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大陆,圣别纪元后期。
血族女王莉莉安突然失踪,几乎同一时间爆发的怪奇疫病让人类数量逐年锐减,失去管控的血族加上疫病的席卷,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将一切扭转的契机在于教会发现血族的血液竟是能治好疫病的良药。
从此,以血液为中心的利益旋涡将整个世界卷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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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劲,你们两个,”英格丽诗仰起头把高脚杯中的深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她双颊泛红,眼皮耷拉着,尽可能地舒展四肢瘫在沙发上,因为词和词之间几乎粘在一起,她的发音变得吐字不清,以赛亚开始盘算着等会儿她要是走不动了该怎么和恩凯特一起把她搬到楼上去,“明明咱们三个谁也去不了城下町的舞会还不和我喝一杯,没劲透了。”
他和恩凯特对视一眼,看来对方也认为随便应和一个酒鬼的抱怨不是明智的举动,于是他们谁也没敢应声,而是等待英语继续自言自语。
这些日子他们被英格丽诗抓着给她的地下室重新装修,那些新买的家具新装的地板装修的材料每样都不便宜,秉持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他们不得不亲自动工包下装修工作,于是他们只能在她家住宿连夜赶工才能早日脱身。
所以他们现在才不得不在这儿听这个喝醉了的女人酒后胡乱撒泼,而唯一能阻止这个女人的家伙却在楼上装死。
“尤其是你!”忽然英格丽诗抬手戳了下以赛亚的肋下把他激得一跳。
“干什么!”
“我还以为那个不着调的大叔带出来的徒弟也是个小不着调,没想到是个小正经。克劳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给他取乐才当他的徒弟,”他揉了揉被戳中的地方,那里尖锐的刺痛还没有完全消失,这个女人喝醉了以后下手没轻没重,还不如和那天一样给他一脚,“而且为什么不能以变得和他不一样为目标?你在发现自己的师父是那个德性还会想要变得和他一样?虽然他有些想法还是挺值得学习的。”
但是英格丽诗没有马上回答他,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把目光移到已经空了的酒杯里,“你说得对,我也搞不懂……”
“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又含糊不清以赛亚没能听清她后面说什么,但是英格丽诗已经放下了酒杯。
“我要去找尼尔。”
这句倒是说得够清楚。他们同时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女人终于意识到楼上还有个闲人可以抓去当她的谈话对象。
英格丽诗一走以赛亚就挪过去占了这个刚才一直被她霸占的长沙发,怪不得她刚才一直瘫在这儿,能把四肢舒展开就是舒服。
楼上的那个不露面的闲人,奈杰尔·戈林……这段时间他们交谈过几次,说实话以赛亚和这个男的不太合得来,但不是和哈德温那种欣赏不来的合不来。
“你那个时候是想死吗?”最后一根钉子被锤子敲进地板使得这块木板紧紧地嵌入地面,借着擦汗的功夫以赛亚稍微偷了会儿懒,“现在改主意了?”
本来奈杰尔大半张脸藏在书后面,以赛亚的问题让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出现在书上面,像是在无声地询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书坐直身体,“你们应该告诉她那个爆炸是我干的了吧?”
“她一个字儿都没信,还说我们不要为了逃避赔偿编瞎话骗她。”以赛亚忿忿的在那颗钉子上加了一锤子。
“她不可能不信的,如果你们是撬了锁偷偷溜进来的又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要把一个血族炸死?她不会想不到这些。”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如果她承认我有能力保护自己那她就不得不放手了,不过现在这样对我来说也不错。”
“你想让她把你捆在这里?”以赛亚开始搞不懂他们之间的诡异关系了,他从来没想过要被谁绑在身边也不想把别人绑在身边,如果硬要说为什么的话对于眼前的血族他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你喝过人血吗?”
“喝过,但不是那个原因,”在他的脸色变了的一瞬间奈杰尔的表情也变了,他的目光掺杂了些许敌意与不屑,“不要再揣测我们的关系了,反正我们彼此也没有好好相处的必要不如赶紧干活趁早离开,想看更多浪漫爱情故事可以去剧院看戏。”说完他把书扔在桌子上起身走向楼梯,在他路过以赛亚身边时以赛亚听见他带有笑意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上飘下来,“顺带一提,你的钉子钉歪了。”
等奈杰尔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上他大骂一声恶狠狠地用锤子砸在地板上,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调转锤头把那根该死的钉子起出来。
现在以赛亚躺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
恩凯特用小刀切了片香肠塞进嘴里,他含混不清地说道:“最快要一周吧。”
欢快的音乐声从窗户外面传来,百合花广场的舞会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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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古斯塔夫兹难得投入享受一场舞会,因为他的血族身份他的人际交往不再如同以前一样亲密频繁,即使他仍不时会想起自家庄园以前的人来人往与繁华。今晚不少人来同他说话或邀他跳舞,仲夏的夜晚即使气温凉爽但在一曲过后古斯塔夫兹仍感到些许热度,他推辞了下一位想要跳舞的女士从路过的侍从手上的托盘里取过一只装着香槟的细长高脚酒杯。香槟的香气进入他的鼻腔,凉爽的液体带走了一些燥热,他长出一口气倚着桌子看着舞池里踩着舞步的人们,面具模糊了他们的面容,但对于他来说这却拉近了他和人们的距离。
即便如此他也为人们愿意同戴着假面的他跳舞交谈感到开心,仿佛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过去,在同样充满音乐与欢声笑语的夜晚,在摇曳的烛火与宽敞的大厅……
“那个教会猎人是这么说的,有人用我没捡回来的部分变成了残月血族。”
熟悉的声音猛地将他拽回到现实,他全身僵直如坠寒夜,像是少年的声音在他身后消失,他不敢回过头去,他还不想这么快地回到“那边”。但他也不敢随便活动引起声音的主人的注意,便只能站在原地继续这看似不光彩的偷听。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是个老年男人,他的声音苍老沙哑,“那些叛徒?”他似乎十分厌恶教会猎人,“我并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但我可不信他们还有这点儿良心。”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他们还是放了他一马不是吗,”又是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个比较年轻的男人,看来他对于教会猎人并不在意,“你觉得呢,你打算相信那些家伙的话吗?”
“我也不想被拆了我家的人摆弄,但我已经没那个时间去慢悠悠地调查消息的真伪了!”
“就为了一个圣女?”年轻男人嗤笑一声,“我听阿芙拉说这已经是跑的第二个了,然后等你抓了那个残月回来还要跑第三个?”
“毕竟他们嗜血的想法总是不同寻常。”
“够了!反正是不是真的等我抓到那小子就都知道了,不过听说他和一个猎人住在一起,说实话……”
“古斯!”他没能听到后续的谈话,因为女孩子的声音盖过了男人们的窃窃私语,紧接着他的腰被紧紧抱住,“是你,对不对?!”
当他看清是谁抱住了自己时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甚至连说话都变得艰难,“尼娜……大人……”
“抱歉,因为我提议她给你一个惊喜,”他看向说话的人,黑发的男人站在尼娜身后不远处,嘴角勾起礼貌的弧度,但马上那个弧度消失不见,语气里也充满了担忧,“看来吓到您了,您应该没有会受惊发作的病症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呃,不不不,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不敢去碰尼娜抱在身上的手臂只能任由她抱着,“所以您和尼娜……呃,尼娜是……”
“这孩子和她哥哥走散了,但是她看到了您说与您相识且很久没见了,所以……”
古斯塔夫兹下意识地瞟了眼不远处还在交谈的三人,又看了眼尼娜和带着她过来的男子,他没有理由把一个陌生人带到危险的血族面前,便只能打起精神同他道谢,“谢谢您的帮助,她的……哥哥就在那边,接下来我会带她过去,劳烦您了。”
“举手之劳而已,那我先走了。”
等那人走远时古斯塔夫兹蹲下身检查尼娜身上是否有什么不整齐的地方,忽的女孩耳边的雏菊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在看这个吗?”尼娜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别在耳边的花朵,“这是他给我戴的,他说这朵花很适合我。”
“对,这朵花很衬您……”他忍不住回头想要寻找那人的身影,这么说他在旁边等待了多久,是否也听到了血族们的商谈?可是他的身后已经只剩下在舞池中旋转起舞的舞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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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杰尔从来都是被卷进英格丽诗的步调里的那一个,今天也不例外。音乐从遥远的百合花广场飘来,他和英格丽诗踩着音乐的节奏起舞。
一开始他并不想跳舞,但是英格丽诗已经从他的床上抓起一条毯子围在腰上,她在原地旋转一圈,毯子像是裙摆一样飘荡起来,“怎么样,尼尔,”她带着少见的笑容问他,至少自从他变成血族以后再也没见她这么笑过,“我已经很久没穿过裙子了,适合我吗?”
“适合。”他点点头。
“那陪我跳一支舞好吗?”她拉起他的手带着他站到窗前,窗外的光照亮了她的面容,她脸颊微红,眼中像是荡漾的水波,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和他差不多高了,他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成年后的面容,“就这一首曲子。”不等他回答英格丽诗已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自己则搭着他的肩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起舞,旋转。
“等等,英格丽,我不……”他最终还是没有完整地说出这句拒绝,他任由英格丽诗拉着他跳着这支两人貌合神离的舞,从始至终英格丽诗都低着头,但他知道她并不是在担心踩到他的脚,她只是害怕看清奈杰尔的脸。他像是被时间抛弃的人,他的一切停留在十七岁,越是仔细看过越是能感到现实的残忍。
他们谁都不愿意正视这个现实,但又都不愿从这个现实上撒手,就好像一切都没变但一切又都变了,他们只是活在自己愿意认同的现实里,紧张地维持着这层脆弱的认知。
这支舞曲结束了,但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放开对方。
“尼尔,”英格丽诗先开了口,“我以前总想着要成为和凯蒂一样的猎人,但是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忽然失去了目标。”
奈杰尔只是沉默地等着她继续说话。
她牵着奈杰尔的手让他抬起手臂,自己则踮着脚尖转过一个漂亮的圈,这次她抬起头,窗外温暖的灯光映在她蔚蓝的眼眸上,像是点亮了她眼中的光,她的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几乎刺痛奈杰尔的眼睛,“不过刚才以赛亚提醒了我,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和她不一样的人,我有等我回来的地方,我有等我爱他的人,你愿意等我吗?”
奈杰尔闭上眼睛,他想对她微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但最后他只是别开头看向另一边,这时从楼下传来以赛亚的声音,“阿忒利亚!你还下不下来了!这些酒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英格丽诗的肩膀将她推到门口,即使英格丽诗一直在叫他的名字让他回答。
“快去吧,英格丽,”他低声说,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像快要哭出来似的,他喘了口气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别那么狼狈,“他们在等你呢。”
他关上门,不管英格丽诗是什么反应,他都没有勇气再去看她的样子。或许不愿意接受现实还想活在过去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等待英格丽诗找到自己,等待她说“你仍然是一个人类,我爱着还是人的你”。
他靠着门,身体缓缓滑下直到坐在地上,他在黑暗中垂着头,水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在等你啊,英格丽,我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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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豌豆老师的联动: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5600/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不要关上那扇门,不要阻断那道光,不要拒绝那埋藏的秘密。
接尤尔娅的互动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2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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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马尔蒂小姐,您好。虽然您可能并未听闻过我,但请允许我先诚挚地向您介绍我正在完成的事情……”
恩斯特拿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继续往后写。这封信的书写比他过去任何一次写作时都费劲。他试图认真地将自己所想的字句都准确地书写,可心中的忐忑阻挠着他的笔尖。
寄出信后,他每天早晚各去检查一次是否有给他的回信,并且默默计算离寄出已经过了多久。终于,他拿到了那封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恩斯特收”的信件,展开信纸时他闻到了百合花的气息。读完信的内容,他惊喜不已,急不可耐地踏上了旅途。
然而回忆起这些时,恩斯特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似的。旅途中经历了数不清的事情,在他来不及消化的情况下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他没有预想过一路会如此艰难,出发前他只想着写书的事。但是当他到达工会后,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脑中更是一团乱麻,无暇去思考更抽象更遥远的事情。
他还有些低热,之前在森林中甚至差点没能醒来。到达旅馆后,他倒头就睡,睡得像死去了一般,大脑似乎也停止了运作。这次他足足睡了十几个钟头才醒来,睁眼时太阳已经在头顶了。起来后,他慢吞吞地梳洗,收拾好自己,心想一趟旅途下来,自己已经可以在陌生的地方睡好觉了。
从旅馆出来,他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这座猎人工会据点所在的小镇。他之前以为这里所有人都和费恩一样,杀气腾腾,沉默严肃,可实际上反而有种异样的轻松——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并不惧怕吸血鬼,而且大多彼此熟悉,并没有那些普通小镇上的拘谨感。尽管穿着黑衣服的人居多,但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有的人还在欢谈甚至大笑。如此愉快的氛围,在教会里也极为少见。
不过与他们轻松的态度相对的,是他们经过改造的身体。恩斯特知道猎人身上都有个装着血的装置,费恩的在腿上,大多时候不会惹人注目,可有些猎人的改造在十分显眼的地方,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自己是猎人不要招惹。
然而,在人群中,穿着教会制服一身雪白的自己也可以称得上刺眼了。也许正因为自己如此好辨认,恩斯特才能如此迅速地被找到——他去看那个叫自己名字的人,正是一位身着修女服饰的女性。她有着恬静的面容,姿势优雅而得体,头巾上装饰着一朵白色的百合,让恩斯特想起来信纸上的气味,以及字迹:“……我将穿着教会的服饰见您,那是您熟悉的打扮,我相信您很容易可以认出我来。”
她看起来和教会里的修女没有差异,让恩斯特感到了亲近感,却在猎人的来来往往中显得不够融入。他很难将这位如花一般美丽而温柔的女性和杀戮的场面联系起来。
“……恩斯特先生,走吧?”
他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在催促自己,而手心则多了一个鲜红的苹果。他急忙跟在她身后,来到了附近的小酒馆中。
***
由于一天尚未进食,他感到饥饿,而面对桌上的食物,他也提不起胃口。直到坐在尤尔娅的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此处远离大教堂,没有被任何人监视,他可能会听到最为真实的话语——他一直想听到的,或者说想象中的,关于米娜的一切。
而如同他们对米娜的共同认知一样,尤尔娅描述了米娜作为普通人的平凡而美好的一面,以及两个少女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度过的童年。提起米娜的时候,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歌唱,像是在用软布小心地擦拭一块珍藏的宝石,这让恩斯特也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那些场景虽然大多已经泛黄而模糊,但仍带有鲜明的色彩和温度。如果米娜没有离开,一切将会是值得永远珍藏的美好的回忆。然而事实是,恩斯特选择了遗忘,尤尔娅选择了离开。他们对坐在餐桌前,谈论过去,就好像是谈论一个久远的书中的故事,谁都不愿意去触碰结局,就好像是房间里的大象。
这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吗?恩斯特感到痛苦,且那痛苦依旧面目模糊,而尤尔娅温和的声音让他更加焦躁不安。或许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对于此事找到了正确的应对方式,甚至是答案。恩斯特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在圣女死去后的数年,什么也没有变,一切尘埃落定。哪怕是她的亲人,她的挚友,也没有继续深究。如果不是自己决心去书写,可能会埋没在历史中,再也无人提起。
他握紧了拳头。
“恩斯特先生,”已经不是修女的尤尔娅面带笑容,亲切地望着他,“您如何看待死亡呢?”
“我……”此刻他的大脑中也有两种说辞:一种是来自于自己的经历,另一种是来自于信仰。他明白必须要选择表面的那一个,可他诚实的本性让他张开嘴时没有顺利地说出句子。
“很难描述,是吗?在亲身经历之前,是很难准确地说出口的,对此我深有体会。”她轻轻将一缕碎发拢到耳后,又恢复了端坐的姿势,“但我想听听您真正的想法。教会的理念,我们彼此都了解,不用您再复述了。”
恩斯特更加握紧了手,声音又更低沉了一些:“……圣女的死是神圣的,她们的死是有意义的,面对命运坦然接受死亡的她们是十分伟大的,这种伟大值得被记录。”
“哦,是真的吗?您是想记录这份伟大?”尤尔娅眨了眨眼睛。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敢去直视尤尔娅的目光,“虽然活着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但是死了,不就结束了吗……”
“对于米娜呢?”
恩斯特顿了顿。他整理好呼吸,松开紧握的拳头,抬起头看向尤尔娅:“我认为,这样的牺牲,是……残忍的。您不觉得吗?她们被选中成圣女的时候还是孩子,那她们真的是体验过正常人的人生后再决定被献祭的吗?或者说她们有选择吗?如果她们……中途反悔了呢?想要活下去呢?”就像曾经放弃过的自己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对此避而不谈?他们不在乎这些吗?如果死的是他们自己,他们也能不在乎吗?”
尤尔娅琥珀色的瞳仁的眼神好像变深了——她仍然盯着恩斯特,而那目光不再是面对一个客人,或者说外人。“感谢您的回答,”她的声音依旧轻柔,“您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刚才的话我不会说出去,但您以后要小心——哪怕是在教会的管辖外。”
恩斯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观察起四周——醉汉们还在讲着无意义的话语,老板娘正在收拾空桌上的啤酒瓶,窗外偶尔传来一阵喧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尤尔娅身上后,恩斯特理解了他们现在坐在酒馆最角落的理由——他们需要直视房间里的那头大象。冷汗顿时遍布他皮肤。
“死永远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失去米娜时,我也想过和她一同死去。最可怕的事情是——无意义的牺牲。”尤尔娅将手放在桌上,越过餐盘和食物,轻轻地指向恩斯特,“您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记录这一切。我认为如果您不去做这些,关于米娜的一切将化为圣女的符号被省略掉,您对她的记录,我对她的记忆,是她作为‘米娜’这个个体的存在。您应当记录这些,而不是揣测一些深意,踏足危险。那个尺度,作为教会之人,您自己应该清楚。”
“嗯……我明白。”
“我无意打击您,也很想赞扬您的真诚。如今能说出口的人不多——例如我自己。说出一些话,是对于我的经历和感情的背叛,也许您没有这种枷锁——这反而是件好事。但我希望您能够把握好一切,毕竟我指望您能够活着记录下这些人与事,而不是被迫接受‘无意义’的牺牲,让一切再次回归于沉默与黑暗中。”
“无意义……到底什么是无意义?”
“如果米娜死去后,我追随她而去,这就是无意义,孩子。一旦我死去,关于我和米娜的种种,就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现在至少我能和您谈论这一切,偶尔回忆起关于她的事情,在梦中重新遇见她,那么米娜身上的一部分——不如说十分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一同度过的时光,还经由我存在于世上。您刚才讲过,死了就结束了。可如果我还活着,我的心中还有米娜,那么在我看过的每一片风景,听过的每一首歌谣,吃过的每一颗果实,也许都包含着米娜的一份——这便是有意义地活着。而接下来,她的一部分,也会在您的笔下留存,这也是有意义的。”
尤尔娅娓娓道来的话语抚平了恩斯特心中的不安。他看着桌上那颗果实——鲜红的颜色既像米娜的头发,又像极了血。
“活下去,记住一切,记录一切。不知道您怎么想的,但我认为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也许正是属于您的使命。能遇到您,我感到十分幸运。”
***
尤尔娅道别时,向恩斯特郑重地行礼。恩斯特感到自己不应该承受这些,因为他的动机是如此不纯,他的思想是如此浅薄,企图从一个高尚之人那里得到粗暴的答案。然而事实永远不像故事那么简单,人的心也不像小说角色那样单纯。在米娜死后的这么多年中,她身边的人都找到了一些活下去的方法——尽管失去至亲至爱的悲痛是巨大的,可活下去总并没有错,他自己也清楚。
天色已暗,他在小镇上踱步,思考着,反复咀嚼着尤尔娅的话语。他看待四周猎人的目光也有所不同——也许他们也并不都是天生强大之人,只是为了生存而选择了这样的身份,才接受了那自己想一想就要昏厥的可怕的改造——就像尤尔娅一样。又或许看起来无懈可击的费恩也是如此——尽管他对费恩的过去还一无所知。
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理由和方式,而死去的人不会归来。他仰头看着夜空,想起小时候教会的修女安慰自己,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和上帝在一起。无数的生命变成无数的星辰,组成了天空中闪耀的银河,不知道是否也和地上的河水一样川流不息。地上的河流是永远向前的,就像时间,像生命的流逝,永不回头。
可那条河究竟要流向哪里?
他回到旅馆中,他把尤尔娅送给自己的苹果放在案头,准备开始今天的写作。他仍然面对那个最重要的抉择——是要书写作为普通少女的米娜,还是作为圣女的米娜?
他看向那颗果实。这份见面礼代表着尤尔娅的心意,又好像是一种寄托。他想把这份礼物珍藏,而又明白,如果不吃掉这颗果实,它很快就会腐烂,破败,散发气味,招来虫蝇,成为可憎之物。
他拿起那颗果实,咬了下去。果肉的芬芳与甘甜充满口腔,让他感受到了滋润。虽然这颗苹果没有像伊甸园里的禁果一般,让他一瞬间耳目清明,充满智慧,但他此刻意识到,一旦尝过讲出真话的滋味,就再也无法回头。
他将离开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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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终于到工会了!隔了好久终于回了二丫老师的互动;;
写了温柔美丽的尤尔娅的谆谆教诲(感觉恩斯特出门就是在上课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写到主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