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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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6003【
文明5真是太好玩了,我开始期待STEAM圣诞节打折了
前半部分是幻惑之城的结尾,具体请看亚修和其他人那边,BOSS战实力划水就是这么自信
最前面意识流是一点回忆杀,用来装x的【划掉】
后面是一点小互动和吐槽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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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奇妙而又微妙,漂浮着却又下坠着,触手可及但又无法触碰。
意识清醒着,身体沉眠着,仿佛把意识和身体剥离开来一样,意识像潮水一样四散,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驱壳。
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柔和的白光,在光的沐浴下如同被母亲怀抱一样的感觉,睁开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在视野的尽头朦胧地站立着两个影子。
——别走……
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声音呜咽着,听上去已经没了孩子那种稚嫩的童声,剩下的只有空气和声带摩擦而产生的某种凄惨的哭声。
——妈妈……爸爸……
影子犹如炎天下的阳炎般跳动着,然后,渐渐与周围的白光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空间中只剩下了孩子的哭声和自己。
不知为何,心脏就像是被紧紧握住一样无法搏动,从心脏深处渗出难以言喻的痛感,几乎要将身体撕裂的痛感,从意识的破碎处流出了更多复杂的感情。
怀念,哀伤,不甘。
寂寞。
接近虚无般无限扩大的寂寞,搅乱了纷杂的情绪,缓慢地持续地吞灭了意识。
【别走……】
【求求你们……别留下我……】
【……不想一个人】
【…………别走】
拼命向影子消失的地方伸出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随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意识即将泯灭的那个瞬间,也自甘堕落地陷入了感情的黑洞中。
“往这边走。”
铃渡的声音传入耳中,折途一瞬有些呆滞,意识和记忆中有不完整的空白和短片,明明上一秒还在图书馆内准备推门出去,下一秒就全员站在图书馆的外面准备出发了,在折途呆愣的时候,所有人都顺着铃渡指出的方向开始前进了。
将疑问抛在脑后,折途也匆匆跟上队伍的步伐。
原本应该是跟别人一起离开图书馆的记忆片段,而那里却只有一副令人莫名其妙的画面,如同记忆被替代了一样。
那到底是是什么呢,大概是掉入什么梦的碎片吧。
“刚才我们在图书馆里遭到了时间的禁锢。”亚修简洁地概括了一下在图书馆里一段不舒服的经历,对铃渡描述着,严肃地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不起……”细小的女声包含着歉意,对刚刚在图书馆里发生的事情道歉。
“所以说下次不要在陌生的地方乱动东西……”对这种态度感到厌烦的折途快步走上队伍的前端,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某位红毛笨蛋的肩膀,走在了他的前面。
自己走在了队伍最前面,换句话来说就是侵占了某人“队长”的位置,而且被所有人看着的感觉并不愉快,正准备悄悄退回队伍的末端,之前看到那个名为加瓦尼•名字很长的精灵少女似乎有些不适的样子,果然还是再询问她一下比较好……就在折途这么想着的时候。
“不前进就不会有结果,我们不能一直在停留在原地畏缩。”
亚修就像熊孩子闹别扭一样快步超过了折途,又回到了他的“宝座”上。
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折途无语地沉默着。
铃渡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她问道:“你们是不是乱动什么东西了?”
“是的,我们动了那里的书页。”亚修很痛快地承认了。
“往错误的方向走也是白费力气……”折途不耐烦地反驳着亚修前一句,然后对乱动书籍这件事进行了可有可无的补充,然而再次走到了亚修的前面。
“不前进,又怎么知道那个是错误的方向。”亚修又再次加快脚步。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下次在前进之前可以用一下人类的智慧,或者说思考一下。”折途也不甘示弱地加快了步伐。
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为了一件小事争夺不止。
“但我不想错过探索未知的机会。或许那里有我们想要得到的情报。”
手臂上传来令人厌恶的温度和触感,在思考之前身体本能地作出了反应,奋力向旁边一甩手,力道之大估计让那人都意想不到。
有些忿恨地对上亚修的双眼,折途撇了一下嘴角。
“啧,笨蛋,别碰我……”
之后的路程,折途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的末端,偶尔抱怨一下也倒是相安无事,跟着领路人铃渡一路避开了不少诡异的光球,最后众人在一个青色的光团前站住了。
“就是这个。”
铃渡一边说着,一边触碰了那个光球,青色的光芒旋而扩散开来,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呼啸的风声灌入耳道,风势过大甚至掀开了一直戴在头上的兜帽,折途试了几次想把它带回去,无果而终之后干脆放弃挣扎,就这么让风随意吹乱自己的头发。
“诶,这里是……”面前是陡峭的悬崖,向下望去只有深不见底的迷雾,不好的记忆在心底复苏,折途很没面子的向后退后了一步。
“呵呵,你们追上来了?”
与铃渡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是语气完全不是她,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之前遇到的红发少女,她所吐露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空气中震颤着一样,延迟的声音和新的语句重叠着碰撞,令人烦躁。
“你就是假装铃渡小姐姐的人啊?不对,是妖吧。”
薇塔塔微笑着,紧紧地握住那柄太阳伞的伞柄,黑雾在她脚下的土地中不安分地翻腾涌动着,能看到泥土中有什么闪着寒光的东西蓄势待发,明明在笑着,但是她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暗的气场,还是往日毫不严肃的语句,在此刻只显尽鄙夷的蔑视。
“如果你们能干脆点沉溺在那些美梦里该有多好呢?”
红发少女一脸惋惜的表情,仿佛她才是那个真心真意为人着想的人一样,高高在上为民落泪。
别开玩笑了。
“美梦?那种虚假的东西?我对不存在的东西毫无兴趣。”
只是玩着这种小把戏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的人,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强大的人,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的笨蛋。
——真是最讨厌了。
“你玩弄已死之人,很好玩吗?”
黑暗的雾气在空气中翻腾着,犹如恶龙的吐息一般,预示着不详,兵刃剑戟在黑雾中碰撞着,发出恐怖的声音。
到底是看到了怎样的景象,才让这位平日笑嘻嘻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卓尔精灵愤怒到这种地步呢,
“那是没可能的!”亚修伸手直指红发少女“勇者的脚步绝对不可能在此处停留。”
“在说什么蠢话呀?你们所看到的,还不是你们自己想看到的,与我无关哟。”
既然你的意思是我们咎由自取,那你也没有立场指责我们对这里造成的破坏!这是你为游戏所付出的代价!”
接下来的发生的故事,一切都都顺理成章般。
虽然离开无名之城并不是多久的事情,但是再次回来却有种久违的怀念感,有一瞬间还在怀疑这是不是梦妖所创造的另一个梦境,只是脚下传来的坚实的立足感以及万里无云的晴空……
“喵呜——————————”
还有某个卓尔被阳光灼烧的惨叫声。
足够的证据已经表明,这里就是现实,强烈无比的、巨大的、压迫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现实。
折途抬起头,过于炫目的阳光闪耀地让人睁不开眼睛,即使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还是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搞什么……”
又累,又麻烦,还遇到了讨厌无比的家伙。
不合时宜地轻笑了起来。
“简直就像做了一场白日梦一样。”
在一切负面感情回响起来之前,首先浮现的却是难得一见的轻松,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感情。
在那之后的事情。
为了处理某个严重透支筋疲力尽的绝世笨蛋,希望之光的队员为此忙碌了好久,作为理论上救死扶伤的牧师,或者说是实习医生的折途同样也忙的手忙脚乱,不过这种状态也只是持续了一天而已。
【无名之城 兵舍】
“身体上的伤都没有什么大碍,稍微注意一下别发炎和化脓就可以了,及时换纱布上药……大概是因为最后那个恶心的器官,那个光波是精神攻击吧?我对这种东西没辙,嘛,也可能是因为体力透支过度才一直昏迷不醒,总之好好等着就可以了…不如说除了等待只为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折途毫无形象地坐在亚修房间里的书桌上,随意地叮嘱着加瓦尼要注意的事项,这个精灵似乎对于亚修有一种特别的崇拜之情,之前因为自己对亚修表现不屑的事情,这个小家伙还站出来为亚修反驳,而此刻她似乎已经把这些纠葛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听着折途的“医嘱”,耳朵的尖端微微颤抖着,想必一定是听得很认真吧。
“放心,笨蛋恢复的速度会比正常人快很多,而且这种伤口也不至于留下后遗症。”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折途故意在她面前用笨蛋这个词形容了亚修,果不其然……她生气了。
洁白的双颊因为怒意染上了绯红的颜色,双眼怒视着折途,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好像立刻就要给对方一顿揍。
“不许说亚修队长是笨蛋!!!”
少女的怒吼响彻整个希望之光的据点。
【折途的日记】
在笨蛋还没醒来的时候,是队伍的休整喘息的日子。加瓦尼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亚修的训练笔记之类的玩意,而且号召大家在这段时间里也要好好锻炼,似乎是因为在之前的旅途中见识到了那个笨蛋的执着,或者说坚韧,或是某种难得可贵的品格,除了我之外别人的反响都很积极的样子。我无法理解。
总之日子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了起来,真的变成了波澜不惊的日常。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就好像我闯入了别人的日常里一样,这样的生活,讨厌不起来但是也喜欢不上。
队伍里的成员也是。完全信任不过的薇塔塔,明明是精灵却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加瓦尼,还有那个狗妖精阿泽拉,难以想象迷迷糊糊的她竟然是一位母亲。还有那个,最讨厌的笨蛋。
尽是些怪人的队伍,还有蠢到爆的名字。
真是太差劲了。
【无名之城 中央广场】
惯例翘掉每日训练,折途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无名之城的街道上,与亚修他们的每日训练相对的,来到无名之城折途也渐渐养成每日散步的习惯,最开始可以选择完全陌生的街道随意游走在陌生的城市里,只是随着天数一天天推移,最初的新鲜感已经完全泯灭不见了,大道的尽头,巷陌的拐角,桥梁的另一端,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对面是什么样的风景,对于自己徒步能达到的地方的探索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要不要再往外面走一走呢,为琐事烦恼的折途无意中走到了城市中央的广场。
广场上的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少,对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的折途来说是个好兆头,位于广场中央的喷泉今天也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一朵绽放的水晶花,而在喷泉旁也难得地遇到了熟人。
铃渡,之前在幻惑之城遇到,被亚修诱拐回无名之城的半梦妖,看上去她很中意这里的样子,也在无名之城定居了下来。既然是难得地碰面,折途决定还是上去打一个招呼。
“哟……好久不见啊。”
被招呼声吸引的少女将注意力从喷泉池转移到身后,看到折途之后铃渡也点头致意了一下。
“早上好,没想到你会起到这么早,稍微有点吃惊呢。”
“在早上看到我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吗……”
“不不不,与其说是在早上看到折途是件稀奇的事情,不如说是折途会早起这件事情更让人感觉惊讶。”
“我在你眼中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懒人形象啊。”
“难道不是吗?”
铃渡偏着头,笑眯眯地反问道。
无法反驳。
折途尴尬地抓了一下兜帽,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说起来,之前在那个梦里,还真是多谢你了……”
欲言又止,铃渡静静地等待折途说完接下来的话。折途则是有些局促地看着脚下的某一点,看着什么不存在的空气,踌躇了好久,折途重新抬起头来看着铃渡,长长地叹一口气。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很失礼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总觉得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温度,大概是错觉吧。
“什么啊,只是这种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铃渡依旧笑眯眯的,看来完全没有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放在心上。
“比起这个来,和亚修队长的关系还好吗?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
“哈………………?”
好奇怪啊,明明是晴天,为什么感觉有暴雷的声音。
“嗯?难不成是闹矛盾了吗,这种小事时常也会发生,不要往心里去,以大局为重还是快点和好比较好哦!”
“等……等等,我跟那个红毛笨蛋,看上去关系很好?”
“是啊,你们不是超——合得来吗?”
内心有某种叫做三观的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
“好朋友之间就要快点和好哦,我先走啦,拜拜~”
留下善意的建议,铃渡带着诡异的微笑拍了拍折途,甚至向折途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缓缓远去了。
世界在摇摇欲坠,自身也在摇摇欲坠。
摇晃摇晃。
总觉得意识在远离身体,嗯,不是错觉。
主啊……
折途无力地倚在水池旁边,两眼放空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总觉得身体好累,心灵也好累,简直跟死鱼没什么两样,今天的散步还是到此为止,回去再睡一觉好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勉强支撑起身体,水池里倒映着自己憔悴的表情,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铃渡之前的话又魔性地在脑海里回荡了起来。然后折途毫不犹豫地一头栽到了水池里。
主啊,请救救您可怜的羔羊吧——
差点被憋死之后,总算是恢复了点理智和行动力,抛去了任何杂念,就这么打算直接回去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的时候,折途在水池的另一端看到了一个人,之前因为和铃渡聊天以及被她的话打击过重而完全没有看到,虽然很想这么不管那个家伙径直回去,但是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走掉,一番挣扎之后折途还是认命般走向那个人。
“啧,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是一位有着长发的半精灵,在他周围散发着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场,他静静地坐在水池旁,闭着眼睛一副在养神的样子,仿佛外界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要说唯一吸引折途的地方大概是就是他身上的伤口了,从刚才在远处看就感觉不太对劲,近看了一下折途更无法放任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回去了。
虽然可能会打扰到他休息,然后被认为是怪人……折途再次叹了一口气,站在半精灵面前开口询问道。
“伤口,需要帮助吗?”
半精灵缓缓睁开眼,不快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被瞪了……
“你的伤口,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放任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折途看着半精灵身上的伤口,不深也不浅,难以想象他之前都经历了什么,跟什么战斗过,但是当下要紧还是先处理一下这些伤口,就像折途说的一样,再这样下去会变得很严重的。
半精灵也只是打量了折途一顿,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开口淡淡地说道。
“交给你了。”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折途无奈地摆了一下手,蹲下身子开始为这位半精灵治疗。
“这样就差不多了,虽然这么说我也只是做了最低限度的治疗,剩下的就看恢复了。”折途四处打量了一下,期间广场上虽然来过一些人,但是没有谁来靠近他们,而对方也是沉默着,多说一个字都嫌累的样子。
“你的同伴呢,这么长时间了也该过来找你了吧?”
独自一人外出冒险等于送死,所以冒险者们通常会组队外出,而面前这个半精灵也应该有自己的队伍和自己的同伴。
“没有。”
“……是吗?”
“那你有家,或者说回去的地方吗?”
“没有……”
当然冒险中也会存在各种各样的意外,不难想象眼前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折途不愿意想也不想知道。虽然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为他治疗过了,但是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好像也是很不道德的事情。
“你也是冒险者吧?”想尽办法搭讪,总之把这家伙带回去就对了“你一个人吗?”
“是。”半精灵总算从休眠状态醒来,睁开眼看着折途了。
“那么,有没有兴趣来这边?虽然说是一群怪人和笨蛋组成的队伍,总体来说感觉还不赖。”
这回半精灵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就像是谈论晚饭吃什么一样的口气随意地说道。
“随便。”
真是惜字如金的家伙,折途叹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气,朝着半精灵伸出手去。
“我是折途,如你所见是个牧师,也是以后希望之光队伍中你的队友,不要对我抱有期待或者希望。”
“BLANK,暮刃。”半精灵也握住了折途的手,站了起来。
“队伍名很没品,希望你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同意。”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意外地达成了共识,说不定是靠谱的队友。
搀扶着BLANK,折途带着他走向那个被当成据点的小型兵舍,要怎么向那个笨蛋队长解释呢,想到这里就头痛,然后铃渡的话语又回响了起来。
“没事吧?”
“还好……只是想起了什么悲惨的事情而已,不用在意。”
“?”
至于BLANK来到希望之光,队员们是如何庆祝的,还有折途一脸憔悴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装死闭门不出的故事——
那都是后话了。
*计字8581
*明摆着我这是在助攻怎么这俩这么别扭呢唉【邓摇
好香。
气味在薇塔塔鼻端萦绕,调皮地搔着小姑娘的鼻子。
是肉吗……?
女孩睁开眼睛。
阳光正从东方绵延的山脉后面照射过来,昨晚不知不觉被她当做枕头的阳伞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架在了自己身边,脑后垫着一个朴素的布包。
她一骨碌爬起来,昨晚就这么睡死在草地上了,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把伞帮她打开挡住阳光,恐怕叫醒她的就不是烤肉的香味,而是阳光的灼伤了。
说起来,到底是谁帮她打开了伞呢?
她环顾四周,亚修正在营地中央挥剑,加瓦尼和他一起挥舞着短短的小胳膊小腿练习体术,折途一脸没睡醒地蹲在余烬旁,阿泽拉则是根本看不到在哪。倒是正在整理装备的半精灵冲她点了点头,指了指余烬旁边的丽奈德:“早饭。”
Blank……?
女孩心下了然,弯起眼睛一笑。
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原来笨蛋不会感冒这种说法是谎言啊。”一身骚白的艾瑞克牧师斜楞着眼看了薇塔塔一眼,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说别人笨蛋的自己才是笨蛋。”薇塔塔没忍住反唇相讥,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痛得火辣辣的,看起来确实是感冒了。
然后亚修叼着还没吃完的剩羊肉从后面拍了折途一下,后者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
“薇塔塔就拜托你了。”身为队长的青年一脸严肃,好像感了个冒就会变成战五渣一样。
而且让这个家伙治疗自己……是要害死我这个高贵的夏德娜使者么?
听到了亚修这句话的折途仿佛得了什么便宜般步步逼近,脸上是背光所致的一片阴影,嘴角以一个诡异的弧度上翘,鎏金一样的眼睛里装着满满的恶意:“……吃药已经救不了这家伙了。”
……等等?
牧师把手按在比他低了一个多头的女孩肩上:“艾瑞克大人,请降下你的奇迹。”
一阵刺眼的圣光在她身上炸开。
“NO?!!!——”
夏德娜大人会惩罚这个家伙永远没有后代的!绝对!
走了一上午,感冒的症状却还是不见好——这种小灾小病似乎不在神力的管辖范围之内,不过对行动没什么影响薇塔塔也就没那么在意。四周的景色是一成不变的草地,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好像有条河。
“人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变大吗?”幼小的高等精灵声音细小。
“只要内心变得强大,即使面对躯体巨大的敌人也不会自乱阵脚。”青年自信到过头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眼看着几人便来到了河边。
薇塔塔探着头往河里去看:“会有超大的鱼吗?”
然后她看到了——
大鱼。
有一米多长的大鱼从水里伸出头,鱼眼死死地瞪着这一行人。
然后水从天降。
“会有那种大到可以一口吞下卓尔精灵的食人鱼哦。”折途一闪身避开了鱼吐出的水柱,而在他后面的薇塔塔则被淋了个正着。
水冰凉,从挡不了水的阳伞上面结结实实地砸下来,被淋得透湿的后果是又一个大喷嚏,小丫头抖得只想掉眼泪。
有什么拉了拉她的裙摆,薇塔塔低头一看,软绵绵迷迷糊糊的阿泽拉正把毛巾举过头顶看着她。
“谢谢……”
又一个喷嚏。
亚修一把抓过折途把他拖走:“薇塔塔先去整理一下?感冒了要好好注意。”
然后背过了身去。
目瞪口呆,这家伙居然在这方面相当有常识。
然而换来的又是一场大闹。
“喂——你干什么笨蛋!放开我!”
“你想回头?”
薇塔塔拧着衣服,故意提高嗓门拉长调子:“回头也没问题哦——色——鬼——牧——师——”
“我知道,但是你放开我!你脑袋有问题要我帮你治治吗四肢发达的笨蛋勇者!”
“我的脑袋并没有任何需要你治疗的问题。”
“那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听着这两人的吵闹,加瓦尼半月眼拿着毛巾帮薇塔塔擦着她够不到的背后。
“小加瓦尼最棒了——”薇塔塔在加瓦尼头上使劲蹭了蹭,幼年精灵的一头蓝毛变得潮漉漉的。
好歹算是擦干了身上的水,衣服在太阳下也半干了,加瓦尼招呼起亚修来:“队长——这边好啦——”
“穿这么少活该被冻感冒……”
一大块布料落在女孩头上。
“………呜喵?”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弄脏了就杀了你。”他转过脸去,看着亚修,“笨蛋……先说好了,别想改变我的态度之类的。”
“每一个不愿意改变的人都会说这种话。没关系,我有耐心。”亚修头也不回。
奇怪的家伙。
“大家都没问题的话就继续前进吧。”亚修再次抬脚前进。
“继续前进——啊啾!”
“蠢透了……”
之后的路很平静,除了遇到一条大到薇塔塔惊掉下巴颏的蜥蜴以外并没什么大事。
黄昏在一成不变的草原景观中来到了,天空再次被染红时,一行七人和前一天一样扎营了。丽奈德要去捉只兔子回来做晚饭,亚修便跟上一起去了,说是要训练自己与巨大动物的战斗能力。
“还要走几天啊……”薇塔塔趴在草地上看着篝火,“都走了两天了,一点都没接近。”
“真是麻烦死了……”折途更是直挺挺躺在地上装死。
“……死秃鹰。”把斗篷扔回给折途,她缩到篝火旁的阴影里去烤掉身上的疲倦。
还没休息过来,不远处便传来了巨大的垮塌声,惊得她跳起来循声望去,留守在营地的其他三人也一起向那边看去。
“看起来已经捉到猎物了啊。”折途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
几人跑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时,正看到亚修和丽奈德在垮塌产生的大洞里商量着什么。
“还好吗——”加瓦尼冲着洞里喊。
“先上去跟大家确认一下吧?贸然前进可能会碰上更多的陷阱。”亚修抬头,看到洞边的一排脑袋。
丽奈德跟着抬头,看见他们竟然是一脸的兴奋,还向着上面招招手:“嘿——这里很有意思的要来看看吗——”
折途有意无意地在一边挤着她,薇塔塔一瞪眼挤了回去,可是细小的卓尔少女又怎么能挤得过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折途再次撞了她一下,结果女孩脚下一滑便掉进了洞里。
重力带着女孩下坠,天空离她越来越远。
“德拉娜,银棘交给你保管了,姐姐暂时用不到它了。以后要听玛雅姐姐的话。”
“你知道么,神殿的茱莉牧师自杀了……”
“怎么回事?”
“听说她失信了,夏德娜大人已经抛弃了她,她的银棘已经被大人收回了……”
“啊?怎么会这样……”
“然后她无颜再停留在这里,又无处可去,就从钟塔上跳下来了……”
天空离开她的视线时,茱莉姐姐也是这种感觉么。
“不要——”
紧紧抓住能够看到的一切东西。
“呜哇等——?!”
那个东西发出了惊叫。
然后一双胳膊接住了自己。
红色的眼睛和头发在她尚且眩晕的眼前摇晃。
“雅……亚修?”
“没事吧。”
“在洞穴边缘打闹可是很危险的。”清亮的女声在一边响起,“嘿!接到你啦。”
“大胜利——”女孩朝天空比出V字。
洞穴竟是人工开凿的,保险起见没有掉下来的三人并没有再次进入,而是在上面留守。坑里的四人则在里面寻找一番之后,各自带着找到的东西和情报回到了掉下来的地方。
“你们找到什么了?”加瓦尼在上面挥手。
“你先下来吧,我们找到了梯子,不过需要修一下。”丽奈德说道。
然后幼年精灵闭着眼跳了下来,被女猎人稳稳当当接住了。
折途眼睛有些弯弯的,似乎是心情不错:“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你们那边如何呢?”
“拜托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亚修将梯子放在地上,拍了拍加瓦尼的肩膀。
“是!!”女孩儿一挺腰。
“你发现什么了?”亚修看向折途。
“巨大化的原因,虽然不是很明确。”折途把一本笔记递过过去,“非常有意思的内容。”
“我们倒是找到了些东西,很小很小的床,还有超级大的骑龙。”薇塔塔摊手,“我怀疑有什么特别小特别小的种族在捣乱。智慧种族。”
“嗯……或许光凭碎片的确无法造成这样的影响。”亚修认真地翻阅着笔记,“如果真的是未知的存在占据了碎片,那我们就不能简单地寻找骑龙了事了。”
“如果能沟通倒还好,不过照这样看,估计不会很顺利。”折途又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不会是某国的疯狂科学家吧……”
“如果是因为一己之欲肆意破坏这里的生态,那就是必须要消灭的邪恶了。”亚修翻阅完笔记,将笔记本递给加瓦尼,“你好像很感兴趣?”
“喂喂,那么着急地就把别人定义成恶。”折途摇了摇头,“说不定还有别的原因呢,这么自以为是地定义别人可是会遭报应的,笨蛋勇者。”
“所以我只是说如果。即使是有所谓的报应,我也不会动摇自己要消灭邪恶的决心,这就是勇者。”
薇塔塔对这个拗得不行的家伙几乎无语:“目前的巨大化还蛮好玩的,邪恶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仅是因为好玩就肆意改变大自然的生态,这就是恶。”亚修义正辞严。
“我可不觉得这是恶。”折途一脸邪笑地看着亚修,“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他笑了诶。
这家伙居然笑了诶?
他居然会笑哦?
这家伙居然还贴近亚修的脸笑哦?
快亲上去了喂!
原来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给么!
“如果恶龙只能由恶龙来消灭,那我会义不容辞地变成能够吞噬邪恶的巨龙。”不知折途对他说了什么,亚修一脸的严肃,又开始上起了思想教育课,“这便是勇者的使命,即使化身为恶龙,也永远是引领光辉的存在。”
然后牧师笑着离开了青年的脸。
“该说你是冥顽不灵还是真的愚不可教呢”折途摇头,仍然带着那一脸笑容,“你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亚修,蠢的要让人同情你了。也好,毕竟只看见眼前的道路的你是没有烦恼的,笨蛋。”
亚修瞥了一眼收回笑容的牧师:“并未追求过光辉的你是不会明白作为勇者应该背负的觉悟的。我不介意你一直不明白我的想法,但在你的态度得到纠正以前我依然会严格要求你的言行。”
“随你便了。”再次变得淡漠的青年牧师只是哗啦啦地翻着笔记。
“梯子修好了!”加瓦尼在不远处挥手。
“加瓦尼,你和薇塔塔先上去吧。”亚修看了一眼蹲在一边的牧师,“我断后。”
薇塔塔不由分说托起加瓦尼:“你先上。”
这么小的孩子,明明应该是在家里享受……
享受什么?
她不知道啊。
几人顺利地从洞里出来,只是本就不结实的梯子被亚修踩断在了坑里,不过除了下去之后很难再上来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亚修回望了一下洞穴,居然还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大家都辛苦了。为了明天的旅程,需要休息的人就先去好好歇息吧。”
“难得说了句人话啊队长……”折途又摇起了头,“四周完全暗下来了……”
“一直擅自曲解他人意思的只有你吧。”亚修又拿起了他那把剑开始挥。
“你们难道都不在乎晚饭的问题么!咱一定要抓到兔子!”丽奈德使劲跺着脚,然后便一溜烟地消失在夜色里。
他们在洞里找到的东西对她而言好像还没有一只作为晚饭的兔子重要。
不一会她便拖着一只有她半身大的兔子回来,晚餐依然是各说各话,薇塔塔仍然锲而不舍地与Blank交流——这个半精灵心眼倒是不坏,只是不会表达,也不爱说话罢了。
只是她看着远方的表情真的很哀伤,让人心里不由得就紧着。
第三天,小队仍然没能到达山头,不说最后已经累得整个人都需要被亚修扛起来的折途,其他人也对这片危机四伏又一成不变的山脉产生了厌倦。整整一天,除了遇上一群因为同伴受伤而暴走的骑龙并且被某个早衰牧师给吸引过来导致大部队猛跑不止以外,就没了别的事情。
已经到了第四天,看到近在眼前的山头的所有人——大概除了丽奈德和亚修之外——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到了。
“弦月上的光芒变化了。”亚修看着手中的深蓝宝石皱起眉头,引得薇塔塔也探头去看,“它指引我们向山的阳侧前进。”
宝石上蓝色的光转向了弯月的外侧,看来他们需要绕过这座山才能找到第五季要他们帮忙寻找的碎片了。
“那就走吧……”身后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折途已经彻底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不是为了殿后,而是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根本不想走了。
“你既然成为了勇者队伍的一员,就应当担负起身为勇者的责任。”亚修头也不回,“包括赶路和战斗。”
“烦死了这个笨蛋……叽叽歪歪的……还是个男人……是个老太婆么你……”被骂了的家伙唧唧咕咕。
亚修没理他,只是朝着弦月指示的方向瞭望起来。
“那里就是骑龙的领地咯,你们真的没来过吗?为什么这么清楚?”丽奈德似乎注意到亚修看的地方正是她的目的地,脑袋一歪问了起来。
“我们的确没有来过这里。但指引勇者路标的弦月告诉着我们,这里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地方。”亚修回头,表情镇静自若,一点也不脸红地说着中二无比的话,薇塔塔恨不能挖个地洞把他埋进去。
“因为队长是勇者!”幼年精灵两眼发亮,两只小手握在胸前,“勇者一定知道路在什么地方,应该怎么走!”
终于跟上队伍脚步的折途听见这两人的话只是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叹息。
“呃……勇者?”丽奈德一脸懵逼。
“不,是笨蛋。”牧师这句话只遭到了加瓦尼冷冷的白眼。
“是的,我们是受到指引来到这里的勇者。”亚修重复了一遍刚刚与丽奈德相见时的话。
“‘指引勇者路标的弦月’是什么鬼……”女猎手小声嘟囔着。
“不管什么勇者不勇者的,”折途挤上前来看着亚修手里的弦月石,“总之靠着那个发亮的石头走就对了。”
“……哦,哦?”丽奈德疑惑地跟着看了看弦月,“这东西这么厉害啊……?”
“快点结束我要回去了……”艾瑞克牧师似乎很是不满,他的懒癌似乎已经没了能救的可能性,薇塔塔这么判断。
“如果你也有拯救世界的志向,你也可能拥有得到它的机会。”小巧的宝石在亚修手心里躺着,只是静静闪着光辉,对于它主人的“勇者”言论没有任何回应。
“算了,我可没那种兴趣……”丽奈德回头小声嘀咕,“我更在意我的帕克在哪。”
大概指的是她的骑龙吧?薇塔塔自忖。
“那么我们快点走吧。”女猎手朝着天空伸了个懒腰,似乎在这片天地之中非常自在,阳光照在她身上,女孩脸上细细的绒毛看起来那么美好。
阳光。
谁说的卓尔精灵厌恶光明?
如果她薇塔塔厌恶光明,为什么要背叛家庭、背叛族群,来到这片随时会将她伤害的大地上?
就算被伤害,她也爱着这个世界啊,就像她爱着夏德娜大人一样。
如果有一天,阳光可以像这样照射在她的身上、她的族人身上,那一定是夏德娜大人降下的奇迹了。
而她,愿意为了这样的奇迹献出生命。
亚修依然在队伍前面带路,草原上的风意外地柔软,带着青草的味道,还有水的腥味。
以及野兽的吼叫声。
“听起来是狮吼,在我们面前的路上。”亚修握着剑柄,保持着武器出鞘前一刻的姿势,加瓦尼也有样学样地把小手扶在匕首上。
“狮子?”艾瑞克牧师表情有点慌。
“大家注意好队形,不必惊慌。”青年战士依然声音沉着,只不过不知这种沉着是来自他的自信还是那种近乎无谋的勇敢。
很快腥味的源头便横在了队伍前面。河水冲击在石头上翻着白浪,对于亚修而言这河大概不算什么,然而对于薇塔塔而言是肯定过不去的。对岸是一直随风而来的狮吼的声源,一头巨大的狮子。
野兽威风凛凛,比他们第一次遇到的狮子要大很多,深棕色的鬃毛在阳光中闪亮,健硕而美丽,而它额头间闪烁的东西正是这次冒险的目标,也是终点。
“碎片,在那里诶。”薇塔塔抬手指去。
深紫色的碎片正在那里静静躺着,只不过那里是野兽的头部,一个绝对不可能让他们无伤拿到的东西。
“哇哦……”折途不知为何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女孩听到了他佩剑出鞘的声音。
“所以要宰了这家伙对吗?”薇塔塔被小孩子一样的好胜心性催促着也拔出了右手的银棘主剑,转而一想在这种晴空万里的环境下让她战斗等于给她削减了一大半的战斗力,不由得有些嫉妒另一边那个能在太阳下边优哉游哉还满脸不耐烦的家伙。
“意外地显眼?事情恐怕不会这么顺利。”亚修依然保持着战斗准备姿势,“这周边有可能有埋伏或是什么其他的意外。”
“埋伏我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如果你指的意外是那个的话,我想很快就会来了。”折途指着河水另一边的开阔地,皮毛金黄的母狮群正在和它们的幼崽嬉戏玩耍,这么一看简直就是这一群冒险者打搅了这些动物的正常生活。
而亚修显然没这么认为,这家伙反而变本加厉:“速战速决吧。”
然后他离开了本来阵型完整的队伍下了河,一直走到水漫过他小腿的地方,左手朝着那头狮子比了个中指。
狮子摆了摆头,打了个喷嚏,斜眼看着亚修,那张毛脸上好像写着“愚蠢的人类啊”几个字。
薇塔塔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旁边的半精灵则是一脸无语,大概她也从没见过试图用中指这种方式来激怒一头野兽的人。
折途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亚修身后,剑柄朝着他背后一捅:“你给我正常点!”
红发青年被戳得往前走了两步,本能一样地拔剑。
显然折途那一戳并没伤到亚修,他拔剑的动作也没伤到折途,只不过这两人推推搡搡似乎进入了雄狮的领地,它猛然爆出一声巨吼,接着远处的狮群闻声回应,滚滚烟尘和更加气势壮大的狮吼向着这里而来。
“我来引诱它们,你们找准机会将首领击毙!”亚修回头大喊,暗红的瞳孔里似乎闪着血光。
这种情况下,对付一只暴怒的而且巨大化的雄狮,这家伙还真是有勇无谋啊。
怪不得被折途骂成笨蛋。
“狮群交给咱,你们去对付公狮子!”丽奈德高喊,手一扬一道红线从她手中飞出,加瓦尼眼疾手快地抓住。
幼年精灵张开小小的手,被她抓住的赫然是朵红色的玫瑰,看起来质地是某种宝石。
“这是什么?”
话出口之后薇塔塔和折途对视一眼,两个人的思路居然再次重合了,虽然两个牧师看起来都不怎么因为这件事而高兴。
“你抢我的台词做什么秃鹰男!”
“该说这句话的是我吧蜥蜴女!”
“本神使不跟你计较!”
两个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传递了这么多信息。
“打倒公狮子就没问题了!”丽奈德的回旋镖已经握在了手中,“这件东西一定会有所帮助——虽然咱也不是很确切地清楚这是什么。”
然后她向着狮群去了,雄狮并没有追逐着她,看来是认定了闯入它领地的亚修和折途才是它的敌人。
“这东西……靠谱吗……”薇塔塔看着加瓦尼手里的玫瑰花,这东西相当漂亮,如果拿来做胸针或是头饰也是很合适的,只不过完全看不出它有什么杀伤力。
而情况已经不由得她想那么多了,丽奈德眼看已经单人突入狮群开始大开杀戒,雄狮也暴吼一声朝着亚修扑了过去,战士用剑挡上了野兽的利爪。
“你们去帮助丽奈德对付狮群!”他对着其他人喊,声嘶力竭,“我来结束这区区野兽的生命!”
“真是麻烦啊……”
圣光在头顶亮起,艾瑞克牧师手中的银色刀刃向着雄狮劈下。
“真是……”
女孩细长的手指伸向天空,黑色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其间无光的刀枪剑戟瞬间成型,向着雄狮直射而下,却被尽数躲开,最多也只是伤了皮肉,不过也对它的动作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亚修朝她点了点头,折途全身圣光炽亮,看起来这两人不会离开这只狮子了。
那么丽奈德的命就决定在她们几个人手里了。
加瓦尼已经遵守亚修的指示向着狮群跑去,阿泽拉被大白熊叼着紧随其后,Blank的速度快得已经只剩下了残影,看起来她倒是对于执行命令毫不犹豫。
所以才说,人类任性而又自私啊。
夏德娜大人,这些人类任性自私、幼稚可笑,但是他们存在着无穷的可能性。
请帮助您的子民,帮助您坚定的信徒,帮助我,救下一个人类的性命吧。
回头,两个青年的影子仍然在与野兽缠斗。
折途这个人,虽然冷漠、毒舌还烦人,但是他是个善良的人。
他的本质,与茱莉姐姐和玛雅姐姐、与雅兰与亚修,其实是一样的。
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他对善的理解吧。
那么,让他来支援亚修,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小折,就交给你啦——”
那个笨蛋队长。
然后她朝着丽奈德的方向奔去,头也不回。
如果回头,她怕她就无法前进了。
与丽奈德汇合时,女猎手已经全身伤痕累累,只是那双绿眼睛中的光仍然亮得灼热。
“你们怎么来了!”她看到赶到的一行人,满脸都是惊讶的神色,“咱不是说了交给咱就好嘛!”
“怎么可能把你给丢下啊!”加瓦尼尖声喊着。
“将一个帮助自己的人丢下未免太毁坏这个世界的美了,夏德娜大人会惩罚我的!”薇塔塔接上孩子的话。
女猎手愣了下,然后咧开嘴笑起来,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
“真是拿你们这些菜鸟没办法啊!”
似乎是因为援军的到达,丽奈德精神一振再次挥起大剑,剑风吹过狮群,砍出一片空地,母狮们纷纷向后跳跃,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
“来吧野兽们,让咱丽奈德大人教给你们做动物的道理!”
薄如蝉翼的刃口切入野兽的皮肤肌肉,带起一串串黑血,夏德娜的祝福在薇塔塔的剑上形成有如实质的黑色液流,被注入目标的伤口之后对于它们就是剧毒的诅咒。加瓦尼在这些巨大的野兽腹下腿间穿梭,匕首刺入它们的喉咙和腹部,Blank的双剑带着电流,蛛网般的闪电带出一片一片的焦黑,大白熊也尽心尽力保护着它的主人,阿泽拉慌乱一阵之后也将小小的手杖刺入地面,深绿的藤蔓从地面破土而出,干扰着狮群的脚步。
女孩全身已经淋满了野兽的鲜血,也许其中也有她自己的,只不过杀红了眼的薇塔塔已经不将那些伤势放在心上。
再来!
再来一个啊!
你们这些没有智慧的野兽,也想从我的手下夺走人的性命?
可笑!
一只狮子狂吼着从薇塔塔左手袭来,情急之下她只好用阳伞长长的伞柄挡住野兽的利齿,然而尖利的兽牙却在渐渐将黑色的伞柄啃出白色的木材原色。
“累赘!”
阳伞被抛开,左手银棘副剑扎入母狮喉咙,左右一摆巨大的头颅伴着暗红的血流落地,同时黑色的雾气已经在女孩头顶形成了一顶密不透光的伞盖,将阳光完全与她阻隔,其他人身边也出现了黑色的盾,跟随她们的行动变化。
原本只能将这些雾气变换为杀人武器的,现在却可以让它变成保护同伴的盾牌。
将刀枪化为护盾,这就是夏德娜大人交给自己用来保护这个人类的力量么?
狮群虽然被困住,也还是在向着雄狮的方向去的。这时雄狮和狮群已经近在咫尺,以这些狮子的速度,大概不用多长时间就能汇合了。
如果狮群合围,他们将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亚修也是,丽奈德也是,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亚修!折途!”薇塔塔高声喝道,手下已经是又结果了一只母狮的性命。
“宰了它!”
没有回音。
女孩回头,只看到一身鲜红的亚修仍然持剑与雄狮对峙,他身后则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折途。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不是把亚修交给他照顾了么!
“睁开眼睛!”
亚修在大喊。
“我命令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此刻的样子!”
“这才是勇者应有的身姿!”
勇者你个头。
你是不是傻啊——!
踏着面前母狮的头顶跃起,跳出与野兽的战圈,各种各样的兵刃再次出现在身边的黑色雾气中,以她手中的双剑为令向着已经伤痕累累的雄狮刺去。
中了。
雄狮昂首狂叫,崩天裂地的叫声仿佛使大地也随之震动,女孩落地不稳,摔倒在地,倒是清醒了。
“呜哇!”
加瓦尼的惊叫突然响起,薇塔塔抬头,只见一串亮光从她头顶掠过,尽数没入雄狮的头颅和脖颈,强弩之末的它终于发出临死的咆哮,然后躺倒在地,没了声息。
*计字9112
*死活传不上去……反正不写完我浑身难受【。
|8|矶良之男
莎拉大哭了半晌,两眼已经肿成了桃子,好容易才在几人的安抚下变成了抽泣。
“你……所以……你知道杀死尤利的人是谁吗?”奥列格看见莎拉刚才的反应,似乎踌躇了起来,半天才又问了一句。
“我知道是谁……”
莎拉将两手举到面前,直直地盯着她自己那双手。
看起来已经因为长期劳作而变得粗大红肿的手。
她似哭似笑,表情恍惚奇异:“是我干的。”
猜测对了一半。
阿伦德尔抽了一口凉气,奥列格瞪大了眼睛。
这两人似乎并没有见过能够因为感情纠纷杀死丈夫的女人,而我在各种各样的梦境中早已见过各种各样杀死自己亲人的场景——不管它们是真实还是虚假,那些人的理由一个比一个更加荒谬,也许是梦境所致,但他们的潜意识中必然有这种想法,才会反应在梦境里。
“我要杀了我的父亲,这样他就不会再虐待我的母亲。”
“我要杀死我的妹妹,这样她就不会诱惑我亲爱的未婚夫,我们的婚姻才能稳定。”
“我要杀了我的妻子,因为我怀疑她与人有染。”
许许多多,无穷无尽。
既然这样,那么一个作为妻子的人将杀夫之事付诸现实也不是不可能。
剩下我想知道的,就是她的动机——知道动机,才知道如何解决那个死人,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她无神的眼睛,大概在那双眼睛里,现在那双手正在滴血吧。
“如果不杀了他……”
泪水再次从她的眼角流下,女人两手捂脸嚎啕大哭,仿佛要将她一生的泪水就这么哭尽。
“如果不杀了他……”
她单薄的双肩抖动着,像秋风中无助的树叶。
“如果我不杀了他的话……!”
“请……请冷静一点……”
担任了安慰主力的诗人也有些没辙,在五分钟内重新开始大哭的女人也不是谁都能哄住的。
奥列格脸上写满了茫然:“如果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维恩啊……维恩……”女人摇着头,空洞的眼睛看向天花板,双手手指在自己面前僵硬地伸直。
果然这件事和维恩有关。
我抓住她的手腕:“你和维恩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不杀了他和维恩会有什么关系……”奥列格懵懵地看着大哭的女人,又看看提问的我。
……这个侏儒,真的是个情感智障啊。
以后该怎么找女朋友啊。
“不杀了他就没法跟老相好在一起了呗。”我小声对他说。
“……这样好过分……”他撇了嘴,小声评论了一句。
“怎样过分啊?”我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别说出来啊……”阿伦德尔默默捂住脸。
奥列格又张了张嘴,扭回头去不说话了。
不管是莎拉因为维恩而杀了她的丈夫,还是我这样提问,都不能算是过分。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只要有因就有果,没有原因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什么都不能被算作是“过分”。
“我和维恩……”女人嘴角下垂,泪水无声地往外缓缓蔓延,神情恍惚。
看起来又猜对了一部分。
“她,确实是喜欢维恩吧……”奥列格抱膝缩在椅子上。
“看来维恩肯定和莎拉之间有……嗯,可以称作爱情的东西存在吧。”我小声回复了奥列格一句。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问起了莎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呃,你必须杀了尤利?一开始?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莎拉张了张嘴。
然后嘶哑难听的鸟叫声传来,凄凄惨惨地穿过了林间的空气和并不结实的墙壁门板。
“……啊!”侏儒一脸懊恼。
我忍不住咂了下舌。
死人又要来了。
“艾丽你试着学一下等会看看对付无头人有没有用?”侏儒朝着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站在我们身后的风裔德鲁伊探了探头,那女孩儿还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维恩要你杀死尤利的?你和尤利是怎么结婚的?”我一口气把问题问完,只能期望在她的迷魂状态解除之前、或者那具尸体回来之前问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她摇头,像是在否定我的话,又像在否定其他的什么事情。
女人背后的窗户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喀喀作响,连木屑都在从我们头顶掉落下来。
诗人猛地站起来,凳子咣的一声翻倒在地:“又来了?”
“该死的……”我的视线从女人脸上移向窗户,只看到一张腐烂的面孔。
有腐烂的汁液从它的脸上滴下,玻璃窗被那黑黄的液体染得污秽不堪,它的牙齿不安分地上下磕着,眼窝空空荡荡,却像是在注视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9|死魂夜奔
“那是什么东西……?!”侏儒发出变了调的尖叫。
那张腐烂的脸先是贴着玻璃,然后退后了一些,不停在那上面撞着,玻璃被撞得摇晃起来。
它无声地喊叫,叫声愤怒悲凉。
“……尤利的头颅么。”我盯着它的眼窝,那里面空空如也。
诗人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侏儒似乎已经脱离了最初的惊恐,反而转过头来问我:“是你刚才看到那个脸吗?”
“不是。”我看到的是一张完整的、能够辨认的面孔,现在的则是一张腐烂得差不多成了白骨的脸。
奥列格盯着那张脸,抱起他那奇形怪状的乐器,弹起了什么轻柔寂静的调子。
头颅离开了窗户,在空中上下游移,似乎有些迷惑。
“鬼魂都是这么麻烦的吗……”
固执,疯狂。
已经失去了生命,那双已经腐烂成了恶臭汁液的眼睛却似乎依然在注视着这个世界。
为什么这么执着?
执着到以一个残缺不全的身体都能够回到这里,来扰乱活人的生活。
“感情”真的如此重要么?
我不知道啊。
我不懂得啊。
这个女人也是,这个男人也是,这群队友也是,他们对我无心的排斥与这女人的杀意和这男人的回归都出于同源,都源自这被称为“感情”的东西。
“你是尤利么?”我向前一步,大声问道。
已经看不出模样的面孔猛地悬停在空中,接着下坠,迅速消失在了窗框之外。
“哦啊啊啊啊啊——”
然后愤怒的吼声震天动地,房顶上簌簌地往下落起了木屑,门窗都开始抖动,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
“看来是了。”我退向房间的角落,准备迎接即将进门的敌人,菲利普翅膀一抖从我肩上起飞,在下落的大块木屑之间穿梭。
“妈的谁搅老子睡觉!”瑞贝利安碰地砸开卧室门,吼声和外面的尸体有一拼。
奥列格没理会他,只是冷汗涔涔地鼓着腮帮加力吹奏,只是手中乐器的音乐都有些走了调。
“惹恼他了吗……?”阿伦德尔拿出他的曼陀林,似乎想要支援谁的行动,手指却悬在琴弦上空始终无法放下。
我搭上一支羽箭拉开弓弦:“只是死人的怨念吧。”
坐在一边的莎拉大梦初醒一般地猛然站起,看着摇晃的房子脸色煞白:“怎、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大事件……”奥列格满脸通红,换了手继续弹奏,“刚才有一张没有眼睛的脸出现在窗口了……”
莎拉似乎没能理解侏儒的话,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们。
“没什么,你家被你……”我顿了一下,改了口,“……你丈夫回来了。”
“松鸟又叫过了。”艾丽西亚补充了一句。
“已经是第五次了吗?”莎拉脸色铁青,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们喊了那张脸的名字,好像喊对人了。”阿伦德尔最终放弃了曼陀林,背手拿着他那把短刀,正伏在角落的阴影里,“第五次是什么?”
“第五次是顶峰……”莎拉瑟瑟发抖。
“是说死者力量现在是最强盛时期的意思吗……”奥列格手一抖,弦乐也走了调。
她点点头,惊恐地看着那扇一直在晃动的门。
“最好不要让它进来。”我看了一眼那恐惧的女人,“虽然夫人的行为很过分,但那是另一件事了。”
奥列格点了点头:“但是之前他就撞门进来过了……虽然好像把门修好了但是足够牢固吗?他的力气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大了……”
“不管怎样都要先挨过这一次的样子……”诗人的身影仍然看不清楚,“死者在第五次时会有什么别的特殊变化吗?”
“你知道什么解决办法吗?”侏儒转向莎拉,“比如有没有什么方法消除他的怨恨……”
“我并没有做什么……”女人手一抖,手中刚刚拿起来的锄头落回了地上。
“刚才你已经全都说了。”我对她已经没了耐心,一个不会说谎的女人却非要说谎,而她那些蹩脚的谎言只会让整个事态更加麻烦,我们现在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愈发麻烦的整个事件。
“你还否认的话他说不定会杀死你,”侏儒也叉着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还是老老实实一起想办法比较好吧,我也不想挂在这里哎。”
女人的脸唰地白了,全身战栗如同筛糠。
她身后的门框随着那尸体的声声怒吼开始变形,木条被生生从中间掰断,白色的断茬露在外面,仿佛流干了血的伤口。
“看起来不战不行了。”
手挽弓弦,指扣箭尾,弓身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噼啪爆裂声。
轰地一声巨响,门板终于不堪尸体的蛮力撞击,破成几块落在地上。
阿伦德尔后退了一步,一只脚落到了阴影之外。
那具奇异的尸体正在门口怒吼着,他一拳将墙壁打碎了一块,木屑四散纷飞。
另一边的窗户外面,那个人头正在疯狂地撞击着玻璃,已经撞出了一道道白色的裂纹。
“你如果想到什么可能的办法就快告诉我们吧,随便什么都行……至少我们不是来杀你的,对不对?”侏儒手中奏出的音乐已经没了刚才的安稳柔和,只剩了一个调子的空壳,其间充斥的只有他的焦急。
“让那个人头进来!”我大声对窗边的诗人喊。
诗人迟疑了一下,已经满是裂口的玻璃终于碎了,碎玻璃像万千暗器向房间内飞来,其间夹杂着那个人头。
“它已经自己进来了。”诗人一矮身躲过了碎玻璃。
侏儒惊得弹错了几个音:“哇要对付两边吗!?”
那个人头停在空中振翅,翅膀如同无尽的长夜一样漆黑,仿佛送亡者入地狱的鬼鸟。
这个人用松鸟的身体做了他的身体。
“是你杀了我!”
它的声音嘶哑难听,却又含着刀子一样的尖厉,仿佛千根钢针刺入耳膜。
“我不是故意的!”
莎拉歇斯底里地大喊,女人的喉咙也喊得嘶哑了,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皮肤。
“是你杀了我!”
那鸟——抑或说,是莎拉死去丈夫的头颅在继续尖叫着,他一双爪子中抓着蓝紫色的碎片,上面光华流转。
“是碎片让他变成这样的吗?”诗人抄起一把椅子,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刀。
“所以,头颅找到了另一个身体,而身体在碎片的作用下找到了另一个头颅,才有了这么一场闹剧吧?”
弓弦爆响,飞驰的三支羽箭带着凄厉的啸声穿破空气,封锁了人面鸟左右上下大部分的去路。人面鸟却在空中一侧身,箭尖贴着它的头皮和腹部划过,并没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东西还挺灵活……菲利普!”我呼唤空中游弋的猎鹰,鸟儿尖啸一声朝着人面鸟冲去,与它缠斗起来。
鸟声凄厉,两只鸟的羽毛交缠着在空中落下,黑黑白白,仿佛两方天使的战争。
尸体也冲进了房间,叙泽特一双短剑上电光闪烁,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瑞贝利安的每一剑都向尸体还作为一个活人时的那些要害处袭击,只是显然对它没什么用,而在他们身后,艾丽西亚身周狂乱的气流甚至影响了两只鸟的打斗,菲利普哀鸣一声被人面鸟击落在地,一只翅膀耷拉着,红色的液体浸湿了灰白的羽毛。
“艾丽西亚!”情急之下我只能向那显然没什么战斗经验的德鲁伊求救,“菲利普拜托你照顾了!”
房顶已经被瑞贝利安捅了个窟窿,风裔女孩赶忙抱起受伤的鸟儿治疗,柔和的浅绿从她指尖融入菲利普的羽毛。
人面的松鸟盘旋在我们头顶,不停尖叫着。
“你们还记得吗?”
它叫着,声音一如既往凄厉嘶哑。
“还记得那些死在你们面前的人么!”
它空荡荡的眼窝先是注视着侏儒,两排牙齿一开一合。
“你记得那两个女孩么!”
“伊利亚斯,和依瑞斯?”
“还有你的爷爷——你最亲的人?”
“你都没有见到他们临死前的最后一面——”
“你竟然口口声声说着你在意他们?”
然后它留下手指已经停滞的侏儒,冲向了正在拄着剑柄喘息的战士。
“你还记得她吗!”
战士仰起头,他瞪着眼睛,似乎对近在咫尺的骷髅并不在意。
“那个唯一在意过你的人?”
“你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你为什么要放任她死去?”
战士一瞬间全身僵直,然后猛地抡起剑向着人面鸟砍了过去,口中呼喊着无法辨识的字句,周围的桌椅被他一剑剑砍碎,陷入了疯狂的战士就这么砍着一只鸟儿,而放任那尸体在怒吼着进攻着。
疯了。
这个人疯了,这只鸟疯了,这个世界也疯了。
人面鸟绕着房间飞翔,继续问着问题。
“你的母亲呢?”
“你都不知道她死在了哪里!”
“你就这样再也对她不闻不问?”
“你还记得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么?”
“你还记得那些沾染在你手上的血么?”
“你还记得他们的脸么?”
然后它转向了我。
“你是谁?”
松鸟高声叫着,声音尖厉如同刀刃。
它不停地质问。
“你杀了他!”
“你他死去了!”
它不停地尖叫。
“我没有杀死他!”
死人的身体向队伍袭击过来,被瑞贝利安一剑荡开。
“你不承认!”
它叫着,在我头顶盘旋。
“你不承认!这是事实!”
它闪开那些流矢雷电,那颗腐烂得差不多的脑袋上两排牙齿不停开合,像是要咬住什么。
“那又如何?”
我从尸体腋下晃过,它身上腐臭的气息与那恶灵般的松鸟如出一辙。
“那又如何!”
少年拜托了我,让我代替他活下去。
“现在是我,一个名为蓝的半梦妖,活在这里!”
他拜托我,帮他做完他没能做完的事情。
“即使是作为一个代替品。”
即使是代替他。
这是活着的代价——
这是选择了代替一个人活下去的代价。
“你真的活着吗!”
松鸟空洞的眼窝看着我,像是什么厉鬼在俯视它的仇雠。
“你活着吗!”
我活着吗。
我活着。
只是我是在代替一个人活着,从再次醒来、用少年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那个无影无形、自由自在的梦妖,而是一个名为“蓝”的半卓尔少年。
那片荒芜的土地——那片巨大的沙漠,是少年的心。
然而就算最干涸的沙漠里也有生命,也有绿洲。
少年的绿洲,就是他的爱人,他的同伴吧。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这些绿洲不至于枯萎,哪怕只是依靠那么一点点的水,那么一点点的虚假的希望,那么一点点虚假的情感,也能继续存在下去。
那么就让我——这个梦妖——成为那些虚假的希望、救命的水吧。
——即使终究有一天谎言会被揭穿,终究有一天水会消失殆尽。
至少在最后,让他们做一个美好的梦吧。
叙泽特的剑带着如龙的电光扎进了尸体的脖子,闪电带着人体烧焦的臭味把尸体烤成了一具干尸,它终于不再动弹,而是晃了两晃,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又杀死了我!”
人面鸟猛地腾起,从瑞贝利安捅出的窟窿飞上了天空。
“她又杀死了我!”
一时间凄厉悲惨的呼号此起彼伏,世界仿佛被死人所占领。
未归之魂于此夜奔跑于黑暗。
|10|归于长夜
“快走!”我厉声喝道,尸体已经从各个门窗涌进房间,它们的攻击力并不高,难在一群死人一窝蜂地扑来,无论是从观感上还是嗅觉上都绝不好过。
菲利普经过治疗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它早已从房顶的窟窿跟着人面鸟飞了出去,现在任我怎么喊大概也叫不回它来了。
阿伦德尔这次真的隐身进了黑暗,侏儒则费劲地掀翻了桌子,推着它一路向前,身前还绑着那颗命运多舛的蛋。
“快走……!”
刀锋切碎空气,尸体脆弱的身体在被少年好好养护过的刀刃前不堪一击。
“保护好……”
碎肉粘在我的脸上,恶心的尸臭味弥漫在我鼻端。
“那个女人……!”
堵在门口的死尸被拦腰砍断,长明灯的光芒照射进我的瞳孔。
逃出来了。
“那只鸟呢!”我转身看着背后陆续出来的几个人,除了叙泽特还有点战斗能力以外都看起来受了不小的精神冲击。
“还找得到那只鸟吗?”奥列格强打起精神拿出弦月,“弦月弦月告诉我那只鸟和它的碎片在哪!”
弦月上的蓝光闪闪烁烁,指引着我们从村子中穿过。
“你这女人啊……也是傻透了顶的。”我看着莎拉,她似乎并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只是发着抖面色煞白。
瑞贝利安早已一把推开我跑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那时候两眼通红的样子让我看了都不想招惹。
一路有惊无险,我们最后到了尤利的坟墓,理所当然的是空的,土壤被从里面拨开,正像是死人从坟墓中站起的样子。莎拉的脸上都是介于愤怒和悲伤之间的奇异表情,想来一个女人这样站在一个被她自己杀死的人坟前,这种感情也是难免的。
“还真是三流恐怖小说里的情节啊……”我看了看那空荡荡的坟墓,“不过这家伙是真的活了吧。”
侏儒绞着手指:“那样也……不能算活了吧……”
“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活……吧。”
虽然怎么都不像是活了。
“你这混蛋——!”
瑞贝利安一剑劈碎了尤利的墓碑。
艾丽西亚一把把他从坟头上拽了下来——天知道这个瘦弱的风元素裔是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的。
“小瑞不可以这样!”她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愤怒的感情波动。
“为什么不行!”战士冲女孩暴吼,“你管老子做什么!”
“他虽然死了,但是他也有尊严啊!”女孩喊回去,“妈妈说,在别人的坟墓前要很尊敬!”
“他还他妈想杀你你这个傻妮子!”战士瞪着女孩,“管他活的死的把他打回坟里不得了!”
“那些尸体追上来了吗?”诗人从黑暗里钻出来。
“看起来……没有吧……”奥列格四处看着。
全部都是墓碑,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坟墓或空或满,都有被拨开过的痕迹——看起来在这里确实有死人复活的情况出现。
“看起来这里有很多人苏醒过啊。”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有些可能正在村子里游荡吧。”
“死人还是乖乖的死着不乱跑比较好。”阿伦德尔看了看那些坟墓。
侏儒小声嘟囔起来:“其实说说话也不错……但是一直乱跑就太吓人了……”
“乱跑就打死嘛。”战士被艾丽西亚抓着,不知从哪里找了根草叼在嘴里。
侏儒跳起来:“他们已经是死的了啊!”
“那就再打死……”战士翻了个白眼,“嗯,把死人打死叫什么,打活?”
侏儒无奈地看了眼战士,回头问起了莎拉:“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杀他啊……导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肯定是因为他丑对吧!”瑞贝利安把剑扛到了肩上,“我看到那样的丑脸也会想砍下来呢。”
“……普通人是不会因为长得丑而杀人的!”
“你们对普通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啊!”战士似乎还挺委屈。
诗人冷冷地回答他:“除了你之外。”
“‘不像你这样的,像艾丽那样的’就是了。”侏儒跟着点头。
而叙泽特似乎看不过去了,用剑柄用力地捅了一下瑞贝利安的后脑勺。
“想打架吗?想打架是吧!”
诗人似乎决定无视这个家伙:“夫人还没有回答问题呢……”
奥列格看起来支持这个决定:“所以,莎拉小姐为什么会杀人呢?”
“我……已经无法忍受他了。”莎拉低着头。
“果然是因为丑吧?”瑞贝利安又探过来头。
“尤利他对你很差吗?”奥列格试探着问。
女人的脚步突然停了。
她猛地挽起自己的袖子,一条条新新旧旧的伤疤横在她还算白皙的手臂上面,像是一条条蚯蚓的尸体。
“这些都是他做的。”女人的眼睛红红的。
诗人和侏儒都愣住了。
“他是两面派吗?之前还有村民告诉我尤利人挺好的……”奥列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是啊……他是个好人……所有人都这么说……”女人抽起了鼻子,“没有人相信我说的……”
“蠢吗,他们看不到你的伤口吗!”瑞贝利安把剑往下一甩,地上一块石头被他砍成了两半,然后他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啊?”
“他们不相信这是尤利做的……。”泪水又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远处村里的灯火幽幽暗暗地照亮了她的脸。
“那我们可以相信你吗?”叙泽特忽然发问。
“你们……你们愿意相信……我吗?”女人抽着鼻子,说话断断续续。
“相信你也无妨。毕竟话是要听过之后才能确定真假的。”我把那把刀上的碎肉擦净,毕竟是少年的爱刀。
叙泽特没再说话。
“其实我们如果不相信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毕竟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我们也不了解这里,但是现在我们能问的只有你,也只能以你说的是真的来考量啦……。”侏儒似乎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大段话。
莎拉不言不语,只是抹着眼泪。
“所以,为什么他会伤害你?你和他的婚姻又是什么促成的?”我叹了口气,这种问题应该从她与尤利的开始问起。
“我们……是父母决定的……”
“他都是在什么情况下伤害你的?能看出来你爱的是维恩。”
“我……”她张开嘴。
“杀人凶手!——”
黑色的羽翼从头顶降临,人面鸟尖叫着飞在我们头顶。
莎拉尖叫一声瘫在地上,狂乱地向着村子方向挪动,被艾丽西亚一把抱在怀里。
“你是杀人凶手——!”
猎鹰的啸声从人面鸟后面传来,灰白的鸟儿紧随其后。
“碎片还在他那里!”奥列格大叫,“快把它制服!”
我手中早已拿上了那把弓,弓弦爆裂流矢连发。
“你们帮助了杀人凶手!”
它尖叫着,世界为之震颤,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正像一场黑雪。
那不是一只鸟的羽毛。
我环顾四周,不知何时这里已经被松鸟占领,它们静静地停在那里,用它们黑色的眼睛看着这一场黑夜里的战斗,仿佛戏台下看着台上演员生离死别的观众。
冷静,无情,正如那个梦妖的我。
“是她杀死了我!”
它振翅,叫喊的声音嘶哑而疯狂。
莎拉猛地推开艾丽西亚站了起来。
“像你这样的人渣,杀了又有什么不对!”
她凄厉地喊着,一把抽出叙泽特腰间的长剑,胡乱挥舞起来。
“你还要杀了我!你会杀了我!”
她喊得声嘶力竭,已经破音的喉咙再次嘶哑,女人已然失去了理智。
她那变成了松鸟的丈夫尖声嘲笑着自己的妻子,用爪子在她脸上留下流血的伤痕。
“你是愚蠢的女人!”它笑着,“你竟想杀死自己的丈夫!”
“你不是我的丈夫!”莎拉哭嚎着,“你是魔鬼!你是恶魔啊!”
无羽箭刺破空气,扎透了黑鸟的翅膀。
我冷冷地看着那腐烂了一半的骷髅:“你闭嘴。”
人面鸟歪斜了一下,菲利普趁机与它斗在了一起。
“她把我的头与身分离,想让不无法复苏!”
它仍然在喊叫,声音竟也是悲切凄惨。
“不过我还是回来了!成为松鸟回到了这里!”
“为了告诉别人真相——为了为我自己夺回真相——为了复仇!向这个女人复仇!”
“那你就不该伤害她!”奥列格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这个女人?”它尖声狂笑。
“你们的亲人被杀死时,你们不曾悲痛吗?”
“我被杀死时,我的亲人也是一样的悲痛啊!”
“想复仇的心情你们可以理解吧!”
“即使是没有血亲的朋友都要复仇,何况是为了亲人!”
它闪开箭支,躲开剑的轨迹,俯冲向莎拉的脸。
“何况是——”
松鸟尖利的爪子抓向莎拉的眼睛。
“为了自己!!!”
松鸟的爪子忽然停滞了,然后开始后退。
骷髅发出惨烈的厉吼,它为了伤害自己妻子而张开了翅膀直坠而下,我手中已经蓄力许久的三支箭就趁这个机会穿透了它毫无防备的腹部和胸膛,几秒钟之内人面鸟已经落在了地上,蓝紫色的黑月碎片从那颗头颅中掉落,其上光华依然环绕流转。
松鸟群无声地起飞,向四面八方飞走,夜一般漆黑的羽毛再次散落一地,仿佛是给这一场终于结束的悲剧落下了帷幕。
——更准确一些,应该是闹剧。
而女主角仍然跪在一天一地的黑色羽毛中抽泣,手里紧紧攥着叙泽特的剑,仿佛现在只有这件利器能够给予她勇气。
“……要不要先回村看看?”诗人看着远处明暗不定的灯光。
“如果要回去,还是留几个人守着夫人吧。”我瞥了一眼莎拉,这女人还瘫在地上哭泣,她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
“不等她一起回去吗?”奥列格轻轻拍着莎拉的肩膀,抬头看了看其他人。
“把她顺便搬回去吧,在林子里说不定会碰见野兽。”诗人仰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我不觉得这件事只有她和维恩知道了。”我叹了口气,“如果执意要让她一起回去村子,先看看村民的态度吧。”
“那么就折中,先让她稍微恢复一下再听她的意见怎么样?”阿伦德尔找了块石头坐下。
“也好。 ”我伸手接住菲利普,它似乎相当的疲倦,一落下马上就把脑袋伸进翅膀里打盹去了。
毕竟它还没长大啊。
半晌莎拉终于止住了她的嚎啕大哭,剑也被叙泽特接过去回鞘,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依然抹着剩下的泪水。
“所以,你想怎么样?回家,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我顺着菲利普的羽毛顺口问她。
“我……我要回家。”她深吸了一口气,“都结束了……都结束了。我要回维恩那里。”
“那好吧。”我看了眼已经集结好的队友们,他们同样没有反对的意思。
“那就走吧!” 侏儒跳起来。
“我们送你回去吧。”诗人拍打着帽子上的灰土和羽毛。
是该结束了。
很多事情。
松鸟嘶哑的鸣叫从黑色的松林深处传来,长明灯灭了。
0.
“感受你的心灵!”
“不要让你的习惯限制你!无所不用才是我们的道路!”
教官如此严厉道。
库勒看着教官,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铁棍,怒吼着打了过去。
终于,他击中了教官。
“好!白痴182号,不,库勒•耶索德,你从渣滓洞里面毕业了!现在,该滚哪滚哪去吧!”
这么说着把他踢出了收留了他八年的地方。
“就算是叫我去哪,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啊……”
腹中已经是难忍了,然后他看见了一艘船。
“不如就上去蹭一下伙食吧……”
这样想着,他就偷渡了上去。
1.
“欢迎来到温斯蒂的水之城,德莫拉。”
这是库勒踏上这片土地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你是外乡人吗?”
那家伙是个女人长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一口得体的库瑞比克语让绝大多数初次见面的人对她产生些许好感,不过态度方面嘛,按照一般人的评论来说,就是热情得让人厌烦。她嘴里还唠叨个不停,就这样一直带着库勒在德莫拉转来转去。但库勒没有抱怨什么,他陪着这个女人把德莫拉整整走了一圈。
“你左臂上的伤痕真特别呢,是自己纹上去的吗?”
“肯定不是啊,谁会无聊到往自己的身上去划什么伤痕啊,神经病么真是的,我这个伤痕的来历啊,可是要从我爸爸的爸爸,也就是我的爷爷那一辈说起……啊,说到我的爷爷,我又不得不提夏之主了,夏之主可是……”
原因是库勒自己也是个话唠,就算没有人给他说话,也能自己做一台相声的那种。不,可能就是因为没有人和他说话,才会让他变成这样子的吧。
“……兀烈卡卡的牧师啊一共分作两派……”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兀烈卡卡的教派,然后想起了过去。
2.
“感受无时不刻萦绕在你身边的神恩。”老牧师一手捧着教典,一手指着库勒,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道。
库勒紧闭眼睛,双手紧握,面对神像不停地祈祷着,而冷汗早已打湿了他的内衣。
“唤起你内心对于神明的向往,向神祈求,让神恩化作你的臂膀……”
“神啊……赐予我奇迹……”库勒小声地祈祷着,双手青筋突出,眉头紧蹙。他尽自己的全力不让身体发颤,但是无济于事。
老牧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漠的眼神不曾变化。他开始绕着库勒转圈,落下的脚步声让这个幼小的孩子心里的恐慌更甚,然后是老牧师毫无征兆地斥责,“你在害怕什么!”
祈祷声戛然而止,然后迎来了第二声责骂:“继续你的祈祷!”
“是……是!”于是库勒只能照着老牧师的指示,继续他的祈祷。
就这么过去了三四分钟。
“够了!”老牧师厉喝一声,把库勒的声音吓得没了影,“你这种流于形式的祈祷又有什么效用!你没能领会夏之主那伟大的意志!要从心灵的深处,唤起你与夏之主共同的本质!”
“是、是的爷爷……”库勒畏畏缩缩地应道,“我这就做……”
老牧师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居高临下地宣布着他的结论。
“我本以为立下誓言之后,你的心灵就能和夏之主浩瀚的神魂更贴近一些,然而无论做了什么努力,你还是连神恩都无法展现。在起初,我认为是因为你年幼的原因,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心灵和夏之主是不和的!”
“不,不,爷爷,我……”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的心灵没有夏之主的正义,这就是你无法展现神恩的原因,现在,我安德鲁森将你逐出这个家庭,我们容不下心中毫无正义的人。”
“不,爷爷,你听我解释,我……”
3.
“呼,是这样来着?”那个女人提着长裙,一步步地走上台阶,生怕一不小心被绊到了脚,而库勒紧随在其后,扶着城墙往德莫拉看去。
“对,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不由自主地,库勒这样回答了她。
“啊?”她一脸不解地回头,看起来相当困惑我的回答。
“抱歉抱歉,我随口说说,千万不要介意。”
此时已经渐进黄昏,城中有一半的土地被阴影埋没,袅袅炊烟懒洋洋地升起,街上小如虫蚁的人们渐渐变得稀少,高高的灯塔上似乎有人影出没,远处的教会敲响了大钟,悠远的钟声在空中反复回旋。
“哟咻,到了。”女人放下一直提着的裙子,优雅地转了个身。
裙摆在风中飞舞,她对库勒做了一个V字的手势,一脸自满地比划着:“看!很棒对吧!”
“噢!太棒了,狄安娜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简直就是棒极了!哟嚯!大海!啊!我发现了向这里驶来的船!喂,听得到吗……”
从城墙上往下俯视,夕日下的海洋流淌着赤金的色彩,远处驶来几艘大船,悠哉悠哉。黑羽鸥划过天际,渐渐模糊了踪影。
她看着满脸兴奋、东张西望的库勒,不由得掩面嗤笑了一声:“像个笨蛋一样。”
“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笨蛋,狄安娜你怎么能这样凭空辱人清白,我告你你信不信!”狄安娜的细语不知怎么被库勒听到了,他猛地转身,用奇怪又费解的姿势指着这位暗地放箭的“小人”振振有词,“要知道我可是研究过德莫拉的城市运作的!德莫拉是一座民主的城市,你这么诋毁我小心把你的言辞送上议会,让世人知道你这个家伙就是个卑鄙小人。”
狄安娜听着库勒那长篇大论、毫无逻辑的辩词,冷冷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那只会让你的白痴被更多的人知道吧……”
4.
等到他们下了城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
但是德莫拉这座城市还没有陷入沉寂,正相反,街道是灯火辉煌,遍地都是商贾们的小摊位。无论是天族还是海族,亦或人类,都并肩走在一起,享受着德莫拉的夜晚。
“哦哦哦哦!好棒啊这里!到处都是人!那家店看起好像很好吃!啊,这边好多人,在干什么呢……”
被狄安娜领着的库勒嘴里不停地发出赞叹,就像是拿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对此,她只能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息,一边好意地奉劝道:“我姑且提醒你一句好了,你还是先看看附近哪家旅馆比较好,然后再来感叹……人呢?”
当狄安娜回过头来,库勒已经失去了踪影。她四处环顾,却被人山人海阻绝了视线,根本无法辨认出库勒的身影。“这个白痴……!”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骂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突然从狄安娜的背后含糊地传来这句话,把她吓了一跳,“这玩意有点香,我吃起来听不大清楚你说的话。”
受惊的她回首望去,一条还冒着丝缕热气的烤鱼横栏在她的面前,在那之后则是库勒那张看上去就像是装出来的无辜脸,而他的嘴角还残留着鱼肉的残渣。
“不。没什么……”
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捂着额头,狄安娜说完这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地往街道的前方走去。身后的库勒困惑地问了几声,然后见狄安娜没有理会自己,就开始对她说起了在街上的见闻,情况仿佛是一个因为来过德莫拉几次而沾沾自喜的蠢货在和一个完全没来过水之城的人介绍他的旅程一样。
人群渐稀,狄安娜突然拐入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库勒也没有任何疑惑,就这样跟着进去了。但他一踏进小巷里面,看到的却是狄安娜一脸的火气。
“闭嘴啊你这个白痴!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停过嘴,你累不累啊!你不累我累啊!到底你是导游还是我是导游?”
突然被骂了一顿的库勒挠了挠脑袋,肯定地回答她:“你是导游。所以我跟着你走。”
“所以前面的话你全部都无视掉了啊……”狄安娜捂着双耳望向天空,声音有气无力,“你这家伙就不能精明一点吗……”
“不能。”
他沉思一会,下定了结论。
“为什么我连在休假的时候好心为人当个导游还得受这样的气啊!够了呀……”狄安娜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旅客是个白痴,“好了,够了,我不想跟你争这些了,我问你,你今晚想住哪里?”
“街上。”
“哈?”
她瞪着眼前这个战士,瞬间感到了一种自己的好意被人践踏了的错觉。
“不,这个,因为钱已经在刚才用完了呀……所以只好睡街上了吧。”库勒解下腰包,打开往下抖动,结果是什么也没有掉出来,“真是头疼啊……”
狄安娜的嘴唇抽动两下,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语气说:“你不要告诉我你当初来德莫拉的时候什么都没计划,连自己住哪里都没考虑……”
“嗯。”
一片诡异的寂静在小巷中回荡。
“哎……”良久,狄安娜的长叹打破了沉默,她注视着这个从远方漂泊来的战士,眼中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你今晚就住我家吧……”
5.
德莫拉最不缺的就是人们的喧闹。喜新厌旧的旅客们穿行在城市的每一处,嘴里满是对这座海洋环抱的城市的赞美;而商贾们想尽一切方法去从无知的外地人身上敲诈出油水,吆喝声在街道上流淌;海族栖居在港口与那水塔矗立的淡水区,悠闲自在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天族们忙着升起降落,携着游人来往在地面与城墙之间。
而酒馆,这个冒险者聚集的场所自然也少不了吵闹这种东西。胡闹的家伙端起木桶杯大声喧哗,看戏的家伙不时地拆穿前者吹上天了的牛,然后两群人又闹出了更大的动静,他们是如此地有周期性以至于老板出面制止的时间都暗合了水钟滴落的次数。
酒吧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看上去要死不活的瘦弱青年走进来。他瞥了一眼酒鬼们打闹撒泼的样子,也懒得去理会了,径直走向自己往常的位置,等待这次老板出来平事的时机去看一两眼布告板。
不过当他来到自己平日里一直都占据着的角落时,却发现这里早已坐着一位少女。他有些诧异,就在此时,那位少女好像也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库勒。
“呃,你好。”库勒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向她打声招呼。
“你好。”对面看起来十分礼貌,这让库勒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莫名的尴尬使他的眼神游离不定,然后注意到了她身旁的那把老式的鲁特琴。
他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场景,那时也是在酒馆,一个初来不久的吟游诗人给大家弹奏曲子,用的就是这把鲁特琴,打量几眼少女的模样,和记忆中几天前的诗人没什么差别。库勒回首望了眼酒馆的另一个角落——在那个地方,数日以来都是那位旅客的专属位置——而现在已经被好几个酒鬼占了地,再看看周围,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给自己歇息了。
“嗯……请问我能和你凑一桌吗?噢,我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的,我保证,毕竟我这个人……”库勒对诗人作了个无奈的姿势,表明自己的处境还有自己没有刻意打扰她的意向,然后就自认为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
当然,这些话被适时地打断了,少女对这位战士点了点头,礼貌而慎重地说:“请便。”
“……啊,哦,谢谢。”成吨的废话被卡在喉咙中的库勒戛然止声,最后只能从肺里挤出这三个词。从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他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好环视了一圈酒馆,最终把目光落定在身前的桌子上。
诗人方向的桌面摆着几张羊皮纸,上面的字迹就算是坐在这里也能清晰看见,那分行的格式瞅着像吟游诗人口中的歌谣或教堂里祈神的赞诗:旁边是黑亮的墨水瓶,插着有点老旧的鹅毛笔,看起来使用的年头并不短。
自刚才应允库勒的请求之后,少女便一直沉默不语,安静得像个木头般,除了偶尔眨两下眼睛外什么动作也没有。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拿起瓶中的鹅毛笔,在泛黄的纸上迅速写下了几段华美的文字后,又重新把它放回了原处。
正当他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想趁她停笔的挑起一些话题时,似曾相识的女人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客官久等了,这是您点的麦酒两杯~”带着一点轻佻和嘲弄的意味,她把托盘上的酒杯轻轻放在库勒和诗人的面前。
当木桶杯轻触木桌的声音响起时,他就知道是谁来了。他无奈地看向那个侍应生,满脸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苦大仇深:“狄安娜……”
“是,请问还需要什么?”把脸侧向这边,她对库勒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右手扶着粗糙的桌边,细白的手指轻敲桌台,“我会好好记下的,23次。”
库勒举起双手,表情怪异,语气诚恳而又深切地回应着她的问题:“不,我已经什么也不需要,哪怕是宝石和黄金,只要它需要我掏钱包的我都不要,真的。所以你已经可以离开了,我不想耽误你宝贵的工作时间,非常感谢你真挚的服务,稍后的时间里我会去做的,请务必放心,要知道‘海市蜃楼’可是德莫拉的……。”
“是吗?那我就先走了。”看见他此刻的姿态,狄安娜微笑的弧度更大了。她扫了一眼库勒还有同桌的旅行者,鼻尖的气音哼唱着库勒所不知晓的旋律,优雅地离开了这一桌。
正好这时候,酒鬼们把事情闹得有点大,老板走出里间,狠狠地把在场的所有人痛斥一顿,嘈杂的乱摊子马上小声不少,堵在走道上乱舞的家伙老老实实回到了座位上喝起闷酒,一边小声咒骂着刚刚自己惹到或者惹到自己的狗东西。
“咕……”这是把酒灌入口中的声音,库勒看向对桌的少女,只见她端起了狄安娜方才送来的麦酒,流水似的倒入喉中。“……嗯,你和那位酒馆老板的长女很熟识么?”放下手中的木桶杯,吟游诗人饶有兴致地问。
“咳,这个嘛,是有那么一点缘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顶多也就是鸡皮蒜毛的小事,就是在……哈,哈哈哈……唔。”听到少女的疑问,库勒只好作出记不大清楚的模样来应付她,然而在那目光下,他却不知不觉犯了话唠的毛病。
还好他察觉到自己快说漏嘴时,机智地拎起面前的麦酒,一把它灌进口中。
“就是在什么?”
“我……我也不记得了。”
将麦酒一饮而尽的库勒拨弄几下糟乱的头发,好像在沉思什么,语气深沉。但那侧的少女看破了库勒这种浮夸的伪装,摇头微笑着:“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斯林特尔,一个无所定居的吟游诗人。”
“噢,我叫库勒•耶索德,一个借此维生的战士。”指向不远处贴满纸条的公布板后,库勒用那只手拍打了下自己的破皮甲。他的说辞只赢得了斯林特尔质疑的眼神。诚然,他是个战士,但任何人见到库勒以后都不大相信,因为他连一件像样的铠甲都没有。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以向德莫拉议会投诉你么?”
“不,这是你的错觉。”在下一秒,斯林特尔就把表情重置成了冷淡,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有,绝对。”不理会吟游诗人的假正经,库勒正襟危坐,直视对方的模样——
然后笑场了。“哈哈哈哈……”
“这并不好笑。”斯林特尔冷淡的面容也随之变得无奈,耸肩摊手。
“哈,哈,对了,你那是在写新诗吗?”止住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他比划起桌台上写了好几行的羊皮纸,看起来兴趣盎然得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做一会听众吗?我对这首新诗很好奇。我从小就听着音乐长大,所以我……”
“是的。”见库勒那口若悬河的架势,斯林特尔觉得自己是时候打断一下他了。沉吟片刻,她得出了比较适宜的回答。为了不引起库勒的反感,她换了一种听上去更斯文有礼的语气,“听一下……也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可以的话,酒馆里的诗人一般都不喜欢空手而归。”
“给。”话音刚落,库勒就从腰带上取下了小布袋,然后倒出……呃,一块小铜板,“再多就没有了。”
拾起那枚铜币,斯林特尔哭笑不得地望着库勒:“被人用全部财产来买一首未完成的歌曲……我是应该倍感荣幸呢?还是应该自觉悲哀呢?”
“这可不关我的事。”库勒这次倒是没有在后面加上一大堆废话。
吟游诗人泄气低叹,拿起自己放在身旁的旧鲁特琴,一手拨拉着琴弦,一手跳转着旋钮。渐渐地,她的眼睛失去焦点,从心底飘上来的感情模糊了一切。撩拨丝弦的手也慢了下来,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悲恸中,变得麻木、迟钝。
终于,她调整好了状态,开始弹唱她的第一句诗。
♫
“塞壬的骨,苍穹的血,”
♬
音乐中,仿佛灌注了某种神奇的魔力。淡淡的,但却不可抹去的悲伤像涟漪般荡漾开去,融化在酒馆稍显闷热的空气中,方才有点起色的喧闹氛围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酒客们不再大声谈论,用小声窃语给这位吟游诗人的歌咏让开了道路。
琴弦的颤动听起来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的共鸣,情感流入了诗歌的海洋,但也不是沉浸其中,而是半离半合的姿态游离在边缘,在感受它的包容的同时,也在感受自己的生命。
就这样,她唱出了第二句。
♫
“年幼的羔羊踏着星岩。”
低语构成了和声,托举着诗歌。
♬
“他用剑击打火与灰烬,”
这里,万动的声响筑起了舞台,让诗歌飞驰。
♫
“使诞临之物再次受洗。”
窗外是适宜的蝉声,鸟鸣和嘈杂。
♬
“死亡的枝条开始舒展,
老区的魂灵发出喟叹:
‘我应去往何方,永不复焉。’”
♫
终曲。琴音在酒吧中萦绕了片刻,最终消逝殆尽。咏歌的少女缓缓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于是她眼中的视界不再模糊。
“怎么样?”她望向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库勒,挥了挥手。
“……哦哦,很棒,只是我感觉它好像还有一点后续?”恍若从梦中惊醒,库勒不由自主地搓揉自己的前额,或许是试图缓解些脑中的回忆,又或许是思考着作品的优劣。
“没有了。”少女一字一顿答道,她摇手否定了他的猜测,但又转而点点头,“或许不是没有后续了,只是现在的我还想不到。”
右手支起头颅,库勒望着阳光明媚的窗外,若有所思。“或许……啊!”他猛地一拍大脑,想起了自己来到酒馆想要做的事情,“我还有工作要做!”
连忙收拾好拿出来的布袋,他急匆匆地站起,向斯林特尔致歉:“抱歉,和你聊天不知不觉就耽误了时间,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布告牌上有什么今日能完成的任务,不然我就得去喝海水了,唉,真是抱歉。”
他边说着,边迈离了座位,大步向酒馆里的布告板走去。
“那改天见。”吟游诗人向他作别。
奔走到布告板前,库勒开始认真地筛选自己在今天之内肯定能完成的任务:“啊,护卫商船?不行,这个虽然管饱但是鬼知道要到哪里去还能不能回来。和渔船出航,保卫渔民生命,讨伐海中怪物?这个怎么说也得是到明天才能完成。帮格兰斯大婶看管,这个不错……咦,这是什么鬼,拯救世界?真是奇怪的任务。”
正当他挑选到了一个合适的任务,却发现旁边有一张奇怪的任务纸。他认真地打量这张纸,却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耳语。
“请你们拯救世界。”
“谁。”库勒低语,触上腰间的剑柄,迅速地回首张望。只是那里什么也没有,离他最远的一个酒客有半米还多,而且是个肥胖的男人,正在哈哈大笑,那音色不像是耳语的声源。
“祷念么……”库勒松开了持剑的手,但是没有放松警惕,“这玩意很麻烦啊……不过,拯救世界这种东西……”
“好像不需要理由吧。”他默默地摸了下鼻梁,伸手去点那张任务纸。
所以从那张纸开始,所有的东西都开裂了,化作了点点光尘,消散在空气中。
眼前的景象也换了个模样,他从酒馆来到了街道上,有房屋,草木,泥土……
但是没有人,或者,没有智慧生命。
“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斯林特尔偶尔转了个身去看布告牌,然而一个人也没找到。
“走得真快呀。”
==14187字==
一阵熟悉的耀眼光芒宣告这次旅途尚未结束。沐浴于光辉之中,无名之城的景象渐渐消散,而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则从光芒深处逐渐显现,缓慢地淹没了众人的视线。
那就是这一个世界的模样,浓重的乌云掩藏了月光,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透过乌云的缝隙,艰难地照射着大地。众人面前延伸出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几棵枯死的朽木痛苦地将光秃的枝干伸向天空,在微光的背景之下,凝结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阴影。一些低矮而怪异的植物在极其微弱的光芒和枯枝的庇护夏苟且偷生,满目尽是疮痍和衰败。更糟糕的是,两名生于自然的德鲁伊,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这预示着某些不属于生物的东西正漫步在这片荒野的某处。与不死者的相遇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即使是惯常于在危险情况开奇怪玩笑的弗蕾亚也收起了笑容,拉低帽檐,催促着众人快点决定前进的方向,好避开那些本能地搜寻生者气息的腐烂生物。只有永远弄不清楚状况的莉芙还在愉快地四处张望,在伊格捂住她的嘴巴之前,仍旧嚷着不明所以的欢快话语。于无名之城加入队伍的新人德鲁伊艾德,默默地放出与自己相伴的乌鸦,让它朝着荒野深处飞去。一向冷静的伊格在安抚了莉芙和自己那只低声吼叫的伙伴犬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一块竖立在一条早已荒废的道路旁的路牌。路牌上标示着一个城市的名字和与之相隔的距离,一条模糊不清的文字被写在城市名称的下面。
“布拉索夫”
“寻求庇护之所”
根据路牌显示的距离,前往城市所需要的时间不过数小时,伊格当即决定了前行的方向,领导着队伍的零默默地点头同意,招呼了一下在队伍周围保持警戒的迪诺,旋即指挥队伍沿着小路前进。
感官最为敏锐的弗蕾亚和迪诺走在队伍的前方,中间则是两位德鲁伊围着缺乏警戒心的莉芙,而零留在队伍的后方,担负着殿后的重任。
小路周围的风景几无变化,一样的衰败坍圮。默然前行的期间,艾德的乌鸦从远处飞回,带来的只有令人不安的恐惧和来自动物本能所觉察的危险。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遭遇不死者的侵袭,不多时,地平线上出现了代表生命存在的点点灯光,众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那些灯火,路况就变得越良好,直至小路终止于一道耸立的巨大城墙。城墙上遍布充满神圣气息的宗教装饰,仿佛是在阻挡某种不可预知的邪恶,但破旧和沧桑感已经渐渐地爬上了这些护佑着人们的圣物,这似乎代表着某种无奈。
城墙下驻扎着大量的卫兵,整齐有序地以固定距离为间隔分为数个小队,其中直通城门的道路周围的士兵尤其多。他们神情阴郁肃穆,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一瞅见沿着小路前进的一行人,立即厉声呵斥,让他们停下。
“你们是什么人!”
未等其他队员开口,莉芙便已挥着手抢先一步回应:
“我们是拯救世界的勇者!我们唔——”
在更多不合时宜的话蹦出来之前,伊格就捂住了莉芙的嘴。但是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兵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这些家伙是不是疯了?”
“拯救世界?就凭他们么?哈哈哈…”
随着议论的升级,一位穿着看起来似乎是士兵领队的人面容黯淡下来。
“够了!“
雄浑有力的嗓音让周围的士兵默默地闭上了嘴,收回谈笑的表情站回原本的岗位。那人旋即把目光转向站成一排的众人,以充满警惕的低沉声调问话: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请别理会这个女孩子,她脑袋不好使。我们是旅行到此地的旅行者,这里的荒野异常危险,我们希望进入城市中寻求庇护。”
伊格一边牢牢地架住莉芙,一边以清晰简明的话阐述他们的状况并回答那人的提问。同时,伊格注意到,士兵们身后的城门几乎被完全封闭,只有一个极小的,只能供数人出入的入口开启着。
听到伊格的回话,那人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怀疑的神色,但碍于伊格的礼貌,他也不便发作,只能简单地说明城内的情况。
“现在是特殊的时期,布拉索夫禁止可疑人员入内。除了布拉索夫的市民和若阿基姆的客人,其他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一律不准进入。”
听到“身份证明”时,众人的心不禁悬了起来。那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拿出来。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拼命思索的时候,队伍中响起了一个带着稚气的女声。
“身份证明是什么啊?”
伊格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状况极有可能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变糟——而事实上,的确如此。面前的士兵领队几乎绷紧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肉,腰间的银剑也已被握在手中,而他的身后,众多士兵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摆出一副备战的姿态。
“你们没有身份证明!?那是每个人出生时由城市颁发的证明!你们究竟是不是人类!”
众人下意识地把手按在武器上,同时向莉芙投以责备的目光,却发现莉芙正满脸笑容地蹲在地上逗弄伊格的伙伴犬茶砖。
而那个声音真正的源头是不知何时走到队伍前面的一袭黑衣的弗蕾亚。
“哇啊啊…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不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人,怎么会有身份证明嘛。”
弗蕾亚一脸无辜地望着士兵领队,手背在身后,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有同样混迹于遗都黑暗角落的迪诺,能够看出弗蕾亚的其实已经做好随时将匕首出鞘伤敌的准备。
面对弗蕾亚外在的年轻相貌和无辜神情,士兵领队紧张的神色稍稍缓解,一直沉默不语的零抓住了这个机会向领队提出了他的想法。
“我们无法提供证明,如果实在无法放我们入城的话,我们可以露宿在诸位能够警戒到的地方,这样既可以保证城市的安全,也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
“…是个好提议,但我无权做主。如我之前所说,今日是特殊时期,城市内有权作出决定的人都聚集在若阿基姆家的宅邸。”
士兵领队神色安定地将银剑回鞘,但是并没有放行的意思,场面似乎又回到了尴尬的僵持,然而此刻在伊格的心里已浮现出一个对于士兵们很重要的名字,而以此为契机拟定的策略也渐渐成型。不过令伊格意外的是,首先把它提出来的却是新入队不久,一直沉默寡言的艾德瑞普。
“何不让若阿基姆家的人见见我们,他们能够判明我们的身份。”
卫兵队长低着头细细思索了一会,尽管这位面色阴沉的小伙并不讨他喜欢,不过他的提议也并非不可取,而且放任无辜的人在野外任由那些不死者杀戮也让他于心不忍。
“这个提议可以考虑,不过我不能让你们直接见到他们,必须要经过他们的警卫间接传递消息,毕竟保护城里人的安全也是我的责任。请收起你们的武器,随我来。”
卫兵队长手按剑柄,步伐坚定地迈向城门,守护城门的卫兵有序地在道路两旁一字排开,众人默默地收起武器紧随其后。步入那扇开启的小门,愈发黑暗的天穹之下是一条直通内城的干道,周围遍布亮着守夜灯火的哥特式建筑,随处可见神情肃穆的武装卫兵,目光紧盯着每一个经过主干道的路人,即使处于卫兵队长的带领下,众人也能感觉到那一丝不苟的视线。主干道的尽头,是一大片风格迥异的建筑群,哥特式的建筑反而不太显眼,夜晚的灯火在这里变得格外灿烂,想必此处就是城内的居住区。居住区的正中央有一栋极为醒目的宏伟宅邸,内部大小建筑错落有致,装饰极尽奢华,上下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权贵气息。一辆辆绣有各色纹章的豪华马车沿着宅邸前的道路进进出出,车轮的碰撞声交织着嘈杂的人声,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弗蕾亚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卫队长的正后方,荒原上压抑的死亡气息所带来的慌乱和忧郁似乎已经一扫而空,置身于这充满生机的点点灯火之中,这位欲望之神的信徒恢复了平日的轻浮和愉悦,一路上时时跟着好奇的莉芙一起探讨着这座城市的新奇,尽管卫队长频频皱眉,但在他心里却不由得对带着这两个孩童般的同伴的队伍放松了警惕。
不多时,众人沿着居住区的七扭八拐的道路来到了那栋巨大的宅邸前,这座看起来是城内最为豪华的宅邸不出所料地属于那个让卫兵们心生敬畏的若阿基姆家。卫队长神情严肃地警告众人:
“我去和宅邸的卫兵进行交涉,你们就留在此处,不可离开。”
说完,卫队长即刻来到宅邸的卫兵跟前,简单地向他说明情况,众人则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就在此时,一队共计四辆有着华丽装横的四轮封闭式金属马车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正好将卫队长与他们之间的视线隔断。隔着经过面前的马车,众人隐约能够听到来自卫队长和卫兵之间的争吵声,显然卫兵因为卫队长带入陌生人的决定而不满,拒绝满足众人面见宅邸主人的要求,卫队长则因自己的决定遭受质疑而感觉到威权受损。二人之间的争吵逐渐升级,以至于脱离了本该是他们争论焦点的陌生众人,转移到二人之间的权力层级上,而双方的注意力也全然集中于这本不该发生的争吵,此时,一共四辆马车的车队刚刚行进至第三辆。
被晾在一边的众人中至少有三人敏锐地意识到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迪诺当即整理好行装,以掩饰他风尘仆仆的旅者的身份;艾德和伊格几乎同时望向了被琳琅满目的装饰物吸引目光的弗蕾亚,而伊格则抢先一步开口了:
“弗蕾亚和迪诺,你们大可发挥一下你们的技巧,趁这个机会混进宅邸里。”
“什么叫混,我这是正大光明的进去。”
迪诺单手按剑,面带微笑地跟着马车进入宅邸之中,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贵公子故作深沉的气势。然而一脸茫然的弗蕾亚只是匆匆地扣上了风衣的扣子,甚至来不及收起她那顶破旧的遮阳帽。
“伊格说的是什么技巧啊?”
就在弗蕾亚还在为伊格的话而疑惑的时候,她自己已经下意识地跟在迪诺身后,以某种奇怪的身形绕过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与迪诺一起在周围访客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宅邸之中。
宽阔的宅院内分布着数个形态不同的建筑,道路复杂而有序,不过眼下,大量穿着高贵的宾客聚集在通往主宅的通路上,富丽堂皇的主宅闪烁着众多建筑中最为明亮的灯火,愈是靠近,宴饮的欢乐气氛就愈发浓烈,甚至能够听见杯瓶碰撞的声响,这里似乎在举办着某种宴会。迪诺和弗蕾亚没有多想,径直穿过拥挤的人群进入了主宅之中,毕竟时间紧迫,不知何时那位卫队长就会发现队伍中的二人失踪了过长的时间。
在宅邸中行走的侍从不时向迪诺和弗蕾亚投来诧异的目光,二人的衣着在众多贵族之间显得过于平庸,但也没有加以阻止。周遭的宾客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宅邸中的格格不入的二人,一边带着或是惊异或是厌恶的目光,一边悄然从二人的身边退开,但他们先前所谈论的话题的种种片段已被二人听在耳中,众多宾客的闲言碎语汇聚成的图画在二人心中展开。
这座若阿基姆家族的宅邸正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其目的则是为现任家主约瑟芬小姐选择一名合适的夫婿。出人意料的是,约瑟芬小姐择偶的要求与男方的出身和地位以及财富都并无关联,而其标准将会在今晚的晚宴上得以公布,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这世界的诸多城市里,能够与若阿基姆家相提并论的人寥寥无几,苛求对方的出身反而会制约自己的选择。
这场晚宴本质上与众人的目的并无关联,但它是一个接见能够为众人提供庇护的家主的机会,自然是不应错过。正当迪诺抓着不耐烦的弗蕾亚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几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的阴影中走出。
“我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正是原本在宅邸外留守的四人。
“卫队长和守门的卫兵大眼瞪小眼,傻子才会等着他们呢。”
伊格一脸不屑地耸耸肩,迪诺则是有种看到了某些人真实面貌的错觉,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伊格和艾德的动物伙伴也身处队伍之中,即使是在这栋原本只允许社会名流进出的贵族宅邸。伊格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简单迅速地解释道:
“家主约瑟芬名义上对征婚者毫无要求,但实际上只有权贵能从宴会厅的正门进入,我们只能走无人知晓的侧门。”
伊格说话时用的是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迪诺确信刚才的脏话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未等众人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一连串脚步声伴连同车轮摩擦声渐渐逼近,守在队伍最后面的零毫不犹豫地将众人推入走廊上一扇带着些许灰尘的木门,内部似乎是一件许久没有人使用的仓库。嘈杂的声响伴随着一股食物的香气从门外飘过,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引得莉芙一阵雀跃。
“莉芙闻到了很好吃的味道——”
学乖了的莉芙用很小声的声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挤在她身旁的伊格点点头,随即提出了她的行动方案——沿着着这条送餐通道,直接混进宴会厅之中。
这条专为送菜而准备的走廊一侧是可以看到屋外宅院景色的大片落地窗,另一侧的墙壁上点着昏暗的灯烛,和宅子灯光明亮的其他部分截然不同。不时有送菜的餐车在这条走廊上往来,众人则依靠着岔路和无人问津的杂物房轻松避过。缓步前进了约有数分钟,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从前方一处虚掩着的小门中传来,明亮的光芒穿过门缝照射在昏暗的走廊上,形成一条鲜明的亮线,指明了这扇门后就是众人的目的地。
迪诺领头推开了这扇虚掩的门,众人顿时被宴饮的愉悦快乐的气氛所笼罩。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奢华得难以置信的大厅,众多精心雕刻的水晶灯悬挂于天顶之上,向整个大厅洒下温暖柔和的光芒,衣着华贵的宾客们围绕着一张张铺垫着精纺红绸的长桌翩翩起舞,全然沉醉于这奢华的享受之中。空气中满溢着令人心神荡漾的香气,来自于那些被精心摆放在餐桌上的,众人见所未见的高档食物。
伊格按着心情激动,两眼放光的莉芙,而后者正拼命地朝桌子上千奇百怪的小点心伸出手。而让伊格始料未及的是,某个黑色的身影已经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至于直至刚才为止还故作镇定的迪诺,也不知何时就坐在了其中一张桌子上若无其事地享受着佳肴,只有零和艾德依旧稳如泰山,倚着一根大厅中的立柱,遥望着这热闹非凡的宴席。
可惜一两个人的镇定无甚大用,纵使全员都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大家身上那格格不入,在某些人眼里算作“穷酸”的装束,已然在周围构筑起一道不可视的壁障,形成了一圈实实在在的无人区。不可计数的鄙夷的目光从大厅各处投射而来,在这些不可一世的贵族心里,此时此刻唯一的遗憾就是碍于约瑟芬小姐的规定,不能将这些明显不入流的家伙驱逐出这场宴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用自己的口舌对其进行毫不留情的批判。“穷酸”“破落”“丑陋”“不知廉耻”,诸如此类难以入耳的词汇流转在这些自诩为有教养之人的口中,他们希望藉此构成一种无形的压力驱逐这些不合身份的客人。
然而,不知善恶的神使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流亡已久的盗贼则沉浸于口腹之欲中,两位来自自然的德鲁伊自然不会在意伪善的贵族们的目光,而那位混进了人群中的黑衣少女,似乎在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的作用下,被贵族们认作了同类。只有因身材高大而极为显眼,心理又极为正常的零,碍于这股压力,只能藏身在立柱之后,无奈地叹气。
这种尴尬的注视终止于宴会真正主角登场那一刻。
刹那间,水晶灯的光辉仿佛变得黯淡,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被那缓步上前的身影所吸引。
约瑟芬•若阿基姆,若阿基姆家族的家主,她的美丽绝非言语所能描述,亦无须她身着的奢华长裙与珠宝来衬托。倘若日月有幸一睹她的芳容,世界便要因他们的羞愧而坠入永暗,倘若花草有幸一瞥她的倩影,世界便要因他们的嫉妒而化作荒原。也许群星正是知晓了她的美丽,才叫来乌云遮蔽自己羸弱的微光,以示谦虚和崇敬。也许在她诞生前的一秒,高悬于苍穹的日月便已知晓这将是个多么美丽的灵魂,皎月以最为璀璨的银色月光编织出她的长发,旭日献出了最为明亮和纯净的光芒涂抹上她的肌肤,这份日月之辉交织而成的美丽,令日月本身都黯然失色。这绝非人间那庸俗的美,而是神性的,来自于至高天穹的超脱世俗的美;这绝非众生所渴求的美,因为欲望本身亦会为之臣服,归结于万物灵性最终的本能,只有源自内心的畏惧。
原本人声鼎沸的大厅陷入了超然的寂静,时间仿佛都交予了这位令人畏怖的美人。
“感谢诸位。”
樱唇轻启,她的声音犹如世间最为美妙的音乐,将众人从美丽的眩惑中唤醒。
“不远千里来此赴宴,只为我这样一位无名的女子,我甚感羞愧,难以入眠。”
“在此,诸位皆为宣示对我的爱意,为保爱的公平与忠贞,我冒昧地提出几个小小的要求,并请‘希望的女神,胜利的天使’为之见证。”
“愿爱我最深之人,得蒙爱维欣之赐福,能从未知的远方,取回我所寻求的事物。”
话音落下,一位女仆自她身后的一扇门中走出,托举着精致的托盘,来到众人跟前。盘中是五份装帧精美的卷轴。
“这五份卷轴所载之物,即为我之所求。”
她的手指抚过五份卷轴,众人的视线纷纷聚焦其上。
“第一与第二份卷轴所载,乃是北境之地寄宿精灵的剑与枪。长剑能因人声呼唤腾空而起,奋勇杀敌;投枪会因猛力投掷而化作奔腾的闪电,毙敌千里。”
“第三份卷轴所载,便是那令南方诸神争吵不休,只为赠与最美的女人的金苹果,虽自知不与之相配,我仍冒昧请求诸位为我带回。”
“第四份卷轴所载,是为世间最完美之宝石。若阿基姆家所经营的红蓝宝石,璀璨钻石,皆不能与之相比。它们的晶格是如此美妙,以至于光芒透过它都会变得更为耀眼。而它们之中最为完美,晶格最为规整的一枚,曾为古老帝国的皇帝所拥有,如今不知流落何方。我所期望的正是这一枚完美中的完美。”
“第五份卷轴所载,乃是上古先民以苍穹之铁所造的一副弓与箭,我们称其为欧帕兹。传说这副弓箭拥有自己的意识,能够自动寻找目标,以箭毙之。”
“诸位,我不会让神圣的爱意为命运所左右,因此,这五份卷轴只会在此期待着满怀爱意的勇士亲自将其拾起,无论勇士的出身与财富,只需要你有对我的爱意和拿起卷轴的勇气。”
约瑟芬静立于手托木盘的女仆身旁,目光凝视着身处大厅中的客人们。
贵族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他们的神色写满了不安与顾虑。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贵族青年,都被父母的严厉的目光喝止,只得默默服从。此时此刻,在这些贵族心中,令他们不安的已不是约瑟芬那超脱世俗的美貌,而是一个“利”,又或者,是一个“欲”。
无论谁拿了卷轴,并且完成约瑟芬给予的任务,他都能因与若阿基姆级家的关系,一跃而成为权力的顶峰。然而,倘若无法完成,便会因这冲动之举而树敌无数,无法在这昏暗之地立足。
选择放弃而保有自身的权势和地位,与冒着风险争取攀上权力高峰的机会,无论哪一个都与约瑟芬所寻求的爱意无关。
“啊哈哈哈~太有趣了,弗蕾亚从未见到过这样有趣的场面呢~”
置身于不安的人群之中,一袭黑衣的欲望之神的信徒发出了荡漾着甜腻气息的笑声。这若是一场献给菲诺的仪式,无论是那些挣扎于欲望的伪善贵族,还是约瑟芬口述的那五件宝物,都会得到那位女神会心的微笑吧。
“诸位既是带着对我的爱意来到这里,”
约瑟芬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失望,些许黯淡蒙上了她光辉熠熠的面容。
“又何必在考验面前退缩呢?”
“他们可不是在退缩,而是在考量,当然,最后胜利的一定不是物欲,而是——”
弗蕾亚一语未完,一位贵族青年毅然站到了约瑟芬的面前。
“我尊敬的美丽的女神啊,我怀着对你满满的爱意来到这里,为了这份爱我愿为你取来这世间你所渴求的一切——那些懦夫来到了您的面前,却又为自己的蝇头小利而畏缩不前,那么这第一个选择的殊荣就归属于我吧!我的名字是福康勃立琪,请您牢记于心!”
自称福康勃立琪的贵族青年在五份卷轴中犹豫了几秒,随后下定决心,取走了那份记载着金苹果的卷轴。
“您的美丽在我心中远胜于南方的诸位女神,我愿为您取来与您相配的金苹果,请您祝福我吧!”
福康勃立琪在约瑟芬面前单膝下跪,亲吻了她的手背,旋即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大厅。约瑟芬赞许地点点头,面带微笑的她将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弗蕾亚的身上,之后便扫过整个大厅。
“最后的胜利的,一定是爱欲咯。”
弗蕾亚同样笑着,低声补充之前未完的话语,便回到了身处大厅角落的众人身边。而此刻,大厅中一片哗然,争执之声不绝于耳,而下一个站在约瑟芬面前的人,更是让这些不知所措的贵族感到惊异与恼怒。
那是一位穿着清秀白衣,腰间佩剑的少年,嘴边淡淡的笑容流露着与众不同的自信,深邃的目光让人有种直视深渊的错觉。
“约瑟芬小姐,我并非贵族,因此也不懂贵族之间的客套,不过我相信,神所见证的爱是与身份无关的。因这份爱意,我愿为您取来世间最完美的宝石。”
尽管话语之间的称赞与客套并不如那位贵族青年,然而白衣少年温文尔雅的谈吐中有着与贵族完全不同的气质,约瑟芬露出了别样的笑容。
“我可否知晓您高贵的姓名呢?”
“您言重了,我那平凡的名字是——艾德瑞普。”
“原来如此,愿神祝福你,高贵的勇士。”
自称艾德瑞普的白衣少年躬身行礼,拿着卷轴转身离去。一位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紧随其后,来到约瑟芬的面前,他的衣衫有些破旧,布料显得粗糙而干涩,似乎只是为了防风沙而织造的。见到这样一位格调全然不对的来客,下面的贵族甚至开始怒吼“滚下去”“你不配”。
“…我是迪诺•加百洛涅。呵,多说无益。那副弓箭我会为您带来的。”
“我期待着您的归来,与众不同的勇士。”
自称迪诺•加百洛涅的黑衣少年取走了卷轴,没有行礼就离开了。约瑟芬的笑容透露着一丝满足,这一白一黑的少年似乎让她觉得颇为有趣。而台下的贵族开始不断地推搡,直至两个或许是勇敢,又或许是迫于压力而站出来的青年取走了剩下两份卷轴。约瑟芬在所有卷轴都被取走之后,向在场的众人行礼,随后便消失在大厅的后门中。
至始至终,立于大厅一角的伊格目睹了五份卷轴被取走的过程,当然,也包括迪诺和艾德互报对方名字取走卷轴这件事。不过,令她担心的事情并不是那些贵族逐渐升温的目光,也不是迪诺和艾德冒着危险取走卷轴。她的伙伴犬听到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那是身着盔甲之人的沉重脚步,而且正在向大厅逼近。
“卫兵似乎来了,十成是冲我们来的。”
伊格低声把消息传递给了已经聚集在一起的众人,身材高大的零当即扫视了整个大厅,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约瑟芬离开的后门,那里几乎空无一人,而贵族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约瑟芬留下的难题,目光也渐渐从这几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身上移开了,或许他们认为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吧。零当机立断将逃生的方向定为那扇无人看守的门。
众人依靠着格调不同而产生的天然壁障,绕开拥挤的人群,悄然靠近了那扇后门。轻轻地将门推开,门后是一条空旷的走廊,尽管走廊两旁的灯光将此处映照得十分明亮,却见不到任何人影。来不及细细思索,零催促着众人进入门中,随后便将门紧紧关上。而恰好在那一刻,他从门缝的余光中瞥见了卫兵从正门鱼贯而入的身影。
侥幸逃脱追捕的众人谨慎地沿着空旷的走廊行进,经过几扇紧闭的房门和几个通向宅邸其他位置的岔路,走廊终止于一扇装饰着花朵与树叶的木门,走在队伍前方的迪诺将其轻轻推开。门后正是整个宅邸的后院,种植着数不清的珍奇树木,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一条条小路从门口向后院的深处延伸,而伊格仅仅朝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小路看了几眼,就朝着其中一条路进发。
“这条路上的足迹急促而有序,说明利用这条路的人往往焦急而且方向明确,其他道路的足迹随意而散乱,更像是用于散步的林间小路。”
在行进的路上,伊格如此解释,不过弗蕾亚却针对另一个不久之前产生的问题提出疑问。
“为什么迪诺和艾德要互换名字啊?”
弗蕾亚话音刚落,艾德就狠狠地瞪了迪诺一眼,而后者则带着一脸无辜的笑容。
“因为有趣啊。”
几句谈笑让众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直至小路终止于一道隐藏于树丛之后的小门。
艾德放出了自己的伙伴乌鸦,乌鸦迅速飞起,降落在后院的围墙上。数秒后,艾德抚摸着乌鸦的脑袋,确认了门外的情况。
“是街道,没什么人。”
伊格摆弄了一下这扇门的门栓,似乎是十分简单的内部上锁的构造,只需要轻轻地一推就能够从内部打开,而外部则没有进入的办法。这似乎意味着众人的逃亡之旅很快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伊格推开门栓,打开了门,却发现门缝里夹着一封信,看样子是从街道那头插入其中的。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伊格将信封打开,窥见了里面那封字迹有些潦草的信纸。
就在伊格打算仔细观察信纸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后院之中。
没有多余的犹豫,伊格迅速将信纸藏到衣服之中,并且从迪诺那里借来一张干净的白纸装进信封里,再用不知道从谁哪里拿到的胶水把信黏合,把信放回原本的位置,便带着众人推开门,来到街道,并且迅速地远离这座巨大的宅邸。
随着大家穿过一条条街道,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若阿基姆家的宅邸远隔于数个建筑之外,这时伊格才让大家停下了脚步。而当下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那张还未来得及查看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是仍不失优美,似乎属于一位贵族的男性。
“亲爱的约瑟芬。我得到了德古拉的爪牙的消息,它们似乎正要将宝石运去布朗城堡。时间急迫,在你看到信时我已经出发了,匆忙之间写下这封信,希望这个孩子能将信顺利带给你。不过我想午夜之前,我应该就能胜利回来了吧。你的,亚伯拉罕。”
众人并不知晓这位亚伯拉罕是为何人,却对布朗城堡颇感熟悉。
“那个路牌的背面,布拉索夫市的反方向,不就是布朗城堡吗?”
经由弗蕾亚的提醒,那个路牌背面的景象在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布朗城堡”
“昏暗沉没之所”
与此同时,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了那块指示碎片方向的弦月,那道指引方向的光芒——正指向布拉索夫市的反方向,也就是布朗城堡的所在。
“那块宝石,说不定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碎片?”
零首先提出了疑问,但是迪诺却拿出了约瑟芬的卷轴。
“这份卷轴所要求的也是一块宝石,或许只是这份卷轴上的宝石——但也不能排除它与碎片有着某种关联。”
“如果那个宝石与碎片有关的话,那么光线所指向的位置就不是布朗城堡,而是这个自称亚伯拉罕的人。”
伊格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疑惑不已,而伊格只是指了指信纸上的“午夜时分”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了…除非那个人没能把宝石带回来。不过我们能拿到这封信,或许也正说明了这人根本没能准时回来。”
众人一阵沉默,手中的线索完全中断,只剩下约瑟芬颁布的任务,但没有任何信息也无从完成。零不忍于空耗宝贵的时间,便决定先去搜寻落脚的地方,然而这座城市的情况远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幽深的夜晚,没有任何一家店愿意提供住宿的服务,甚至没有一家真正在“营业”的店铺。他们似乎在畏惧着什么,或许就是那些装饰在城墙上的神圣装饰所想要阻挡的东西吧。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似乎已经临近午夜一点钟,但没有计时工具的众人也无从确认。
那些卫兵似乎已经放弃了搜寻,当众人漫步至城墙处,能够远远地望见那位带领他们的卫队长,脸上写满了懊恼和愤怒,周围的士兵都对他敬而远之,而众人自然也没有再一次招惹他的意思,正准备离开城墙另寻出路。就在此时,弗蕾亚注意到了整块覆盖着装饰物的城墙上有一处极为不自然的地方。
任何宗教装饰都代表着信徒对神的崇敬,可是在这面墙临近地面的部分,却有一个图案有些许不同的圣徽,在这个圣徽上,代表崇敬的十字反转了过来——若不是熟稔于宗教事务的人,绝对不可能发现倒转的十字和原本的十字那微妙的区别。巧合的是,这个圣徽位于这面城墙最为厚重的部分,所以这里根本没有卫兵把守,和最近的哨岗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弗蕾亚怀着某种期待走了过去,轻轻地触碰了那个圣徽,冰凉的金属触感弥漫在手指上。她开始对圣徽施加压力,将整个徽记向一旁推动——仿佛是应着弗蕾亚的直觉,一个足以容纳数人的洞穴出现在城墙的内部,而洞穴的另一头,恐怕直通城外。
这个惊人的发现解决了众人不少的问题,包括夜晚的落脚地,但也带来了新的疑惑。因为当零无意中拿出弦月时,那道光芒从洞穴的正中央穿过,直至城外的布朗城堡,而弗蕾亚四处张望时也发现,城内的洞口正对着若阿基姆家亮着灯火的豪宅。
若阿基姆宅邸,城墙上的洞窟,以及城外的布朗城堡,连成了一条直线。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三者之间没有关联,何况还有那封不得不考虑在内的信。最糟糕的是,众人依然没有关于这一切的,可以把握在手中的线索。
夜色渐晚,补充睡眠不得不成为众人的第一要务,而身体最为健壮的零被选为守夜的第一人。不过伊格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夜晚绝对不会顺利…
果不其然,入睡没多久,一阵嘈杂的声响就从城墙外传来,惊醒了入睡没多久的众人。零轻轻地打开了城墙那一层的圣徽,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还有两个在黑夜之中奔跑的人影。
其中一个,是身着铠甲,手持巨弩的骑士,而另一个——
“那玩意儿是什么?”
零的脖子上渗出一丝冷汗。
追逐着那名骑士的,是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血红的双眼在夜幕之中格外的渗人,嘴角上露出的獠牙似乎表明了他的身份。
“吸血鬼?但是,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
弗蕾亚紧盯着那个怪物,异样的感觉弥漫在她的心头。正当她追寻着那个感觉的源头时,耳边响起了弓箭的呼啸声——伊格已经拉开了弓。
不远处,那个骑士不知何时已经跌倒在地,艰难地装填着手中的巨弩,而那只怪物则被伊格的箭延缓了脚步,朝着众人发出尖锐刺耳的咆哮。既然伊格已经出手,其他人也就没有不参加战斗的理由了,武器纷纷出鞘,零挥着拳头,打着头阵向那只怪物发起了冲锋。
弗蕾亚尽管将那把巨大的镰刀握在了手中,却对那异样感放心不下。在其他人发起冲锋的间隙,弗蕾亚低吟菲诺的祷文,一株黯淡的罂粟花在她的手背浮现,菲诺的神力开始弥漫在一块覆盖了那个“吸血鬼”的区域之中,探寻着“亡灵”的存在。
“…果然啊,那家伙不是亡灵呢,是彻彻底底的‘活物’啊。”
神力反馈回来的讯息全无结果,那片区域之中根本没有不死者的存在,弗蕾亚挥舞着镰刀,确定了自己对付这个怪异生物的办法。就在此时,首先接触到那个生物的零大嚷了起来:
“小心!这家伙身边有种异常的冷气!”
“怎么,一点异状就让你们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杂碎大惊小怪了吗?”
尖锐的嘲笑声自那怪物的喉咙中迸出,他一边向逐渐逼近他的零和迪诺挥舞他的利爪,一边不停地念叨着不堪入耳的诅咒。伊格的箭在他的腿上造成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而刚刚挥拳击中他的零,手套上覆盖着一层清晰可见的寒霜。
迪诺并不急于发起进攻,而是一边闪躲那双不时向他袭来的利爪,一边寻找着进攻的机会。远处的伊格不停地搭弓射箭,尽管箭矢造成的伤口总会在数秒后恢复原状,但却能够有效地阻止他向那个倒地的骑士逼近。莉芙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伊格要求她和伙伴犬一起拖着那名骑士尽量地远离战场,她也只好照做。艾德搓捻着手中的吹箭,给它淋上一种散发着怪异香气的药剂,放入吹管之中,伺机而动。
已经确定了怪物身份的弗蕾亚,再一次低吟着菲诺的祷文,这一次,菲诺那漆黑的灵光弥漫在伊格的箭矢和艾德的吹箭上,让这些远程弹药带上了一股直奔敌人的异常冲动,而弗蕾亚自己则逼近了怪物,舞着巨镰挡下了它向零发起的一击爪击。
“孱弱的女人…只会向神祈求那卑微的力量!”
那怪物竟顺势抓住了弗蕾亚的镰刀,想要将它夺去。但就在此时,零一击踢击扫在了他的腿上,重心不稳的怪物紧紧握着镰刀的同时还在试图稳住身形,然而伊格和艾德抓住了这个机会同时发起了进攻,锐利的箭矢和荼毒的吹箭击中了怪物的左右肩,箭伤带来的刺痛和毒素产生的麻痹感让怪物大吼一声,松开了双手,想要向后退却,但他敏锐的神经意识到对手还有一人尚未发起攻击!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在袭来的“不知火”前避开了要害,只在他的手臂上擦出一道焦黑的伤痕。
“杂碎小虫竟然敢戏耍我噗——”
意料之外的袭击,一根巨大的弩箭破空而来,插进了他的左臂,冲击力震得他差点摔倒——显然他忽略了某位先前一直被他追逐的朋友。怪物怒视着远处那位受伤的骑士,他正半坐在地上,在莉芙的帮忙下给手里的巨弩装填弹药。零没有留给他发怒的时间,趁着他被巨弩的震击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一击重拳直接袭向了怪物的头部。但是零低估了怪物的反应力,尽管他成功击中了怪物的脑袋,却也被怪物右手的巨爪在肩头抓出一道可怖的伤口,而那股没由来的寒霜之气也给他的拳头造成了损伤。
零吃痛地向后跃去,怪物则因为脑袋遭受重击带来的晕眩感而无法追击,立在原地,挥舞着完整的右手阻挡可能从正面袭来的攻击——然而,一道血红的光影却绕过了它右手的防御,径直斩在了他的左手上,那是只有拥有巨大弧度的长柄武器才能做到的,而且如此强烈的伤害显然来自于非人的神力。
“嗷嗷嗷!你这卑鄙无耻借助神力肆意妄为的牧师!我要把你那孱弱的身躯撕碎!”
“闭嘴啦,神赐予你解脱,感谢菲诺大人的恩赐吧,冒充吸血鬼的家伙~”
一朵血色的罂粟花在弗蕾亚的镰刀上蔓延开来,逐渐消散,而那罂粟花的根部,似乎直插弗蕾亚的手腕,正在汲取她的血液。而怪物承受了镰刀斩击的左手,从弩箭刺入的部位整齐地断裂开来,那只利爪顿时失去了生机,落在地上变成一只没有生气的死物。
被剧痛和严重的伤害激怒的怪物朝着弗蕾亚怒吼着,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插她的胸口,保护着那里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衣物,完全无法阻挡利爪的袭击,但弗蕾亚的嘴角却浮现出自信的笑容,轻盈的身姿朝着不可思议的角度晃动了一下,胸口擦着利爪的边缘闪过了攻击,而这本该令身体失去平衡的动作却没有对弗蕾亚造成影响,若隐若现的光芒托举着弗蕾亚的身体,令她能够在闪过攻击后重新恢复站立的姿态。攻击被眼前这个矮小的少女闪过的事实令怪物更为恼怒,迅速收回利爪,准备再一次向弗蕾亚挥砍而去,但此刻映入他眼中的却是远处端起巨弩准备射击的骑士和早已离弦而去的伊格的箭矢,逼得他不得不后退,尽力闪开骑士巨弩的轰击,用利爪挡掉箭矢。
一时间,战况又回到了双方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的僵持状态。伊格仍旧在搭弓射击,然而怪物惊人的恢复力尽管不能恢复断裂的肢体,但治愈箭伤却绰绰有余。
“我说,你这死爹死娘的丑陋生物。”
“你低等生物说什么!?”
伊格突然之间说出了一句极具挑衅意味的话语,而怪物则以怒吼回应。
“低等?你这种从身体到心灵都极为扭曲的生物,在大自然面前才是彻底的低等,连死人骷髅都不如,至少他们选择了拥抱彻底的死亡,你不如也去死一死怎么样?”
“你竟敢把我与那些低等不死生物相提并论!马上,我就会把你做成你希望变成的骷髅!”
怪物挥舞着利爪,不顾一切地朝着伊格冲锋而去,但首先迎上他的,不是任何一名曾经与他近战对决的敌人,而是一根实打实的,弩箭。他猝不及防,直接被击中了脸面,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上半身瞬间后仰,而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伴随着弩箭一起奔袭而出的,等待已久的迪诺。
“听说你挺冷的,不过马上就热了。”
“不知火”猛然刺入了怪物的后颈,骤然迸发的火光吞没了怪物的头颅,与此同时,怪物周身缠绕的冷气也沿着不知火蔓延到了迪诺的手上,冰冷的刺痛令迪诺不得不迅速抽剑,闪身离开。
“咕啊啊啊啊!!”
惨烈的尖锐叫声刺痛着众人的耳膜,怪物的头颅正在不断的燃烧,由此产生的剧烈疼痛令他更为疯狂,与此同时,伊格也注意到,他身上的箭伤恢复的速度减缓了下来。
一时间,怪物狂乱地向四周挥爪,速度和力量都较之前要更为强大,靠近他的零、迪诺以及弗蕾亚都被这强大而杂乱无章的攻势逼退,但火焰模糊了怪物的视野,使得他无法确定众人的位置,只能沿着有人影的方向拼命前进。而一直在准备着什么的艾德,此刻终于有所动作。一颗种子自他的手中落下,伴随着一阵绿色的光辉,一连串的植物破土而出,缠绕在怪物的双腿上。
怪物感受到来自脚下的阻力,挥动着爪子试图破坏这些缠绕着他的植物,而就在他忙于摧毁植物的时候,艾德的脚下又一次闪现出绿色的光芒,紧接着一大团雾气释放出来,将怪物淹没其中。
“哇,这招弗蕾亚也很喜欢呢。”
“不过此刻反倒是种妨碍…嗯?也不一定。”
迪诺紧盯着那团雾气,尽管雾气掩盖了怪物的身形,但那团在他脑袋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却是无法掩盖的。而不远处,骑士手中的巨弩再一次完成了装填,伊格也将手指搭在了箭上。
两声破空之声,雾气刹那间消散,弩矢和箭矢狠狠地扎入了怪物的着火的脑袋,火焰顿时退去,而头骨碎裂的声响无比清晰。怪物脚下的植物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但他此刻已无力再向前移动,一声嚎叫从他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诅咒你们!我的主人会让你们如坠地狱,生不如死!”
而下一秒,伴随伊格和弗蕾亚的吟咏,全身缠绕着绿色与黑色灵光,肌肉猛烈膨胀的零以不可阻挡之势向怪物猛然冲去,在怪物身前纵身跃起,于半空中朝着怪物头颅连挥两拳,两声沉闷的声响,宣告着这个尖牙利嘴的怪物永远地沉默了。
半跪在地上的骑士望见怪物已经变为一具不能张口的尸体,顿时松了一口气,用那把巨弩勉强支撑起身体,行了一礼。
“感谢诸位勇士相助,你们的勇气犹如这黑暗世界中的一道光芒,在下亚伯拉罕,向你们致以无限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