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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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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民国,不要怕,或许可以当原创看。
边城的秋天凉得早,中秋的风已隐约有几分刀意,走了几里的路,脸上渐渐刮出生涩的痛,显仁抬起头,汗水顺着圆亮的颅顶蜿蜒流下,远方隐约可见县城模糊的影子,在秋日下亮得刺目。
显仁一身僧袍,没有法号,平日在水心寺只是抄抄佛经,做做杂活。方丈说他六根不净,佛缘未到,老实说,他也怕在这剃度平白连累寺里,上一家替他剃头的寺庙就是最好的例证。他这样刑满释放的政治犯,本就身份尴尬,去哪儿都不受待见,曾经乌泱泱围着他转的那些人,在他失势的那一刻都当他死了。他不懂什么手艺,唯有一手好字,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墨水和过期的身份,若不是方丈佛心,将他捡了回去,他也早饿死了。
从每天变成每周,再到现在的每个月定时去县里报道,他很感恩,徒步去,徒步回,口干舌燥地向干部汇报这段时间他干了什么,去了哪里。他知道,那些人当他死了,但没死利索,说不准哪天斗法需要他诈尸,就会抬他名号出来干点什么。
说的内容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诚心悔悟,思想进步,吃斋念佛,与世无争。他们仍旧不放过他,走出了斗室,这无穷的天地依然是他的囚牢。他照例念着那些他们爱听的誓言,干裂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心思却跑远了。
城里铺天盖地的,全是雅仁的月历牌、广告和海报,想不看见都难。尤其是影院崭新的巨幅海报,令人转不开眼睛。海报上的雅仁俊眼修眉,深情款款,黑发用发蜡往后抿得齐齐整整,搂着当下最红的女星,摆出《乱世佳人》式的浪漫姿势。八年了,雅仁也三十多了吧,怎么不见老呢?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混迹风月场所的摩登青年。显仁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皱纹,路上还被人叫了句“老师父”,他才四十出头啊。
他讶异雅仁怎么会红到这种地步,又觉得怎么会不红呢?雅仁向来只是缺个机会而已。一旦抓着机会,他是绝不会放手的,不管挡在面前的人是谁,他都不会放手。
显仁在海报下驻足,手心里的一毛铜元被他捏得发潮发热,今天是中秋,看电影的人不少,他混进去也许并不明显。他踌躇良久,问铁栅栏后的售票员要一张票,售票员瞟一眼他的光头和旧衣,用下巴点了点告示牌上的价位,他才发现,一场电影的身价竟然够买20斤大米,慌张得他立刻逃开。显仁为自己算得如此迅速感到羞愧,从前挥金如土,他心里是没有这种算式的,电影他也看不上,浅白粗俗,矫揉造作是他对电影的全部评价。
可雅仁最喜欢电影。
把那一长串套话讲完,趁对面的干部的头一点一点,半睡半醒的间隙,显仁赶紧把准备已久的真心话缝在话尾上暗渡陈仓:“上次我抄写的佛经,算算日子,是不是已经寄到上海了呀?”在北方异乡多年,他的口音却还是脱不了上海人的软意,执拗的对故乡的一点牵绊。
干部瞬间就醒了,他平时对显仁还算客气,现在却有点顾不得了:“大公子啊,你要还有点对我们这些人的顾念,就别提这茬了,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答应帮你送,你这送的哪儿是佛经,是诅咒啊!”他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手背在身后,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样思想很不端正,抄书就抄书,非要夹带私信,寄给那位干什么呢?”
很久没听到“大公子”这个称呼,显仁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那叫的是自己,他都这把年纪了,在他们眼中还是“大公子”。他不再追问佛经和信的下落,没有意义。他早该想到,自己的东西不会不被检查,信西那帮人也不会让他的东西到雅仁身边的。
回到水心寺时,天已经黑了,寺庙偏僻,电路不稳定,寺僧们更习惯点煤油灯和蜡烛。就着这点微暗的火,显仁又开始抄经,很快他浑浊的眼里只剩下发黄纸张上浓黑的字迹。他不是受人监视的政治犯,也不是被各方眼睛垂涎的大公子,他是笔尖流泻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端方优雅。
雅仁的字迹和他完全不同,他嫌显仁死板,显仁笑他没有章法。雅仁在国外留洋多年,英文倒是写得漂亮,中文却惨不忍睹,那么大个人,写的字还和儿童一般。显仁暗暗下决心要把他那个幼稚笔法纠正过来,却猝不及撞上母亲新丧,没有空想这些了。
后来?后来更没有机会,那个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很远的前面去了,走到海报里去了。
眼睛渐渐发胀,视野昏惨,近来越发不中用了,显仁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好像偏只有他老了。他认命地放下笔,从储物的箱子里小心翼翼摸出了一张脆黄的纸片。那上面写着一串数字,简单的数字都写得歪头歪脑,一看就是雅仁的手笔。
纸片夹在他离开上海的行李里,也不知道雅仁是怎么弄进来的,弟弟的办法总是比他多。显仁猜得到,那大概是弟弟的电话号码,可显仁从没打过,八年,一次都没有。
起初是不想打,那个时候他恨,他怨,他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再往后,他不敢打,太多意外了,可能雅仁早就换了电话号码,又或者这根本是个圈套。那个年月,电波要从电话局接线员转接,这得经过多少人的手和嘴?任谁往里面添点什么,他都承受不了。
他花了八年时间去想,也没想明白,雅仁为什么会给他这个号码?他有什么想听他说的吗?他想说的话,都在那批没日没夜抄写的佛经里,和夹带的那封信。
一声剧烈咳嗽从显仁的胸腔猛地蹿出,响亮得不像咳嗽,倒像是大笑。血一滴一滴,突兀地溅落在抄经的泥金笺上,落在纸面上升起边缘发毛的血月。
“哥,你看,月亮是红色的哦。”
“怕是凶兆吧。”
“哈哈哈哥你也太迷信了,那是月食呀。”
显仁从回忆中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的月,中秋月很圆,红色的,和纸上的如出一辙。
夜深,风大了起来,显仁冷得缩头缩脑,一点不见当年沪上大公子的风采,宽大的僧袍四处漏风,他紧裹着不当事的袍子踱出禅房。寺里的灯都熄了,只有他手里的蜡烛和天上的圆月亮着,引他去往方丈的屋子,那里有寺里唯一一台电话。据说那是信众为了方便和寺里联系,强行在方丈禅房装的,显仁观察研判了八年,终于确定那个电话不是用来引诱自己的。
方丈并不意外他的到来,显仁反倒意外老僧还没有睡下,他垂下目光喃喃,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今天中秋,这么晚了,接线员也许早就下班了,这么晚了,就算接通了,雅仁也可能又在百乐门跳舞,喝得酩酊大醉,卧倒在舞女的怀里,这么晚了,他根本不想接他的电话。方丈也不劝说,只管念他的经。
显仁等,等风把窗子摇得哐啷响,等他冷得瑟瑟发抖,脸上每一丝皱纹都仿佛要移位时,血月移到头顶,头从窗口探出去也看不见完整的形状,只见着一小半红。
电话接通了。声音从南到北跨过几万里,显仁总疑心会失真,可耳边响起雅仁的声音时,他心说,是他,毫无疑问。
雅仁问,是哪位呀。喝了那么多洋墨水,弟弟还和他一样不改上海腔调,懒洋洋软绵绵,咂摸起来却尝到一丝傲慢。显仁开口很冷静,冷静得不像他自己,他说:“你好吗?”
对面的人静默了几息,很快笑起来:“蛮好的呀,你怎么样?还好吗?”
怎么样?八年积攒的话,厚厚的佛经和满满的信纸都写不下,临到开口的时候,显仁却不知道该捡哪桩讲给弟弟听。怨恨,惘然,祈求,希冀,还是只是想听一听他说这句,还好吗?
显仁木着脸,像被月光冻住了表情,有条不紊地嘱咐他秋天到了,小心昼夜温差,注意保暖,听上去仿佛街上偶然相遇的邻里随口寒暄,可真要见了面,他知道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雅仁也配合他,说些不太相熟的人才爱扯的闲篇,间或提几句显仁的身体才最怕寒凉,不比他内火旺盛。
“多出去走走,别总窝在屋里,太阳再烈也晒不黑你,你肺不好,那边空气对你有好处的,上海啊,还是太污浊了,连大闸蟹都不是原来那个味道了。”
雅仁的语速有点快,话越说越多,关于大闸蟹如何辜负他的期望,他一面倒地倾诉,显仁只是静静听。雅仁真是聪明,这些罗里吧嗦的琐碎,监听的人都会不耐烦,也想不到他是在和政治犯哥哥说话。
“不好吃你还吃啊。”显仁顺口一接,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禅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他打电话的声音,方丈阖着眼睛,梵音消失了。
“吃啊,再脏也得吃下去,”雅仁好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随口抱怨,“今天不是中秋嘛,怎么能不赏月,不吃蟹?”
中秋赏月吃蟹,是大部分上海人的传统,也是家里的固定节目,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每年都要办中秋宴,为进他们家门吃上一口他们家的蟹,不知多少人打破头。
然而今年这个中秋,许多年的中秋,显仁都没有抬头看过月,低头吃过蟹。最后一次吃蟹是母亲丧期后的那个中秋。那时雅仁留洋回来奔丧,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母亲的下葬,登时就崩溃了。那是显仁第一次见弟弟哭得那么伤心,雅仁为母亲日日夜夜唱佛经,凄厉的诵念像厉鬼尖啸一样扰得全家不得安宁,没人拦得住他,最后是他自己呕出一口血倒下了,这场闹剧才算谢幕。显仁一度担心弟弟疯了,趁他病倒将他接回自己的小家。
家里多了个人,还是个只比显仁小八岁的男人,生活上自然多出许多麻烦。妻子向显仁抱怨,显仁说他们两兄弟都是孽债,和父亲关系奇差,母亲一走,少了她从中斡旋,父子关系更是日渐剑拔弩张。雅仁刚回来,连自己独立的住处都没有,他这个哥哥是有责任的。从那以后,妻子也不再说什么。
许是悲伤过度,雅仁很长一段时间病怏怏的,不见他从前胡作非为的活力。显仁知道他喜欢吃蟹,花大价钱早早买好活蟹自己养着,想着自己养好,等中秋一家人团聚时再吃。等啊等,月亮圆了,父亲却没有来他们的中秋宴,他和他扶正的新太太、喜爱的儿女们在里查饭店大办中秋宴,和各界名流推杯换盏,吃他们的螃蟹。
“你还记得伐?蟹八件,我从小就不会用,现在也是。不像你,把螃蟹拆吃入腹,还能把人家尸壳拼凑完整。”
吃个蟹这么讲究,听说还有人比赛谁吃得最好,拼得最完整,雅仁他是不懂的,在国外待了几年,他已经是一派洋人作风,对国人的种种都感到陌生。拼得再漂亮又如何?干的还不是劫掠吞吃的勾当?
姿态再好看,脏就是脏。
雅仁低头看着自己勾住电话线的手,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红月的月光透进来,在他的指尖涂上一层薄红,像没洗干净的血迹,真脏呀。紧闭的门缝透出外面人群嬉闹的声音,像妖怪低语,密密匝匝。
“我看见你了。”显仁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他一跳,雅仁猛地东张西望,并未在幽暗的房间里找到哥哥的身影,才恍然听见听筒里传来显仁的补充,“看见你的海报。”
“是吗?你那边也有呀?”雅仁只是笑,“怎么样,灵的伐?”
“灵……”显仁才说一个字,忽然哐啷一声挂断了电话,雅仁空空张着口,手里抓着再没有回音的听筒,他听见了,显仁挂断之前抽了一口短促尖利的气,很熟悉,那是哥哥肺病咳嗽起头的预兆。
半晌,有泪落了下来。
“谁啊,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是他的义父信西,似笑非笑地嗔怪,“大家都等着你呢。”
雅仁仰起脸,笑眯眯的,脸上不见半点泪痕,他握着听筒说没谁,一个老邻居中秋问候他。
义父喝多了,手在月光下好像煮熟的螯足,钳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将他拉了出去,转眼雅仁便被浓郁的脂粉和酒气吞没,听筒坠落,又扯着电话线吊悬在半空,被秋风吹得荡荡悠悠。
备注:这两位本来是日本人(但我不想写原来的背景),历史上因为皇位相争斗得你死我活(参见“保元之乱”)。显仁(崇德帝)落败后剃度出家想逃过一劫,但还是被流放到偏远的地方,他抄写了很多佛经献给雅仁(后白河帝),但雅仁没有接受。
流行的说法是雅仁无情,认为显仁诅咒自己,但学者研究当时他根基不稳,养父信西大权在握,说几句谗言动些手段就断绝了他和显仁的联系。
而我认为,根据两兄弟在闹崩之前同居在一起的蜜月时光,虚构了这么个长途电话。他们都不想变成这样,但谁都身不由己。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展开
关于两个人之间故事的猜想我觉得挺美好的,也有合理性。文章通篇文笔我觉得也没有问题,读起来很通顺,也能明白故事整体的编排逻辑。唯一可能有点问题的就是读起来感觉有些平平淡淡的,似乎缺少了一些起伏。尽管这样的风格和文章内容没有冲突,但读起来难免会感觉无聊。也许可以考虑在故事的高潮部分(就是兄弟俩打电话这里)重新斟酌一下文笔?然后把前面关于显仁的日常生活的交代写得更精炼一些(当然,由于我不了解两个主人公具体的故事,也有可能这些内容在两个主人公之间有特殊意义,只是相对于我自己读整个故事的观感来说,前面的部分,可以更精炼一些)。
当然,这些意见是我自己的看法,也只是我自己对于故事编排的一些想法,不一定对,毕竟作者太太的文章内容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需要花功夫去把故事写得更吸引人,具体怎么去设计,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能写出自己的特色就好。
文:君莫非
注:凑够字数先交着,不然老觉得写不完了心态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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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大雪,土路泞得狠,这鬼天气,谁愿意出门?
偏这赵家庄古怪,车来人往,比平时还热闹三分。为何?江湖传言,兽王刀要在此地现世。
“师父,这兽王刀到底什么来头啊?”少年坐在酒馆里,手里转着兽皮帽,坐不住似的张望着几乎坐满了的酒馆大堂。
被他称作师父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被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年轻人第一次出门吧,连兽王刀都不知道?”
少年倏地看向那位说话的老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师父拧起的眉头。
老人嘿嘿一笑,刚要开口,只听吱扭一声,酒馆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和尚,脑袋上冒了点青茬,白色的戒疤就分外显眼。和尚身后背了个竹篓,上面攒着一掌厚的雪。
“少林寺也派人来了?”
“没长眼睛吗?看不到人身后背着的药篓?那是照识大师!”
那是谁?少年看向方才跟自己说话的老者,见人家脖子伸得老长,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回头想请教师父,发现自己一向自矜的师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和尚。
少年琢磨着,这是遇上高人了?想也不想就高声喊道:“大师,这儿有空位!”
他初出茅庐,既不懂规矩也不通人情。这一嗓子喊出去,惹得整个屋子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方知犯了忌讳,登时不敢乱动,只是偷偷瞄向师父指望能帮自己解围。
他师父也没料到这傻小子能这么没眼色,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挤出了个客气的微笑,向走过来的和尚颔首致意。
堂上气氛缓和了些,多了窃窃私语声,只是明里暗里的目光仍旧令人芒刺在背。少年老老实实低头喝茶,却听见师父同那位高人攀谈了起来。
“在下张文鹤,久闻照识大师圣名,不知大师冒雪赶路,是要往哪里去啊?”
和尚倒没什么架子,叫来小二点了茶水,和和气气地说:“不瞒施主,贫僧此行,是奉了师命,为兽王刀而来。”
两人的交谈声并不算小,旁人又是有意探听,照识此言一出,堂上又是一静。
“大师的意思是,少林也有心取得这兽王刀?”
“施主误会,魔刀认主,少林刀法自成一派,并无求宝之意。只恐这刀所从非人,沦为凶器,酿成大祸,是以派遣弟子前来探看。”
一旁的老者忍不住插嘴道:“听闻大师与少林寺久疏联络,此番专程请您走这一趟,想来极是看重这魔刀呐!”他刻意强调“极是看重”,言辞间流露敌意不小,比起方才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
照识只是微笑。
老者激将不成,自讨没趣,也不敢真的挑衅这和尚,只得悻悻喝干了杯里的残茶,没好气地指使刚给照识上完茶的小二添水。
少年在一旁稀里糊涂听了半天,憋了满肚子的疑问,好容易等了个没人说话的空,左看右看又觉得气氛不大对劲,也不敢吭声。
照识见他窘迫,温声道:“小施主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少年抬头,方才离得远没仔细看,这高人不像他想象那般威严,倒好似邻家的农伯,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亲切。便将刚才没得到解答的问题提了出来:“大师,兽王刀是什么啊?”
“那是一把魔刀,拿得起便能使出顶尖的刀法。”照识说。
赵家主宅
“不过五百两银子的小生意,怎么劳动白梅夫人您亲自跑一趟。”
赵家掌事名叫赵宽仁,生了张和气生财的脸,只是眼神里闪着几分藏不住的精明。
被称作白梅夫人的女人约莫四十岁,保养得极好,只是眉目寡淡,不怒自威,看起来十分不好亲近。
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都是生意,哪里论大小,赵庄主言重了。”
“听雪山庄在江湖上向来以信誉著称,您这一句话倒让在下明白了几分这口碑的来由。”
“赵庄主也跟江湖人打交道?”
“道上的人消息灵便,做生意嘛,多知道些消息总不是坏事。”赵宽仁呵呵笑着,面上看不出异样。
白梅也笑了笑。
“既如此,想必庄主对江湖上近来的传言也有所耳闻。”
“夫人指的可是兽王刀的传闻?”见白梅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赵宽仁只得继续道:“近来庄子附近多了好些江湖人,想必大都是为此而来。不瞒夫人您说,在下与族内兄弟这几日一直悬着心,听说那兽王刀乃是江湖至宝,想来赵家庄是免不了纷争啦!”
“赵氏乃将门之后,又向来不涉江湖纷争。情况再乱,想来贵庄自保也是无虞。”
赵宽仁眉头舒了舒:“承您吉言。”
.TBC
+展开
作者:伊西多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文体类型:同人小说
cp:李商隐/令狐綯(斜线有意义)
王七七真就像照片一样。
谁不和照片一样?
发照片的那个人,已经被他整治过了,令狐綯突然想起。事后看来,那几张照片分明是偷拍的,且是在照片主人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只是青年男女的正常约会而已。
王七七笑着。那是令狐綯第一次看见她。她的对面,男孩也同样大笑,即使在这样匆忙的抓拍里,依旧眉目俊秀,抓人眼球。
“令狐先生?”
王七七叫他。刚才她正向令狐綯介绍这家酒店的菜,男人眼睛放在她身上,眼神却是心不在焉的。她能理解男人的态度,她自己来相这个亲也不过就是为了敷衍一下母亲和李文饶叔叔。但,只她一个人尽心尽力敷衍,那就尴尬了,敷衍也是要打配合的。
“你刚刚在想什么?”
“抱歉。”令狐綯向她略微低了低头,“王小姐,我们之前见过吗?”
这个问句没头没脑。王七七有些疑惑:“没有……吧?李叔叔介绍你时,说令狐先生你是经商的?”
令狐綯点点头。或许李文饶是因为那点子文人的傲劲儿,还没说他是嘉兴集团的话事人。“但我见过你。”他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李商隐?”
他说出这句话,一时竟艰于呼吸。面前的女孩毫无觉察,轻松回答:“哦哦,令狐先生,你还认识小义吗?你是他……”
“同学。”令狐綯说,“我是他在Z大的学长,我毕业后因为……一些原因和他失联了。但我记得你。他现在还好吗?”
“好,他很好。他现在还在读博,你有关注玉谿纪事这公众号吗?他现在在上面写文。”王七七掏出手机,给令狐綯看那个公众号。“需要我把他推给你吗?”
令狐綯只能回答谢谢。余下的时间里他尽自己最大热情和王七七攀谈,同时祈祷这场相亲赶快结束。他那颗冰冷的心脏吸走了所有的热忱,他才意识到原来那里仍留存有李商隐的影子。
李商隐和他认识在初春。那时候令狐綯已经在嘉兴帮自己母亲的忙,从家里搬了出来,但周末仍要回家。回家后他叫了几声父亲,没看见人,先上了楼要放下行李,打开门却先闻见一股子酒气。床上横七竖八倒着个红脸蛋男孩子,衣服都没脱,也没听见开门声,睡得香甜无比。
令狐綯脸都黑了。他捂住鼻子,快速扫视了一遍房间。好在房间里头陈设都没有变化。他又转而死死瞪视着自己的床和床上鸠占鹊巢的小子,咣当一声摔上门,高声叫道:“爸爸!爸爸!”
走廊的那头,令狐楚姗姗来迟,皱眉道:“子直?怎么了?”
于是令狐綯知道了那男孩子叫李商隐,是他父亲新晋的得意门生。他们师徒聚餐,李商隐喝多了酒,令狐楚把他留在家里住一晚上,早餐也叫他在令狐家吃。被令狐綯摔门声惊醒的李商隐有几分窘迫,连连向他道歉,令狐楚却说:“小义,你别拘束。什么大事?我这儿子就是娇气。”
娇气的令狐綯冷着脸吃完了一顿饭,李商隐对他说再见时一语不发。令狐楚是文学系的教授,而令狐綯全然继承了母家的基因:他有经商天分,在文学上的天赋却十分平庸。比起文学来,令狐綯更喜欢把玩数字和曲线,他本人当然没什么惋惜的,可对父亲的忽视仍然感到不平。这个老作家教育不了儿子,一心只扑在栽培学生上,尤其激赏李商隐的才华。
大凡遇见、知道一个人后,生活中便不可避免的出现更多他的身影。令狐楚自己喜欢李商隐,连带觉得自己的子侄也都应该喜欢李商隐,叫他们跟他多多来往。几次之后令狐綯对自己家中出现的李商隐已见怪不怪,甚至能够平心静气地跟他聊点文学。令狐綯这方面的确天分平平,但为了父亲,他也下过一番苦工。
李商隐的才气的确光辉灿烂,令狐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是他父亲的好眼光。那时候他惊骇地发现不知何时李商隐已登堂入室,大大方方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令狐綯作为房间的主人倒是倚门站着,双手抱胸。
他书架上放了一本当代作家作品选集,被李商隐拿起来看。令狐綯叹了口气,说:“这么努力?跑这里学习来了?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
是李文饶。令狐綯问:“你喜欢他?”
“嗯,还不错。”
“你听说过我爸爸和他的争执吗?”令狐綯皱起眉头,却见李商隐一脸无知无觉地回答:“听老师说过一些。他不喜欢老师的诗体小说,对吧?”
说得可真轻飘飘,令狐綯想。李文饶攻击父亲的话是“玩弄权术”,指责父亲S省作协主席的位子来路不正。不,他又突然意识到,他无法判断这是不是轻飘飘,因为李商隐看来正是他所鄙视的那种文人:天真笨拙,长于把玩作交流用的文字,而对于交流的本质与技巧却一知半解。这种文人心中孰轻孰重他完全不能了解。
“那么你是怎么看的呢?你觉得他俩,谁更能……”令狐綯想了想,“流芳千古?”
李商隐突然笑了。笑得欢畅又肆意,直笑得仰倒在床上。笑够了,他坐起来望着令狐綯说:“綯哥,也许他们都不能流芳千古呢……为什么不是我们呢?”
李商隐呆头呆脑,令狐綯想。
而不对他生气、不感到冒犯、甚至觉得他有几分可爱的自己,也许比他更呆。
玉谿纪事上的文章,令狐綯从九月一直划到今年二月底。天已经很晚了,他卧室里只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像海中边缘模糊的水母。每一篇他都点进去,发觉原来李商隐竟已有了那么多粉丝,那么多注视他的人。
李商隐写周遭见闻,生活感悟,偶尔插上几个社会事件。在一篇李商隐标明是旧文的文章处令狐綯不再继续下划,他认出那是写谁的。那是写自己父亲的。
李商隐的文字风格,令狐綯认为已变了很多。现在他老练、稳妥,流利酣畅,一如秋风肃爽,令狐綯甚至读不出多少自己父亲的痕迹,读不出过去他的文字那种柳絮碧波,鲜妍明媚。
他写道:“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东家老女嫁不售,白日当天三月半。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归来展转到五更,梁间燕子闻长叹。”
令狐綯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写得这么丧气。”
李商隐答:“丧气好写。”
令狐綯答不出话,瞪他一眼。李商隐大笑:“綯哥,我错了!”他拿回令狐綯手中自己的诗稿,厚厚一叠,纸张太薄,钢笔都洇染开。令狐綯看不过眼,说:“为什么不拿点好纸写?——我房间里有几摞花笺,你先拿回去用。”
他自从高中起就不再试图献身文艺,但仍附庸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风雅。李商隐的诗好,如此美丽的诗句却写在那几张发黄的薄纸上,令狐綯竟然也久违地怜惜起来。找出花笺后,他又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通,最后拿出一个小蓝盒子,也递给李商隐。李商隐受宠若惊,还没张嘴,令狐綯就捂住了他的嘴唇:“别那么生分,你打开看看怎么样。”
里面是支短胖的银尖钢笔,颜色是嫩嫩的淡豆绿。令狐綯回想了一下:“这支笔是源氏物语的联名,名字叫末摘花。”
他缓缓松开手,道:“你写几句给我看看。我听说爸爸给你讲了整一个周的私家课,我来看看你收获如何。”
李商隐有点好笑地叫道:“綯哥……”
令狐綯道:“叫学长。”
他把手背在身后,感到手心的软组织在一明一灭地燃烧。李商隐的嘴唇有点起皮,使他联想起柞蚕丝的织物,根根芯线上传来热度,使他想要将手指探入其中。
令狐綯不是同性恋,自认为对心动并不陌生。但李商隐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带给令狐綯的感觉全然不同。
“春天到了猫都发情了。”李商隐说。令狐綯看着那只黑白花的小母猫喵喵在他腿上蹭,脸黑了一瞬:“别喂了,太脏。”
李商隐依依不舍地在小母猫背上拍了拍,放下火腿肠,和令狐綯一起走出教学楼。“老师心情不好?”他问令狐綯。方才他们俩同进办公室时,恰见令狐楚气势汹汹地对电话里喊着什么,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学生来,把电话挂断了。
“还不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李文饶?”令狐綯抱怨。“他在网上写文暗讽牛思黯,连爸爸也一起写进去。”写爸爸利用夫人裙带,安插学生。这是否实情,令狐綯当然一清二楚,但李文饶难道是什么清廉正直之人?令狐綯只觉得好笑。
但转眼看见李商隐真笑了,他又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住了李商隐的脸颊肉。对方像被叼住后脖颈的猫崽子一样立时定住,瞪大了双眼,看着令狐綯越凑越近。
“小义。”紧要关头,令狐綯喊出这个称呼,像是一种提醒。“你是怎么看李文饶的?”
“他文章写得不错。”李商隐被揪脸,只能嘟嘟囔囔地说。令狐綯松开他的脸,张口要说些什么,又烦躁地停住。
立场,他想,李商隐就是缺了点立场。这是坏事吗?令狐綯自己永远写不出李商隐那样的诗歌,他现在甚至怀疑父亲也是一样。这是好事吗?
李商隐现在的诗是这样的: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
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
令狐綯在公众号里发现了一张带有微博id的图片,进而扒到了李商隐的微博。对方的主页里是零零碎碎的文字,连图片都很少。他往下翻,又不自觉地寻找起自己的痕迹,父亲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直到把对方的微博翻完了一半,他惊觉已经太晚,这才放下手机睡觉。
看到那条私信是第二天的事,令狐綯这时才发现自己手滑给李商隐点了个赞。对方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他知道自己是谁。也对,既然自己能从字里行间读出蛛丝马迹,没道理李商隐就不能。令狐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最后只能回以一句尴尬的真话:
“应该请求你原谅的是我。”
起先,令狐綯痛不欲生。他恨自己在文学上没有天赋,以至于竟无法描述自己的父亲。把自己带到这世界上的人,这说法对吗?他的能力也仅限于此。
但他是长子,父亲去世了,家中剩下可依托的人不过只剩自己而已。着手料理葬礼事宜,劝解母亲,照顾弟弟,一桩桩一件件,令狐綯从来没这么忙过,甚至忙得无暇于悲伤。更恰当的说法是,他一心二用,悲伤像件轻飘飘的白纱笼着他,何时何地,那股子凉气都作为背景飘上来,把他的心一点点冻得麻木。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痛得失去了痛觉,化身为工作的机械。
父亲的遗言是,葬礼要简朴。然而在母亲眼里这简直不近人情,于是令狐綯只好依她。她突然就失去丈夫,正如她的孩子们突然失去父亲,措手不及,懵得都执拗了。
不像父亲。令狐綯不愿回想这件事,然而他又唯恐忘掉,因而他只得一遍又一遍回想,回想父亲的遗言。尽管令狐楚死于彻底的意外,但他比起妻子子女们竟然镇定许多,仿佛早就为死做了万全准备似的。令狐楚安慰了妻子和令狐綯的弟妹,随后要令狐綯负起责任来。那一瞬间令狐綯的心往下一堕。他知道自己恨什么:恨父亲死得太早,永远这样是一个还不曾衰朽的伟岸犹存的父亲,恨这座雕塑还未风化就被海浪卷走,而自己将永远年轻地站在病床前,反复体会自己的年轻幼稚、不足信任,恨自己遗憾,恨自己让人遗憾。
随后父亲问:“小义呢?我要见他。”
令狐綯忘了打给李商隐。他没想到父亲要见李商隐。病床前的那通电话没有打通,谁也不知道令狐楚叫李商隐到底是要做什么。
看吧,就算是父子,也未必多了解彼此。
葬礼那天,一直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令狐綯总算能稍许放松一下,即使他已经没了可以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中的心境。他这才发现微信上有人给他发了五条信息,四条是照片,是李商隐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暧昧的氛围几乎溢出屏幕。另外一条是注解,告诉他这女孩是谁:李文饶的干侄女儿,王七七。
照片上有日期。不出令狐綯所料。
这整件事,令狐綯都做得太蠢,但是细节是完美的。他既没有趔趄也没有结巴,他义正辞严地质问了李商隐,令狐楚出事那天他到底去了哪里?时至今日他仍然可以记住自己抛出的每一个问题,每一句指责李商隐的话。
与此相对的是,李商隐的回答被他全然忘记了。因为他从来不肯去回想。令狐綯自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时间冲刷走一切,让自己淡忘一切。他大错特错。
他把李商隐赶出了自家的葬礼,想到李商隐或许会到王七七那儿去,禁不住笑了一下。这还是父亲死后,令狐綯第一次笑。
回来后,他看见他母亲倚着门边,就站住,预备他母亲说些什么。
那句话让令狐綯的心火烙似的痛起来。他母亲说:“子直,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吧。”
偏偏是这种时候下起了秋雨,提醒人们盛夏已逝。令狐綯从车上下来,李商隐已经等在那里。三年没见,李商隐瘦了不少,套在宽大的卫衣里,眼窝深凹清晰可见。但他精神很好,而且应答从容许多,一看就是个大人了。
没见到他的时候,令狐綯担心自己会失态。如今证明自己是多虑,真正亲眼见到他,自己反而心冷了,开始后悔。
两人并肩走进墓地。李商隐在令狐楚的坟前放上一束花,蹲下身来,口中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令狐綯也没细听,他骋目天际,天是这么的灰,灰如鸽子的翎毛。
拜祭完后,李商隐坐上令狐綯的车,去了令狐綯家。令狐綯拿出一瓶酒和两个杯子,两人开始喝酒。酒至中巡,李商隐总算打破了沉默道:“老师他……说了什么话吗?”
“他很挂念你,很想见你。”
有一瞬间,令狐綯瞥过李商隐的脸,想看看对方对此是何意见。李商隐表情没动,似乎专心于面前的酒水。他举起杯子来,向令狐綯示意,不大熟练地在令狐綯凑过来的杯子上轻轻一碰。
李商隐酒量有所变化,但一个小时后,他仍然醉了。这人可称相当有素质的酒鬼,不声不响,只是眼神愣愣的,令狐綯跟他说话权当没听见。
令狐綯自己也脸红心跳,但他久经考验,练出来的海量,看见李商隐这样,站起身去拍他的肩膀。对方全无反应,于是令狐綯试探叫道:“……小义?”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自己也有些醉了。
磕磕绊绊把李商隐搀扶到床上,令狐綯担心他会吐,但对方一沾床就闭眼了。雨天昏暗,十分适合睡觉,令狐綯自己带了几分酒,也就随随便便地倒在床上。一睁眼睛,他就可以看见李商隐酒后酡红的脸,以及微微抿起的嘴唇。
看了片刻,令狐綯凑上前去,亲吻了他。
并无多大感触,甚至李商隐都没醒。令狐綯身体燥热得无力,亲吻完就倒在床上,也睡过去了。
醒来时正是半夜。令狐綯第一感受是剧烈的头痛。起身时看见李商隐让他吓了一跳,片刻后才想起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仍在下雨,天黑得可怕,雨声急密。令狐綯把窗帘拉开又拉上,胃一阵阵抽搐。他到厨房里找出一个大个儿苹果,强迫自己慢慢吃下去。
好像随时都会吐出来似的。他想起那个酒中的吻。也许当时两个人都喝得太醉,他连李商隐口中的酒气都没闻见。只记得对方的嘴唇柔软炽热,一触即分,然后他又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火焰渐渐平息。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吗?是谁的错?
也许是我的吧,令狐綯想。时至今日那点子仇恨看起来都不算什么,他违背了父亲在世时的意愿,和李文饶的关系还不错,假如父亲在世,必定会理解他的,毕竟,父亲他自己,也并不是多么宁折不弯的人。
所以这些都变得不值一提了,这三年里他的任何固执。
吃完苹果,令狐綯回到卧室。他的脚步声不大,但李商隐仍然醒了。令狐綯本想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却见李商隐睡眼朦胧地问:“綯哥,你回来了?”
说完,他翻了个身,竟自睡了。
令狐綯走到他跟前,弯下腰,再次亲吻了他。就势上床,躺在李商隐身边。
他不愿意和李商隐分开,因为秋雨太寒凉了。
备注:写得很烂懒得改了。这大概叫白房子综合症吧。王七七就是王晏媄,但是我搜索她时看到有人说一直管王晏媄叫王七七,觉得很可爱,所以这里也叫她王七七了。
但是历史上令狐綯大概率并不像广为流传的说法那样因为李商隐和王晏媄结婚而对他生气让他仕途不顺,反而和他关系不错,不能提拔他也是因为自身原因有心无力,所以我cp本质是个纯爱cp。这么写是因为这样比较酸爽,更好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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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逆窟
评论:随意
我将船长用麻绳绑在满是污垢的扶手椅上,海上的生活是颓丧而慵懒的,他从肌肉变作的啤酒肚很好地说明了这点。
“你最好绑紧一点臭小子!不然你睡觉的时候就会发现你的脑袋掉在你的脚边!”他大喊大叫,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什么。
我打开了他的衣柜,里面有不少干净的衣服,却隐约有一股馊味,我好好找了一翻才找到味道比较正常的一套,将身上的换了下来,粗略擦干净了身上的血污。
“希望你死的时候会庆幸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甲板底的老鼠。”他背对着我,但是依然嘴上不饶人。
他的态度转变让我惊叹,我干掉他面前的海盗的时候,他喊我是英雄小子,等他意识到我要背叛他的时候,我立刻就成了死老鼠。我不怪他,毕竟谁能对一个绑起自己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呢?
我坐在船长室里的床上,看着面前的海盗尸体和骂骂咧咧的船长,思考着应该先做什么,却实在是太累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我只看了一秒窗外远处海平面上的落日,就被臭味熏得眉头一皱。我想那个海盗尸体失禁了,而我勒死他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这点。我匆忙从床上爬起来,将海盗送去喂了鲨鱼。
过程中却觉得船上安静得可怕,才想起来听不见船长叫骂的声音,又匆忙跑回房间,踢了踢绑着船长的椅子。
“水……”他的声音微弱,想必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
我也有些渴,转头就去仓库里拿了两瓶葡萄酒,又从架子上拿下来两块硬邦邦的面包,一条腌鱼。
“最近的港口怎么去。”我将面包上的蛆虫挑了出去,泡进葡萄酒里喂给了船长。
我本来预想着船长也许会说些“我才不会让你去港口卖了我的货”之类的话,但是意外地,船长变得更加合作了起来。
“里斯本,我们可以去里斯本。”船长缓慢地一边咀嚼一边说。
里斯本,作为水手谁不知道里斯本,即使是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新手也久仰大名,忍不住问:“你去过里斯本?”
“啊,我见过成百上千的船从岸边出发或返航,各种口音的水手在贝伦塔前吆喝歌唱,黄金珠宝美酒美食一箱一箱地搬上船。是的,我去过。”他说的时候耷拉着眼皮,藏污纳垢的大胡子让人看不清表情,我却大致感觉出一丝骄傲,“去拿我的地图来,臭老鼠。”
我并不讨厌他这么称呼,我几乎感觉是里斯本港口在这么呼喊着我。我去拿了地图摆在他的面前,他想伸出手,却无法从麻绳中抽出手臂。
我有些尴尬,但是我不打算帮他解开绳子,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用鼻尖指了指地图的方向:“就在那儿,我们离那儿只有大约六天路程。”
太好了,我要去那里卖了货物,拿一大笔钱,在那里定居,找一个美丽的葡萄牙姑娘,生好几个年轻的水手,开始新的生活。又突然想起来船长本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却经常看他和其他船员称兄道弟,对未来的幻想太过美好,冲散了我对船长的担忧。
我将与海盗船残骸一起随着洋流漂浮了一阵的货船重新定了方位,杨帆启航,又将甲板上东倒西歪的尸体通通丢进海里。忙活到了晚上,才昏昏睡去。
这几日我充满着憧憬和希望,时不时爬到瞭望塔上远眺,希望能立刻看到里斯本港口的样子。
直到第七天,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我们的货船在海浪摇摆中几近倾覆,我一个人从船头拉扯到了船尾,这才怀念起从前整船的人齐心合力共渡难关的日子来。
我向神祷告,若是我到了里斯本,一定给当地的教会捐许多钱,行许多善事。
慢慢,风暴终于远去,货船也平稳了下来。我一抹脸,惊魂未定地猛灌了半箱葡萄酒,才醉醺醺地晃去了船长室。
船长室里味道很糟,绑着船长的凳子倒在了地上,我喊了两声船长,他并没有反应。我上前去把他拉起来,他有些恍惚,比第一天缺水的时候状态更差,我才发现他竟然发起了高烧。
我再三考虑,还是解开了绳子。他并没有攻击我,想来他也没有那个力气了。我想要把他扶到床上,他却甩开了我,踉跄地自己倒了上去。
心生愧疚,我轻声说:“船长,到了里斯本港口,你就当我们都是新船员,卖了货的钱我分你一份。”
船长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呼吸。
“本来我们就是差点要被海盗杀光了,如果没这么一遭,这货的钱您也是拿不走的。”话说到这份上,我已经说服了我自己,只希望也能说服船长。
我给他拿了一套衣服,让他自己换下那套肮脏不堪的衣服。
除了掌握航向,我每天多了一个任务,就是照顾高烧的船长。但是他并不见好转,房间里的臭味与日俱增。
第八天,船长已经奄奄一息。
我将鱼汤装进碗里,送到了船长嘴边。船长喝了两口,慢慢恢复,从床上坐起,示意我过来看他的腿。我看了看,在他指示下拉起他的裤管。
他的左腿乌青发紫,上面有一个脓疱,大小像是一个弹孔,黑色的脓液从里面流出。
刺鼻的臭味就是从这里传来。
他死定了,我马上意识到这点。船长却咧嘴笑了。
“我们根本没有向着里斯本航行。”
也许他从第一天就打算死去,留我一个人在海上孤独地航行,怀着虚假的希望。
“享受被背叛的感觉吗,就像当初你背叛你的船长一样?”他享受着他的复仇,很快目光暗淡下去,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我,要面对无尽的不知方向的大海,反刍虚假的里斯本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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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零
评论:笑语
秦荔在一间小房子里住了很久,里面没有开灯,只有面前大幅的银幕投影出来光亮,照出她的脸。里头上演的爱情戏码烂俗透顶,像贴了无数个标签所拍出的一百二十集电视剧,无趣又怪诞。以至于不再能挑动她敏感的神经,连神色都变得空茫与麻木,吝啬予以表情。
“梁总,赵医生为您空出了今天和明天的时间。您看是什么时候合适……”拿着文件给他过目后,助理接着问。
权势可以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作为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撮人,梁忻早已熟知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习惯了随处可见的方便之门。昨天随口一说的预约还是经助理之口才想起,家里那些被刻意无视的小问题顺势浮现出脑海。
“推了下午的例会吧。”他揉了揉额心,略显烦闷,毕竟是在世界领域都知名的心理医生,耍着人玩也不是个事。
“……忽然就歇斯底里起来。我们感情很好,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这段时间尤甚。”医生露出倾听模样,耐心地等他继续说。
“但毫无理由,明明上一秒我们的气氛还十分地融洽,她会忽然变脸,扯出旧事来和我吵,言语尖利。有次我甚至看见她在孩子面前也这样,质问孩子是不是不爱她,反而选择了另一个人……”
说到此处,梁忻像是也被逼问着那样,一副不舒服的表情。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开口:“梁先生,为了更加具体地了解您妻子的病情,我需要知道您在二人的婚姻中是否保持着忠贞……”
梁忻不悦地挑眉,未等他说完就反驳得干脆利落:“我自然没有出轨。”
秦荔已经忘了多长时间没和孩子说过话了。她和梁忻的相识相恋堪称戏剧,即使出身同一所高校,有着一层学妹的身份牵扯,小职员和总裁的婚姻也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球。梁忻的母亲尤其反对,多次阻挠不成后更是一直都看她不顺眼,也就秦荔生下孩子后她们才逐渐地修复关系。
五岁的孩子叫梁舒,明白父亲没有陪着自己是要工作,但对于今天没有见到母亲有些奇怪。因为最近他和秦荔每天都亲亲密密地黏糊在一起,让他发现了好多乐趣,现在霎时间见不到人居然已经不习惯了。他找到保姆,有些扭捏地问出声:“我妈妈呢?”
秦荔在陪梁母逛街,妙语连篇将人哄得挺高兴的,感慨她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到底是当了快十年的梁太太,总算洗去了那份小家子气。
梁母早知道秦荔的性格,但这番明褒暗讽却收获了不同的结果——以往秦荔不说和她争锋两句也该不高兴,现在却摆出一副确实如此的认同表情。难道是聪明了知道附和她了,令人纳罕。
“……我们曾经非常相爱,我父母都不喜欢她,家境的差距是不能弥补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我才让他们同意。虽然后来感情归于平淡……”梁忻想到他们的爱情事迹曾闹得满城风雨,再对比后来秦荔不冷不热的态度,又头疼起来。
“但我一没有找别的女人,二没说要和她离婚,现在她是发哪门子的疯……”
其实这段时间女人或许是想通了,想和他重归于好,面对他是总是刻意地显露风情,抱着他撒娇,热情得让他回忆起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要不是偶尔她突兀就显露的狂态,梁忻是不想把自己的家事说出来的,未免横生枝节。
“我还爱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医生看起来事先了解过“梁太太”的情况,对梁忻说的结语不置可否,“有可能是神经衰弱导致的脾气暴躁,详细情况还是要和当事人聊过之后再下定论,您可以多关心一下她……”
如果老去十岁换来数十亿的金钱会怎么样?大部分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吧。
秦荔是个幸运的人,十年前和梁忻的世纪婚礼宛若小说主角的高潮剧情,让她一脚就踏入了豪门,成为现实中的“灰姑娘”。连时光也不舍得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美丽依旧。
童话里不包含婚姻,但秦荔丝毫不珍惜爱她的人,女人看着婚纱照里甜蜜笑着的二人,默默想到。身上穿的是这辈子都摸不到的高定,吃的喝的是空运过来的顶级食材,后来的秦荔也是一个幸运的人。
她热情、总是充满活力,就像十年前的秦荔一般,能讨到任何人的欢心。
秦荔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越来越虚弱,蜷缩在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再怎么扯着翻出的毛毯拼命裹住自己也于事无补。周围越来越冷,令她想起以前开着空调看电视剧时却不小心睡着了,也是这样窝在沙发上哆嗦。
要是被梁忻看到一定会从身后抱住,互相取暖般依偎在一起,然后在耳边骂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她就小声讨饶,像每对小情侣那样闹作一团。当然,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才会发生的事了。
梁忻现在有了一个很懂事的妻子,父母满意,孩子喜欢,短短时日就俘获了所有人,连秦荔的父母和弟弟都对这个变得大方的女儿夸赞起来。难道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不对吗?秦荔一开始还会想,后来她知道了,有些人只是不重要了。
他们会在意她有没有当好梁太太,是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女儿,却不会在意秦荔还好不好。她的儿子分不出她,她的丈夫更喜欢后来者,看着银幕上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秦荔知道自己要消失地悄无声息了。
有一天秦荔终于可以清醒地面对背叛她的所有人了。她出现时很平静,一时间梁忻都没有发现,直到秦荔冷漠地躲开他的亲吻时脸上才露出愕然。不是欲擒故纵的娇羞,梁忻看得很清楚,于是他有些涩然地张口:“秦荔?”
“是我。”她说。
原来不是分不出,只是作出了选择而已。拼命否认的答案就这样来得猝不及防,迅速地将她击溃,令她接下来的声音带上了竭力忍住的哭腔。
“……你、你爱上她了,甚至都忘了我还没有死?”她刚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傻,显而易见的事实偏偏要问出个答案。
“不……”梁忻下意识地否认,又想不出有何可以辩驳的,就听到秦荔后面的逼问:“梁舒知道吗?他的妈妈被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占据了,而他爸爸当作无事发生!”
“现在梁舒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你何必要这样……”
“所以呢?你要他像你一样倒戈,恨不得我消失?”
梁忻抱住激动得浑身发颤的女人试图安慰:“你不是没事吗……我没有想让你消失,我爱你,我发过誓会一直爱你的,不要闹了好吗?”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男人脸上,秦荔发疯一样喊着:“你真让我恶心!”
梁忻抹了抹破了的唇角,也冷下脸,“对,我恶心,我对抗父母和你结婚就是恶心,我拒绝酒局每天回家老婆碰都不让碰是我恶心……“
秦荔听见他提旧事都要气笑了,“怎么,还要夸你?那是酒局?非要把未成年的小姑娘带到床上去才让骂吗,非要我说你下贱?”
“你情我愿的交易……”曾经喜欢过的伶牙俐齿反过来咄咄逼人,让梁忻忍不住偏过头避退。他一直觉得秦荔小题大做,又没真发生点什么,单纯陪酒的事还要替别人揪住不放。
但没有看见秦荔像是终于支撑不住那样露出一抹嘲笑,倒在地上。
银幕上的故事结束了,放映机关上,小房子里只剩下黑暗。秦荔讽刺地想,自己的人生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像一本烂尾的狗血小说,前半段跌宕起伏轰轰烈烈,后半段也要以一个十分戏剧的结局戛然而止。
“秦荔!”男人抱住昏迷中的人喊着,一声声中终于令她睁开眼睛,梁忻先是惊喜,“秦荔……”在女人欢快地扑到身上时转为恍惚,“是你啊……”
“我怎么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已经没事了……”
后来医生尽职尽责地询问梁太太的情况时,梁忻也表示一切都已经结束,不用再麻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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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长期以来的精神压力催生出了另一个大家都认可的人格。
原来的秦荔被关在精神小黑屋里,麻木的看着自己逐渐被侵占的躯壳。自己的一切,被一点一点的吞噬。
非常绝望的一篇文。
这篇文让我联想到一个问题。
我们作为精神独立的人,应该为自己而活。还是顺应周边人的意志改变自己。
我曾经浪漫的幻想:我们每个人都是世界的珍宝。每个人都是这世界上那片独一无二浪漫的雪花。
现在我不确定。
我看见文中的秦荔改变了自己,而原来的自己在小黑屋孤独的死去。
非常气愤。顺应他人,使他人获得幸福。那自我的幸福何存?
人的灵魂、人的尊严、人的自我消失了,只剩下帮助他人走向幸福之路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