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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月」残墨【春秋局】
作者:巴珑
评论要求:随意
人物:陆机陆云
(注:我发现我不会搞同人,不会搞cp,这可能也许大概是个抒情散文,慎读啊QAQ)
入秋了,气象干涩,北方尤甚。这时候,写字必须得快,否则,墨台肉眼可见地迅速风干了;加了水,研墨也得快。赶上了归乡潮,也得快速行动,否则,就回不去了。
那,人心呢?
陆机用笔飞速在信签上横扫,士龙不在身旁,没人帮他研墨,他只能自己磨了再写,清水兑进砚台,再用墨块快速滑动。这是他二十年从家乡带来的墨,所剩无几,干脆一口气用完。但是他用不完,他没有要写很多字,他能想到的几封信,一封给司马颖,直陈自己的衷心——不需要了,但希望不要累及自己的亲人,不能连累士龙。所以他只讲自己不称职,只讲希望主公留心身边的小人,然后希望放过自己的弟弟和亲人。一封给弟弟士龙,可以回乡,远离故土,窝囊而愚蠢地死去,有他一人就够了。带黄耳回华亭,去看松风,听鹤鸣。一封写给父亲和兄长,父亲守护吴国西境的日子,兄长无奈殉国的噩耗,这时候突然历历在目。他一次一次说服自己进取,为的是重振家族的辉煌,他想问他们,自己做得对吗?这封信会陪他入土。
然后,他脱下战袍,换上了白衣。
他在等待死亡。
成都王司马颖以陆机为前将军,都督二十万大军攻打长沙王。这司马氏的兄弟相残,不知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他知道,北方士族从来不欢迎他们这对来自江东陆氏的兄弟,他们硬着头皮留在这里十几年,终于得到一次展现才华的机会。
那天陆机梦见了祖父,他没见过祖父的样子,但祖父的事迹广为传颂,是吴国最有名的统帅之一。他不像武将,也不像世家大族的子弟,谦谦和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陆机一看就知道那是他的祖父,那个同样在不再年轻的时候临危受命,在夷陵击退了刘备的陆逊。
梦里陆机是个十岁孩童的模样,祖父也很年轻,他望着自己,微微笑着,叫他想要扑到对方怀里。但陆机没有展露出内心的百感交集,也没有求抱抱,他只是定定看着祖父,眨了眨眼睛,用他真实年龄的记忆,和童稚可爱的声音,问出了一些问题。
“爷爷,当年您的从祖陆季宁,在庐江被孙伯符围困,最终逝去。后来您出仕孙家,有没有像孙儿有这么大的矛盾和压力呢?”
“您迎娶了孙氏,她是孙伯符的女儿……”
“您的小叔叔,会不会怪您,去为仇人做事?”
祖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儿,回身,眼前战火纷飞,没有人逃得了。
“孙氏是我的奶奶,我的身上也有孙伯符的血脉……”
“我现在手上有二十万大军,比您当年大战夷陵的兵力还要多得多。但是我有一种预感……
梦醒了,要起兵了,陆机翻出留了许久的那块从家乡带来的墨,出征了。
河桥之役,除了一败涂地,足以用惨烈来形容。
也许,他应该杀了孟超,不留后患;也许,他应该像顾彦先那样,小心翼翼躲起来,什么都不干;也许,可以像张季鹰那样,奔着菰菜莼羹鲈鱼脍一口气跑回江东……也许,我跟士龙二人,隐居华亭,优哉游哉度过余生,又有何妨呢……
陆机抬头看着天空,天阴阴的,怀里揣着一封信和一块残墨,他脑子里响一个声音:“生何足惜,功名可叹。”但嘴里却说了另一句话:“华亭鹤唳,可复闻乎?”然后虚弱地笑着。这个笑就被斩到了地上。这时候忽然刮起一阵劲风,将陆机怀里的信签和残墨翻了出来。枯黄的信签吹进了秋叶中,辨认不见;形状不再的残墨滚到路旁的石子堆,也不可再分辨。
陆云那天收到了哥哥战败的消息。他知道,哥哥难逃一死。
他想到了鹤。虽然他的字是士龙,但是他想变成一只鹤,送哥哥回华亭。他想起刚来洛阳的时候,哥哥一边抱怨墨干得太快,一边奋笔疾书。他帮忙研墨,一边磨,一边笑。若用北方的墨和水,会不会不那么费劲?我们哪有带水过来?只不过带了几张信签几块墨罢了。那下次试试这里的墨。
嗯。
+展开
作者:黎奉行
评论要求:无要求
我诞生于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猝不及防地,知识突然涌入脑海,世界观因此成型。
有意识的下一秒,映入眼中的便是一片辉煌。展现在面前的一切如同早早镌刻在思想中,显得熟悉而陌生。环顾四周,所有物件都得以叫出名字,理所当然一般,却让人无端恐惧。
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您。
似乎陷入瓶颈中,正背对思考着什么东西。宽大的衣袍遮住身形,那形象却清晰浮现于眼前。向前踏一步想说什么,而就在那时…
就在那时,您转过了头。
动作被停止复原,不可抗力使得我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内心的震悚无以复加,而您只是上下将我打量一番,旁若无人地开始喃喃自语。
“嗯…原来做出来是这样的啊。”
说完后转身离开,身体控制权瞬间得以回归。职责确认,我随着指引维护各式宝物。那感觉并不糟,却总有被人控制监视的不适。
在那个时候,突然产生了好奇的探究心。
于是开始观察,在每次您来到这里,活动受到限制的时候。
您会笑,会怒,会失落,会哭泣。更多的时候只是孤零零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一切,似是感喟,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而我只能在一旁看着。
慢慢地,那次数少了。您不再光临宝物殿,而是开始为某些事的降临准备什么。活动愈发迟缓,如同被掏空内心。
在我的感知之外。
彻底陷入黑暗时我本以为一切已然结束,再睁眼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活动指节,挪动双腿。限制消失了,迎接这副身体的是全新的感受。
“…我,”
第一次说出话来,被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明白过来,身体开始轻微颤抖。
现在我可以触碰您了,
现在我可以拥抱您了。
那欣喜不亚于面对如山宝物时,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尤其在感受到工会中所剩至尊仍只有您一人时。因为它代表着,
我将是唯一拥有真实的您的一切的,仍旧存在的生命体。
“哇…该说什么呢。”
传闻雏鸟初生时会将眼中的第一个活物视作父母。
“您好,初次见面,早安?”
那给予我生命与自由的您,至尊之首,便是我唯一要尽忠的对象,不是吗。
“早上好,我无上的创造者,んんん莫莫伽大人!”
我是潘多拉,潘多拉·亚克特。
百变的魔盒,收纳灾厄与幸福。
“请问驾临,所为何事?”
我将祈祷,在您赐予我守护的土地上,哪怕沧海桑田,也会坚守至最后一刻。
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板,我慢慢放松肩膀。
祈盼得以回归妄想乡,再度与您相会。
“看来今天的您,也没有遇到需要我参与解决的难题呢。”
为此不惜一切。
我渴望正义。
突兀的一句话在脑中响起,我知道你又回来了。久久缠绕的异形,早已离去的未亡者。用双手深深扼住我的喉咙,让人无法呼吸。
在那时他们也会来:粘稠的史莱姆,单边眼镜的山羊头,生出翅膀的鸟人。庞大的数据搅乱思维,三十九人围成一圈,嘈杂地述说各自的渴望与行动。
够了,我想,可无人停止。他们转着圈,身前钢铁般的双臂收紧。
------我渴望正义。
你轻声说,声音铿锵冰冷。
飞鼠,安兹.乌尔.恭,我的造物主,唯一的主,永远的父。得以偷闲时我想,您许是讨厌我的。粗暴地将情感与怀念倾泻于我的身体,而不顾其承载。
但我还是无法去恨您。
若究其原因,大抵因为我是爱您的。至于那爱究竟是孺慕情占多一些还是因窥探秘密而膨胀,尚不明了。
您,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见过黯然神伤的您,裹足不前的您。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也成为了您,更为直观地观察身为那个存在的一切。
我是您情感的复制品,放大镜,于是此刻被您隔断生死,因您窒息于精神禁锢。敲下设定时蕴藏的怀念与悲伤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那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一句话逐渐显现,分外明晰。
“…稍微有一些寂寞。”
不自觉说出话的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般停顿下来。松开脖颈的手指在帽檐处微微打转,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喔,原来是这样。”
束缚消失不见,沙发边又一次变得空空荡荡。
那一刻,我醒悟了。
那一刻,我决定了。
那一刻,我找寻到,自己的定位。
我是我,可以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人。但,我可以成为任何人,而无人能成为我。
“Wenn es meines Gottes Wille .”
我说,对着空气深深地鞠躬。
您所渴望的本不是我,但您得以依赖的只剩下我。
若您爱我,
若您爱我,我将
若您爱我,我将彻底确立基准。
那是自然的事。
我,渴望正义,
而那代表着您。
“这是爱喔,爱——爱————爱!”
此刻的我在笑,又像是在哭。
空洞的面庞上什么都看不到。
“我爱着所有的你们,你们的所有。”
双手虚虚握起又张开,垂在身侧。帽檐遮住眼睛,金属标识反射出光芒。
“…就这样。”
略有些疯狂了吗,
可那就是我啊。
帅气的我,可爱的我,优雅的我,勇敢的我,
嫉妒的我,自私的我,贪婪的我,哭泣的我。
前者暴露于世,与标签无异。
至于后者则全部都,深深封锁在宝物殿最严密的内心中。
无人知晓。
.
+展开作者:莫特
评论:随意
备注:伪骨科避雷
“哒。”
时钟每分每秒准时跳动,现在又过去了一秒钟。
身体的状态告诉他现在是慵懒的下午,犯困的眼皮耷拉着,藏在发丝和眼镜后面轻轻颤动着,像是没睡着的假寐。
神威鸟羽的怀里抱着一本边缘泛黄的旧书斜躺在沙发上,深褐色莫名的斑痕在白色的书皮上十分显眼,不知道究竟是污渍还是干涸的血迹。
“哥哥,鸟羽哥哥。”
有人在叫他,他闭着眼睛无比熟悉地回答对方。“我在。”
“你该醒了。”
那声音轻轻,像是在遥远地方呼唤,又像是在耳边的低语。
“……”
三人沙发的另一端是个扎着马尾的少女,盘着双腿隔了神威鸟羽一个座位坐着,身体在阳光下有些虚幻,眼下有点淡淡的乌青色,和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也翻着和他怀里一模一样又不一样的新书,少女掀起一页之后平静地叫着他。
少女她寥寥翻了两页之后“啪”地合上书看向闭着眼选择逃避的人。
“鸟羽哥哥,你知道的,我是假的,是你臆想出来的她,你分的清我们的。”
“白……”
“我不是她。”鸟羽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少女打断,“哥哥,八百坂白乌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少女有些虚幻的身形消失了,留在沙发另一端是一本崭新的《理想国》,书把沙发压出了一点点凹陷……
他何尝不知道“她”不是八百坂白乌,白乌根本不会叫他哥哥,哪怕他们已经生活了很多年,只会用像是穿透他看向灵魂的眼神看着他,用平静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叫他“鸟”。
鸟儿鸟儿,她看向他的时候,她叫着他的时候,究竟看见的是自由的鸟儿还是牢笼的鸟儿呢?
神威鸟羽确实醒过来了,只不过是在床上,在“游戏”的酒店里。
这个房间实在是太白了,纯白的墙、纯白的床、纯白的灯和纯白一切,灯亮起来后他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放松下来,食指中指压着太阳穴轻轻打着圈在思考现在的状态。
已知的时间是6月6日,从神威鸟羽第一次醒过来在那个教室里时他看了墙上的时钟,16时16分。不特殊的时间,不特殊的日期,特殊的只是这个教室里装下了十几个同班或者不同班同年级或者不同年级的同校学生。
「接下来,请各位‘背叛者’前往酒店等候,第一轮游戏将在24小时候开始。」
听到背叛者的时候神威鸟羽轻轻抬了下眉毛,一些钉进他灵魂的记忆又开始骚动,叫嚣的声音让他太阳穴抽疼了起来。
压抑着些许不适,和背着令人发笑的“背叛者”这个称呼的同学们微笑着点头示好后他踩上了去酒店的路。
再然后就是在这片静谧的白里做了个梦,有些恶心的梦,白乌是不会那样叫自己的,他也不认可那样的白乌,但是……内心妄想着渴求着这样的她,亲昵依赖还会需要他的她。
一些欲望仿佛海底火山,蒸腾着喷发着咆哮着又被理智冷却,徒留轻飘飘却灼热烫人的蒸汽。
兄妹是不可以的,但是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妹。
仅仅只是照顾的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一开始只是看到了寡言的“妹妹”,想让对方快点走出失去双亲的阴霾,关爱、温柔、体贴被包在礼物盒里送给她,偶尔能换来那双黑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
再然后是朋友,走出阴霾的少女似乎照入了一丝阳光,和妹妹的好朋友,亲密到不像朋友的朋友,夹杂着品不出味道的嫉妒,在二人之间戴上名为好哥哥的面具做到完美,只为了得到一句“白乌,你的哥哥对你真好。”
最后是自己,轻轻抱住不愿意接受朋友消失的白乌,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会永远陪着你,陪着你找到她,陪着你渡过一切。想让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永远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看着捏着自己衣摆的指尖,想让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拥抱那崩溃颤抖的身体,亲吻失神恍惚的眼泪,这粘腻的想法日日不息,仿佛落叶从底下的菌子,逐渐生长胀大。
它被时间一点一点挤压,好像快用完的牙膏,拧巴巴在你手中,明明还有沉甸甸的感觉,但是是你无论怎么挤怎么拧也没办法让它吐出什么来,只是蜷曲的倒在那里。
除非剪开它。
神威鸟羽给自己到了一杯水,点击着手环问了好几个问题,磨砂质感的乳白色杯子被握在手中,摇晃着的水若隐若现,P酱的回答还没消失。
“三轮……吗?”水被一饮而尽,“到那个时候,是不是我就能见到你了呢?”
杯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砸进杯底里浅浅晕开,倒映着天花板的光斑,像是一个扭曲的纯白牢笼……
+展开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
备注:无脑恋爱,真的很无脑
1、
这是林弈打工的第三周。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还加上万里无云,隔壁店里的萨摩耶今早照例找他们店里的金毛撒欢了5分钟。打卡机显示,这是今天开店位置的第27单。
生意有点差,毕竟是周末。
“一杯茉香奶绿。”
“现喝,打包?”
玻璃门折射着太阳明亮的光线,整个店里没多少人,林弈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向某个角落的发光体——穿着白衬衣的人挑了个阳光普照的座位,桌上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被光照地和加了buff似得。
林弈觉得他得瞎。
这家伙叫许望。
严格来说当了林弈将近六年的同校,从初中开始,他就不停听说许望的光荣事迹,什么打架斗殴,逃课上网,勾搭妹子始乱终弃。反正,有个妹子被他抛弃之后在操场上哭的和杀猪似得,林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耳朵疼得慌。
可以这么说,林弈几乎就是听着许望的“英雄”事迹长大的。
然后到了高中,他们竟然又在一个学校。市重点。林弈正常发挥,许望是初三浪子回头超常发挥。所以林弈听说许望特么又出现还在自己隔壁班的时候,内心是很不是滋味的。
但对方高中后走起了暖男路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特别后来还成了校篮球队队长,每天都能听到班上女生叽叽喳喳。
今天怎么怎么又险些撞到许望啊。
什么对方篮球打得特别好,还是小队队长,太全能。
最过分的竟然还有人说许望那头自然卷特别帅气。
林弈这就特别不开心了。
毕竟,许望那头毛是他初中毕业自己去理发店卷的。你怎么都不想想,那家伙时卷时不是特别卷的头发肯定不是天生的。
为此林弈想到许望,满脑子都是装模作样的斯文败类。
直到许望进他店的那一天,斯文败类四个字,直接升级成了禽兽。
他还记得许望那天点的是杯美式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他端杯子到对方位置上,许望从一堆作业里抬头叫了他的名字。“林弈……”
“恩。”他把咖啡放在桌子。手还握着杯柄,却听到许望说道。“林弈,我看上你了。”
浑身僵硬了片刻。
林弈难以置信地扭过头,许望正撑着下巴对他笑。
然后他愣了好久,当场抓起咖啡一饮而尽。
“好喝吗?”
“挺好喝”林弈木像个木头桩子。好一会,他木道。“我,我再去给你弄一杯。”
>>>>>>
嗯……许望目测不是个弯。
或者可以说笔直笔直的简直日月可鉴。
毕竟人初中到现在一堆的桃花债,就没有一朵是男桃花。
所以那句我看上你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林弈在心里七拐八个弯楞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问发小。
发小说,人就是看上你了。他又问,那要是个男的呢?
发小说,那就是你得罪他了。
林弈一听,懵了两秒,忽然意识到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不远不近,就是上两周。
前学校办场校内篮球赛,许望那班正好和林弈那班打对手赛。
要知道许望是校篮球队队长,一顶三不行一顶2.5那还是有的,带领的队伍那就是“死亡队”。但那几天他们班长吴哲偏偏和文娱委员告白了,对方说要是赢了篮球赛就答应他。
于是全班男生都疯了。不争馒头争口气,不争口气我们要给班长争个妞啊!
一场碾压赛,硬生生就扛出了个加时赛。
当时林弈那时候完全是去凑数的。他什么都好,就是打球特臭。结果那天,倒数计时7秒,球传到他手上,林弈也不知道是小宇宙爆还是祖坟上忽然冒了青烟怎么的,站在几乎半场的位置对着篮框投出了一个空心三分球。
压哨三分逆转全局。
瞬间全场都疯了。
他被一群哇哇大叫的队友抛上了天,一扭头正巧对上了许望的视线……对方靠着球架对他一笑。
感情……那好像正好是许望来这家店的前两天。
天地良心。
林弈想,自己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祖宗。
2、
说起来,林弈打工的地方有个特色。
那就是他们店里的wifi隔三差五就换一个。
用的最多的是“今天不吃肉”和“明天就减肥”的英文缩写。很直观地反应了他们店主的心情和恋爱状况。因为店主他女朋友嫌他这不到30的啤酒肚丢人现眼,总勒令他减肥。
有次他俩吵架,还把WIFI密码改成了“绝不相信爱情”。
人来问完wifi,林弈下一秒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许望来的那天,wifi密码正巧是“天气不错啊”。后者听完后意味不明地对他一笑,笑的他浑身发毛,活像个千年聊斋。
林弈是真摸不清许望的意思。
他也没敢问。
毕竟人要没那意思,问出去,他面子往哪儿搁?要一问人真有那意思,那就别要脸了,这……直接就要命了。
于是林弈整天颤颤巍巍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差点没‘吊桥反应’。但许望从头到尾也没做过什么。在学校因为不是一个班,也没什么串门找他说话的先例,来他店里,许望也就老老实实点个美式,把那五三望桌上一摊,方圆几里都是他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气氛。
搞得林弈都不好意思撵他,否则那都是摧残祖国的花朵。
以至于到了现在,店长看到许望来了,都笑呵呵道。“小弈朋友来了啊,又在等小弈下班呢?”
许望没反驳。
林弈没敢反驳。店长天天感慨着年轻人就是有爱。
但其实他俩的最多的对话也就那几句。
“今天喝点什么?”
“照旧。Wifi密码改什么了?”
他们是……真没什么关系。
>>>>>>
夏末的季节,云层都厚厚地积在天上,只有头顶摸不清尽头的漆黑天幕。
家里来了最后通牒,要让林弈两周后去上高考周末辅导班,这意味着他的打工只能进行到下周周末了。想想自己工资还没领多少,林弈有点不高兴。
慢慢悠悠在街上骑着不想回家。路过初中学校的时候,忽然刹住了车。
林弈看到许望的时候,他们隔着密集的铁栅栏和小半块的操场。
今天许望没来店里,林弈还纳闷对方跑到了哪去,没想到在自己这找到了人。
四周的教学楼灯光都被熄灭,那人站在操场中央,有无数雨丝被灯光印成细密的银线。他想许望应该已经湿透了,可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是不是脑子傻了。
只是等林弈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抓着湿滑的围栏,和某人一样翻进了学校。
雨水滴在伞面上,发出一点闷响。他走到旗杆下,许望正好转头来看他。
“你在这做什么?”
“看你在这来看看。”林弈躲在伞下,有些尴尬地挪了挪身子。
他觉得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怪,毕竟就他俩这情况,还没到深夜翻墙送伞的交情。
得,淋死他算了。
林弈心想。可看到许望几乎湿透的衣服脚又迈不出去了。
脑内整一个天人大战。
许望只是静静站着,许久,他垂了垂眼,扭头往围墙边走去。
那瞬间,林弈脑子里所有可能性都朝着“你个真事儿逼”狂奔而去。
毕竟中华语言博大精深,他怎么就偏偏料定许望对他是有意思的。从小到大这八荣八耻你白背的,大雨天的有伞不给遮,你这是要气死谁啊?
他一把拽住许望手腕。“下雨了。进来。”
离开的脚步顿了顿。
雨水顺着对方的发尾还往下落,许望转过头看他。“你怎么和以前还是一样?”
林弈有些愣神,他完全不理解对方嘴里的以前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身边一挤,伞下一个人变成了两个。
他听见许望慢悠悠地语气道。“周末陪我出门买东西。”
用的不是祈使句也不是疑问句,稔熟地想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3、
其实,林弈初中是见过许望打架的。
想想,这大约就是许望嘴里说的那个“以前”。
想来夜路走多能撞见鬼。
林弈那时候也就初二,作业没带,初中清校夜里不让学生进。
他又担心第二天被老师告家,硬是冒着雨翻了学校的围墙。
翻进去的时候,他就听到吵闹的人声,男女都有。
那年头的学生似乎对于在学校打架有种莫名的向往,白天不能打就晚上打。
一个两个还挺兴奋。
一群人大乱斗,还把林弈翻墙的路给堵了,他蹲在柱子后面抱着他那歌颂祖国大好河山的作文本,涕泪横流,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背。
他就这样在柱子后面蹲了半天,久到外面声音都散了,才敢拖着麻掉的腿从柱子后面爬出来。
大晚上大白月亮在天空照着,林弈看着瞬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还没笑出声,他就对上了蹲在墙角抽烟的许望的脸。
用许望的视角,林弈大约就是见了鬼。整个眼睛瞪得老大,一直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
外头风光霁月,鸟静虫鸣。
林弈脸上却像盏走马灯,几乎把那人生六苦都参透了,硬生生憋出了一句话。
“你!抽烟不好,少抽点!”
那语气相当笃定。
许望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口烟卡嘴里,直接给吞了下去。
这便是许望和林弈初中唯仅一次对话。
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在他们记忆里存着,占着小小的一块。
过了太久,林弈不记得了。
>>>>>>>>>
“这双怎么样。”
“还行……”
周末商场球鞋店里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林弈是被许望拽出来的,人笑的一脸乖宝宝和店长说,能不能让林弈请个假。然后店长看着祖国花朵们乐开了花,大手一挥准了。
顺便免了林弈一个下午的工资。
其实,和许望出来林弈也并不是不愿意。
他做了一个多星期的自我建设,想着人要没做过分的事情,就不能这么误会人家。
结果一路上,许望贴心如他妈。
马路让他走里面,进店帮他推推门,时不时还一句,你渴了吗?到林弈觉得自己像个被老母鸡护着的鹌鹑。
直到许望在球鞋店打算帮他换鞋的时候,林弈心理防线彻底塌了。
“许,许望,这不合适。”“什么?”许望还维持着给他换鞋的姿势,询问道。
林弈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你没必要送我东西,咱俩也没倒这份上。”
“没什么,送完就到那份上了。”许望弯眼一笑,哄小孩似得。“是不是吴哲偷偷告诉你什么了。你别理他。我和他说了,他说你要没意见,他也支持。”
这种你别担心,你爹已经同意的台词,着实把林弈吓得脊梁骨一抖。
于是他一脚把许望踹飞的时候,自己的表情比许望还要震惊。他缩在椅子边上,大有我下一秒就要拉爆这颗手榴弹的气势。“许望,你死心吧,我不喜欢你,我们两个男的是不会有结果的!”
要知道,按林弈这性格,这么正面地和恶势力有多不容易。
他觉得世界都应该给他掌声,许望的眼角却抽了抽。“你……你说什么?”
“我……我们是真的不会有结果的。”
“不是,吴哲那家伙到底怎么和你说的?!”
“他没和我说什么。我猜的。”林弈表示并不想坑队友。“你,不是说你看上我了!”
“我那是看上了你的球技!想拉你进篮球队!”许望脸都绿了。
“吴哲那王八蛋说你那是瞎猫碰死耗子,不给同意,死活要你自己肯才行。不是,林弈你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想来那大约是林弈人生至今为止最长的几秒钟。
他的脑子像个生锈的铁壳,咔哒转了两下,发出了嘣!地一声脆响。
篮球队……所以才给他买球鞋。对哦,这就是明显挖墙脚的怀柔政策。
头顶大白灯笼照着,心里小凉风吹着,林弈自打出生都没觉得自己有多自恋。
忽然觉得,全在这一刻补齐了。
4、
自打那天之后,许望就没来过林弈打工的店里。
店长说,哎呀,你们年轻人真好还会闹矛盾。你那好朋友都不来了。
然后就特别贴心地顶着他日渐消瘦的肚腩,把wifi密码改成了“兄弟抱一下”。
林弈生无可恋的把这密码念了几天,心想着,能改成“人生火化”吗,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到头了。
于是,在他人生到头不到半天之后,他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弈,许望出事了。”
其实。林弈一直很嫌弃他们班长给他的称号。“阿弈”“阿弈”听着就像在叫隔壁阿姨。
但那一刻,林弈来不及嫌弃,只是跳出柜台,一把抓住吴哲的肩膀。
“你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靠!”吴哲还喘着气,一把推开舔他脸的金毛,掏出手机。“说是,许望以前打架的视频被人爆了。”
林弈把手机接过来。
是一段低画质的视频。画面中间蹲着一个人,周围嘻笑着轮流上前。画面一点点旋转,最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上,他面无表情,站在人群之外。下一秒视频黑屏。
“不是,许望以前真是这种人?”吴哲语气里还有点难以置信。“刚篮球队里直接就打起来了,你看学校论坛,都刷疯了。”
林弈闻言打开论坛,平日偶尔刷着男神真帅和校园八卦的页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新贴,就像板块被恶意屠屏了一样,清一色的视频截图和谩骂,还有一些长得和微信朋友圈的标题。
【震惊!所谓男神不过人渣,八一八高三学霸不为人知的一面】,起的绘声绘色简直男默女泪。
这些林弈是知道的,初二那年他们学校出现过一次严重霸凌事件被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地方报纸。许望也在其中之列,因为不是主犯所以被记了大过。
林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手在不自觉发抖。“那……那许望呢?”
“不知道,据说是篮球队的人要开除他。反正我刚刚是去劝架的,喏,脸还被不知谁给挠了。”林弈懒得理他们班长的脸,毕竟人文娱委员都和他在一起了,挠个一两下又不会变成单身狗。他想给许望打个电话,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对方的电话。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识许望,他们是真的一点也不熟悉。
“怎么办。”他抓住吴哲的手,觉得自己脑子冒火。“这家伙会去哪儿啊?”
5、
现在想来,林弈和许望的许多次偶遇都是和翻墙有关。
十有八九,那天都还得下点雨。
不过好在今天没雨。
就是林弈翻围墙进来的时候,险些摔成个跛子。 许望坐在操场的双杠边上,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老旧的建筑,所有灯火都已经熄灭,像个空空的壳子。
“你还真喜欢我们初中。”林弈顺手撑着铁杆翻上双杠,四周都是深夜草木的气味,偶尔头顶有飞机闪着星星点点的灯掠过,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
“以前打完架就喜欢来学校坐坐。”许望声音和往日一样慢悠悠的。“这里夜里空荡荡的,又没有人,就感觉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放眼望去都是朕的天下。”林弈点点头,一米二的水平双杠,两个人和羊肉串似得串在上头,还真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他动了动扭到的脚踝。“对了,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
“哦。我就说怎么又7、8通陌生来电。以为恶意营销,我加屏蔽了。”
林弈直接咽的不想说话。想他为了要许望电话,刚在篮球社还险些和人打起来,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给屏蔽了。嘴角打架的淤青还新鲜,林弈直接开损。“可不是,许望大大初中开始就阅女无数,隔三差五姐姐妹妹的骚扰电话,哪能随便接啊。”
这要搁平时林弈哪敢和许望这么说话,这明显是被气地够呛。他今天找了许望一下午,工资还特么没了,想想就亏。
“我怎么就忽然阅女无数了,到现在我都没女朋友。”许望忽然反驳。
“卧槽,你要脸吗?当初一班那妹子被你始乱终弃,在操场哭的和杀猪似得,全校都知道了。”
“那她表白我拒绝她了而已。谁知道哭得和我对她做了什么似得,直接把我吓得那天下午没来学校。”
“这么说来你还挺委屈?”
“可不是。”许望得意道。“我初中那么老实,也就打打架逃逃课上上网,别的事我什么都没干。”
林弈不说话了。他本来还担心许望因为帖子的事情想不开,现在感觉这人直接脸可以砌城墙。根本不用担心塌。他扭过头,眼神却微微一震。
视线里,许望垂着眼,脸上没有半丝喜悦的神情。
“那为什么……”林弈想问问当初的事,却不知道许望是否愿意开口。
“朋友。”许望轻笑了一声。“其实那个被打的人,抢了我朋友的对象。用那时候的话来说,我们兄弟被带了绿帽子,我们就想给对方一点教训。很无聊吧?
可我们那时候心里真是那么想的。
人就是这样,没有人告诉你是错的时候,你会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没有收到惩罚的时候,谁都不会因此而害怕。”
“所以你道歉了?”
“没。”许望淡淡道。“直到被抓到教务处,我心里都还不服气。而且我巴不得被开除。”
“那你为什么……”
“我爸。”许望顿了顿,声音里第一次有了点波澜。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吧,从小到大都窝窝囊囊,就爱家里横,没事揍我。以至于我和他关系也很差。但他有个毛病,要面子得不行。
曾经为了点芝麻豆点的事在小区里和人吵了一下午,就是为了他所谓的那点颜面。所以我一直看不上他,只是没想到……”他顿了顿。“那次他给人跪下了……为了求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啪一下……”
他手比划了一下,抵着额头笑了起来。“太吓人了。”
他朝天叹了口气。“所以……无所谓了。”
他那人悠悠舒了口气。“那些都是事实,是我要为过去背的债。他们爱什么时候翻什么时候翻,要骂我,我排挤我,都是我应得的。人不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总没有比那时候更差了。”
“你很厉害。”林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着许望扭头对他眯眼笑的表情,整个人把头埋了下去。其实他自己都没发现,从某种程度上,林弈对许望的事事儿妈的很,但他总是在心里事儿妈,表面上却又装地云淡风轻。从初中到高中都这样。
林弈不是个脾气差的人。
或者说,由于天生长了张有点婴儿肥的脸,再加上五官清秀,总有人爱把他和老好人挂上钩。
所以他冲进篮球社,对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动了手,直接吓坏了吴哲。
老班长一颗心七上八下才把人劝回来。觉得自己交了个假朋友。
可谁说不是呢?
林弈怕许望,从来都怕。可同样的,他也比谁都关注这个人。他一直不能理解自己的这种关注的意义,甚至在许望和他表示亲近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做法就是把这层关系摔得越远越好。
“……老实说,我没准嫉妒你嫉妒得要命。”
“啊?”
林弈干脆把头埋地更低,语气却讪讪的。“以前你被你们班主任抓在走廊训话。我就心想,怎么会有这么狂的人。逃课,顶撞,群架,嘴里成天骂着人傻逼。
说真的,许望,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这个人,还有你的做事方式。
但你好像一直都这样没变过,你比谁过的都像自己。从始至终,你都敢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对了就对,错了就担。我想过,如果换成你我,这时候我会做什么,我可能会疯了吧。巴不得堵住所有人的嘴,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声音。”
“可你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坦然得让人害怕。
他曾经在许望身上看到了自己叛逆,狂妄的影子,却又在后来看到了他羡慕的未来。
那个人就像一面镜子,无时无刻在映照着自己的懦弱。
所谓的好孩子,优等生,他却忘了自己心中最想成为的样子。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是。”让人讨厌。他握紧了拳头。
“林弈。”
整个脑袋被人掰得转了半圈,林弈回神时候对上许望的眼睛。探照灯白色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许望的手指蹭过他的嘴角,眯了眯眼睛。“你刚打架了。”
“没有。”林弈胡乱地想遮住受伤的嘴角,身子不稳险些从铁杆上摔下去。却被许望一把捞住。
“可刚收到短信,说刚刚有人为了要我电话,来篮球队和人打了一架。”
“什么……什么时候?”
许望勾起嘴角。“就在你说,世界怎么会有我这种人的时候。”眯着的眼睛依旧带着往日的三分狡黠,却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情绪,他注视着林弈,很久忽然笑道。“林弈……我看上你了。”
那天,林弈依旧是从学校翻出去的。
只不过他把许望推了个大跟头,和当初踹了人一脚一样霸道.夜风在耳边吹过,他听不见逆风声音,也嗅不到草木气味。
唯一记得的,一轮上弦月挂在天上。
那晚的月色,真的很漂亮。
7、
后来,将近一个星期,林弈都和自带隐身效果一样,消失在许望的视线里。
或者这么说,以前他是见到许望,林弈都是尽量躲着走。现在他是远远见到许望,直接就撒腿跑了。
反正无论上学放学,林弈都宛如一只疯狂的兔子,风一吹都能窜个百八十里。
吴哲直接就被逼疯了。
他跑去隔壁质问许望,后者由于最近‘绯闻缠身’,十分淡定地抓起讲台上量角器。三秒后,他们班上的几个男生左右手抓着吴哲,直接把人架了回去。“别别别,咱们别和他打,他当初混过的。”
日子就这么过。
没人知道许望在想什么。同样,也没人知道林弈的。
之后的日子,他们两个就像两条平行线,不相交织,各不往来。从许望篮球队撤职离开,到视频风波渐渐落下帷幕,再到倒霉催的期中考试。
然后就是入了秋的落叶纷飞。
林弈最后一次去打工就是期中考后的周末。
那天,店里的大金毛照例在他脚下撒欢似得转了一圈又一圈。至于店长,由于媳妇儿来看他,整个绽放地像朵盛开的向阳花,把事儿都丢给林弈一个人做。那天店里生意还挺好,一整个甜品店里位置被坐了有七八成,背景音乐播着,四周都是喧闹的人声。
林弈穿梭在各个卡座之间,直接被忙成了一颗陀螺。
然后许望出现了。
像是整个世界忽然被丢进了一个重磅炸弹。林弈脑子里乱糟糟成了一团毛球,手脚不听使唤,饮料品种点错了三次。
林弈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大约是从那次球鞋店之后许望第一次光顾。总有点非奸即盗的意思。
许望倒不忙,照例点了份美式,付完款就找个角落,大大方方地开启了他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在叽叽喳喳的店里来了个僧人入定。
店里的人来来往往,林弈一个人下单送餐,死命拖拉,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把咖啡送到许望桌上。“WIFI密码多少?”
许望没抬头,手上还不紧不慢写着应解的公式。林弈看了眼秀恩爱的店主,却僵在原地,咿咿呀呀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怎么了?”许望抬头。
“额,密码是……%*R^%&……”那点声音真是比蚊子还小。
“什么?”许望的表情瞬间疑惑地厉害。他倒是不怕林弈跑了,就是担心这家伙是不是最近傻了。“你大点声。”
“唔%*R^%&……”林弈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点,只是被店里的音乐和吵闹声盖过了。他也不管许望有没听见,立马拔腿就走,许望却在身后喊了他名字。
“喂,林弈!”
身后的声音让他猛地站住脚步。
心脏不听使唤,乱糟糟的思绪成了沸腾的血液涌入四肢百骸。
林弈觉得自己开始恶毒。
是你来招惹我的,我头疼脑热了这么久,你凭什么都好好的。从以前到现在,你凭什么都是好好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许望在大太阳里依旧干净地发亮。
他心想,这人,真他妈的好看。
“我喜欢你!”
他们隔了三四个卡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半个店都听得见。许望似乎是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于是那一刻,所有的喜怒哀乐被牵系在那画面的尽头。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眼前这一点。
那个人目光渐渐融进了名为喜悦。
午后的阳光顺着玻璃窗透进落在他们的眼角眉梢,潺潺地像是淌进了过去的岁月。
有人走过来拥抱了他。
他听那人说。
“巧了,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阳光正好,秋日依旧。
冬季未远。想来不久,早春随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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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210 「怪人」《生还者》
作者:昂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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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血涌上脑后,蒋婉架不住手脚的疲软踉跄倒在了门旁。胸口大幅度的起伏抽泵着急需的空气,手臂接触的木板门吱呀呻吟,一时之间房屋周围只剩下蒋婉的喘气声和门的附和。
只消片刻蒋婉就清明过来。
多少听说过,老人们会提前去拍好自己的相片,黑白的,用于离开以后。
蒋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尘,再次望向摆放着正冲门口的奶奶的所谓“遗像”。也没办法,自己离开这么久东西仍然是那样老旧得摆在原地,这十几二十平的面积只有面朝着门的方向堆放着一堆纸盒木板和一些偶尔会需要的物品,这堆物件成了奶奶的柜子桌子只要有放不了的东西都放这。因为这里了唯一没被姨妈他们夺走的是个连窗柜都缺失一半的木质碗橱,那里放着些易碎品,理所当然没有相框的归置之处。
“婉婉?”
一道男声打断了蒋婉的思绪,迎着朦胧的月光,她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好在他们下午通过话,不然就算见清模样,蒋婉也不敢保证自己会认出来他。
“马叔。”
男人端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碗走过来,身上还留有白酒的辛辣味,蒋婉不着痕迹往家里退了一步。他发现蒋婉看了看自己的碗,连忙解释说这是自己的晚饭,只不过因为喝酒导致吃了很久。
他空着的手抓了抓后脑勺,带着一丝关怀向蒋婉说了奶奶今日的餐食情况和身体状态。蒋婉听着就知道马叔单独给奶奶定了餐,他们这小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外卖,或者是去深处的家庭式餐馆买了两餐。马叔这人爱喝酒,随便一碟花生米就够他一顿的菜式了,独居的家里几乎不怎么开火,偶尔吃顿好的也就是去餐馆和别人一起喝酒罢了。
蒋婉盘算着要如何感谢他,给钱他必定是不会收的,大概是送他两瓶好酒吧,虽然蒋婉明白,马叔这个年纪虽然不到奶奶的地步但也不适合饮酒过量了,但除了酒他似乎什么也不需要。马叔之前还能做工的时候做泥瓦匠赚了不少,人也和善,就算现在看着容貌也不差,除了顿顿沾点酒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这么多年连次酒疯也没见过。但他仍是孤身一人。
她听奶奶说过,就是因为曾经喝酒误了去城里领证的车,那个女孩在民政局的门口淋了一天的雨没熬过来,之后也就是大家所见的样子了。
年少的蒋婉抬起头看奶奶问她,“那为何马叔不戒酒呢?酒是坏东西。”
奶奶当时笑了笑,伸手拢了拢蒋婉的发辫,粗糙的手蹭过蒋婉的脸。
她说:“我们妹妮还小,不知道,这世上没有有错的物。只有,只有啊,有错的人……”
那时的蒋婉眨眨眼试图去消化这超出她年纪理解的话语。
现在的蒋婉看着马叔洗到发白的蓝工装裤、破旧的T恤衫以及明显开胶的鞋,缓缓向前了几步。
“多谢马叔了,这几年我不在,您肯定也照顾了不少奶奶。等过两天我把奶奶带去医院情况稳定了再请您吃饭,我还可以陪您喝两杯。”
马叔爽朗地笑了,说这没想到我们婉婉出去这几年还出息了,会喝酒了。
“不过,婉婉,女孩子家的少喝点酒,尤其是在外面。”他似乎想伸手摸摸蒋婉的头,却在半空之中停下,转而接过另一只手的碗。碗筷摆弄间碰出清脆的声响,稍稍将气氛扭转。
“我知道的。”
蒋婉点点头。
马叔也不再寒暄示意自己去洗碗然后要好好休息一番,他看了眼房间里的照片,示意蒋婉安心奶奶就是年纪大了会瞎想进医院检查检查知道结果后就会安心了,还要求蒋婉一定要告知奶奶的检查结果。蒋婉颔首,他便离开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有些沉闷。
我知道的。
那您知道吗?
蒋婉回过头再次看了看奶奶看似随手摆放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奶奶抿着嘴笑着,脸上眼旁嘴角都有着褶皱,这是人无法抵挡的衰老。她将目光与照片里的奶奶对上,顷刻间涌上泪水,蒋婉用手捂住嘴。
奶奶,为何你的眼睛,也这般老去了?
奶奶,为何你在笑,拍照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我?想我决绝离开未曾告知你?还是想我和您曾经的儿和儿媳一般骤然消失为给您留有余地?
为何从不让我回来?
为何从不告诉我,您正在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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