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大陆,圣别纪元后期。
血族女王莉莉安突然失踪,几乎同一时间爆发的怪奇疫病让人类数量逐年锐减,失去管控的血族加上疫病的席卷,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将一切扭转的契机在于教会发现血族的血液竟是能治好疫病的良药。
从此,以血液为中心的利益旋涡将整个世界卷入了其中。
【创作交流群:691199519】
“需要我的帮助吗?”
雷涅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由于同行的居民很多,脚步声杂乱,他并没有发现多了人。他回过头,发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孩在他身后,个头不高身板也瘦,年纪看起来也就成年前后。哪儿来的孩子?也许是新加入的工会的猎人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你这样的小鬼在外面晃荡是容易出事的。”
男孩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正在找人……正好要回工会,能让我顺路一起过去吗?正好也许能帮到你。”
你能帮到我什么?不捣乱就差不多了。在雷涅眼中,这个男孩看起来毫无战斗的能力可言,也没有带什么明显的武器,只提着一个手提箱,很难想象他以什么心态讲出这段话。但好在他态度还不错,即使内心生疑,雷涅也以默认作为应答,继续背着伤员向前走了。男孩走到了行列的最末,扶住了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帮助她赶上队伍,走到了没有过于脱节的位置。“谢谢你,年轻人……”老人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又迅速地消散,四周又只剩下踩在雪地中的脚步声。
这段路已经往返多次,雷涅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当然他也心急,拖得越久越容易遇到袭击,以至于忘记了还有走不快的人在。这个小子倒是细心发现了这个。不过他认为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这个男孩没有急着过来,也会有队伍后方其他人发现的,所以这件事并不算“帮忙”,顶多算“凑巧”。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孩已经在队伍靠中的位置了,除了扶着老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和父母走散,到刚刚为止还在哭,而现在看到了有个年纪不大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而男孩也正冲着她温和地笑。
雷涅的疑心更重了。无论如何,这个男孩的气质看起来根本不像猎人,但看起来也不像一般平民,有些说不出的特别。猎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家伙肯定不是吸血鬼,而且不会是坏人,但他的心头仍缠绕着疑虑,还有更多的不自在。他挪动了一下肩上背着的人,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男孩到底什么来头。男孩的头发和雪的颜色接近,肤色也有些苍白,脸颊被冻出玫瑰色。他走路的步子算不上太稳,也许是因为行李箱有些重量。无论如何,雷涅都认为男孩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算十分健康那类,这不禁让他更担心起来。而这种思考又让自己有些分心,分心则会影响他对四周状况的判断,导致他的焦虑进一步提升。
寒风呼啸着吹在每个人的脸上。异样的感受让原本轻车熟路的护送变得难熬,路程好像也变长了。
男孩突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先生,我认为该休息一下了。”
“为什么?”雷涅低头去看。他十分不习惯有人指使自己,何况还是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子。
“我觉得大家有点累了,我还想检查一下您的伤口。”这时雷涅才发现男孩的嘴唇是比较淡的粉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贫血。
“我的伤口?”
“您的左肩在流血,而且还背着伤员,负重会对伤口持续施加压力,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就这点血,还不如给储血器流得多。”
“不只是流血,不愈合的话还会提升感染的风险,再加上冬天伤口愈合的速度本来就更慢……”
“够了,”雷涅打断他絮絮的声音,“你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找茬的?我不需要这种影响效率的提议。”
“先生,我是不希望您的伤口影响到之后的工作,您不应该如此短视。”
“短视?你不仅怀疑我的身体状况,还怀疑我的决策?”雷涅皱起眉头,音量也提高了一倍,“你究竟是什么人,哪里来的勇气质疑一个老猎人?”
“我……”男孩仅仅说出了一个字,就卡住了。他将目光移向一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吧,我尊重您的判断。继续前进吧。”
说完,男孩转身回到了队伍里。雷涅看着他的背影,怒火未平,加上尚且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胸中又多了一份郁结。
冬季的白昼过于短暂,天空开始转暗,气温进一步下降。即使没有到完全天黑,这样的时间也已经影响了视野和判断,开阔的道路顿时变得昏暗不明,险象丛生,大家行进的步伐也变得更慢。雷涅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在天黑前把这批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计算着距离和时间,决定加快速度——他向身后的男孩喊:“小子,你看住最末尾,不要让人掉队。”没走一会儿,他就听见后面男孩的喊声:“先生,老人和小孩跟不上。”
“别叫我先生了,我叫雷涅。”雷涅回头看,果真老人和孩子已经到了队伍的最末尾,而其他人也显得非常疲惫。他心中愤愤地咒骂了几声,又看了看迅速变暗的天际,回答:“临时休息一下。”当然此刻他的心中并不觉得是采纳了男孩的意见,而是因为他耽误了行程而不得不停下。
一行人挤进了一间破屋,生了个火。一位妇女拿蔬菜和调味料煮了点暖和的汤,分给大家吃,雷涅当然没有接受,而男孩也说不要。
雷涅坐在门口的位置,时刻警惕屋外的动静——这里如果冲进来一个湖骸,造成的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正在他侧耳倾听的时候,男孩提着箱子来到了他的面前:“雷涅先生,让我看看您的伤口。”
“……医疗物资这么紧缺,还是给需要的人吧。”
“队伍里那位伤员我已经看过了,他失血比较严重,需要休息,但是伤口本身已经止血了。”男孩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手提箱——里面装着绷带,药瓶,注射器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玩意,“我先给您的伤口做一点简单的处理,至少不能就这样裸露在外面流血。”
“……你是什么人?是斯塔夫罗金医生的人吗?”
“斯塔夫罗金是谁?”男孩开口问着,手里却没有停下。
雷涅深深地皱起眉头,低声问:“你居然不知道医生的名字?”
男孩悄悄看了一眼雷涅的表情,把一些药水涂在了棉花上:“抱歉,雷涅先生,我本无意欺骗你,但我不是猎人。”
“你是谁?”
“我来自大教堂,过来查看纳塔城的情况,并且在寻找几位有恩于我的猎人。”
“大……教堂?”
说到这里,男孩才放下手中的东西。他解开了斗篷,还有领口的扣子,仰起头露出了脖子——上面有一列十字形的烙印。“我是一名神父。也许您认得这个。”
雷涅仍停留在惊愕中,而年轻的神父已经回到了手头上的工作——他拿着涂上药水的棉花,伏在雷涅的肩头,把伤口上的分泌物和一些杂质给擦掉,又擦干净了伤口边缘的血迹和污渍。也许因为他戴着眼镜,雷涅感觉他擦得非常认真。雷涅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刚才的种种疑虑瞬间就有了答案,但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索片刻,他趁着年轻神父去拿绷带的时候说:“这些东西都很珍贵,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在我眼里普通人和猎人都是人类,也没什么差别。”神父把绷带一圈圈地缠在雷涅的伤口上,“绷带本身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拿普通的布煮沸消毒也可以替代,您不用担心。”
处理好了之后,神父又把东西一件件收拾好,合上了手提箱。雷涅看着神父脖子上的圣痕,仍然感到了不真实感:“你看起来像个孩子……”
“虽然成为神父的时间不长,但我不久就要 22 岁了。”神父扣好了上衣,又重新披上了斗篷,“抱歉,忘记自我介绍。我叫做恩斯特。”
“恩斯特、神父……”
“没关系,叫我恩斯特就好。”
雷涅改变了想法。不过与其说是改变了想法,不如说是被迫这么做。重新启程时,他让恩斯特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还让他举着火把——他害怕这位年轻神父出事,打算让他保持在自己的视线里。神父自然照做了,还牵着那个不愿意离开他的小女孩。火光照亮了两个瘦小的身影。而队尾则安排了几个年轻人,他们有脚力,也能看着队伍中的人。雷涅背着伤员,走在队伍的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以保证无论哪里有动静,他都能迅速地照顾到,还能保护肩上的伤员。
这样的安排,雷涅自认为合理。只是他没把握,湖骸会不会有视力,把举着火把的人当作攻击目标。他甚至想去征求一下恩斯特的意见——但是时机已经错过了,已经这样继续上路了。包扎过的伤口好受了一些,但也仅限于此。浓郁的黑暗调动了更多不安的情绪,连月亮也躲在云后,不愿赏脸多借一份光来。
在队伍的最前端,举着火把的恩斯特也四处张望着,时不时也回头看看。火光下,恩斯特的神情中有藏不住的忧虑,雷涅也知道这黑暗着实令人害怕。他忍不住开始祈祷——他很久没有这么做了。他不知道这有没有效果,但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他希望神能保佑这个瘦小的神父。
霎时间,一阵猛烈的寒风吹过,吹得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雷涅站稳了步子,只见眼前的火把被风吹熄了,一瞬间眼前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他想喊神父的名字,而开口却发现声音被风压盖住,无法传达。风吹开了云,一轮皎洁的月亮显现其间,将清冷的光芒无私地洒在林间步道上。然而光照亮了人,也照亮了人身边的黑色怪物。
“当心!!”雷涅大喊着,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他看见月光下,神父敏捷地将火把挥向怪物的“头部”,又不知道从哪里迅速地抽出了一把小刀,砍下了一只伸向他的“触手”。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但又很漫长,神父银色的发丝闪耀着和雪一样的白,而刀尖的反光更像是寒冰一样凛冽。他没有想到这个后生确实能战斗——看到他手提箱里的东西时,他彻底信了这是一个医生。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更拥挤地发生在了一瞬——小女孩开始尖叫,恩斯特试图去保护小女孩,更多的触手同时从几个方向向两人袭来。恩斯特似乎迟疑了,他最终选择了保护那个小女孩,将自己的后背朝向湖骸。多么危险无谋的举动,怪物的触手可以轻松穿刺这两个孩子瘦小的身体。雷涅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和心情去咒骂,他举起自己的镰刀将远处的触手砍落,近处的则用身体挡住。触手打在雷涅肩上的盔甲上,发出令人不悦的金属声,同时从怪物黑暗的内部也传来刺耳的尖啸,好像在宣泄不满。
平民们骚动,尖叫,迅速地逃走,而恩斯特也很快地将小女孩推开。“雷涅先生……”
“快走。”雷涅一句话也来不及多说。他高举着镰刀,趁着湖骸还在叫唤时多斩断了几节,黑色的不明物体混着残肢散落在雪地上。恩斯特似乎也明白了在真正的战士面前自己也毫无用途,便也护着其他人退下了。没有后顾之忧的雷涅开始了战斗,他瞬间感到镰刀变轻了,湖骸的叫声好像也变远了。这滩可怜的怪物,爬到这里来也就是为了受死,他想。怪物无意识的攻击和无意义的哀嚎都不是老练猎人的对手,除了稍有些不讲道理,那毫无智能的行动远不及狡猾的吸血鬼或会呼吸的怪物。他看得清湖骸所有的意图——它试图再生,接上残枝,又或者看上了自己的某个部位而攻击。他一一化解这些行为,怪物的巨体被削减得越来越少,哼唱着的美妙的歌曲也变成了气若游丝的呻吟。当雷涅把镰刀的刀尖刺入湖骸中心时,湖骸的身体开始激烈地抖动,而顺着弯曲的刀尖,钩出来的一个已经看不清脸的头颅,后面还跟着一节断了一半的脊髓。湖骸剩下的躯体也不再动了,叫声也停止了,一切归于寂静。一阵风吹来,在四散的残骸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雷涅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场战斗更像是一场凌虐。当然,这也是他想要的。他必须活下去,因此要杀死每个猎物——不留给他们“复仇”的余地。他平缓着呼吸,重新感受到月光,黑暗,寒风,和腰侧被血浸湿的地方,已经变得冰冷。他回头去看其他人:平民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好像松了口气;而神父走在最前面,一直在走到自己的跟前。“你受伤了……”他的声音颤抖,语调也不平静,“是我害得你受伤了。”
雷涅不知道自己的伤是哪个瞬间弄上的,但他猜测也许恩斯特看到了。他挥动了下自己举着镰刀的手:“别担心,不碍事。”
“不……我看见刚刚血溅出来了……”恩斯特的表情中的沮丧仅仅在月光下也清晰可见。
“说不定是湖骸呢。”雷涅一心只想赶快上路。
“让我看看吧。拜托了。”恩斯特抬头看着雷涅的眼睛,那目光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
雷涅叹了口气,向四周喊道:“那大家也休整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少了人或者少了行李。”
这次检查伤口和刚才完全不同。恩斯特的手一直在颤抖,若不是能看见他的脸,还以为他在抽泣。此刻的恩斯特已经没有最开始时那样有神采,眼里已经看不到光芒。
“如果要是伤到内脏,可是很难办的。”神父轻声说。
“没那么重,真伤到内脏我也是有感觉的。”
“我是说万一。”恩斯特终于清理好了伤口附近的黑色污渍,“放轻松,平缓呼吸,不要激动。您一直在流血。”
“我倒是想平静,但身体好像还不太听使唤。”
恩斯特将绷带按在伤口上,想尽办法试图止血,但血一直止不住,绷带不停地被血浸透,他不得不继续换新的。他焦急地用手背去抹额头上的汗,却也把血抹在了额头和头发上,而且毫不自知。
雷涅看着恩斯特手忙脚乱的模样,只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也想不出有什么话比起流血的伤口有说服力。“你认识露提亚吗?”
被冷不丁这么一问,恩斯特突然抬起头。他只愣了一下,随后流畅地回答:“她是教会的圣女,是个安静的小姑娘。我和她聊过一些……她不能说话,只能用纸笔交流。”
这一刻,雷涅才彻底相信恩斯特的身份,他自己也才终于放下心来。“那个小姑娘是我送去教会的……但成为圣女,是她自己的命运。”
“很多圣女都是教会收留的孤儿……毕竟没有人牵挂的人,才能被推上这个位置……”
雷涅觉得“被推上这个位置”的说法有些古怪,但也说不出理由。“你看,血止住了。”他开口提醒。
恩斯特重新低头检查伤口,发现血不再外渗。“太好了!”他喜出望外地把绷带缠实了。
收拾好东西后,两个人一同站了起来。恩斯特的个头只到雷涅的肩膀过一点,就这么并排站着,雷涅更能感受到他只是个孩子。但这个年纪的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好像也做得差不多了。这么想也不坏。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在恩斯特的嘱咐下,雷涅用没有负伤的一侧抬着伤员,而另一侧则交给了一名青年。火把被重新点燃,恩斯特小心翼翼地举着它走在前方,没有让它再次熄灭。最终,他们到达了破败的,但亮着灯火的地方——猎人的家园。平民被接走,而伤员和本不属于这里的神父,则送往医生的面前。
医生自然不认识神父,但好像也不太在乎他是谁。“你能做些什么?”
“斯塔夫罗金医生,我能完成最基础的伤口处理,包括创面清理、消毒、止血、包扎、换药,还可以独立完成皮下或者静脉注射。一些简单的病情判断,以及安抚病人的工作我也可以做到。”
“那你跟我来。”医生将恩斯特带到安置伤员的区域。离开前,恩斯特回头看了雷涅一眼,就好像是之前在队伍前方时回望的一瞥。那眼神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停留在一瞬间的眼神交汇,更多的表情和言语都未留下。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日后唠叨自己的人就这样又多了一个。
————————————————————————————————————————
剧情简介:教会来的牧师(读作医疗兵)来了,去纳塔城找教官和学长,被雷师傅一把子抓走,之后一直都是工会一名默默耕耘的男护士。
斗胆写了雷师傅视角,但想写的全没写出来!支棱不起来!就当先打了个照面!
后面的故事请看医生(你不可不看!不可不看!! )这段剧情正好接下篇开头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3/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4/
小镇里的生活虽然平淡充实却仍有诸多不便,对于我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更是如此,亲爱的哈莉,我想这也是你决心离开这里的原因。你向往着纳塔城漂亮的街道和便利的商店,教堂的尖顶托起了你的梦。最近镇上来了一个要去纳塔城的男孩,他说自己正在给病弱的姐姐找一处安心休养的地方,他的姐姐确实病的不像样,我看这女孩才不过二十岁左右却瘦得皮包骨,可怜的孩子,耷拉着眼睛,瘪着嘴一副活不长的样子,这怎么行!我招呼他们在家里吃饭她也吃得不多,我告诉他们实在不行就在这里住下,但是他们谢绝了我的好意。他们决心离开的样子让我想到你。你在城里孤身一人,孩子们,我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婆帮不上你们任何忙,但至少能帮你们相互扶持,于是我写了一封信交给他们告诉他们如果有需要可以带着这封信去找你。他们最后也离开了这里。
——————
“你还在看那封信?”
拖车里面的瘦弱猎人靠在拖车边缘,那双绿色的眼眸里是些许的好奇,她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但她并没有抬起手压着乱飘的刘海儿。
弗林特坐在马拖车的车尾,耷拉在外面的小腿因为颠簸的乡路摇晃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信上,信纸被重新折好塞回信封妥善地放进口袋,写了这封信的老人家——人们都叫她珍奶奶,告诉他们可以拿着这封信去找她在纳塔城的孙女。在她的描述中她的孙女哈莉是个活泼开朗,热情友善的女孩儿。而且很有孝心,她的梦想就是带着珍奶奶一起在纳塔城过好日子,为此她在纳塔城努力工作,每个月都会寄生活费和信回来,但是这个月女孩却杳无音信。
“我们会去找那个女孩吧?”
弗林特微微侧头,那双眼睛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又马上低垂下去,她本就黝黑的皮肤因为躲避光线更模糊了她的面容,这个一副短命鬼样子的女人名叫罗斯,这次的任务里他们伪装成一对兄妹行动,任务很顺利,他们现在正要打道回府。
“你想去?”他问道。
“呃,至少我们吃了人家一顿饭……不是吗?”她句尾的语调小心的上翘。
“你说得对,至少跑个腿的时间我们还是有的。”
他身后再没响起女人的说话声,但是他听到气体被吹出,像是女人松了口气,接着衣服布料相互摩擦和木板被挤压的声音响起,应该是罗斯换了个姿势。这辆板车实在算不上舒服,对于罗斯这个身娇体弱的来说更是如此。在马蹄声和木轮碾过碎石的声音中这辆拖车路过一望无尽的田野和牧场,围栏里的羊们听到声音好奇地抬起头看向他们,一只老母鸡带着鸡崽儿们停在路边等他们过去,小鸡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母鸡身旁不停地乱窜大叫,而纳塔城的城门仍在遥远的另一边。
或许等到了地方要先找个地方让他的同伴稍微歇一会儿。
——————
尽管弗林特年纪尚小,罗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孩甚至远比一些大人靠谱得多。等他们回到纳塔城已临近半夜,他反复地确认罗斯是否需要再休息一会儿,虽然路途漫长颠簸,但不用长时间地行走已经让罗斯能得以歇息,她现在只是有点腰酸背痛。在她的再三保证下弗林特才停止追问,即使他绿色的双眼仍不时投来怀疑的目光。
“我想我们最好先看看哈莉住在哪,这样明天还可以节省一点时间。”弗林特从口袋里拿出信封,牛皮纸信封上整齐的写着哈莉的地址。
那是个离城中心不算近的地方,借着路灯和还算优秀的视力罗斯将信封上的字收入眼底,当然,这也意味着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很近,“离我们只隔了两条街。”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休息了。”
这个男孩仍然对她的孱弱念念不忘,虽然这是罗斯本人也无法辩驳的事实,但是面对一个男孩她至少还是想展现一点成年人——虽然可能差了一点——成年人的底气。
“不着急,我们快走吧!”
或许是她的积极有点突然,弗林特微微睁大眼睛过了一两秒才想起回答她,“啊,好啊,走吧。”
城郊的房子虽然看起来有点老旧但房租却够便宜,有不少猎人也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租个安身之所。这里实在有些偏僻,暗淡的月光下熄了灯的房屋们紧闭房门静默地等待他们走到街道的尽头,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的地方,银色的光透过房门微微打开的缝隙照亮了屋内地板的纹路,哈莉的房子如同对他们咧开嘴邀请他们进入其中的怪物。
“弗林特……”
“去窗户那里。”弗林特已经拿出镰刀,月亮在刀刃上投下冰冷的光,罗斯点点头取下背在后背的枪猫着腰缓慢地挪动步伐到房子的窗底,找到合适的狙击位置后她朝弗林特做了个手势。男孩收回目光到眼前的门上朝着房子的大门走去。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入侵者是人类,一起再简单不过的盗窃抢劫或其他的乱七八糟的案件。这是最好的情况,毕竟人类尚且在他们能轻松解决的范畴内,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罗斯小心地探出头透过玻璃查看窗户内的情况,漆黑的屋内入侵者的身影大半潜藏在阴影中,罗斯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娇小的轮廓,而在从窗户投在地板的月光中有着深棕色长发的女孩满是血污的脸庞清晰可见,她的头被一只有些小巧的手捧着,身体不自觉的抽搐着,上翻的眼睛颤动了一会儿转向了罗斯,在入侵者看不到的地方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张开。
快、走。
她的瞳孔忽的扩散开,颤抖和抽搐也停止了,现在她睁大的眼珠只是无神的对着她再也看不到的猎人和眼前的一切。
该死,真的是血族!可是弗林特已经推开了房门,现在罗斯终于在门被推开的声音中看到了入侵者的模样,就像是童话故事中会用各种甜美的伪装蒙骗可怜人的怪物,任谁都会想不到这样一个有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女孩会是吃人的血族。
她看起来就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有些卷曲的亚麻色长发顺滑地披在肩上,回头望向来者的绿色双眸无辜而纯洁犹如一双透明的宝石,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像是最光滑精美的瓷器,如果忽略她嘴唇周围的血迹的话。
“没想到这位小姐这么晚还有客人,”那声音也和浸过蜜糖似的,罗斯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她刚吃过人。她松开捧着尸体的手,尸体的头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身高比弗林特略矮一些,这让她看上去更像个漂亮的洋娃娃,她的视线向下挪过一些,似乎注意到来者不善,“我想你应该不是她的弟弟什么的吧?”
弗林特没有说话,从罗斯的角度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如果那血族没有行动说明弗林特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这会儿就连风都没有,罗斯只能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心脏剧烈撞击肋骨的声音,即使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夸张的喘息声她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大,她甚至开始担心那个血族会不会因为这心跳声而发现自己。好在木板的嘎吱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弗林特的身影走在从门口铺进地板的月光上,他一步步地走近地上的尸体直到与那女孩擦肩而过,他最后停在哈莉身旁缓缓屈膝小心地半跪在地上从怀里拿出珍奶奶的信放在她手边,他尚显稚嫩却布满伤痕的手掌抚过哈莉的额前合上了她的双眸。当他抬起头时迎上了罗斯的目光,但他只是又垂下眼睛站起身。
另一边的女孩儿已经擦干净了嘴,她将手帕收进口袋里,歪着头看似天真地问道:“你在和她道别吗?”但是弗林特仍旧一言不发,从罗斯的位置她看见女孩挑起一边眉毛,“你不想说话吗?我刚吃完饭,倒想和人说说话呢。”
“不,”弗林特终于开口,“我只是在想你的血值多少钱。”
话音刚落他向前跨出一步越过尸体猛地挥出手里的镰刀,但血族轻巧的后退躲开了他的攻击,她抓破自己的手掌,流出的血液扭曲变形,变成了一柄几乎能砍下一个成年人的斧头。
“你应该不介意淑女也用上武器吧?”当斧子撞在弗林特刚才站着的地方时地板发出了巨大的断裂声,罗斯趁机从外面捅开了窗户锁支起窗户将枪口架在木框上瞄准血族,她的手指在扳机上抬起落下却迟迟找不到扣下的时机。
尽管武器的差距让弗林特一时落入下风但他却并未退缩,终于在血族挥空斧头的一瞬间他从腰包里拿出锤子瞄准血族的后脑砸下,铁块砸在头骨上让女孩发出了一声尖叫,但这却没能彻底打倒她,在血族的恢复力下这对她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好疼啊!”她抓住弗林特的手臂迅速逼近对方用额头用力撞在弗林特的脸上,当他们分开时血液从弗林特的鼻子里流出淌进他的嘴里,他甩甩头,吐掉嘴里的血,但身体仍在趔趄。血族再次举起手里的斧头,而罗斯也终于找到时机,枪响过后血族纤细的手腕上几乎漏了一个洞,手里的斧子瞬间失去形状洒在地面上变回一摊血水。而她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弗林特扳住肩膀,两个人的脑门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最后他们几乎同时倒在地上。
“弗林特!”顾不上血族还有没有余力罗斯抬起窗户便翻进室内到弗林特身边检查他的情况,好在他只是晕过去了。而那个血族也没有再起来,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门口的月光突然间被挡住。她急忙再次抓起枪对准门口的不速之客。
月光下他的金色短发泛着些许银光,地板被踏过的声音每一声都让罗斯颤抖得更加厉害,弗林特不省人事,她可没那个信心能独自应对得了这个一看就不好对付的血族。
但对方走过来后只是将手放在她的枪杆上,她的猎枪被轻轻按下,“不要逞强了,猎人,”他的声音几乎带着这里的空气都在震动,“我们都不想接下来的局面变麻烦,各退一步如何?”
当他转身蹲下抱起地上的女孩时他嘴角的伤疤映入罗斯的眼帘。
——————
光透过他的眼睑给黑暗晕染了些许暖色,他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上阳光照亮了这一切,弗林特眨眨眼睛,他本想起身但眩晕阻止了他。
“你醒了?我觉得你暂时不要起来比较好,”罗斯正在床的另一边的书桌前写着什么,她快速地收回了视线,她的脸庞在日光下清晰无比,“虽然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也起不来。”
于是他索性放弃了挣扎,至少他们现在都还活着,“这里是哈莉家?”他问道。
“嗯,我花了点力气把你搬上来,我觉得你应该有点儿脑震荡,但不严重,等会儿你应该就能活动了。”
“你吗?”
“至少我是个成年人。”她语气坚定,似乎打定主意要重申自己是年长的那个。
“那个血族呢?”
“呃,她……后来被另一个血族带走了,但是那个血族居然没动手,我们真是撞大运了。”
你真是撞大运了,他似乎总是能听到对自己运气的评价,弗林特便只是从鼻子里发出闷声闷气的鼻音,他的鼻子也疼得厉害,“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我想模仿哈莉的笔迹给珍奶奶写一封回信。”
“你好像从离开那个镇子开始就对珍奶奶很上心。”
笔尖与纸面摩擦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罗斯才开始说话,“弗林特,或许我只比你多活了一些年月,但是……”她嗫嚅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珍奶奶和我说‘你要好好活着’,不是为了利用我或是随便的同情心,弗林特,我想好好活着,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他想起老人家语重心长的叮嘱,好像他们也是她的亲人,老人苍老得如同树皮但却十分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抚过他的短发,拍过罗斯的肩膀。即使他们或许再也不会相见。
“拿给我看看。”
“哦,好!”
“……我觉得正常人应该不会给自己的奶奶寄一份跟医疗报告似的平安信。”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
“我感觉我好多了,我来告诉你怎么写。”
“谢谢你,弗林特!”
阳光平静地洒在一楼的地板上,照亮了女孩的身体,她躺在地面上,脸上的血污已被擦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下面压着那封寄给她的信。
——————
可是,亲爱的哈莉,人要如何才能收到一封再也收不到的信?不过我还是收到了这份奇迹,两个傻孩子,我虽然年老但并不至于两眼昏花。但是我还是非常感谢他们,他们在信里让我好好活着,他们告诉我,我一定会等到我们相见的那天。哈莉,你要知道,活着,并不只是靠我们自己呼吸进食得到存活的养分,让我们真正存活于世的是爱。爱和被爱,这种力量让渺小的我们在这个伟大的世界上留下痕迹,这才是我们生活的真谛。夜已经深了,如果我能抵达那教堂上的梦会不会看到你的身影?晚安,哈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