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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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PS计字5042
*卡了一周的boss战……
*自从回家每天都在被gank……
*下一次川途回家
14.
它们跳舞,它们在月下旋转,它们的泪水流下,便是那溪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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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振作!顶住!保护叙泽特发动魔法!!”奥列格大喊,他清亮的声音像是浊水中的一道清流。
蓝的眼前还在一阵阵地发白。
火花在耳边爆裂炸响,植物摩擦的声音像是哭伤了的喉咙,人们在大喊,侏儒在尖叫。
他大脑里回荡着笑声和影子,思维仿佛呆滞,只知道一支支将自己手中的箭发射出去,把那些恼人的绿色生物钉死在墙壁上,光洁无缝的白色石墙被箭支扎得千疮百孔。
手边的箭用完了。
少年机械性地伸手向背后箭筒,想要去拿下一把,却摸了个空——
箭用光了。
而植物挣脱了箭支的禁锢向他扑来,被挣脱或腐蚀断裂的箭杆散落一地。
他向后跳跃,藤蔓抽打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被粘液腐蚀成焦黄的痕迹。另一枝藤蔓正待向已经躲闪不及的少年头上落下,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将他拉到一边:“这里!”
男孩的手心是温软的,手指却比蓝不间断地放箭而导致脱力颤抖的手要有力得多。
藤蔓带着粘液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斗篷上瞬间出现被烧灼的黑色印记,散发着刺鼻酸味的灰烬掉落之后露出下面棕色的皮衣和蓝色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匕首,随时准备给这堆狂舞乱动的植物来上一刀。
而另一侧的高等精灵则是到了咒语吟唱的最后关头,她身周的火星已经凝聚成了火球,植物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发热泛红,绿色的恶魔们开始躁动,似乎感到了危险的临近,愈发狂乱地挥舞起枝条来,而叙泽特的声音也从开始的喃喃自语变成了高呼出声。
她的声音仿佛响彻塔上的天空,从那朱唇中吐出的字眼已经不是咒语,那是号令,是召唤,一瞬间这绝美的高等精灵仿佛有着引领天下的气势——
“天地疾风,地底不息之火,以吾之名,唤汝而来,呼之红莲,为吾之剑,于此燃尽世间一切不敬不净不静之徒,流星火陨!”
——一息间的静默。
而后,天空陨落。
火红的流星从虚空中诞生,裹挟着灼人的空气扑向粘滑的藤蔓,瞬间燃起的大火照亮了整个四层小厅,植物在火中发出难听的啸叫,它们根系所生长的地方变成了流动的火池,。
火焰之间仿佛有什么在咆哮嘶吼,绿色的枝条被灼成难看的焦黑色,一行人似乎听到了枝蔓间缠绕的号哭和尖叫,像是挣破了牢笼的斗兽向他们扑来,而后穿过他们的身体远去,离开这座塔,离开这个世界。
烈火燃过,大部分植物化作恶臭的灰烬,“漆黑之月”的碎片也掉落在地,整座塔都轻微的抖动起来,似乎是楼下的大门打开了。
“可以歇一下了么……?”看着植物留下的遗骸,阿伦德尔声音里似乎有点喘。
“先不要轻举妄动。”叙泽特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似乎在使用了这么一个高阶法术之后有些脱力,却也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蓝则是尽快从四周搜罗回还可以使用的箭,以防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战斗。
安静的环境保持了不到一分钟,遗骸中就悉悉索索的有什么在响动,吓得几人一瞬间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然后一个黑色的……人形,只能称为人形的东西从里面站了起来。
人形甩了甩头,跺了跺脚,又抹了一把脸,破口大骂。
“妈的,老子要被烤熟了!”
听到熟悉声音的几人一瞬间放松了下来,瑞贝利安的声音从未让他们这样庆幸,然而几人脑子里同时抑制不住的还有一种“居然没把他烧死真可惜”的想法。
瑞贝利安狼狈不堪地从灰烬里爬出来,其他几人离得这一身恶臭的熊货远远的不提,再次做好了防御准备的一行人谨慎地收好碎片,准备撤退——他们已经不愿在这塔里多待一分钟。
“走吧。”阿伦德尔声音里带着深重的疲累,听起来并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失望和无力造成的沙哑。叙泽特和奥列格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转身,白色的楼梯依然发着淡淡的光,和他们上来时如出一辙。
“你们……走不掉了。”
有人在他们背后这样说。
15.
他们向光芒奔跑,无论是真实或是伪装,那人守护这光芒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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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燃尽的藤蔓开始缓慢地蠕动,掉落,露出那具原本惨惨然躺在其中的白骨。
然后那白骨在惊疑不定的几人面前站起,关节相撞喀喀作响,像是被一个拙劣的艺人指挥的劣质人偶,以一种被悬吊而起的诡异姿势歪歪斜斜地浮在那里,除此以外安静得和一具普通的白骨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它站直了。
就像突然被电流击中一样,这白骨从诡异扭曲的姿态变成一种有自我意识的人类才可能做出的正立动作。
这还不是全部,它站直之后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频率抖动,或者说振动。一颗暗红的心脏随着振动渐渐诞生于它原本无生命的枯槁胸腔,被青色的血管围绕,却并不跳动——继而是肺,气管、肝脏,枯白色的骨上也凭空出现鲜红的肌肉、粉色的筋腱和脂肪,最后一层皮肤将这些全部包裹。
死而复生的男人睁开眼睛,全身肌肉依旧虬结,黑发依然像没修剪过的树朝着天空张牙舞爪,只是那双原本凌厉的瞳孔中已经完全浑浊,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真实的复生人。
对于复生人的传说蓝也早有耳闻,只是未曾想到会有一天与这种存在面对面地对峙。面前的菲尔扎·裘德从表面上看仍然是那个盛气凌人、手按在剑柄上扬言要杀掉他们的人,然而从本质上已经完全不同了——他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人”,只能被称为“生物”,或者更加差劲一点,“工具”。
“那是……什么东西……”阿伦德尔看着仿佛从腐烂状态回复的男人,震惊到表情连大脑的停滞都表现了出来。
然而那一路添乱到底的战士却不这么认为,他正跳着脚大喊,说的话是种奇怪的方言,蓝似乎在哪里听过然而还是听不太懂,似乎掺杂着“好帅”“帅爆了”一类的词语。
——帅爆了你也去当那具白骨好不好呀。
男人浑浊的眼珠开始左右转动,渐渐被红色的血丝充满。他活动了下脖子,嘴角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咧开,发出奇异而狂乱的笑声。
“多亏你们……”他笑着,声音与在塔下时的洪亮刺耳不同,是一种浑浊和阴沉,和他那死人的眼珠一样令人不适。
“多亏你们……打败了那些家伙,现在……”
他狂笑,鹅般的笑声在狭窄的塔内回荡,刺激着瓦尔哈拉众人已经备受摧残的神经,叙泽特已经皱着眉揉起了额角。
“……现在,这座塔已经归我所有了……!”
塔在男人的声音中震动,浑浊的人声里不知何时掺入了另一个尖厉恼人的音调,像是鹦鹉从喉管里挤出的声音。
阿伦德尔的手停在琴弦上,迟迟无法奏响破咒曲的第一个音:“这是……法术吗?”
他话音还未落,一本书从通往五楼的狭窄楼梯上飞下,书页在风中哗啦啦地响着,一具白骨——说是白骨似乎有些不确切,因为这白骨给人的感觉比裘德的那具有血有肉的身体还有生命力,然而它又确实是具货真价实的白骨——那具白骨继续用那鹦鹉般的音调叫喊:“正是因为那些讨厌的植物!才没法让我的力量渗透这里!”
“难道不是谁打败了这些鬼东西这塔归谁吗?”阿伦少年一脸不可思议,拿着乐器的动作几乎把曼陀铃砸出去,“本质上这塔已经是叙泽特的东西了吧?”
“你难道就是……所谓的死灵法师么!”蓝已经是本能反应一样地拉开弓,脑中转的却是过去听过的那些少得可怜的对于死灵法师的传言。
“你是死灵法师吗!”瑞贝利安抡起了那已经被植物腐蚀出了一块块黑色的大剑,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然而接下来的话却立刻暴露了智商:“不过死灵法师是啥?”
白骨并不回答他们的话,只是发出刺耳的尖笑,和裘德毫无美感的鹅叫声一起在塔内回荡。
“你们真是帮了大忙了,年轻人!”
白骨无肉无皮的脸上本应该看不出表情,然而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觉得它在笑。
“死亡的力量将灌注这里——!”
白骨带着它特有的尖厉笑声扑上了菲尔扎·裘德的身体,一瞬间令人不适的绿光猛地在众人眼前爆炸,书在污浊的光芒中升上半空,书页间仿佛飞驰而过的凄惨呼叫似乎在哪里听过,又好像不是应该在这活人的世界出现的声音。
“能……撤退么……。”
蓝清楚地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心脏的跳动冲击着少年的鼓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如蚊鸣,手虽然本能地张弓搭箭,身体却在不自觉地发抖。
“我可不愿意背对着这种玩意。”
阿伦德尔似乎同样对这种东西没有好感,然而他握紧了手中的曼陀铃,破咒曲铿锵的旋律开始在他指间流淌。
这是少年生命中,第一个与非生命针锋相对的时刻。
他并不知道,此生中是否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种经历,然而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他必须直面这他未知的恐惧,即使这恐惧将会令他再也没有第二次三次的机会去面对。
16.
孤灯一盏曳于晚风,璀璨花树燃尽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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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咒曲似乎并没有起到它应该起到的作用。这个家伙——暂且称它为“白骨裘德”——白骨裘德所使用的法术似乎与几人熟知的那些法师所用的并不完全相似,所以破咒曲无法通过影响它的精神而打断法术。
奥列格清亮舒缓的安魂曲似乎对这东西反倒是起了作用,它发动那些魔法的速度明显变慢了,还有机会让川途从不知哪个角落出来对着它乒乒乓乓一顿刺砍。
蓝稳定了下自己的手,瞄准这一脸狞笑的法师那颗惹眼的脑袋放出一箭。
没有射偏,箭尾在空气中划出完美的轨迹,然后……
被偏转了。
铁质的箭支掉在地上,叮的一声。
完全愣住的少年表示无法理解目前发生了什么,他看看自己的手和弓,又看了眼那支落在远处的箭,脚似乎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而泛着恶心绿色的魔法脉冲像是要报复他的射击一样朝他的喉咙袭来。
……这就是命?
这也许也是惩罚吧,惩罚自己的无能,惩罚自己没能救下那两个无辜的女孩。
“你找死呀!”
男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喊,像是平地里炸响了一个滚雷。
天旋地转间他的脸已经被按在地上——说是按其实并不准确,他是由于背后的人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才无法起身,然而这种压力也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川途的短暂的惊叫和他背后的力道一同消失,少年一手撑地翻身而起,看到川途靠在墙边,黑色的血正从他支撑在地上的那只胳膊下蜿蜒而出,像条恶毒的蛇。
“你谁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什么可笑的报仇,你这小杂种……”
半蛇人丑陋的脸又出现在少年眼前,它手中的刀横在少年脖子上,被磨得极薄的刀刃将少年蓝色的皮肤切割出一道黑色的血痕,那张吐着信子的大嘴几乎占据了脸上一半的位置,它血红的小眼睛盯着少年灰色的瞳孔,用话语嘲笑着少年的血统和决意。
“为你那没用的父亲报仇?蛇鼠……”
它的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灰黑色的脑袋就这样在少年面前掉了下去,腥臭的血溅了蓝一脸。
“你没事吧?去我家洗个脸么?”
金发的少年攀着一根绳子挂在他面前,左手匕首上的血污还在滴落。
那是半卓尔与换生灵第一次的相见,之后他们的生命仿佛被相互捆绑,不再分离。
蓝的喉咙干渴,并不是水分不足,只是他不知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会面临他一直不敢想像的东西。
男孩的手臂终于没了力气,顺着白墙滑下,背后的伤口正在缓缓地腐烂,看起来再持续个把钟头就能到见骨的地步。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揽住放在墙边。
手上似乎有什么滑腻的液体,他很清楚那是川途背后的血。
川途睁眼,虽然仍然蹙着眉头,靛蓝的眸子里却是平静无波。
“白骨身边……有防护层,我的飞刀无法进入,”他说话有点吃力,似乎是由于会扯到背后的伤口,“他会用白骨做的短剑和奇怪的火焰……防御,那种火焰,让我……恐惧。”
“你别动了。”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不敢看川途的眼睛,虽然嘴里说着恐惧这个词,那双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动摇和恐惧,男孩此时拥有的沉静已经不仅是超越了他孩子般的外表,更是超越了他的年龄——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应该是拥有无尽的激情,而不是这种老者一样有些沉闷无情的冷静。
“计算……。”川途重新闭上眼睛,似乎在忍耐伤口的疼痛。
再次拿起弓的少年灰色的眼睛中仿佛点燃了火,一支支铁箭以奇异的角度和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力道突破那道原本让他无计可施的可恶屏障,铁质箭头嵌进肉里的声音在他听来是最悦耳的音乐,已经超过了队内两位吟游诗人的歌声和演奏。
“你们还挺有本事的啊!”仍然是双重声,菲尔扎·裘德的嘴虽然在动,这声音却仿佛直接传进了在场的所有人脑中。
黑色的火焰原本仅仅围绕着书本和男人旋转,如今却分为几道向着他们扑来,如同乌鸦的羽翼,带着恐惧——“死”的恐惧。
发现破咒曲无效的阿伦德尔果断放弃,开始演奏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军乐,这曲子被这音乐天赋相当优秀的半精灵改编后提神效果出奇的好,甚至超过了那种“提振士气”的传统音乐。
箭再次发射一空。
——但是这次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少年这样告诉自己,使用起自己并不擅长的战斗方式,左手紧握川途的匕首,右手拿着自己的短刀,开始向着白骨裘德高速奔跑。另一边的瑞贝利安和叙泽特早已和这法师战成一团,瑞贝利安手中的大剑挥舞得如同旋风,而高傲的精灵则是在战士的剑和旁边的地面上来回移动,手中长剑上电光闪动,不时带起一泼黑色的血花。
他们都是不知何为恐惧的人。
抑或说,在他们的世界里,恐惧这个词原本就毫无意义。
他高高跃起,怒吼出声,面具被火焰和他自身带起的气流掀掉,白色的犬齿大概是第一次暴露在嘴唇之外,两把武器交互地或削或砍,一次次刺在这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的人身上,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一如他十六岁的那年。
03-05 与太阳同时出生的你(6)
我请求你们不要匆匆而过,请你们就在那颗星星底下等一等!如果这时,有个小孩子向你走来,如果他笑着,他有金黄色的头发,如果当你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不回答,你一定会猜得出他是谁。那就请你们帮个忙,不要让我这么忧伤:赶快定信告诉我,他又回来了。——《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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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可德知道自己终于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这感觉并不期待,也无遗憾,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太漫长了,这场旅途实在太过漫长,他已经独身走完了这一百多年,以至于不必再向前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连欣然微笑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睁眼的机会。
而事实是,唐吉诃德睁开双眼,已经坐在船上,旁边是他的队友,库勒不仅醒过来,连伤也完全好了。正是20岁的大好年纪,海风也不会使他觉得寒冷,除了一段多出来的梦境外没有没有任何改变。而这场梦又太冗长,游荡者恍恍惚惚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内容。
没有船夫的船停在岸边,雾气中看不清远方。他们只能上岸,而最后一个人踏上土地的瞬间,雾气散去,明明还没有任何行动的冒险者们已经站在了无名小镇的中央。一路走来,他们总是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绿色、红色、灰色、白色。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见到这样缤纷杂乱的世界,房子天空土地的风格各不相同且都毫无规律可循,仿佛出自不同的人的手笔有被混在了一起,色彩多得几乎要将看见景色的人淹没进去。
挂着乌云招牌的旅店色调阴暗,不远处是大片大片暖色的黄昏笼罩住涂抹白色漆墙的破旧老屋。它隔壁那一栋二层小楼上至天空下到草地都是蓝色,没有一丝风声的环境里风铃线挂着的半张纸条从窗边探出来,铃铛声一直流窜到唐吉诃德耳边。还有黑色的铁匠铺上方也是黑漆漆的夜色,搭配看上去就相当奢华的商店,橱窗用紫色红色金色点缀,比星星更夺目。
远处牧羊人赶着羊前往远方,很快被地平线吞没。再远一点,就只能看到一座高塔耸立,那边的天空倒是正常的蓝色,漂亮得略显虚假。
这时一个疯子边唱着歌边向他们走来。
“言语是魔鬼的法术,在我的血脉之中生根腐烂,去点亮那座高塔的光芒,言语掉落出谵妄的碎片。”
当他唱及碎片,弦月微微震动起来。但当唐吉诃德领口那只变色龙钻出来给他看自己的弦月,它还是坏着。
疯子唱着歌从你们身边走过,库勒试着拉住他,但即使拉住疯子,他也只是重复着这句歌谣。奇诺娅和着疯子唱起来,期望能听到下一句歌词,疯子依旧按着他的步调唱着那一句歌,并看上去只知道歌颂那一句。
“言语是魔鬼的法术,在我的血脉之中生根腐烂,去点亮那座高塔的光芒,言语掉落出谵妄的碎片。”
“言语是魔鬼的法术,在我的血脉之中生根腐烂,去点亮那座高塔的光芒,言语掉落出谵妄的碎片。”
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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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获的他们最后决定分开行动寻找线索。出于某种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考虑,唐吉诃德没有单独行动,而是和库勒一起去了那个天幕漫天乌云的旅店。
旅馆里空无一人——准确地说,除了之前那个疯子和距离太遥远无法搭话的牧羊人以外,他们没在这里遇见过任何一个人。
外面的乌云看上去下一秒就降落下倾盆大雨,库勒试图把旅馆那个乌云的招牌拿下来,但乌云似乎是真的乌云,手伸进去什么都抓不到。唐吉诃德与库勒进入旅馆的时候发现旅馆内部才是下着雨的那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额雨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汇聚为一大块积水,淹没了整个地面。
唐吉诃德查看着旅馆里的摆设。旅馆看上去都是维持了人呆到一半的样子,有吃了一半的东西,不过都泡烂了。积水潭并不深,刚过脚踝,唐吉诃德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白色的、掌心大小的U字母漂浮在水面上。唐吉诃德条件性反射地就想去叫鲁诺莱亚,让诗人记下了那个字母,结果想起吟游诗人此刻压根就不在这里。库勒跳进水池,字母一到库勒手里就立刻变干,像是没有被泡在水里过一样。
库勒在一楼翻墙倒柜的时候,唐吉诃德上了旅店二楼。无一例外的空房,摆着或整齐或凌乱的桌椅。他在一间屋子里面还发现几碗尚存余热菜肴,看上去人才刚走不久,但据唐吉诃德所知这里确实能称得上荒无人烟。除字母和这个现象外,两个人汇合交流后都没有再发现什么其他特殊之处。
他们正准备离开此处,一个影子从不远处飘过,当唐吉坷德想要看得真切一点却发现它又仿佛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影子一点点飘走,在空气中留下了一个简单的单词:奥伯。
来自坎维的游荡者不解其意地扭头问库勒,问他知不是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德莫拉的战士同样迷茫,只是做出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库勒撒开腿,往影子飘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唐吉诃德追上去的时候那个影子不知道消失在了哪里,库勒速度飞快,此刻他们离队伍分头的地点稍稍有些远了。此外,此处还能看到一块用篱笆围起一块土地,上面插着木质的牌子,写着字。
游荡者翻了个白眼。
“上面写了什么。”作为一个文盲,他只认得玫瑰这个词,剩下的那些内容如同天书。
“此处种下玫瑰。”库勒解释。
唐吉诃德若有所思地蹲下身躯,种下自己带在身上的玫瑰种子。
玫瑰种下去之后,快速地发芽开花,结果然后枯萎。
他扒开土。
里面又是玫瑰种子。
他无言叹息,只觉得此间发生的一切和庄园太像了。如果最后发现自己一伙人又是在什么大法师的梦境中,自己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不如说,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一行人一路走来所发生的这一些怪诞荒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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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唐吉诃德沉思的是发烫的弦月。他茫然地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天幕正是午夜,而不远处就是成片成片的火烧云。
好吧,这大概也算是晚上。
这会儿能通上话的估计只会有一个人。唐吉诃德认命接上通话,“才多久不见,露露你这么想我啊?”
“……”
他耸耸肩表示妥协,又想起对方看不见,“好吧好吧,不开你玩笑就是咯。什么事?”
陆仁blabla介绍了一下自己眼下的情况,又问,“你还记得阿龙索吗?”
那一瞬间,有什么从脑海中溜过,但唐吉诃德却没能抓住。
“那是谁?”最后他这样回答。
“没什么,说不定是记错了。那你还记得我带IV去你家的时候吗?她趴在井口,说里面有另一个自己。”
“记得。”唐吉诃德蹲得累了,站起身,看库勒爬上一颗苹果树,摘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实,一边听陆仁讲话。
“如果真的有?那会是什么?”
“你害怕的东西,或者你希望的东西。”唐吉诃德说,“再不然,什么也不是,就是个影子,你的臆想咯。”
“啧啧,我知道你怕这些,但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怂。”他听到那边有陆仁以外的家伙的说话声,不属于那个小队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经常彼此交流经历,唐吉诃德知道他们那边大概有遇到了一个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世界。老实说,唐吉诃德有点羡慕,他就是应付不来自己遇到的那些意识流地、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尤其是接连几个世界下来都跟励志于给自己往心口补刀一样。
“终于被认可为英雄,高兴傻了?”
“没有……感觉怪怪的。好像有点空虚,他们围着我欢呼的时候我很茫然。”
“怎么?你不开心?还是讨厌?” 库勒从苹果树上下来了,他把一个果实塞进自己兜里,另一个就地啃了一大口,从苹果里啃出一个雪白的字母I来,磕到他的牙。
“都没有,没什么感觉。”
“好吧,那怎样让你才能不空虚?”唐吉诃德忍着狂笑的冲动和陆仁对话。
“奋斗。”
“你还要壮胆吗?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呗,乐行说歌声能给人力量。”他听到那边一阵兵荒马乱,估摸着陆仁也没时间听自己唱歌了,便趁着他不在听随口胡诌起来,“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我和你聊天壮胆,丢不丢人啊!我唱完可就挂啦,我也很忙的!我也要拯救世界啊!”
然后他开始哼哼,库勒知道他在和什么人通话,但还是跟见了鬼(这回见鬼的可不是他,唐吉诃德心想)似的看着游荡者。
哼哼完了,那边似乎也接近尾声。唐吉诃德和库勒一起往集合地点走,远远能看见已经有几个人在那等着。
“你就是天生抖M,上辈子一定作了不少孽。”
“不说了,克鲁鲁过来了,你忙吧。”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正宫来了就遣散小妾呢,唐吉诃德一啧嘴,切断弦月。 环视同伴,鲁诺莱亚不在。
“泰德弥斯呢?”他问。
“还没回来。”雪伦有些担心,“他去了牧羊人那里。”
“去看看。”库勒拽着奇诺娅,开始往之前牧羊人的方向走,从他们这里来看羊群似乎已经走远了,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找到。
实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人有傻福,库勒相当顺利地就找到了吟游诗人。
没有见到牧羊者,只有鲁诺莱亚·泰德弥斯一个人被羊群包围着,神色尴尬,有那么点不知所措的意思。
最外围的几只羊回过头,似是打量这群不速之客。
“又有人来了。”
“也是拜访者吗?”
“是阅读者吧。”
“他们读了什么?”
“他们读了高塔之歌。”
“你们说的高塔之歌是什么?”鲁诺莱亚抓紧机会询问,而刚刚到的雪伦他们还对眼下的这一切摸不着头脑。
羊群开口吟诵,那声音一点也不像之前软绵绵的孩童:
不洁的疾病使她的血脉脏污,
恐怖焦虑荒芜着午夜的圆弧,
我愿等待、
直到晨曦深处,
直到高塔上残梦如雾,
直到这座城、
再度回到往昔时光。
吟游诗人没有马上搭话,他在沉思,脑子飞速运转,去整理眼下的一切。他回过头看向唐吉诃德他们,问道,“你们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两个字母。”唐吉诃德拿出之前在旅馆和苹果里找到的那两个白色字母,“如果算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抓不到的幽灵,说了‘奥伯’这个词。”
“还有‘鲜血’。”库勒插话。
“什么时候的事?”唐吉可德挑眉。
“你在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库勒耸肩,“就在我刚下苹果树之后听见了。”
“原来不止我们是这样……”雪伦若有所思,拿出了字母E与O,“我们听见的是‘诗歌’和‘菲宁·希尔’,我猜大概是和菲薇艾诺有关。”
“A,死亡。”yves言简意赅,“还有Ö,月光。”
所有的单词和字母在鲁诺莱亚的脑海中连成一串通往最终真相的道路。
“你们知道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吗?”这是一个试探性的问题,鲁诺莱亚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那是精灵语的六个元音。
羊群很快给出了答案。
“这是字母。”
“六个字母。”
“白色的字母。”
“没有颜色。”
“所以说是白色。”
“字母怎么可能有颜色?”
羊们停顿了一下,以审视的目光扫视队伍的每个人,异常锐利。知道唐吉诃德能见到吟游诗人的神色出现动摇后,不知原因保持好长一阵沉默的它们才再度开口。
“他拿着琴。”
“七弦琴。”
“所以他是个诗人。”
“对,他是个诗人。”
“他应该比我们更明白。”
即使不知道吟游诗人和这群羔羊究竟在打些什么哑谜,唐吉诃德也能听懂它们这番对话不是给出答案,而更像是和同伴交流。这种自顾自的态度让本就不太舒服的唐吉诃德更加不爽,游荡者眯起眼,手指轻微动了一下,意外地被在一旁的雪伦握住了指尖。
少女看向他,目光中透露出等待的意味,以及大概确实存在的安抚。于是唐吉诃德垂下眼,不再有动作。
这时的鲁诺莱亚弹奏起一首迷魂曲。
“在高塔的是一位女性。”
“她是一位诗人。”
“她发明了元音的颜色。”
“她是一位精灵。”
“她不仅仅是一位诗人。”
“可她最后寻求诗歌的怀抱。”
“你们在阅读吗?”
“战火不会永久持续。”
“但诗歌会。”
羊群一人一句,让唐吉诃德几乎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倒是鲁诺莱亚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艾菲拉·伊普莉尔……”
这是个唐吉诃德与库勒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同为吟游诗人的奇诺娅眼中闪烁出崇拜的光芒,雪伦和yves则发出惊讶。随即鲁诺莱亚对那些对菲薇艾诺一无所知的队友做出解释。
“这是位伟大的精灵诗人。在此之前她也是位伟大的法师,掌握着一座著名的法师塔,“星辰”。以她为主角的史诗数不胜数,而她本人的诗篇亦永垂不朽。只是她经历了那场令所有精灵都悲伤不已的残酷战争,并在其有生之年都未见得最后的胜利。我曾读过她的许多诗篇,从中能够经历过她的悲伤与感怀。”
“那是艾菲拉·伊普莉尔的居所吗?”他再次向羊群提问。
“咩——咩——”
“那是艾菲拉·伊普莉尔的居所吗?”他又问了一遍,唐吉可德有不好的预感。
“咩——咩——”
就像最普通的羊群那样,它们四散开来,低着头,到处乱跑——就像是什么冒险游戏被人设置于此的引路角色,回答冒险者的问题。现在,职业履行完毕,它们也就变得不再特殊。
“无妨。”吟游诗人胸有成竹地说,“现在,我们直接前往高塔就是。”
/
路程不算短,直到队伍中的两位诗人开始有点喘气,他们才到了纯白的高塔之下。
A:死亡燃烧的颜色
E:生命诞生的颜色
I:伤口流出的颜色
O:菲宁·希尔的颜色
Ö:月琴散发的颜色
U:奥伯森林的颜色
门上刻着这些,还有六个凹槽,让人轻易就联想到之前他们找到的字母。Yves找到高塔周围种着一些可以用来染色的花,将它们指给鲁诺莱亚看。随后就是诗人忙碌的时间,在游荡者看来这全过程就是他推敲门上句子的含义后给花染色再放上去,作为一个不太喜欢思考的人,完全不懂的其中所花费的脑细胞。
唐吉诃德只知道自己看到希望的结果,门发出咔擦一声轻响,随即敞开。就为了这个,足够他拍拍鲁诺莱亚的肩膀,附带一句真心实意的称赞。
塔内一片漆黑——对于唐吉诃德而言。他知道踏进门后,鲁诺莱亚就仿佛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库勒叫他也没让他回过头。
库勒只好抽出自己的那把钝剑,念出照明神术的祷言。顺着昏暗的光芒,他们看见了诗人,全身心专注地凝视旋转楼梯一边的墙壁。
“我愿等待
直到晨曦深处,
直到高塔上残梦如雾,
直到这座城
再度回到往昔时光。”
诗人默念着,轻轻抚摸着墙壁。他的肩膀不住颤抖,仿佛被光吸引、不知何处而来的悲伤压倒。唐吉诃德的角度也能看懂那上面是什么,丑陋狰狞的兽人拿着刀剑巨斧,倾轧而下,在他们脚下倒着已经再也不能言语的尸体,唐吉诃德从耳朵那分辨出那些全部都是精灵的尸体。
地狱一般的景象越往上便越残忍,十分逼真,从一点点细节之中都仿佛能嗅到不知时隔多久的铁锈血腥味。屠杀一般的场面几乎叫人目不忍视,精灵们的抵抗越来越孱弱,到最后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抵抗。屠杀一般,不如说这正就是一场屠杀。唐吉诃德却更愿意将上面的描绘称之为战争。
“我无法接受……这……不应该是结局……”鲁诺莱亚痛苦地弯下腰,吟游诗人善感的情绪加上曾亲眼阅读史册并过目不忘的记忆使他比其他人更加身临其境。
“如果这是您悲伤的源泉……这悲伤已经逝去了。我们赢了。”痛苦之后,诗人直起身,笑了,“现在的她比过去更美,比过去更伟大。她于暴戾中毁灭,又于鲜血中重生,不带一点污秽与戾气。”
“噢
就让昨日昏暗的夕阳成为灰烬,
使伤悲化烟云吧。
重铸的断剑更加锋利,
废墟之上的城壁如磐石坚硬。
那璀璨的、不息的烈火呐,
将在狂风中更加蓬勃地绽放,
一如我们的生命。”
他们终于到达了最高层。
不带半分犹豫,鲁诺莱亚推开那扇唯一阻挡他们道路的门。瞬间,昏暗的高塔涌入和煦的月光。靠窗而坐的女性脸藏在阴影中,听到声响后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不算惊艳却足够柔和的面容。这大概就是艾菲拉·伊普莉尔,唐吉诃德想。
“来了!”她突然高声说道,好似怒吼。随着这句话,夹杂着唐吉诃德从未听过的某种语言传来,还有震天的吼声,这动静毫无来由,并使他们嗅到独属于战争那一触即发的硝烟味。
“他们终究还是得逞了。我们最终还是没能保护菲薇艾诺……”艾菲拉难过地垂下脸。
“但是,这里是绝对不会灭亡的。”鲁诺莱亚却说,语气笃定。然后诗人开始弹奏之前所做的那首曲子。
“噢
就让昨日昏暗的夕阳成为灰烬,
使伤悲化烟云吧。
重铸的断剑更加锋利,
废墟之上的城壁如磐石坚硬。
那璀璨的、不息的烈火呐,
将在狂风中更加蓬勃地绽放,
一如我们的生命。
尽管一切都将逝去,一切都不曾存在,
这奇迹将与时间共存,
不朽的、永恒的时间,
雕刻我们的丰碑。”
沉默地听他唱完,艾菲拉·伊普莉尔凝重的容颜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我知道你们在寻找什么。”她站起身点出一个方向,气势瞬间变得果决,“向着那个地方走,快走!”
“我们该怎么去?”诗人指着她所指月亮问。
“走就行了。”
反应最快的是库勒,当他听到艾菲拉说出“走”这个字的时候便迅速冲出木门,沿途下台阶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模样滑稽,可唐吉诃德此刻一点儿也不想笑。
“……”
“我还以为是要我们破窗。”唐吉诃德干巴巴地说,似乎意识到这是一个连自己都笑不起来的笑话,在心中抽了自己一耳光。他快步跟上去,以防止库勒继续摔跤。
诗人跟在他们身后,“您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诗人喃喃道:“您会活着的。然后变得更坚强。”
一行人就这么冲了出去。
/
正如艾菲拉·伊普莉尔所说,兽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塔上,他们的突击还算顺利。一路上也有兽人攻击他们,却基本都成了库勒和雪伦的刀下亡魂。当他们两个遭遇围攻的时候唐吉诃德同时出手。游荡者捉摸着这个世界八成和之前那个庄园一样并非真实,于是下手也比在现实中狠辣得多,不再面对重甲骑士和巨大章鱼,他的攻击力瞬间上升许多,没有心理压力后便是招招毙命。
兽人的数量非常多,即使阻拦他们的不过其中很小一部分,也足够让一行人狼狈应付。等到他们终于突破兽人群后,又是熟悉的大雾。但这并不能使他们停下前进的脚步,知道走在最前方的库勒撞到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因为冲击力直接被撞得翻了几滚。
“好痛!”
雾气渐渐散开,空气中飘来这么一句话:
“你们,想要一朵玫瑰花吗?”
“……谁在说话?”
接着他们看见一位精灵女孩,手上拿着装玫瑰花的篮子冲你们微笑。
“是我啦,是我。”女孩挥手令他们都注意到自己。
“你们想要一朵玫瑰花吗?”
那一瞬间唐吉诃德觉得自己特别想就这样挑撩子不干,看在自己那个“脆弱”的心灵每个世界都要被捅不止一刀的份上。
不过其他人是不会知道游荡者心中的不爽的,因为鲁诺莱亚马上就做出回应,“我需要一枝这样的玫瑰。她就像火一样。”
库勒瞅两眼花篮。“请给我一束红玫瑰,它当如鲜血般凝重。”
唐吉诃德别过脸,看着。奇诺娅、雪伦与yves也都拿了一支,唯独自己,表情冷硬,不愿接受。
“这是来自菲薇艾诺的花朵。”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游荡者的反感,反而兴奋地对这群她并不认识的陌生人门热情介绍,“你们去过菲薇艾诺吗?那里可是个美丽的地方。”
“那是我的故乡。”鲁诺莱亚说,“而我在这朵花上嗅到了故乡的气息,谢谢你。”
“我不是出生在菲薇艾诺,不过我去过那里。如果你们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
“那……我有一个问题。”库勒说。
“是什么?”
“请问这里离你所说的菲薇艾诺有多远?”
“我也不太清楚了呢……”大概是没想到有人的思维能跳这么远,大明显愣怔了一会,然后才回答库勒。很快地,她又把之前的尴尬(如果这种感情曾在她看上去无忧无虑的乐天思维里存在过的话)抛在脑后,“在菲薇艾诺,这种花代表着最为美好之物,你们觉得呢?”
“她就像浴火重生的菲薇艾诺一般美丽。”鲁诺莱亚的语气比他更加自豪,同样来自那儿的雪伦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更注重它的颜色。”库勒实际地说。
“美丽的玫瑰当归属心爱的姑娘。”奇诺娅将玫瑰递给雪伦,附赠一个俏皮的眨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老大总是养不活这些较弱的小小姐。”游荡者想到那些被鲜血浇灌的玫瑰,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唐吉诃德却突然开始有点想念遗都的人们。 尽管他的依旧显得不近人情,女孩却递给他一个玫瑰花苞。
唐吉诃德臭着张脸收下了它。
在那一瞬间,女孩的外貌变了。
“露露?”这熟悉的桥段,却再次令唐吉诃德惊讶,他还以为按照一贯的经验自己会看到乐行。
“嘿,感觉如何?”
“糟透了。”唐吉诃德皱着脸,“介于我刚刚才给这张脸的主人骚扰过,我现在只觉得好烦。”
“能心烦也不错,要珍惜。”陆仁摇头晃脑地说着不像他的大道理,唐吉诃德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些玫瑰是多么脆弱啊……”然后他又变回了女孩的模样。
“请至少不要让你们的那朵玫瑰枯萎。”
耳边仿佛捕捉到书本合上的声音。
唐吉诃德莫名其妙就是明白这意味什么。这场太过漫长的旅途到此结束。
/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出现在一个并不算昏暗的洞穴之中——这点是很难用常理解释的,因为洞穴四周并没有开口,但他们依旧能看到眼前的事物,比如洞穴中央那张木椅,以及椅子上的女性。
“你们最终还是抵达了这里,来访者们。”她抬头看向你们,“你们一直在我的诗中。”
她抬起头,唐吉诃德便认出了对方。
艾菲拉·伊普莉尔,刚刚指引他们离开故事之人。之前那些迷幻离奇的经历便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诗歌是可以不合理的。
“我是一名诗人。虽然只是一个平凡,甚至没有什么才华的诗人,但我依然是一位创作者。我用文字记录下我经历的,以诗歌的形式让它流传下去。在我人生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中,是诗歌给了我力量。……没错,诗歌是拥有力量的,他们所见到的一切也是如此。”
“您是一位坚强的人。”鲁诺莱亚对她鞠躬,轻声说道,仿佛惧怕叨扰了什么。
“我想你们好奇于刚才的经历吧?”
库勒点头,“我只想求知其是否真实,还望指点。”
“那些就是诗。”
唐吉诃德想,艾菲拉·伊普莉尔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青年而言有着多大的意义。游荡者知道战士心中一直都压抑着那份自责,正是这份自责使他在梦境中失去了一只手臂,尽管这份伤口在他们回到现实后已经恢复,但心中的伤口却总是无法愈合。
而现在,库勒·耶索德得到了救赎。
“谢谢,谢谢,谢谢。”他轻托女士的骨手,然后落下一个轻吻,虔诚而感激。
艾菲拉·伊普莉尔的手轻轻抚摸库勒的金发,睁开眼看向他们,“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种力量,它并非魔法、不拥有魔力,但它能将创造之物化为实体,你们刚刚经历的就是那样的场景,所有的一切都在诗中,如果你们有在那些幻景中感觉到一些什么,那一定源自你们自身。”
她的目光最后锁定了鲁诺莱亚和奇诺娅两个人。
“……你所拥有的诗歌能代替静默的万物歌唱,你能让诗继续流传,记住……一切都不过是转瞬,但诗歌永存。”
鲁诺莱亚和奇诺娅深入了短暂的失神状态,很快就恢复过来。
“那么……未写之年的那位至高无上的神祇,也是用这种方式让世界流传下来的吗?”鲁诺莱亚问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问题。
“在传说中,这个世界就诞生于那位神祇的笔下,这或许就是这种力量的源头吧。”艾菲拉答道。
诗人笑了笑,不再说话。雪伦见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刚准备向这位值得尊敬的女士告别,艾菲拉却在她之前先冲冒险者们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把你们要的东西带走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垂下手,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鲁诺莱亚小心翼翼地在她的书本的夹缝中可以发现碎片的痕迹。他走过去把书拿起,再将碎片取出,递给了唐吉诃德。然后翻了翻这本书。
低下头的诗人没能看见,其他人却清晰地目睹了全过程——菲薇艾诺最伟大的法师之一,活在历史与每一位菲薇艾诺居民心中的艾菲拉·伊普莉尔如他们在诗歌中亲眼所见的那朵蔷薇,年华在她身上极快的速度飞逝,最终枯散凋零,只留下一副骨架。
“她……本就应该死了才对。她很古老了。”诗人低下头,低低地说道。
随着艾菲拉的永眠,山洞也陡然振动起来,一条通道出现,所有人都意识到山洞即将坍塌。
“走吧,去完成你们该完成的事……”
脱险的一瞬,这句宛若幻觉的忠告,成为唐吉诃德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
他回到了无名之城。
9016字
没时间捉虫见谅
因为女孩变作最重要的人需要尚在人世所以不是乐行是陆仁
啊啊啊,我燃尽了,好不容易找回号赶紧把手上的先发了
我什么都写不了……
【躺尸
————————————————————
“真是蛮力啊。”
兽群的防线在节节溃败,为了扰乱进攻节奏的幻影也被逐个击破,即使有再多的野兽上前撕咬攻击,在无法逆转的败况下,也不过是延长衍冬裔苟延残喘的一秒时间而已,但是无论怎样,那个令折途厌恶的衍冬裔苍白面孔上的肆意嘲笑仍旧如胜券在握一般。
“临死还有那么多话……”
折途不满地撇嘴,他身上的黑衣已经浸满了野兽的鲜血,在寒风中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将剑刃从尸体中拔出来,衍冬裔的血跟他们的名字差不多,带着一种严冬独有的肃杀,称不上是鲜血而是在血管中滚动的冰块,虚伪的幻象被打倒之后很快变成雪花一般的粉末消散在空中,剩下最后的真身——
“菲微艾诺的勇者!亚修!!”
随着那人怒吼的声音,宣告死亡的惨叫声为这场残酷的人兽厮杀拉上了幕布,作为点缀,在他周围还试图垂死挣扎的野兽也突然口吐白沫,颤抖地喘完最后一口气死去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已经变成了勇者的刀下亡魂,只是那种扭曲的骄傲在他被劈成两半的面庞上挥之不去。
“省事了呢。”
薇塔塔背起手,一副轻快的口气说道,她仍未收起盘旋在她头顶的黑雾,那些沾满血迹的武器正在将那些死掉的动物尸体推到一旁,薇塔塔厌恶那些肮脏的尸体便毫无表现地走到相对干净的街道上,只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和上下起伏的肩膀才能隐隐窥见这个少女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的样子。
“大家都没事吧?”
亚修一边确认周围人的伤势一边回归了队伍的中心,亚修的整条胳膊就如同在血池里泡过一样,已经看不出布料和皮肤原本的颜色,连带着一边的身子也溅满了腥臭的血液,说是勇者,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斩尽这世间所有的生灵。
“你们是……”
“嗯,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吧,小哥?”
在这种时候才发现半路前来支援的人是自己绝对不想见到第二次的人,折途烦躁地拉下了兜帽,顺势将脚边不知道是谁的残渣踢到一边,半截前肢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某具动物的尸体旁边,这时折途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尸体都开始不正常的膨胀起来。
“喂。”
脚步后撤,发出声音试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喂!!!!”
终于到了膨胀的极限,尸体在同一刻爆炸了。
不好。
折途下意识转过用袖子挡住了口鼻,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冲进鼻腔,周围的同伴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薇塔塔尝试用黑雾驱散这诡异的雾气,亚修也保持警惕地看着四周。
身体没由来地疲软。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双腿已经自动迈开了,更为敏捷blank已经退回上风口的位置,但是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跟上来,折途不免担心地回头。
“往上风口上撤退!快!”
所幸是那个固执的笨蛋终于发现了这样下去不过是自己跳入陷阱,大声对同伴下达指令之后也朝着这边奔跑起来。
故意把脚步压制在队伍的末端。
什么啊,就算是这种时候也要装出一副队长的样子吗,自以为是地给自己加上那么多负担。
这就是你所谓的勇者之路吗。
老老实实逃命就好了啊,笨蛋。
不再注视亚修,折途全力向着上风口奔跑起来。
只是在收回目光的那个瞬间,心头突然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姐姐,无论什么问题都会有答案吗?”
少年把目光从泛黄的书页上移开,金黄的眸子中倒映少女的身姿,宛如沐浴在晨曦之下的女神像。
“嗯,我想是的。”
“那么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应吗?”
少女转过半边身子,晨光从她身后的窗子中倾洒进了房间中,给这死气沉沉的增添了不少温暖,少年眼中的世界明亮了起来。
“这个啊,我想……”
喜欢。
喜欢你。
一直以来,我注视着那样的你。
注视着你的背影。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之后,少女缓缓挽起散落在肩头的散发,将其捋到耳后,微微偏过头,笑了起来。
“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 。”
“折途。”
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一样,突如其来地被切断了与现实的联系。
沉浸在虚幻的触感中无法自拔。
“折途。”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猛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壳,被硬生生地扯断了思绪。
无论多少次,还是无法适应别人如此直接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即使那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折途,能帮我们恢复一下力气吗?”
“啊,啊……嗯?”
尴尬地转过脸,立起衣领用来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亚修的表情略带迷惑看向这边,糟了,不会是刚刚出神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吧。
“真是的净给别人添麻烦……”
想要挪开步子,却又不知道去哪里好,像往常一样丢下这句话,只是多了不少匆忙应对和掩饰的味道,圣洁的光球自折途手心飘到众人的上方,炸裂之后光的碎屑纷纷洒洒落到了众人的身侧。
一阵冷风吹过,折途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四周浓厚的血雾被这阵冷风吹散了一些,虽然称不上什么视线良好,但是总归是能看清前方的事物,在浓的几乎化不开的血雾深处,一道高耸的黑影突兀地存在于那里,像是一枚漆黑的钉子钉入了心脏中央。
“那是什么东西……”小卓尔精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使用怪异的神术防御,她的声音里隐约能听出一丝疲惫的感觉。
“会是一切的根源吗……”眼见事态有了些进展,亚修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看到队长都摆出了一副休息的姿态,其他人也放下警惕开始短暂的歇息。
“那是……”
一直是队伍中最沉默的blank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影子,屏气凝息,似乎从那不详的影子上感到了什么。
“法师塔……”
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折途忍不住皱眉,虽然与法师并没有什么深仇血恨,只是过去的种种不甘与失败仍旧缠绕着他,几乎是伴随了与他一起前行的日子的痛苦,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消散了。
实际上真的有前行吗?
忍不住心底这么问问自己,折途仰起头看着那座塔,小声呢喃着。
“魔法啊……”
异变。
最先注意到的是烧焦的味道,火焰跳动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被染红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点,然后,越变越大,直直地向这边冲撞了过来。
清洗罪孽的业火从天而降。
像是无聊的谣言中那样描述的一样。
一颗硕大的火球砸在折途后方不远处,激起了灼热的石子和泥土打在他后背上,被冲击力和疼痛打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伴的呼声在背后响起,催促着他快点逃离这片危险的地方,折途扶着膝盖站直了身子,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视线从面前的画面中移开。
所有能看见的景色,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什么都没有剩下,能够让记忆依凭的物品,一件都没有剩下。
全部变成了黑色的尘埃。
跟那天一样。
太阳也好天空也好,白鸟也好。
都灿烂地不像样子,假惺惺地闪耀着。
少年像是一具失去了操控的木偶一样摊到在角落,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气,眼神空洞地看着曾经能称之为家的房屋在烈火中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曾经的居所,曾经所以的回忆,随着她的消亡都一并消失了,现在,连着徒有其名的屋子也要被人从他手中夺走了。
周围有很多人,声音很嘈杂,有同情的、有议论不止的、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信息都无法传达。
少年闭上了眼睛。
有温暖到令人作呕的温度在面颊划过。
再次睁开,被泪水模糊了的世界摇摇欲坠,就连自身的存在都颤抖不已。
他看向右手的手掌心,火焰和炙热的温度在那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皮肉被烧焦的声音似乎还在脑内回响。
她向我求救了。
少年毫无感情地看着那只手掌,旁边似乎有人在安慰他。
这只手没有救她,在最后的最后,还是松开了。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
断开了最爱之人与生的联系。
更加拼命一些。
少年看着那只手掌,突然间,像是发疯了一样狠狠撕咬起泛白的皮肉。
他听到了同伴的惊呼声,有人在拼命拉扯他。
果然,一点也不痛啊。
不会再有真正的泪水了。
我喜欢你,如果能早点说出来。
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至少。
我有资格和你一起去死吧。
“你在干什么?!”
右手手腕上传来令人疼痛的力道,与亚修的手比起,简直是纤细到可以随意碾碎的手腕。
折途回过头,亚修的红发几乎是要与周围的烈火融为一体,他身上也沾着不少细小的火苗,正忽明忽灭地发着光,看来他也为同伴当下了不少攻击,烧焦的糊味钻进折途的鼻腔。
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变成了火海,连眼前的这个人也是。
“连你,也在燃烧吗?”
——火焰带走了我的所有。
有那么一秒的冲动折途很想对面前这个比他高不少的人吼叫、发脾气、无理取闹,想让他理解自己的想法,想让他听听自己的声音,想让他看看自己,想让他——
替自己分担一点痛苦。
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折途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呆滞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亚修的眼睛,在那里面,除了映射出一片火海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又有新的火球坠落在两人的身旁,剧烈的爆炸震荡着大地,不由分说,折途被亚修强硬地拉着奔跑了起来。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从被握住的手腕那里不断地传来,燥热地让折途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亚修。”
“你也在燃烧吗?”
小声,又空洞,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话语,不断从嘴边溢出。
当亚修再次从建筑中独自出去面对那些火球的时候,折途感觉到了心头有那么一丝绝望和无力感,躲在阴暗的角落注视亚修的背影,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语言是苍白无力的纸屑,最后也抵不过亚修坚持的决意,当他已经预备好准备冲出去的时候,折途还是认命般地将神力化为护盾加持在他的身上。
“我说过的!不会让你们死在我面前!!”
那你呢,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作为一个所谓的“勇者队长”就这么消亡吗?
折途试着张口反驳他,结果在第一个音节出口之前,亚修就打开了房门,冲向外面炼狱一样的火海之中,只剩下空荡荡的门口和亚修融入一片火焰中的背影。
——我注视着那样的背影。
——你的背影。
好像对所有人都是,折途只是远远地站在不会危及到自身的地方,眺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一直这么眺望着,直到所有人都远去了,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呢。
在火焰的逼迫下,这只无处可去的小队最终还是进入了法师塔内部,然后在圣光照耀下还是阴森一片的白骨直截了当地告诉进入这里冒险者:你们还在危险之中。
“呀……”“呜哇……”
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满地白骨预兆的不只是危险的信号,还有着无法比拟的恐惧,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实才会将这么多人逼死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有多少人是试图攀爬楼梯寻找通向生的道路又被无情地推下地狱。
“咪……”
阿泽拉瑟瑟发抖地趴在大白熊的肩膀上,连那位脸上带着妖冶笑容的菲诺牧师也不见了风情紧张起来,折途环视四周,看上去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只是死了的东西而已,折途对于尸体和死亡的恐惧早就在医学院磨灭的差不多了,期初还会对他们有些怜悯和敬畏之情,只是随着太平间尸体堆积的越来越多也失去了这最后的同情,导致最后折途站在坟墓前为死者祈祷时还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持有对死者最后的尊重。
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折途悄悄挽起了右边的袖子,被用力过度握着的手腕已经明显地红肿起来,依稀还能看到青紫的淤青,反复摁压抚摸了那里一阵子,折途终究没有用神力去治愈那里的疼痛,不如说,有这种疼痛更好,垂下的衣袖将一切都隐藏了起来,连同那份阴暗的想法。
与最讨厌伤痛的身体作出背道相驰的选择。
折途掂量着刚刚捡起来的一块约莫是成年人的腿骨,为了确认是否有什么陷阱朝着刚刚发现的楼梯丢上去,冲击力下骨头在台阶上蹦跳了几下碎成骨片,整座法师塔除了刚刚发出撞击声外安静地令人烦躁,目前看来,没有什么陷阱和危险的气息。
“折途,帮我治疗一下伤势可以么。”
你也会累吗,亚修。
折途无言地看着倚靠着墙壁休息的亚修,摇了摇头,终究是老实地走过去为对方治愈伤口,之前因为与野兽激战造成的伤口又因为剧烈的拉扯渗出了血液,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刚刚外面轰炸一般的火球术多了不少灼烧的痕迹,虽然有着神术所赋予的防御加成,但是抛弃了盔甲之后薄弱的防护根本抵不住这些来势汹汹的火球。
“啊笨蛋,烦死了。”
到底是在抱怨什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驱动着指尖的白光在对方的伤口附近游走,慢慢地渗入肌肤之中修复那些被破坏的组织,清除那些肮脏的异物和灰尘。
有什么在发生改变,但是自己仍然不愿意去面对。
“自己弄…………不会的再叫我。”
被扔出的绷带在空中完美地画出一个弧线,砸在了亚修的额头上,然后才掉到亚修的手里,亚修明显是带上倦意的脸上并没有表示太多,仅仅是以不耐烦地眼神扫了折途一眼,然后亲自动手拆开绷带开始包扎起来。
——我以为你会接住的。
——你也要倒下了吗?
——为什么不更多地呼唤我呢。
只是那伤口无论如何都不是简单的神术的治疗和绷带就可以治愈的,越发烦躁,折途狠狠地踢开了脚边的一块不知道是谁的骨头,在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的一楼再一次打转起来。
“没空管我的的话就去治疗其他人吧。”
亚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空荡荡的法师塔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
蓝发的小侏儒跳起来朝着折途大喊着,想要向前迈进一步却被亚修拉住了胳膊,摇了摇头向她示意到不要生气,加瓦尼的目光在折途和亚修身上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愤愤地把眼泪和还没有说完的话语咽了回去,慌张地蹲在亚修身边帮助他一起包扎裸露在外的伤口,在一边一直不发话的零也凑了过去跟着亚修说着什么,看上去那边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那个侏儒的身姿靠在亚修身边。
真好啊真好啊。
真好啊……
——————————————————————————————————————
等到所有人整理好了伤口,体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亚修率先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带领着大家逐渐深入这座危机四伏的法师塔。
“你啊,相信命运吗?”
在即将踏上台阶之即,那个一直在浮空四处飘荡的卓尔又凑到折途身边,似笑非笑地向他抛出了这个问题,折途仍是看着脚下的台阶,重重地踏了下去激起了一片灰尘。
“你相信吗?”
薇塔塔更加凑近了一点,重复了一边刚才的发问,折途偏过头看着那张带着盈盈笑意的脸,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看上去深不可测,但是只有一点很确定,得不到答案她是不会放弃的。
“你……”
“不相信。”
斩钉截铁的回答直接打断了薇塔塔的第三次发问,折途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感情的色彩。
“无论是命运也好还是奇迹也好,那种可笑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我不相信命运,也不会相信奇迹。”
“那你是不相信自己的神祗会为你带来福音吗?”
小姑娘笑着用手指卷起散落的长发,摆弄着发梢。
“我不相信那种廉价的祈祷会传达到神明那里。”
“我只相信我自己。”
折途顿了顿,看向台阶的尽头前进的人影,又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
“因为那是我的东西。”
我在追寻什么呢。
她的笑容吗?
我一直知道的。
她的影子就在我的面前。
欺骗也好,替代品也好。
都无所谓了。
因为——
那是我的东西。
“自欺欺人。”
薇塔塔的嘲笑声传入耳中,然后消失不见。
啊呀爆睡之后就得上班,挤出一堆苏物,先发了再说。
“发生了什么?”
斯林特尔在喉间询问了自己。二十分钟前才从那有龙的世界回来,拖着满身的疲惫和风尘,忽然之间回到无名之城,竟然生出种无以言表的错觉——这个自己应当已经熟悉的城市变得如此陌生,而且寂静得吓人。第十六分钟的时候沉默者们失散在无人的街道上,像极了又一次被自己的队友们遗忘,那种孤寂的局限感化为雾气笼罩着世界。
诗人敦促总也懒在肩上的夜鸦起身,那懒惰的鸟类不情不愿的展开双翼,探查起周围的情况来。于此同时,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就在肩上一轻,飞离了自己的躯壳。诗人退至最近的垂直面,把自己隐藏在周围民居的阴影里。夜鸦在半空中滑出轻灵的八字形,那个类似无限、代表着无异状的符号在原地缠绕着,鸦类的翅间飞掠过浓厚的雾气。
斯林特尔不敢深深吸气,总觉得着雾中有些什么不妥当的东西。灰蒙蒙的斗篷笼罩着她的气息,雾气也同样隐藏着些什么。女孩儿可以听闻那不可见的领域中有蹄类细微的足音,像是绞索上的线绳绞住了她的呼吸——
这可称不上没有异常,相反的,异常在此刻满溢出来,古怪的缠绕住了诗人。
在雾气中显出那白色的鹿角。如同狂风枝桠似的的雪色鹿角缓慢的转动着,好像那被隐藏起来的生物正在游移不定。雾气像是流云一般被切开,顺着那枝桠流淌,缠绕以及装饰。
碦哒,碦哒。那鹿又在雾气中徘徊了几步。
诗人诅咒不出来,只好压低了声音尖叫。她退了半步,被黑石绊了个踉跄——那黑色的石头上生长着乳白色的花纹,上面置着一攥白色的浆果和野花攒成的胸花。斯林特尔认得这一切,她现在所站的地方是阿母疯了之后永远徘徊的地方,那胸花是阿母对她最后一丝的爱。
女孩儿,站在此处,望着那林中的白鹿。
那白色的鹿角大半都显露出了形状,它并非根植于巨鹿的骨上,而是从另一个女孩儿乱蓬蓬的黑发中生长出来。
“好久不见。”阿梓说道,她慢慢转过头来,仿佛被那沉重的鹿角所困,“想过我吗?”
那魂灵的细节飞速的按照诗人的记忆完善着:微笑起来唇线的角度,手上淡白色的伤疤,迅速明艳起来的褐色眼瞳,胸口与发色呼应的浓黑。女孩儿的样子介于小渔村里的幼童和那提耶尔的少女,那些细节在变动的时候如同色彩的漩涡,一眨一眨的闪动着。诗人手中的猎刀低垂着,刃尖向着土地颤抖。
“想过,每个失去梦境的夜晚。”诗人这样回答道。她的脑子在头骨里痛苦的尖叫,仿佛被每一场见过的烈火同时灼烧着,而她的灵魂咆哮着要将斯林特尔本人开除出去。女孩儿无声的翕动嘴唇,其中的一部分打定主意要把夜鸦的脑袋拧下来,这叫他妈的没有异状?
而她剩余的部分不赞同也不反对,他们已经疯了。
“想过?”阿梓身上白色的短绒皮毛迅速的褪去,她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好似婴儿方才脱离母体。那流云似的雾气越发的浓厚,扼住了诗人的呼吸,令她只能茫然的眨眼。
“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黑发女孩儿堪称明艳的笑着,她的鹿角以不合常理的方式折叠着生长,如同斯林特尔此刻无限滋长的恐惧。她的手里拈着朵黑色的花,引得诗人低头去疑惑自己黑色的胸花去了哪里。
那儿只有一丛白色的野花和浆果,正在洞穿她的心口,被汹涌而出的血色染成一种难看的暗色。
诗人在尖叫和崩溃这两种选项之间无法做出抉择。
做了什么?她想。我怎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在这种极度的混乱好恐惧之中,诗人的手反而先行稳定了下来。斯林特尔不再在乎那从自己心脏里穿过去的植物,不知道为何,此时脑中想起的反而是很多年前所见的一句诗歌。
-我们从林间苏醒,不知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我们战斗,只为取悦时间之外的混沌邪物。
-血祭吾神!颅献吾主!
向那无限混沌许愿,我想要离开这里。诗人漫不经心的想。
黑发的女孩儿站在原地,仿佛在思索什么。她花了一点时间去靠近斯林特尔——这当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因为诗人似乎被吓呆了。那白色的鹿角显露出如同海风般纠缠的形状,末端尖利得如同被磨尖的骨头。
诗人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用视觉去查看,才发现那鹿角生长着洞穿了她的胸口,把她钉死在了墙上。斯林特尔的左手动了动,几乎负担不住那沉重的猎刀,好像身体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损坏了,而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我做了什么。”她眨了一下眼睛,“做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之后的无数次。”
诗人抬手,用几乎要令身体损坏的方式使用猎刀攻击眼前的形体。阿梓的褐色的眼瞳渐渐浓黑起来,占满了整个眼眸,她以一种经过训练的精准空手格住了诗人毫无章法的一击,并且挫伤了斯林特尔的手腕。这一下真的很痛,痛得诗人几乎要哭了出来。
紧接着那鹿角又分出一枝,洞穿了诗人的掌心,把她像某种珍惜的昆虫似的保藏起来;很快是第三枝,这次把内脏绞作了一团。这可怖的场景几乎使诗人着迷般的分了心,结果那猎刀被夺飞了出去,旋着斜插进林间的土地里。
“啊……”诗人发出了像是被卡住了的声音,生长的鹿角洞穿了她的头颅,她可以感觉到流淌下来的东西遮住了一些视线。
这很奇怪,不是吗?我居然还在想事情。
她看不清还有什么地方被鹿角穿过了,只能看着阿梓和她在一起时候露出的那种不变又温暖的微笑,在自己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脸上高保真的还原着。斯林特尔几乎忍无可忍,她稍一移动就能感觉到那些异物在身体里撕扯着肉,那种异常的感觉此刻在她的脑袋里搅动着。
诗人的手心被轻轻的碰了一下,有点像犬类冰凉的鼻子触碰的感觉。她认为自己在动用那些长在她颅脑里的鹿角思考,它们似乎也同时在替代骨骼和其他的部分。
我。里德。
那在她手心里的指尖轻轻的说道,代表着里德这个名字的手势在诗人的掌中稍瞬即逝,但能感觉到短短的指甲的坚硬感觉。
看到。乌鸦。
诗人的手指抽搐似的收了一下,紧接着是个她认不出的词语,但她还能记得在银龙祭热闹的夜晚,沉默者的同伴们在手心里传递的字字句句。
啊,那是个无限的符号,首尾相接,是诗人花了半盒子亮晶晶事物的代价才教会夜鸦的飞行轨迹。
可是阿梓穿过那鹿角的牢笼看着她,笑的那么真切又温柔。从诗人自己心头生出的花朵沉甸甸的低垂着,沉默的哭泣声从那些颤抖的植物里传来。如果有怪物能让她看到这些,为什么不能也让她感觉到那些呢?
说不定那些和同伴们一同行走的日子也只是怪物给予的幻象,她现在其实在家乡污黑的泥水中渐渐腐烂死去,眼珠子被翅膀上有着空洞的不祥挖出并且带走了。
女孩儿如同狂犬一般张开口,露出牙齿去攻击眼前的敌人。每一个被牢笼穿过的地方都因为这剧烈的动作撕裂了,她的臂骨裸露了出来,肌肉断裂,皮肤破烂。
可那犬齿还是互相交错,一击而空的疼痛沿着头骨飞快的传递着。
她的身体更加崩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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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的掌中握着女孩儿纤细的脖颈,他的手指精确的压着血管,直到诗人疯狂又悲伤的眼神渐渐熄灭。
就算他眼中的世界已经恢复了正常,但盗贼还是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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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林特尔那随着夜鸦飞走的魂灵似乎正偷偷摸摸的回归。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发生的这一切都没有伴随着应当而来的疼痛,只有那格开猎刀的一击,是里德出手造成的伤痛,有东西蒙蔽了她的感官,却能被真正的疼痛穿透。
“你还好吗?”里德说,“怎么哭了?”
然后诗人发现自己靠坐在墙边,刚刚醒来。盗贼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像看着一头帕马尔蜥蜴突然开始用后肢站了起来并且开始跳舞。
向那无限的混沌许愿,我想要逃离这里。
“没事。”她尽量保持平稳,显然是失败了。诗人只平静了三五秒,就又不得不把脸埋进手心。夜鸦又占领了她的头顶,半张着翅膀,倒是如同安慰的拥抱一般遮着她的侧脸。“谢谢。”
斯林特尔的声音还在颤抖,她疑心再这么下去自己只能开创一个新的音乐流派了。盗贼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以诗人好不容易分出来的注意力来看,他突然对地上的一个小石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
诗人发觉到在下雪,是好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那些灰烬似的东西好像不会融化,在女孩儿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在里德的发间积起来了。
“好像……有点冷。”他语带犹豫,望着无人的街道。没有之前可怕的雾气,穷尽目力也只能看到石子和沙土的路径一个劲儿的延展到天边。
“走吧。”诗人最后用衣袖抹了一下脸,留下道灰乎乎的痕迹。她的唇角凝固成一种近乎冷硬的角度,像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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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不断的回到同一个地方大概已经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诗人和盗贼分牵线的两头,直到那随便摸来的绳子忽而一松,连查看的努力都可以免了去。
斯林特尔没有费心把绳子收回来,那截已经断了的绳索一端系在她的手腕上,一端毫无疑问的一直拖到那无限重复的混沌里去。反正那边没人,她冷硬的想,也不会有人踩到它。
诗人拖着那断掉的牵绊朝前走着,越走越远。直到她被那第三十二次出现的凹坑绊了一下,才发觉双腿已经不太听使唤,正抽筋似的疼痛着。女孩儿不得不靠着边上民居的墙边,粗粝的墙面蹭着她的脸颊,但还是抑制不住诗人想要就此倒下的冲动。
“无聊。”她大声说。
向那无限的混沌许愿,我想要杀死这里。
然后习惯了独自一人整整好几年的诗人花了半个小时给自己燃了堆火,在那火堆里的,无疑是什么意外奢侈的雕刻或者名贵的木材,这是她对现状最后一点反抗。在搜刮了几处房屋之后,除了那些贵的要死的木头之外,收获的只有一堆看上去还算新鲜的食材。
当然,还有一口锅。诗人席地而坐,看着在火上熏得发黑的金属块和那咕嘟咕嘟的汤汁,仿佛回到了每一个在田野间或是亚麻田里独自度过的夜晚,她又一次取出自己的鲁特琴,那老旧的乐器发出仿若散架的吱呀声,琴面在跳动的火焰前微微发热。
其实自从归入沉默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写过新的诗篇。但在此时此刻,她想要唱点什么的心绪无限放大。
就算是梦境,就算是幻影,都有了记录下来的价值。诗人的手指自发的在琴上拨出一段回旋的小调,却迟迟无法开口。在这孤寂的单调旋律之中,夜鸦忽而朝着前方嘶叫了一声。
“嘘,有人的话你就会吓到他了。”
“大姐姐吃那么多的话,会胖喔。”
“如果胖了,就把身上的肉割下来,放回汤里去煮。”诗人抬眼看着那无邪的幼童,听了那么恶心的假设,她倒是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斯林特尔停下了手里的旋律,那老旧的琴被她放下,在脚边发出一声悲鸣似的回响。
“那我会推荐大姐姐喝一罐调料,自己跳进汤里去。”那女孩儿整了整在这种气温下太过单薄的衣裙,在火堆侧面坐了下来,“用文火。”
“那在我被煮熟之前,就会被调料咸到掉光了头发而死的。”
诗人心说这世界肯定有什么地方已经坏掉了,说不定是作者坏掉了。她取下胸口别着的那朵黑色的伪物,等了几秒之后把它别在那女孩儿鬓角,又把手腕上系着的绳索收了点儿回来,从中抽出一绺,结成回环,在手指上撑出复杂的绳结。
“来玩吗?”斯林特尔向着是敌人无疑的人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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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的长刀上燃起的火焰几乎要被围攻而来的人影压灭了。无疑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非常接近最后的核心。炽烈的刀光一下子斩断了数个粘稠的黑影,但那些东西就和云一样茫然的飘忽起来,花了三五秒钟,又弥合在了一起。
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在那六十一次沉默的轮回之中,不是一次一次做着更无望的努力吗?
少年人的眼神总会比他的刀光更加锋锐。
那些黑影变形着抓住他的手脚,但陆仁只是发出更加嘶哑的咆哮,把束缚住他的东西扯断!毁灭!风火连城的刀光一道叠着一道,一道紧似一道,明明燃着的是火焰,却像暴风一样愿把一切绞碎。
不像龙,不像兽。
在混战的上空,一对黑色的鸦类翼尖相对,盘旋飞行着。陆仁分不清楚哪个是那贪婪的不祥,哪个是变形后的斯林特尔,他只是在自己身上的负担加重到无法挣脱之前,努力创出一片最大的空隙,直通向那幼童的黑影。
陆仁想喊,但他的声音嘶哑到了发不出完整的词句。他从胸臆之中发出一声混沌的嘶吼,扯断了抓着他右手的黑影,把风火连城向着空中掷去!
黑影们啃食着他的身体,但也拦不住他的这番动作,那长刀以一种精准的角度被掷向天空,紧接着素白纤细的手接住了那刀。
风火连城上永燃不息的火光消失了,如同在寒冷的冰雪中注定熄灭的篝火。斯林特尔身上鸦羽飞快的褪去,但剩下的那些,就像是一章黑色的舞曲。
少女携着长刀,押上自己的体重和满腔的哀伤。
让你听了那么多,真是抱歉。
很多事情做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之后的无数次。她露出此生最为张狂又飞扬的笑容,最后一次。
那是血肉和骨所发出的苦闷声响,都沉闷的破碎着,女孩儿污黑的衣袂翻飞,在她的身下血和冰顺着长刀的刀刃分开并且绽放。
我向时间之外的无限混沌许愿,毁灭那至高至圣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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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求求你。”她在还给陆仁长刀的时候轻声说道,“我不想死。”
“嗯?不会的。”那少年满身的疲倦和血污,但依旧目光灼灼。
“你不懂,但是,谢谢。”
莉芙并不会去思考为什么会和眼前这对体型相差悬殊的组合结成队伍。
“莉芙也想坐!”
如孩童般的渴望眼神并未能打动零的原则,与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喵萝拉不同,对方好歹是个有着一米七身高的女性,于情于礼都并不合适。不过出乎零的预料,自己仅是礼貌地摆手回绝,对方就如乖孩子般微笑着点头应诺。
“那,这个这个!”
下一刻,被莉芙掏出的猫薄荷瞬间吸引了注意力的喵萝拉,终于在对方不带有丝毫恶意的笑容攻势下失去对陌生人的基本警戒,自零的肩上坠落至无尽的薄荷深渊。
正思考着该如何向两人介绍莉芙的伊格,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顾虑是彻底的多余产物,叹着气跟上了莉芙和喵萝拉的玩耍步伐。
其实这并不是单纯的友好交流聚会,伊格的师傅在给伊格布置任务的同时,也有意让伊格去吸取更多的团队作战经验。所以这一行的目标是捕获破坏森林环境的粗鄙毛贼。不过,对手的程度似乎和三人并不对等。
至于为什么说是三人——
“哇噢!”
战斗正要开始,莉芙已经十分乖巧地站到了绝对不会被波及到的后方,如看现场的童话表演般蹲在原地瞪开了期待的眼睛。
对于这群惯于偷鸡摸狗又没有什么战斗经历的毛贼来说,零很强。
仅是试探性挥出的直拳,就已经轻松将一个自信过剩的小贼迎面击飞,在他尚未完全挥下看似不甚坚硬的木棍以前。
同伴的身躯掠过眼前径直飞出,一下子涌出恐惧的两个贼伙,分别迈开步子试图从左右同时举起兵刃夹击眼前的不倒巨躯,却依然被对方转身挥出的回旋拳风给震住脚步,继而在分别挨上一记恰到好处的腹拳后颓然倒下。
一下子解决掉三个毛贼的零,脸上依然平静得像是在进行平常的身体锻炼。就连在出拳前从零肩上跳下的喵萝拉,也毫无紧张感地拾起枝条戳向倒下的毛贼后背。
然而,毛贼并不只有三个。潜藏在草丛暗处的贼首悄然抬起手弩,却在箭矢击出前被更快的弓箭精确命中手背,吃痛得狼狈滚出。
在伊格眼里,这样的隐蔽并不高明,更何况是这种利用自然条件的雕虫小技,简直就是在德鲁伊面前班门弄斧。未等毛贼缓过,下一支箭矢便以更为凶狠的去势狠狠地钉上毛贼的另一只手背,让他彻底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意志。
简单的热身,不过刚才近战和远程的瞬间接应还是让伊格有了一定的收获。只是——
“好棒好棒!”
完全转职成喝彩观众的莉芙高兴地在后方拍手鼓掌。这让本想让她学着一起战斗的伊格莫名不快,一下子转到她跟前拎起了她的耳朵。
“呜呜莉芙知错啦知错啦——”
伊格终究没能敌过对方即使在吃痛下也依然威力十足的笑容攻击,以望天长叹作为教育的最终结果。
其实,这仅仅冰山一角。
为了节省开销而决定跟莉芙住同一间旅店房间,这是伊格造成苦难的开端。
第一天晚上莫名的犯困,早早入睡后却于梦中感到浑身的不自在,直至天亮才发现自己的身躯被某人从后紧紧搂住——
睡得比谁都香的莉芙,正嘟囔着轻蹭自己的头发。伊格顿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无计可施。
从心理年龄上,莉芙显然只是个孩子,这种睡觉粘人的行为并不存在恶意。
然而——
她比我高。
她比我高。
她比我高。
这种结论一直无声冲击着伊格的世界观。的确从外观上看,反而更像是莉芙将伊格拥入怀中。
结果到最后伊格始终是摇醒了莉芙,并试图教育她什么是正确的同房礼仪。
“但素抱着伊格睡好书糊——”
含糊着应答的莉芙直接将目标转移至伊格掀开的被子,紧抱着再次眯上眼重归迷糊。
算了,不跟孩子计较。作出这个决定的伊格却在第二天晚上遭受变本加厉的撒娇攻击。
“莉芙想和伊格一起睡。”
伊格当然知道这个一起睡没有其他古怪的意思,但本来就不喜欢和别人共寝的她,还是给予那抹期待的笑容一个断然的拒绝。
莉芙很乖很听话,在伊格认知的大部份情况下。
所以在大半夜醒来的伊格被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吓了个措手不及——
说好分开睡的莉芙,居然在夜里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再次抱紧了自己睡。
这又是什么鬼?
这又是什么鬼?
这又是什么鬼?
正当伊格准备转身拎起莉芙的耳朵时,一道微弱的梦话如影随来。
“不要丢下莉芙……莉芙会乖的……”
伊格终究未能顺利转身。梦话里隐约的些许哭腔,与自己所认知的莉芙截然不同——或许是被她那张似乎永远都无忧无虑的笑脸给洗脑了吧。
彻底放弃抵抗,伊格就这样试着习惯在他人的拥抱下调息入眠。
当然,没有谁会忘记此行的主要的目的。
于阳光的森林下碰上的第二波毛贼,乍看之下实力要比上一波高上那么一个档次。
依然一马当先的零,以如暴雨般密集的直拳连打,狠狠压制住为首的三个近战毛贼。锐利的拳风逼得架起兵器的三人连番后退,力气在招架中逐渐流失。
试图在身后给同伴作射击掩护的两个贼伙,始终没能顺利射出一箭——捕捉到他们动作的伊格,早已抢先用箭矢射中两人的手臂,继而越过零的顶上,纵身在枝条间飞跃,快速逼近那两个在下一刻就被第二道箭矢射中小腿的可怜家伙。
要活捉这些家伙并不是难事,所以零和伊格都只用上恰到好处的保留实力以进一步锻炼自己。喵萝拉这次也不再是单纯地看着两人活跃,而是吟唱着恢复体力的神术让零的连打锻炼更加轻松。
不过,有一个人却直接陷入了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迷惘。
伊格在战斗前给予莉芙的只有在后方用神术支援他们的指示。
但是她没有料到,莉芙根本就没有学会该怎样正确施放支援神术。
连打间,零突然感到拳上涌出一股莫名的内劲,竟于出拳的顷刻将当头毛贼的兵刃狠狠击飞——没有人会联想到,这是莉芙误打误撞的成果。
没学会正确的神术使用方式,也没学会任何支援队友的正确方法,莉芙仅是放弃思考般盲目进行祈祷——也可以理解为胡乱使用根本未曾掌握的支援神术,歪打正着地抽到加强力量的手牌然后也正好塞进了已方武僧的手里。
并没有注意身后变化的伊格,在着地的瞬间遭受自草丛突袭而出的贼伙埋伏。刀刃上的寒光并未能让伊格震惊,挽弓在手的她早已察觉到埋伏的存在,此刻仅是用来锻炼自己的良好基石。
零距离射击,一直鲜有在实战锻炼的伊格以更快的反应速度将箭矢抬至对手眼前,却未能料到下一刻意外的发生——
本是慢上一拍的刀刃,居然在瞬间莫名加速,甚至抢在了伊格射出箭矢之前。险些愣住的她,始终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弓箭瞬间脱手后以后跳及时闪躲。
惊诧尚未散去,偷袭的毛贼早已被伊格的黑犬扑倒擒获。是他在保留实力?不,那一刻的加速时机太不自然了。
“莉芙好厉害呀喵!”
在知道莉芙顺利给零施放增益神术后,喵萝拉一下子就改观了——毕竟自己虽然在恢复性的神术上颇有自信,但面对同样资历不高的莉芙,自己在增益性神术上明显相形见拙。
被夸奖的莉芙也高兴得拉起了喵萝拉的手不住转圈,却完全没注意到耳朵的再次受难正在悄然逼近。
“呜哇!”
耳朵被拎起。
“给敌人增益很厉害么!”
高兴的笑容反而在此刻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呜呜莉芙不知道发生什么啦——”
即使痛得眉头紧皱,也依然无碍那笑容无辜横行。
“你就不能先选择好正确的神术和目标再施放么!”
没有参与对话甚至连轻叹都给省略掉的零,早已默然收拾好倒下的毛贼,一并用绳子打包了起来。
“但是莉芙不会哎——”
“不会你又用得出来!?”
“莉芙只是在向神明大人祈祷啦——”
“哇!是祈祷吟唱!莉芙果然好厉害喵!”
“她厉害得都快变成完美第六人了!”
回过神来的伊格这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要对插话的喵萝拉吐槽的角色了?
连最基本的恢复神术也不懂,虽然当初的确隐约感觉到了未来潜能的可能,但现在真的无法当成可靠的战斗同伴去考虑。
智障牧师欢乐多,摸彩神术一时爽,全队火葬场。
脑海莫名浮现起莫名的打油顺口溜,伊格开始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反过来被莉芙牵着走。
第一印象,古怪的孩子。
第二印象,乖巧的孩子。
第三印象,爱折腾的孩子。
第四印象,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孩子。
然而,自己始终无法讨厌起来。
……………………
…………
……
“所以,这就是我们最不可靠的牧师,莉芙。”
在简略整理了关于莉芙的战斗表现后,伊格向初次见面的两人介绍了身旁这位晃着腿好奇地环视四周的超级大孩子。
“带上她是为了增加额外的惊喜么,还真是别具一格的情趣。”
名为迪诺的盗贼浅笑着瞥上莉芙。
“让人眼前一亮的牧师,愿意和我一起去感受下属于大人的快乐吗~?”
名为弗雷亚的牧师故意向莉芙抛上一道玩笑似的暗示媚眼。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单纯微笑。就连擅长故意开玩笑挑逗他人的弗雷亚也轻叹着微微耸肩。
因为接取了特别的任务而传送至这座陌生的城市,四人碰上了似乎是和他们接取了相同任务的两人。在零的建议下,六人来到了城市的广场,占据了公用的聚会桌椅初步地相互认识起来。
“既然你们愿意带上善良的累赘去冒险,跟着你们至少也比和那些各怀鬼胎的家伙们混在一起要好。”
“不要让我太无聊了哦,伟岸的零队长~”
肯定了他们的迪诺抱头靠上椅背,弗雷亚更是玩味地伸手摸了一下零手臂上的肌肉。
总之,队伍是组成了。在伊格的第一印象看来,这两人似乎不坏。
或许自己还要继续兼职保姆的角色,不过既然把路走开了,也没有回头的意义了吧?
得到伊格的同意,同时将猫薄荷递给憋得有点难受的喵萝拉后,零终于将目光放回到了未知的前方。
“那么,队伍的名字是……”
*有些对话来自于露露的天意如刀:http://elfartworld.com/works/66445/
*其他人提的很少,随便响应抱歉
*吃我安利BGM:breathe me /sia
*憋(bian)文(mi)
*小黑屋骗我!!我以为5510结果5647
*小黑屋有毒!!!elf有毒!!!!!!!!!!!!!
炽热的风撕裂了白光,裹挟着干燥的沙尘与热度侵袭着一切外来者。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斯林特尔都不得不眯着眼睛,拉起兜帽来抵御这种自己从来没有适应过的气候。
尖细的手杖几乎一下子就陷入沙中,没有办法再给予她任何支撑。虽然她还有眼镜和斗篷可以遮挡一下烈日,但热量仍使诗人感到舌尖发干,头发毛躁,而其他人相比起她而言,似乎都相当适应这种环境。诗人到现在只是强记下现在同伴的名字,对他们几乎毫无了解。在她面前所展现的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奇特景象——绵延的金色沙漠,如同巨兽背脊般蜿蜒的沙丘纵横镌刻着风的形状。
作为回应一般,贴着地面的风将沙脊推移了不可察觉的一丝,灿色的尘烟融化在炎热的空气中,干枯到辨认不出来的植物被压倒后苦闷的发出脆响,沿着某一个方向延伸到远方城市的剪影去了。整片大地都像是巨大的共鸣体,在发出某种低沉柔软的声响。
诗人刚想开口,就被干燥的风灌得咳嗽了起来。风本不算太大,但对于她这样从小生活在湿润气候中的人来说,就像是在烤炉边上呆了一整天。
是这样的吗,沙漠。诗人将沙漠这些个陌生的音节在舌尖上滚了又滚。
或许莫约一个小时之后,这队突然开始旅途的人们就能到达最近的城市。虽然来到这里的方式难以揣测,但想来也就是想把众人引去那座城市罢了。好在同伴之中不缺具有经验的旅者,各方面的准备也已经算得上充分——水的分量相当足,几乎到了让人不能理解的地步;不过这些在沙漠中都是算得上是好事。
众人在短暂的交流沟通之后就开始埋头前行,这里的气候实在让诗人难以接受,只好选择把自己遮得严实些、再严实些。陆仁看到了诗人的这些小动作,又无声的扭出一个笑容似的东西。虽说在沙漠中行进要节省体力,但一来旅途还没开始多久,大家的体力都还不错,二来目标明确清楚,不用承受漫无目的之苦——显然大部分人都算的上兴致高昂。
“没想到我们经历了那么些怪事,最后还是绕回沙漠里来了。”萨米尔的名字总让诗人想起一名叫塞缪尔的刀客,他的花栗鼠“球”此刻还算的上精神,在他的肩上趴着,往能遮阳的衣褶里钻,“到底是几个意思?”
“吾首先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显然同为半精灵的吉泽尔就没有那么多共鸣。她显然也不是那么适应这种奇怪的环境,对于外界的反应似乎总是慢上那样一星半点。里德和克鲁鲁对视了一眼,无言的将眼神错开了去,免得撞上似乎要对呛起来的萨米尔和吉泽尔。
“不用在意。”陆仁尽量简短的组织语言,用斯林特尔能听见但又听不太清楚的声音说道,“放着不管就好。”
陆仁在短暂的几句交流之后又沉默了下来,不言不语的往前走着,仿佛只要一没跟紧,他就会走到天边去,然后融化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中。诗人觉得有种不适的尴尬,似乎全然要算在和同伴还不太熟悉头上。萨米尔和吉泽尔有一句每一句的互呛她倒听不太真切了,也许是体力的消耗对于诗人来说,已经不够她应付更多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了。
沙和风灌进衣袍之中,使脚步变得格外沉重。诗人努力不去想与现状无关的事情,但是失败了。或许沉重的并不是灌进一切缝隙的沙子,而是被不小心带进来的东西。
一张旧旧的寻人启事,被扯掉了一小部分,但还是可以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诗人已经不需要也不愿意再去读一遍上面残缺的文字,就能拼凑了出某种用蠢蠢的语调念出来的句子。
虽然和想象中的有所出入,但这张寻人启事应该找的就是她没错。用细细线条绘制的更悲伤、又年幼上好几岁的斯林特尔正透过灰蒙蒙的污渍看着诗人,唇角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倔强。阿梓特有的细长的字体往一边倾斜着,记述了一些她的外貌特征(惹眼的灰发、蓝绿灰的眼睛和下巴上因为淘气而留下的一块疤痕)。她甚至都能听到阿梓细细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清晰。
“……我知道,是的。”在诗人的父亲离开家乡之后的某一天,阿梓曾经这样说过,“其他的顾虑我都想不通,但只要做他做过的事,成为他成为的人,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去过的地方。”
黑发的女孩儿目光灼灼,简直犹如无声的审问。斯林特尔偏了偏头,把自己藏进兜帽的阴影里面。
现在你找到我去过的地方了,然而我已经不在那里了。她在心里这样复述了一遍,几乎要崩溃。本来被奇怪的语音吸引了注意里才去关注那片和自己通常没什么关系的告示,当她掀起叠在一起的某张告示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现在那张寻人启事只有这一片在诗人自己手上,其他想必大半都还留在那个酒馆里、或是陈旧的纸张在拉扯的过程中已经脱落。在她几乎要放弃自己愚蠢的执念,准备好忘掉在外漂泊的四年回到家乡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为何物的东西带到了所谓的无名之城,又被甩进了这片茫茫的沙漠之中。
所有的念想之余下这片陈旧到有些酥烂的纸张。
斯林特尔把它又捏得更烂了一些。
诗人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陆仁把一个某种动物皮制成的水囊递到了她的手边。
“喝点水吧。”他甚至没有费心解释自己的行为,诗人也无甚兴趣去问他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她把残破的寻人启事折叠了放在胸口的口袋里,正压在在烈阳和干燥的风中变得有些干枯的花与浆果下。女孩儿搜罗了一顿各种语言里愤怒的词句,把它们一并嚼了。见鬼去。
斯林特尔将水小口的咽下,顺意吞下了与现况无关的思绪。这多多少少让她不那么难受了,于是她将这一小袋负重挂在自己身上,再次将心绪投入到前行之中。
结果当到达城市的时候,水喝的要比预想当中的多。诗人晃荡了一下那个水囊,只听得里面传来沉闷的水声。这里的建筑大部分倾向于诗人从没见过的一种建筑形制,大约是由厚厚的墙壁和较小的窗户组成,诗人考量了一下当地的气候,深以为然。据同伴们所说,这片名为格贝利的沙漠的另一端是一部分人的故乡遗都。
“作为一个有大量水资源的城市……怎么说呢,比我想象的要荒凉啊。”里德摊摊手。
的确,如果这里大部分都是干燥得沙漠,那么拥有水的城市理应成为某种程度上的商业中心,最不济也是一个大型的补给点,人们的生活也应该相对比较适宜。而这里,如果不是远处稍稍可辨的几处人烟,斯林特尔几乎要以为这里因为某种变故已经是一个死城了。但在城市里,风沙总是相对好上那么一点。脚下踩着的也不再是柔软滚烫的沙子,而是经过某种处理的固化的砂石。
因为有了福利一般的联系工具,于是几人打算分队行动,也因为总的人数异常恰当,刚好朝着三处分离的方向两两照应着探索。陆仁点了诗人同他一起,诗人也就懒得与他执拗,按耐住想要去研究那些像是有着小眼睛似房子的想法随着他去了。一路上也没生出什么变故,毕竟从分开的地点开始直至东边的水渠,空旷异常,显然也有安全方面的考量。整条引流上来的水渠都一览无余,想要动什么手脚都难上加难。
无论哪个方向出现任何异变,光是从藏身处冲到他们面前的时间,都够得上身边的武僧或者是可能存在的守卫把来人剁翻在地个好几十次。诗人乐的清闲,最后总不至于要她抡起琴来打人。远处可以看到平静的湖面在日光下如同一块巨大的未知金属,只是有着像潜着怪兽似的有长长的痕迹。
“真是奢侈啊。”诗人轻声嘀咕,“这一天的蒸发量……”
陆仁朝她的方向斜了一眼,没接住话头,简直能感觉到那玩意儿重重的砸在地上,腾起一阵烟尘。两人朝着水渠走着,直到被人喊住。
可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太过欠打了,诗人无言以对。
“停下!”一名侍卫似的女性出言喝止,“陌生人,不要再接近水渠了。”
诗人能感觉到陆仁那似乎有什么一直绷得紧紧的东西断掉了,啪的一声。她不得已伸手拉住了陆仁,能感觉到他的手干燥、稳定,随时准备着握刀,在出鞘的那一刻斩尽天下一切。斯林特尔不知道他读不读得懂在掌心里比划的手语,但她还是悄悄的在掌心比了个代表小心的手势,像是害怕的抓着暴脾气哥哥的衣袖。
“我们只是旅者,之前被人冲散了去。”诗人拉下防晒的兜帽,一下被阳光耀得睁不开眼睛,拉着陆仁的手有意无意的吧并未持有武器的双手展示给对方,“想要就近打一些水,以解燃眉之急。
或许是斯林特尔已经骗倒了万千年长女性的幼颜起了作用,对方的神情看上去缓和了一些。“如果你们需要水,可以去街上的旅店购买。”女侍卫道,“毕竟水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可是……我们身上没有钱了。”诗人露出惶惑又无助的表情,“求求您了,我们只想救救急——之后会想办法挣钱买水的。”她分不清楚自己捏了陆仁哪根手指,总之捏得他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们的钱都在同伴那里。”陆仁耐心不好,手又被一个小姑娘捏得生疼,语气便沉了下来,“我妹妹她身体不好,我很担心。而且,”他的语气生硬,“我们也不想做些没必要的事情。”
诗人心说这家伙虽然说话的时候不太利落,但胡说八道的功夫倒是不差。自己的瘦弱纤细每一点都能给这家伙的谎言佐证,一路风沙走来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挺狼狈。女侍卫似乎对这两个骗子放松了点警惕,示意把水囊交给她。斯林特尔把自己身上还有一丁点儿水的水囊交了出去,看着对方像是在检查夹层或是其他微小的关窍。
幸亏之前多喝了点水,不然那么多胡说八道可能就此被揭穿,会不会打起来倒是另说,但行动应该会变得更加辛苦——看对方的装扮,多半是什么地位比较高的人的侍卫,在这样的城市里,或许是王族的兵力也并无不可。诗人发现她还拽着陆仁,刚想松开的时候却想起刚刚一大段胡说八道,只得拉得更紧了些。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女侍卫把装完水的水囊扔还了回来,还是有所戒备的挡在旅人和水渠之间。
“之前有随商队到达我故乡吟游诗人传唱过这里。”陆仁干巴巴的说着,语音比一开始利索了不少,“我们只是神往着富饶的水源和商业,慕名而来。毕竟是冒险者。”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令诗人又往他的身后躲了点儿。
“不过你们这儿,对水源倒是护得异常严实,与我家乡相比,那可是严密了太多。”陆仁似乎说的停不下来了,他顺势环顾了一下四周,“诗人所说的丰饶的商业,也没有见到。”
斯林特尔听他话里带刺,不由得又捏了捏他的手。幸而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阴沉的叹了口气。
“因为最近城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女侍卫语气沉重,欲言又止。
“嗯?发生了什么?”诗人恰当的扮演着一个富有好奇心又体弱多病的小女孩儿,被哥哥带出家门见见世面,“您要是不方便说的话那也无妨……?”
女性迟疑着,仿佛在考量些什么。斯林特尔几乎要为之前那句客气的话后悔的时候,对方才开口:“最近城市里爆发了一场原因不明的瘟疫,大部分居民都染上了疾病。”
她似乎还想说话,却被要看着要爆炸的陆仁炸了回去,“疫病?是怎么样的症状?”
好演技。诗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简直要疑心你也是个受诅的诗人。
“这种瘟疫大概半个月前才出现在这里。”女侍卫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染上疫病的人几乎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随着病情的家中,会逐渐全身无力,手脚抽搐,有时也会感到寒冷。最终这些人大都死于脱水。”
“传染得厉害吗?有没有搞清传染的途径?”炸了毛的陆仁连连发问。
年长的女性摇了摇头:“之前我们也曾派了一队士兵进行调查……”
“结果?”
“有去无回。”女侍卫语气沉重,“克林菲尔出现疫病的同时,有人在北边的废墟里观察到了异象。我们派出的那队士兵前往调查,但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陆仁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又被诗人掐住了腕子。顿了几秒钟之后,女侍卫又字斟句酌的开了口:“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们协助我们调查这件事吗?如果顺利解决,我愿意给你们足够的报酬。”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您是谁。”斯林特尔被自己假装出来的天真的声音恶心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是卡蒂玛。”年长女性似乎挺吃这套,声音都柔和了下来,“是王宫的侍卫队长。”
“好厉害。”诗人看上去诚心诚意的赞叹一句,几乎要把自己恶心吐了。陆仁看不下去,插进两名女性的对话里。
“陆仁,这是我的义妹斯林特尔。”他完成任务似的草草和对方握了手,“来自遗都,我是个武僧,而她因为身体原因,只是同我一起出门游历。我们和同伴会想办法尽早汇合,尽力帮你解决这件事。”
“我们不需要报酬,只需要安全的住所。”诗人脸上怯生生的表情快挂不住了,只想早点解决这堆事情。
“十分感谢两位的帮助。”卡蒂玛点了点头,招呼另一名女性侍卫接替她看守水渠,“那随我走吧,去皇宫中暂住。”
斯林特尔终于把在心里叹了十遍的气叹出了口,她将兜帽拉起,忍住不去想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陆仁不言不语的跟上,诗人也不敢与他多说些什么,防止在卡蒂玛的面前露出破绽。至少这样自己这里已经暂时安定下来了,尚不知同伴此刻在何处。或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诗人掂了掂装满了克林菲尔水的水囊,打定主意没有必要决不去喝它。她抬眼去看陆仁,他眼神中的某种东西让斯林特尔哑然。看来之前炸毛的陆仁绝不是仅仅仰赖演技,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诗人无法读懂。
这一番纠缠之后诗人觉得精疲力竭,不愿意再分出什么心力去考虑自己的烦恼。她抬手按了按自己胸口口袋里放着的东西,只觉得似乎遭受了一番针扎似的刺痛。但好似每走一步她的心脏就下沉一些,不过短短的三五步路,皇宫看上去都没有接近多少,诗人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沉入了地下,在沙子中摩擦。
或许人生难言的悲哀不过如此。当伪装和盔甲一并被击碎之后,拖着残片却无法归乡。在失去前进的勇气后,才发现后退的道路已被截断——至少现在来说还是如此。这里似乎就是陆仁他们家乡所在的世界,虽然远隔了一片漫漫的黄沙,说不定自己也有一天会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与自己的家乡再次擦肩而过。
突然她能理解陆仁为什么对这场瘟疫这么上心,毕竟在同一个世界,会害怕危及到沙漠那端自己的故乡:她同时也不能理解,因为家乡于她而言,只是充满了苦痛的过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在与自己的“家”远隔一个世界之后,她便觉得无言的轻松。
她的手杖在修整过的路上总算能派上点用处,有那么几秒,斯林特尔想要把自己的体重全数压在那根从家乡世界带来的手杖上,就此憩停在此处,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想,像棵单纯的树,在此处扎根,不再漂泊。
但这里是沙漠。
“想什么呢。”陆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