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大陆,圣别纪元后期。
血族女王莉莉安突然失踪,几乎同一时间爆发的怪奇疫病让人类数量逐年锐减,失去管控的血族加上疫病的席卷,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将一切扭转的契机在于教会发现血族的血液竟是能治好疫病的良药。
从此,以血液为中心的利益旋涡将整个世界卷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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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生活的真谛是什么吗?”
徒弟们对视一眼,弗林特眨眨眼睛谨慎地回答他不知道,句尾语调略微上扬,以赛亚则直接反问他,“什么?”
哈德温·克劳站在镜子前面给自己的领带打上一个整齐漂亮的结反复调整它的位置,“或许有人会说是及时行乐,但是干咱们这行的可没什么享乐的时间,所以——”他将发油在掌心晕开而后抹在他金色的短发上,这让他被徒弟剪得像狗啃的头发看起来整齐了许多,镜子里两个少年正看着他,他瞄了眼他们的倒影,“孩子们,我的信条就是绝不浪费时间。”
“谁问你那个了,”要不是那双眼睛被绷带遮住哈德温相信一定能看到以赛亚的白眼,“我是说干嘛问这个。”
“问得好,上次你们两个耽误了我的好事,这次不准再来碍事。”他从椅背上抽过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到门口时转过来把他们挨个指一遍,“回答?”
弗林特点点头,以赛亚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很好。”他这才放心地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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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内特将手提箱放在地上拉开椅子坐在吧台前,她抬起头看看挂在上面的黑板,上面用不算漂亮但整齐的字体写着今天的特价酒水与推荐,过了一会儿她朝酒保打个响指,“劳驾,一杯啤酒。”
“请稍等。”
酒保拿着杯子去接啤酒,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等待属于自己的那杯酒被端上来。夜晚的酒吧坐满了三五成群的男人和结对而来的男女,更显得她形单影只,她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更想被搭讪还是独自一人来得好,便只能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仔细看过剩下的待办事项,实际上上面的字迹被勾画得所剩无几,她只能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摆在吧台上的小座钟让目光跟着秒表转来打发时间。这种无聊的状态即使等到她的啤酒被端上来也没有任何改变,她郁闷地握着杯子把手端起杯子痛饮一大口,充斥着丰富气泡的液体涌进喉管的刺激稍微减轻了她的烦闷。
或许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女人的孤单,很快伽内特的乐子就来了。
门铃撞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吧台,最后停在距离伽内特一个座位远的地方,凳子腿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落地声,男人的声音也同样轻柔。
“坐吧。”
“谢谢你,”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快乐,看来她对他的体贴十分受用,“我都不记得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你想喝点什么?”
“你呢?你想喝什么,来点儿烈的?”
“不要,我不想喝醉。”
指尖快速敲打吧台的声音响了一会儿,男人开口询问道,“来点啤酒?你要尝尝吗?”
“听你的。”
男人唤来酒保为他们端上两杯啤酒,之后两个人又开始了交谈,女人坐在离伽内特较近的一侧稍微挡住了男人的身形,伽内特只能看到男人抹了发油的金色短发和绿色的眼睛,他眼角周围的皮肤因为微笑牵扯出一些细纹。嗯哼,看起来像是诓骗了年轻少妇的软饭老男人,这让她稍微有了些兴趣,而且——她说不准是他们当中的谁——从他们的方向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她端起啤酒杯凑近嘴边却悄悄竖起耳朵。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玩?”女人问道。
“你不打算歇一会儿吗?”
“我们正在休息啊,夜晚实在是太短了,亲爱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每次你都来去匆匆,你是辛迪瑞拉吗?”
“是啊,然后你捡到了我的水晶鞋,把我变回了公主。”
“我的荣幸。”
不管怎么说偷听别人的情话都非常有意思,伽内特暗暗记下他们的肉麻话打算日后给她迟到的搭档一个“惊喜”。
这次是男人先开口,“我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些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朝着女人挑了挑眉,“你知道的。”
“克劳……”女人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她一只手微微给自己扇风微微回过身侧头喝了一口啤酒,从伽内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藏在鬓发中的秘密,顶端变尖的耳朵似乎说明了血腥味的来源,“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你不愿意吗?”男人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些遗憾。
“不!我只是……有些吃惊,我很乐意!我很高兴和你度过一些二人时光,”她将手隔着衣服放在男人的手臂上,“尤其是今天,今晚一定会是个难忘的夜晚。”
“那我们出发吧,毕竟‘夜晚实在是太短了’。”
“好啊。”
硬币和纸币被放在吧台上等待酒保收走,他们站起身,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跟随着他的脚步,恰好这时又一位客人推门进来,他们为这位绑着绷带的白色长发女人让出路,她冲着他们点点头,而他们也点头致意,随后关上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身影。而伽内特终于为自己到头的等待松了口气。
“你要是再不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卡莉。”
“是吗,”卡拉走过来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她们相互靠近在对方的嘴唇上轻吻一下,“我看你不像是无聊到快要发疯的样子。”
“因为我的乐子刚走掉,”伽内特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道,“一个血族和人类的组合,你怎么想?”
卡拉扭头看了眼门口,“刚才那两个吗?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伽内特的肩膀抬起又放下,“他们说了一堆肉麻的情话,你要是想知道——”卡拉的眼神让她打住话头,“看来你没兴趣。”
“你注意他们肯定不是因为那些以后用得上的肉麻话,你还看到什么有意思的?”
“那个女的是血族,她看起来对那个男的非常着迷,不是因为食欲,她是认真的那种,呃,想和那个男的谈恋爱。”
卡拉吹了声口哨。
“至于那个人类,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他看起来并不特别喜欢那个女的。只有那个女人主动和他有肢体接触,他情话说了一堆却连动都没动。”
“……猎人。”
“有这个可能。不过看起来那个女血族不在乎,”伽内特端起酒杯仰头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她举了举酒杯,“祝她好运。”
夜晚的余韵随着露水散尽,晖光再次覆满每一寸土地。虽说才入秋不久,昼夜的温差却几乎将这片大陆撕裂成昼与夜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另一层面而言却也是事实。
教会的午后不同于往日的清闲氛围,从圣职人员略显繁忙的脚步声中可以确认还在为今晚的演武准备做最后的收尾。
在这原本繁忙的时间里,他决定稍微出去散步。
与昨夜为了排解的心烦意乱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抱有一种想法,因此去了那条小径。光线透过黑色斗篷的碎尾滴落而下,即便是在白天也让他的身影显得犹如游魂一般。
她果然就在那里,如同平时一样。
沐浴在光辉之下的圣女正饶有兴趣地翻弄着手上的书本,这令他有些犹豫打招呼的时机。少女不经意地微微侧身,指尖的书页与树叶相互交叠,书本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合在了一起。
“——莱茵神父?”
圣女的表情带着几分疑惑打量着眼前的人良久,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果然是莱茵……好久不见了。”
……
诺艾尔似乎直到刚才为止,还在犹豫着令人捉摸不住的称呼。她的那不经意带有尾音口吻,在他的耳中听起来比起之前柔和了不少。
“好久不见了,诺艾尔。”
“真的呢,你和以前长得真不一样了。”
她露出了笑容,仿佛是更加符合圣女这样的身份具现化的,完美无瑕的。
“……有吗?”他试图从对方的双眼摸索出不同的含义“是你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就是我呀。”她的手放在胸口上确信地说道“我们不是能像这样确认吗?”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并不是出自久别重逢而产生出的认知,这是一种错觉。在说出「变化」时单单从表面所感受的东西,不同于认知。这种错觉与认知的差异并不来自于时间的洗礼,而只是相较「自己」所得出的浅显结论罢了。
不过,相提并论的状态也依旧是成立的。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直到现在诺艾尔依旧以她既定的方式存在着。
“这几年在做什么呢?有没有见什么大世面呢?”她站起身将书本抱在胸前“要不要稍微走走?”
“好”
他放慢了脚步跟在身边,以前两人即便时常见面却鲜少有一同散步的机会,所以每一次的散步他大多是记得的。
上一次,也是来自诺艾尔的邀请。
那天下了一场意外的暴雨,天空一整天被阴霾笼罩着。他想着今天并不适合去打扰便只是途径而过,去往第二礼拜堂接替忏悔室的工作。
像这样在相互熟络后,他们也并不会为每次的相见定下约定。圣女的日程几乎是固定的,年轻的神父也亦是如此。他们按部就班地行走在名为教会的表盘上,与众多的分针一样,总能在既定的时点相会、离去、然后再次相会……以此重复着诸如此类的每日。
若是想见便一定能见到,因为她/他一直在那里。
聆听完最后一份忏悔他并没有再着急赶路,他依旧路过了小径,发现她就伫立在一边静静地仰望着天空。发丝凝聚着少许水珠,不过好在不是完全湿透的状态。
他向少女打了招呼。
“您好。”诺艾尔收回了目光眼神里尽是温柔“——要不要一起稍微走走?”
从不着边际的小事开始讲起,他们漫步在没有尽头的长廊。窗外的雨水犹如流星划过,牵动起绚烂缤纷的星轨。流星想要涌入这纯白之地,最终却伴随着来自远方不甘地轰鸣声陨落在窗外。那些话题的内容他大多记不清了,只有她那静静地望向海潮般雨水的眼神直到如今也令人记忆犹新。
……
明明是亲身体验的事情,在他的叙述下如同讲述着他人的故事那样波澜不惊。她依然认真地听他说,虽然时常会为了不明白的名词而驻足,好在他依旧保持带着笔记本的习惯。
“……原来如此,虽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没事了。”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带着无尽的深邃凝视着他 “要过得开心点啊。”
“还是开心最重要啊,不管怎么样要是不能好好地享受当下的话,会很伤心的啊。”
她重复着这样的话,点了点头。
“那你呢?过得开心吗?”
“——当然,我有在享受着当下。”她毫不犹豫地补充道“比方说,像这样能与人谈论着什么,我也能收获到开心。”
就在这之前,他认为与诺艾尔一直以来的关系,似乎没有一丝不同,仅仅只是变化。在聆听过她的话语后,他逐渐领悟到了两人之间的差异,有着侵蚀般的绝望渗透着。
“虽然这次时间不对……期待仪式的时候再见了。”
“不,时间正好,我们相见的时间总是正好的。”他学着诺艾尔的口吻,让她想起了莱茵神父总是固执地探寻问题的模样,她不由地笑出声。
“还有在画画吗?”他总是拿露出微笑的她没什么办法。
“偶尔,还在画的。”
“太好了。”他将一提一侧的精致小皮箱展示在她面前“想着之前的颜料或许已经不太能用了,在旅行的途中又准备了这些。”
“里面还有些精巧的小物件,晚点我会送过去的。”
“谢谢。”她有些意外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话语。
“诺艾尔,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能提前见到你,想着还是问一下会比较好。”
他那凝视着她远比外表成熟的双眸。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她一只手抚着脸庞,认真地思考了许久。这并不是那种让她无法理解的问题,也不是无法回复的问题,只是她没有像这样去思考过的一部分。
“没有哦,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意料之中的回复。
他闭上了眼眸,叹了一口气。感觉他似乎非常遗憾,却又带有些莫名的释然。
“的确是像你会说出来的话,我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他移开了视线,向前踏出一步。
啊!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我也有想要问你的事,离别时候提到的那个东西,找到了吗?”
这个问题不算突然,他不是毫无预料被提出的可能性。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无数次试问过内心的答案,然后在与她相见后这份回答不过是有了稍许偏差罢了。
他稍加思忖,再次凝视着她。
“嗯,找到了,但还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那不就是不能算是找到吗?”
她天真地揣摩着回复,但他摇头说不是。
“——那么我换个问题。”她再次露出了笑容“你明白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个」是非常庞大的东西,不论是以何种方法或者说赋予何种条件,大概都没有办法将其全部呈现在你的面前。”
“是吗。”她感到遗憾似地小声低语“「那个」是什么呢?”
“与以前的我所提过的是相似的存在。「那个」会根据需要和回答变而改变,它可以是问题也可以是答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话写在了纸上。
“……我不太能明白,你是说,它会因人而异吗?”
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呈现全部,至少还有部分我将它带来了。”
然后在诺艾尔期待的眼神中,他将一小块用干净的棉布包裹的物品放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贝壳?”
银白的贝壳在光线下反射出淡淡的彩光。
“我见到了大海,诺艾尔。当我面对那片一望无际的浩瀚时,我理解了你描绘大海时的心情。若是见到真实的海,恐怕你所绘制的海会变成那同一的样貌,那它将不再是属于你一人。”
他来不及回复她的眼神,继续将话语写下
“你会构想你自己的海,那它就是仅为你而存在的大海。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因为这片海你才能够存在于此。”
“可这是属于真实的海的碎片,对于我的海而言是不需要的。”
“海是相连的,你与它一样,同样是来自海的一部分。”
她歪着头思考,掌中的贝壳像是受到海浪拍击一般微微地摇晃。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所寻找的东西了”她把贝壳郑重地握在手里,露出纯洁无邪的笑意。
“是与我的海相似的存在啊。”
他先是点了点头,却又说着不是。
“在你的面前,它只是一枚海的碎片,你也可以通过这块碎片重新去定义海。不过……”
他顿了顿,透过她的眼神回应她
“我不认为那是你应拥有的海的全貌。”
哗啦——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回响,将她脑海中浮现的话语大半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旁。
哗啦——
「我一直如此。」
哗啦——
“——姐,姐姐——!”红发少年匆忙赶来,瞧见诺艾尔有些莫名的神情,他放慢了语速“原来你在这里,玛歌修女说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
“知道啦,我马上就去。”她又恢复了她应有的模样。
红发少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注意到圣女身边的青年,小心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他却像是早已习惯,并没有将少年这份戒心放在心上。
“好久不见了,米路。”他如同往常那般打招呼。
“……”
米路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毫无反应,反倒露出了迷路的孩子才有的茫然神情。他能感觉到来自少年的戒备心逐渐转为了陌生的熟悉感。
“我得走了,莱茵。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她温柔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但是,没关系,下次我也会认出你的。”
“嗯,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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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小诺的问答文,以前不会说出来的话总算是有机会好好说出来了。
尤尔娅·马尔蒂生得不高,身形纤细且体态优雅,立在演武场中时,仿佛一个走错了地方的优雅淑女。
她已经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气质柔婉的脸,金色的双眼仿佛流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不出任何攻击性。由于她没有脱下礼服,所以看起来仍像是参加舞会。然而即便在场中,她的打扮也并不显得违和,因为对面的演武对手——伊莱法缇看起来同样耀眼。这位血族也穿着礼服,上面的薄纱仿佛星辰闪烁,即使脱下了大半饰物,也依旧光彩夺目。
他们各执一方,安静地伫立着。因为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两人都显得颇具风度,行礼向双方致以简单的问候。
而后——尤尔娅·马尔蒂俯下身子,脱下脚上的高跟。她做得细致且流畅,温柔得像是回家休息的少女。而后她打开放置一边的手提箱,将鞋子妥帖地放在旁边后,取出了一把长镰。
“那么,请多指教。”
那是一把折叠的、展开长且沉重的武器,在她的手中却若无物。尤尔娅仅是单手就轻松持起,然后裙摆飘起、仿佛掠过一道劲风。
显然,她并不如外表那样无害,敏捷、力重且毫不留情,光是那速度就足以让没有经验的人惊慌失措,最后落入败局。不过伊莱法缇并不是其中一员,星光凝就的光芒在顷刻间汇聚指尖,他并不躲、而是干脆地用自身作为交换拉近距离,而后在瞬间炸放足以刺穿的法术,在极近的距离逼向女人的肩膀。如果尤尔娅依旧要将这一镰挥下,她免不了被这星芒穿透。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她本能地做出抉择,于是她后仰,在没有任何支点的情况下将镰刀砸向地面,硬生生将其卡住后——仿佛蝴蝶一般踩在镰刀上作为支撑,而后调整方向向后跃去。
镰刀在脱身的瞬间被拔出带回,尤尔娅单膝弯下增加阻力停下。在这个时候,她反而笑了笑,不再是曾经温婉的姿态,嗜战的欢喜不加掩饰充斥全身,声音清脆:“令人惊叹。”
“这是我的荣幸。”
与礼貌的交谈不同的是,迅速调整而又一次开始的攻击。刚才的攻击似乎是试探,她默不作声地调整姿势,再次突进。这次在伊莱法缇抬起手前,她举起了自己的枪,在快速逼近中想要射中还是有些难度,不过尤尔娅本身目的就不是为了这个。她只需要对方被干扰即可。
伊莱法缇不得不回避,闪烁的星光增幅自身,但危险仍如影随形。于是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强化,将骄盛点燃——强光刺目明亮,足够让敌方刹那间短暂失明。这样也就够了,他举起弓,箭矢刺透光芒射出,仿佛要破开一切。
光芒迷惑视线,弓矢刺穿敌人。但是短暂的安静后,夜色中的百合却踏着盛光穿越,镰刃是黑夜的影子,带着凌然的杀意席卷而来。这看起来实在危险,伊莱法缇从头至尾都作为一个远攻者行动,对于法师而言,被近身几乎可以说是致命打击。那么,这场战斗将要结束吗?
那是一把弓,但装上刀刃,也能作为双刃剑使用。刀刃颇具技巧地卡在不至于被削断的角度,硬生生扛下了攻击,将其变为一种角力。
在武器无法抽身的时候,尤尔娅向伊莱法缇的腰踢去。开始时绚烂的“表演”变为纯粹的肉搏,双腿、拳头乃至于牙齿都是可以使用的武器。
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引起了欢呼,但也有人感到疑惑。
“……奇怪,他们为什么临时收手了?如果真的成功的话,至少有一方会无法战斗,不就结束了吗?”
观众台中,有人这样发问。
“你还没看明白吗?”另一人回答,“他们并不打算真的你死我活。”
“我倒是知道,演武不能够杀人。不过……”
“不,我的意思是,这是一场表演赛。他们在表演、切磋,所以并不打算很快决出胜负。”
颇具观赏性的战斗并不能迷惑住战斗的老手,有许多猎人与擅长战斗的血族都在此处,他们当然能窥见其中端倪。
尤尔娅与伊莱法缇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在短暂的肉搏后同时抽身,尤尔娅赤足踏在地面,很轻地喘气:“没想到您近身战斗也很厉害。”
“实在过誉了,”伊莱法缇回答,“如果尤尔娅小姐使出全力,我并不一定能够扛住。”
简短的交谈透露出他们确实是相互留手的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在儿戏这场战斗,只是……没有必要你死我活。
尤尔娅·马尔蒂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把对手打得重伤——她本人重伤也不是很想——这儿是演武,无论是怎么样的仇恨或者矛盾,都不要把死亡带临此处,所以有可能的话、她想和自己的对手稍微谈谈。
要找到他并不难,从舞会出来且拿着号码牌的人不算很多,这个时候只要稍微去问问就能找到对方。她在看到第一眼是稍微松了口气,对方仍旧穿着星纱的礼服,摘下面具是一张颇为优雅的脸,谈吐也像是贵族般礼貌:“您好,小姐,我是伊莱法缇。”
“我是马尔蒂。”
因为摘下了面具,不需要将神秘贯彻,双方自然地互报了姓名。紧接着尤尔娅说:“如果您没有事,能否跟我一起走走——在演武开始前——聊聊关于接下来交手的事?”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尤尔娅并不打算提前询问对方的能力以保证知己知彼,她只是问道:“冒昧,您是偏向格斗还是法术偏多?”
“应当是法术以及弓术为主。”
“那可有点……”
“怎么说?”
“我擅长格斗偏多。以这样的情况,若是我们想要赢过对方,很可能会给彼此造成严重的伤亡……”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在擅长方面完全不同的情况下,想要控制战斗的程度是件颇为困难的事情,也实在无法预料对方是否能够抵挡或躲开。若是不小心被对方逼到极限,下意识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可就糟糕透顶……尤尔娅并不想这样。
伊莱法缇沉默了片刻,看起来似乎在思考,最后他坦诚且恳切地回答:“实不相瞒,我寻求猎人的对手,是想要切磋技术——造成过度的伤亡并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愿意真的变成那般局面。”
“我想,那或许您可以教我一些应对法术与更好远程战斗的能力、而我粗通一些近战技术,假如您不介意的话?”
“这样的话,就是切磋了。”
尤尔娅点头作为回应:“没错,切磋。又或者……表演赛?”
“那我们可得向他们征收门票了。”
“是啊,结束之后就去吧。”
他们就这样在说笑中定下了事前的约定,并确实有意识地稍微留手。要说尽兴至极自然是说谎,但点到为止的切磋也足够酣畅淋漓。
伊莱法缇向她微笑,尤尔娅用镰刀轻轻敲击地板作为回应。她虽然以速度见长,但也不是一直能够这般快速地移动,在开始疲倦后、尤尔娅·马尔蒂选择用力量压制,看似纤细的手臂蕴含惊人的力量。
作为回应,伊莱法缇射出箭矢。连珠箭仿佛星辰带着寒芒闪烁,有两只刺穿了尤尔娅的裙摆,另一只在扎穿她右眼时被镰刃挡下,叮当、落在了地上。
伊莱法缇并不恋战,在第三只箭射出后就向一方移动,以躲避对方的攻势。他的弓也是剑,挡下了攻击,而衣摆被锐刃割开。
在短暂的权衡后,他发挥远程的能力,向对方袭去。这时才能发现伊莱法缇移动速度也不逊色,奔跑时星纱移动仿佛流动一般耀眼。
这又变成了伊莱法缇的攻势。
伊莱法缇的速度自然不能一直移动,于是他故技重施,灼热的法术将整场战斗点染成星光的表演,而弓矢则并不只像看起来那样“美丽”,他们都知道一旦触及的结果是什么。但尤尔娅已经有了应对经验,子弹与镰刀的破风声便是乐曲。
此时时刻,她变成了那个远程站立者同时还要用镰刃抵挡箭矢,不过这次,这次她射得比上次要准。如果不是伊莱法缇反应及时,他的腿可能会遭殃……就算如此,子弹也撕开了星纱。美丽的光芒垂萎在地。
没人听见的地方,他们在默默同时念着什么。
尤尔娅说:五。
伊莱法缇说:四。
在呼吸间,倒数化为零刻,星芒彻底绽放成灿烂的烟火。周围的人们下意识闭上了眼,而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台上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有些年轻的观众疑惑地到处查看,最终在观看台的中央看到了那两道身影。
两位战者对视,并微笑。刹那间,周围响起了阵阵欢呼。赞美是每个战斗者应得的勋章,更何况这场战斗仿佛优美的汇演,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
尤尔娅很轻地吐气,最后微笑:“……感谢您的交手。”
对方也微笑着回答:“荣幸之至。”
她把镰刀叠好,另一只手提着鞋子。于是她先弯下腰穿鞋,在勾着鞋子蹬上的时候,伊莱法缇凑近到她的身边,以绅士的礼仪伸出了手。
于是他们对视一眼,尤尔娅先是用手帕擦拭双手,然后握住了对方的手。
“您的衣服真不好意思,我会修补的。”
“没关系,非要说的话,您的衣服不也?”
说话间,他们面向观众,与仍有百合花留存的场地。两位衣着略微凌乱的对手像是真正的表演者那样牵着手——
优雅地行礼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