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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绿鲤
评论:如果可以的话请轻一点。
BGM:《Purple Passion》
一名男子在香德尔大道的夜色与行走在夜色中的人群中行走,每一步,脚下都亮起棋盘形状的光纹,或者说,每一步,都是踏在他脚下展开的光纹上。于是积满雨水的街道上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的涟漪。黑发黑眼的黑衣男子撑着黑伞微笑着走过大道,走向夜色中的国家博物馆。
霍伦德国家博物馆最近展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展品。
Lady Mermaid
据说是数百年前,人们在海边打捞上来的一块巨大类琥珀物质,在里面完完整整封存着一位女性……或者说“一只”。因为她并不是人类,美丽的鳞片包覆着修长的鱼尾,在展厅的灯光中熠熠生辉。即便处于那水一般的琥珀中,身上的衣料也如在风中展开一般,丝毫不见潮湿的痕迹。因为太过珍贵,馆方直到最近才将她展出,见过她的人们都会惊叹:啊……这神迹……
“啊……这神迹……”男子披着棋盘的光纹穿透馆方附魔的玻璃,以绅士的节奏踏上那片大理石的地板,逐渐靠近那尊透明的注水展柜,模仿白天在馆内听到旁人称赞的那样惊叹道。
琥珀中的少女犹自以安详的神态沉睡。
“高傲如你,神迹的小姐,如果知道自己被这样展示给无数的人参观,一定会气得把这座城市夷平吧?”男子将伞收好横端起来,如端着猎枪,将伞尖对准那片玻璃展柜。轻轻一触,里面的水位便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下降而玻璃也如泡沫般溶解在空气中,水色琥珀逐渐暴露出来。
“喔呀,这里好像不太对。”挪开伞尖,男子凑近细看,细细的透明蕾丝在表面缠绕成华丽的纹样,一旦有魔力通过,就会触动某种机关了吧?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真可爱。”
既然你料定会有人想夺走你的小鱼,只留下这点防御真的好吗?不过既然你已经死了,她就不能再作为你的私有品了不是吗?
男子摘下手套,从织工精致的蕾丝中央,即Lady Mermaid心脏的位置那片桃心锁形的图案开始,用手指轻触锁芯处。手指碰触的部位展开了无数小方格的光纹,逐渐蔓延到整个琥珀表面。
光纹终于排布成完整的棋盘,男子微笑着向前走去,径直消失在了光纹里。
仿佛华丽大剧院的房间里堆放着各种珍宝,点缀其间的是红色的玫瑰。靠在贵妃椅里戴着缀了羽毛的礼帽,身着紧身曳地长裙的女人面容透着挥之不去的忧郁,也因那忧郁而倍显迷人。她抚摸着身前伏着的鸳鸯眼波斯猫,轻轻扭转腰身,见到来人皱了皱眉:“居然真的还有人能闯进来。”
“Madam Harriet.”那是私藏Lady Mermaid的第一人,也是当时名噪一时的魔法师。世家之女,富可敌国,爱好收藏和美容,直到60多岁依然保持着年轻的模样。这位夫人终生未婚,与她宅邸里藏着的无数珍宝共度一生,据说活着的时候特别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时有传言说Madam Harriet青春常驻的原因就是她爱吃少女的内脏,也有人说她其实是男扮女装——顺带解释了“她”从不与男性交往过密的原因。
及肩的发丝里泛着白光,进入了常人看不到的隐秩序中的男子换了模样,与之前相同的恐怕只有唇角那无法言喻的笑:“您知道我的来意。”
“我知道,所以才会把自己的魂魄也织进这蕾丝里。”女人的妆容很浓,吸一口女士香烟再吐几个烟圈:“她是我的,谁都别想夺走。”
“哦?”单音里含着半声笑,男子饶有兴味地上前,在贵妃椅前不远的一张丝绒扶手椅里坐下:“她真的是你毕生的恋人?”
“是啊……我多爱她,爱到不想让我之外的任何人得到她。”女人身边一人高的穿衣镜里浮现人鱼少女在琥珀中沉睡的样子,染着黑色塑了红色雕花的指甲的手抚上镜面,没错,那是恋爱中的女人对恋人才有的温柔:“看哪……她多美,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自己沦陷了。你懂吗?那种……感觉?”女人回头瞥了男子一眼,对方那身完全不入时却也说不上平庸的——干脆在世界上就没有过这种款式的装扮让对流行十分敏感的她一挑眉。
“恋尸情结?”
“无礼之徒。”
“但她以这种状态沉睡,不给她醒来的机会,她就相当于一具尸体。”
“我不在意,我已经死了,我把自己的魂魄织进这蕾丝里包裹她的小小玻璃棺,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如果她被夺走,我这点执念的存在也没有价值了。”
嘴角的弧度乍然诡异起来:“她呢?”
“嗯?”
“她在意吗?”
“她当然不在意,她可是沉睡着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啊。”
“哦?”单音里含着半声笑:“对此您也毫不在意吗?”说着手上凭空取来了一杯红茶:“那个时代就喜欢喝阿赫玛么?或许我该说你引领了百年之后的潮流。”
“别岔开话题。”
“我只是想给淑女留下思考的时间。”
“从我这么多的藏品里挑出阿赫玛,你的品味也不错。”
“想好了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Madam Harriet,十六岁时在随父亲外出旅行时刚好看到被打捞上来的Lady Mermaid,当即决定将之收购。后来Lady Mermaid就成了您的私人藏品。一生醉心于人鱼的美丽,占有着包裹她的这尊小小玻璃棺,却也没能打开琥珀将她放出来。拼命研习魔法的原因除了家族荣耀,还有自己的一点甜蜜私心——‘打开吧,小棺材,睁开吧,那双眼睛。看着我,亲爱的,看着如此深爱你的我。’” 在男子从容品尝红茶的时间里,女人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而男子仿佛没在意似的,或者是故意似的继续说下去,以朗诵般的语调:“然而——Madam Harriet,在还未与小情人说上一句话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了皱纹,是啊Madam Harriet,她在时间的封冻里,可时间不会放过你。于是你开始研究美容和化妆,你要让自己保持青春靓丽的模样。”
“你知道的真多。”
“可是一晃就是几十年,小棺材一直没有打开,美丽的Madam Harriet化妆后虽然仍是三十几岁的模样,卸了妆后也抵挡不过时光,已经无法掩饰衰老了。”
“够了。”女人用双臂撑起身体,身前的波斯猫被惊走。
“Madam Harriet,对自己的衰老无力回天,还与自己的小情人始终隔着生与死的界限。”
“啪!”
男子犹自从容地托着茶杯小啜,另一只手捏着只剩一半的茶托挡在眼前,被斩成两截的茶托一半掉落下去:“后来啊那位美丽的,哦、不,老去了的Madam Harriet在无望的爱情里越发地憔悴了,那些用于保持青春的秘术、用于撬开棺材的魔法,一点点腐蚀了你,从内而外。”
女人柳眉倒竖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抽出手桌上时尚杂志里压着的一枝宝石玫瑰指向男子:“无礼之徒!”
千万道丝线便从眼花缭乱的收藏品中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风暴般绞来,将丝绒扶手椅撕了个稀烂。那一地的红色却不带丝毫腥气,女人四望,听见背后悠悠响起了男声:“Madam Harriet,无法再与时间抗衡,‘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连人都不是了的。’”男子笑着摊开手,然后茶杯清脆地掉落在地:“于是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就让我也死去吧,宝贝,与你一样,和你一起。’后来人们在那栋豪华的宅邸里闻到了腐臭味,抬走了已经有一半都变成怪物样子的Madam Harriet的尸体。没有人知道,Madam Harriet用爱情把自己留在了那里。那用灵魂织成的蕾丝护卫着两人虚假的‘独处’,你活着的时候没能做到的事不代表后人就一定做不到,所以你用最后的力量为她的死亡上锁。”蔷薇藤不断破开大理石地面缠绕上来,男子踏着它们借力跳起随它们逐渐升高:“就好像,只要她不活过来,就不会与你分开一样。”
“住口!”女人不断转身追逐着男子躲避的方向追击,从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布满青黑的鳞片和棘刺。精致的盔甲挥着战斧追去,男子凭空挥出光的巨盾招架,铿锵脆响:“但是她何曾应允过你?你们何尝真的在一起?她处于生死的缝隙里,你活着的时候她不是和你一起活着,你死了她却没有死,即使是你追求的形式上的相伴也完全站不住脚。”男子从盾中抽出剑,斩去缠绕到脚上来的蔷薇藤,反手上挑斩落盔甲的头盔,盔甲随头盔落地而倒下,大理石地面多了无数裂痕。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女人指挥着盔甲如军阵向他开去,花瓣的风暴从铠甲的缝隙里如练飞驰,钢铁与玫瑰的奏鸣中华丽的大厅逐渐变得一片狼藉。孤军奋战的男子面对训练有素的重甲军阵起初还游刃有余,却在花瓣缠绞的缭乱攻势下逐渐不支,被芬芳迷眼之后落进包围。男子持盾仗剑从两辆战车的夹角冲出去,利用对方极大的重量削弱敏捷度而先一步将盾转到身后,战车撞上盾牌给他加了一把助推力。手臂受到重击的同时,男子吃痛的表情里扯出一丝笑容。
一只无温的钢铁手臂挽住他渐欲触地的身体,将他扶稳之后,列队向他单膝跪下,那姿态一如百年前向Madam Harriet宣誓忠诚,而后花瓣也在原地温柔缠绕一会儿之后改了方向。上一秒还在为终于扳回一局而面露喜色的女人接着便发现他手上的剑化成无数的丝线向自己绞来……
“呃……你……是什么时候……”大理石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棋盘的光纹,女人倒在那一地光纹里无力站起,精心裁剪的长裙面目全非,帽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哪里,长发散开有一半蒙住了脸,撒了一地她身上的鳞片。
“我丢掉杯子的时候,顺带丢下了棋盘的种子,我一直周旋,就是等棋盘的格子蔓延到整个空间。现在它已经寄生了这个世界,所以,你用来对抗我的这个世界,已经属于我了。”男子靠在刚才她躺的贵妃椅里,从正式反击开始,他就处于坐山观虎斗的愉悦中:“还想挣扎吗?夜还很长,天亮之前我们可以继续游戏。”
“你……哼。”女人的妆容掉了一半,半面是美丽的少妇,半面却是布满皱纹的老妪,这华而不实的虚拟身体已经无法负荷更多。
“那么我就进入正题了。”男子微笑着站起来,走向通向琥珀的那面镜子,扬起剑,作势要刺下去。女人在身后笑了,躺在地上歇斯底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花了一辈子,到死了之后在这里都没能打开的小棺材,你居然妄想能打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咔!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来打开琥珀带她走的呢?我又不是童话里的王子。”男子笑着将剑刺入镜面,竟将镜子连同琥珀刺出了一个缺口,直通到Lady Mermaid的胸膛,第二剑瞄准那颗毫无戒备的心脏,正要补上。
女人的骄傲顿时崩溃,在那张忧郁的脸上只能看到惊恐:“你……你是来杀她的?!”
“嗯哼。”答案不置可否。
“不……别……不要杀她!”女人拖着已经被玫瑰风暴绞断的双腿爬过来,那狼狈的样子揭示了她的不足为虑:“无论你拿走什么都好!不要杀她!求你……求你不要!!
“听说用人鱼心脏的血液涂满刀刃,可以斩开时间回到最悔恨的那一天……”男子舔了舔上唇:“呢,反正你也死了,我杀了她,让她去真正的死亡里与你作伴,而我也得到人鱼心脏的血液,两全其美不是吗?”这么说着,在女人扭曲的表情、令人生厌的蠕动攀爬和凄厉堪撕碎神经的呼号下,男子含笑将剑刺向Lady Mermaid。
咔——
剑刃贯穿身体,从心脏。有点痛,很凉。
啊……我的小鱼……你还活着……
Madam Harriet用身体挡在了男子与镜子之间,撑住镜框护卫着那尊透明的小棺材,就如活着的时候无数个寂寥夜晚向她诉说情话那样温柔。只是这次她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穿最入时的礼服,甚至她蓬头垢面,连遍身的血迹都没擦干。
“啊…我的小鱼……” Madam Harriet喃喃说着,心脏的血液顺着剑刃向下流淌,甚至注满了琥珀的裂缝。
呼吸逐渐消失在冰冷的痛楚里,肉体死亡的那一次都没有如此疼痛。视线逐渐模糊了,Madam Harriet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觉得这张小脸她还没有看够。
啊……我的小鱼……
我的……
男子面对着女人作为灵魂死亡的现场,看她逐渐失血倒下,看她的灵魂灌注到Lady Mermaid的心脏。
琥珀融化了,那么轻易地,就像沐浴在春日阳光里的雪花。
“With this hand I will lift your sorrows.
Your cup will never be empty, for I will be your wine.
With this candle, I will light your way into darkness.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在站在神父位置的男子所念的誓词中, Miss Harriet睁开眼睛,发型自己置身绘着深海天顶画的白色教堂,到处装饰着珍珠与玫瑰,圣洁的光从玻璃花窗绚烂洒落。
Miss Harriet穿水母般飘荡的婚纱,手捧鲜花,她知道现在的她只有十六岁。
她走过长长的蓝色地毯,走向神父面前那座小小的花棺,她的小鱼正睡在那里,穿着她亲手织的白蕾丝裙衣,胸口勾成桃心锁的图案。
“Harriet,你是否愿意娶棺材中的人鱼少女为妻?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病痛,都一直爱她,照顾她,体谅她,呵护她,在白昼陪伴在她身边,在黑夜与她一同入眠,即使死亡也不能让你离开她吗?”
“我愿意。”
“神迹的小姐,你是否愿意将终身托付给向你宣誓了爱情的这位少女,无论你是否知道她陪你度过了多少日夜,在活着的时候为你挥霍了最美的年华,而死后又为了守护你付出了多大代价,即使死亡也无法让你拒绝她吗?”
教堂里回响起海浪声,地上布满了光透过海水投在沙上一般的光纹。
“现在你可以吻新娘了。”
Harriet红着脸低下身,轻轻凑近了她那小鱼的小脸儿,胆怯似的在那凉凉的唇上印下颤抖的吻。生涩得连呼吸都不敢,千丝万缕缠绕着幸福与痛楚。然后十六岁的Harriet闭上眼睛,耗尽最后的认真,吻她的新娘,吻别她的生命。
黑发黑眼黑衣的男子站在那尊展柜前,横抱着刚刚离开那尊小棺材和自己婚礼的Lady Mermaid,端详琥珀里蜷缩的十六岁少女。
下面的展签已经被改成了Miss Harriet,即便不是人鱼,被完美封存在琥珀里的少女也该是十分珍贵的展品了吧。
况且,离开了琥珀接触到空气的Lady Mermaid已经出于自我保护机制而将鱼尾分成了人形的双腿。男子让黑伞悬在头顶,披着棋盘的光纹穿透馆方附魔的玻璃,以绅士的步速走向了街灯凋零的黑·香德尔大道。
“要把那些见过你的人的记忆都抹去也是个大工程呢,小鱼。”男子脚下蔓延开的棋盘光纹延伸出无数的丝,向着在开馆这日每一个前来欣赏Lady Mermaid的人的方向游走了:“她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FIN.-
*英文是僵尸新娘里的婚礼誓词。
+展开
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其他:宝可梦朱紫同人文,妮莫青
“多谢指教!”
“您、您才是!”
礼貌地与最后一位对手告别,妮莫将围巾扯松,面带笑容继续向冰柜镇方向走去。这场对战让她心情很好。并不是因为那位训练家的实力有多么强劲(她仅用新训练的两只宝可梦就将对方的整支队伍打到濒死),只是对手派出了他的初始宝可梦魔幻假面喵,这让她想到了小青。
从培养的角度说,小青的魔幻假面喵和刚才那只并不在一个层次。不管是身经百战的自信,面对突发情况的自主应对能力,还是和训练家的默契,更别提训练家的指挥水平。虽然有些对不住那位同学,但这样的差别让她有些窃喜,并为之感到自豪。
刚才对战时也是,对手把魔幻假面喵放出来的瞬间她想起了小青,不自觉便认真了起来,战况从而变得过于一边倒…… 想到这里她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小青真的很强。
上次对战前,如果不是首席的提醒她甚至忘记了让小青的宝可梦们进行恢复!可是会忘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小青和馆主海岱的对战实在太精彩了,在小青准确的时机把控和她的宝可梦们的凶猛攻势下海岱甚至被逼出了几分真正实力。随着最后一招千变万花的使出,水属性太晶碎片炸裂开来,在太阳的炙烤下泛着美丽的光芒消散在空气中——对战结束了,可是妮莫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伴随着其他观众的欢呼声和掌声,她紧紧握住手里的精灵球,血液上涌,浑身的细胞都因激动而呐喊着:快点,快点让我和她进行对战……!!
她相信小青最终会带给她如盛宴般的战斗体验。虽然现在的小青在一些方面还不够成熟,但每次相遇时对方如高速移动两次后再使用电光一闪的成长速度都让她感到吃惊,不知不觉间与小青进行对战便成为了寻宝过程中她最为期待的事。
当然,更让她记忆深刻的还要数之后,即使是在联盟首席的注视下,小青也没有慌张,从开始战斗的那一刻起她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射到了与自己的对战上。这让妮莫越加兴奋起来。她期待着在与自己的碰撞下,在自己攻势的逼迫下,小青又会迸发出怎样的光彩……
啊,受不了了,好开心。
奔涌的情绪如招式浊流一般推动着她,她的步伐逐渐加快,再加快,妮莫开始在霜抹山顶积雪的草丛间全速奔跑着,就像一头正在冲刺的坐骑小羊。
内心的瘙痒感让她想要大喊!不断膨胀着的期待抵消了一部分地心引力使得她的脚步越发轻盈。她第一次觉得现在的自己说不定能赶上巴布土拨或是鬃岩狼人的速度。
她会茁壮成长到怎样的地步呢?我能清楚的感受到,道馆挑战对于她来说绝对没有问题!她能打败四天王吗?她能打败首席吗?她能……
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双腿开始酸软无力,脸颊被寒冷的风冻到僵掉,肺就像要炸开一样。妮莫眯着眼睛仰起头,忍耐着喉咙传来的阵阵刺痛大口喘息着。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气,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还不够。
全力以赴的,酣畅淋漓的,绞尽脑汁用尽浑身解数,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可以翻盘的瞬间!以及……分出胜负后两人心意相通地握手,“你是我所认可的对手,下次再战吧!”的约定。
她能成为和我对等的存在吗?
膝盖一软,妮莫瘫倒在地。松软的积雪接纳了她。她努力将自己翻了个身,随着咯吱咯吱的挤压声仰躺成大字形,在夜色的包裹下大口喘气。
缺氧的痛苦姗姗来迟,一时间妮莫几乎无法思考任何事。她只能吞咽着喉咙处炸裂血管的血腥味,感受着裸露皮肤处传来的凉意,胸口在视线中剧烈地起伏,再起伏。
“哈……哈……”
刘海上凝结的冰霜被体温融化顺着脸颊滑下,她有片刻失神。
深邃无边的黑曜石天幕中由群星组成的银色条带浩大壮阔,就连空气都好似冻住了,那别样的“冰块”将原本细弱的光芒散射得无比绚烂,令人心生敬畏。四周仅有风声,静的好似世间的一切都已睡去。
咚咚、咚咚
妮莫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此刻有些过于吵闹了。
于是她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这个姿势能够看到自己的双手,她动了动手指,布料遮盖下皮肤的感觉比平时迟钝。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想进行一场毫无保留的宝可梦对战。如果不止一场,能一直一直战斗下去就最好了。
我想遇到那样一个人,她和我一样喜欢宝可梦对战,不论输赢都会开心的战斗下去。她能够追上我努力的步伐,或者超过我!没关系,我会重新赶上的。
就像我会赶上她一样,她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唯一与我实力相当的存在……”
就像是做梦一样。你忘记了自己曾经因此失落过多少次吗?
但即使这样对自己说着,希望的种子也早已发芽。妮莫突然间有些害羞,她蜷起身子,将双手收到了胸口前。她想起了小青,她发现自己在想的一直都是小青。
正因为小青的存在,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期待与希望像是钻石星辰一样折射着五彩的光芒飘荡于四周。这美丽的景象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所以她对自己说:没关系的。
‘不过,’她想,‘我不想让小青有太大负担,我希望她能快快乐乐随心所欲地享受独属于她的第一次寻宝。’
妮莫眯起眼睛笑了,笑容中蕴含着一个少女小小的私心,还有对美好未来的所有期待。
我希望有那样一个人,
在我们实力相当后我可以向她袒露心扉,我会告诉她“因为有你陪伴我不再那么寂寞。”
我会邀请她去我的房间做客!就像所有的朋友那样。但因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关系,我希望她能喜欢我的房间,并将那里当成她的第二个家。
我们可以一起去冒险,与更强大的宝可梦相遇。那时我会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她,她也一样。我们会是最强的存在。
我希望……
她握紧了双手。
如果那个人是小青就好了,她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变为现实。
————end————
(为了赶死线把刚写的同人文改了场景,对不起(土下座)
+展开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您知道雪人吗?”
我看向正在房间正中生火的男人,挑起了话题。
“雪人?”男人皱了皱眉,手里的火钳扒拉了两下柴堆,“两个圆球、一根胡萝卜堆起来的那种?”
我慌忙摆了摆手。
“不,当然不是。我是指那种……类似于雪女、雪怪之类的幻想生物。”
男人再次瞥了我一眼,身体朝远处挪了几分,拉开了距离。看着这毫不掩饰地抗拒行为,我只能有些尴尬地挠一挠脸颊,反思是否应该换一个陌生人更容易接受的话题。
是的,陌生人。
我与同处一室的这位男士素不相识,经历上的共通点只有今夜因鹅毛大雪迷了路、又都受助于这间尚能使用的守林人木屋这点。
今日我与友人约好上山打猎,不想狩猎过程中我跌落山崖,等醒过来时,身边已是茫茫雪原,而头顶是灰黑色的夜幕以及代替星光铺满视野的雪粒。遭遇不测令我心慌意乱,但身体状况的安好暂时抚慰了我躁动的内心。趁着身体还未僵硬、落雪对地面上的生命尚且还残留一丝怜悯,我抓起猎枪,凭感觉寻找着回家的路。
然而结局就如我之前说的,我的感觉没能指引我归家,反而将我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寒冷与迷茫带走了我身体与心灵的温度,就在我以为自己无计可施之时,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白光,而那抹光亮指引我来到了这座木屋。
早在进门前我便认出这座木屋的作用,但是略微发黑的木板以及穿出衔接口的铁钉让我对这座屋子的安全产生一丝担忧。光亮是从窗户对面传出来的,可是这抹光亮既没有照亮屋内的装潢,也没有照亮持火者的面容,倒像是一抹误入屋内的鬼火,在寻找着重回荒野的道路。
但是,夜风与白雪不会对暴露于荒野的生命留有余情,在片刻犹豫之后,我走进了这间木屋,并看到了当时手举一把手电筒、面对新来客而满脸警惕的男士。
初见这位男士时,他给我的印象非常奇怪。他穿着一身二十年前极为流行的登山服套装,我记得我父亲到现在都很爱这个套装的牌子;而在这套衣服的外侧,他又斜跨着一个更加老旧的水壶。看着他身侧的水壶和手中的手电筒,总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怪异感。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男士可以算我的救命恩人。
总而言之,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我也希望能与这位“难友”建立起友好的关系。可惜这位手脚麻利的男士十分沉默寡言,中途还是我刨根问底才得知他并非这座屋子的主人,而是同为遇险之人。
但是长夜漫漫,风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歇。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掩去我们的呼吸声,晃动的阴影让人的内心产生破绽。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人聊聊天,一同驱散寒夜的孤寂。
可惜,我似乎提错了话题。看这位男士抗拒的反应,想必他已经把我归为“尽量不要接触”的那一类人了吧。
我深深叹了口气,抓起身侧的猎枪,轻轻抚摸着枪身。这把枪是我成年时父亲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我目前最为喜爱的一把猎枪。虽说更换用的弹夹在跌落山崖时遗失,好在这把枪始终被我紧紧攥在手里,而现在,来自家人的礼物与留存在枪膛中的子弹让我的内心得到一丝安慰。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雪人?”
就在我抚摸着枪身,放弃靠对话消磨时光时,对方却出其不意地开了口。我有些讶异地看向他,而男人依旧握着那把火钳,用钳尖戳弄着木柴的根部。
他依旧保持着拉远的距离,但眼睛却盯着我。火苗和阴影同时在他眼中跳动,让他黑色的瞳孔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亮。
“啊,呃……”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视线忍不住从他脸上游移到房屋中央燃烧的柴堆上。
“为什么?”他再次追问,语气中含有一丝戒备。察觉到这奇妙情绪的瞬间,我反而冷静下来,内心不再慌张。再次将视线投向他时,我才注意到他面颊紧绷、攥住火钳的手甚至浮现出几根青筋。
我对他的态度感到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话题会让他如此警惕。原本以为我会被划入怪人的范畴中,没想到对方此时的反应反而更像一个怪人。
“回答我。”
他再次追问,横起的眉头和紧攥的拳头让房间中弥漫起一丝不稳的气息。我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枪,吞了口唾沫,谨慎缓慢地开了口。
“我只是……只是对这些奇闻怪谈有兴趣罢了。”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脖颈处浮现出的青筋,“我看着外面的大雪……不经意想起了有关雪人的传说。”
他盯着我的脸许久,手背上的青筋久久未消散。直到他的视线从我的脸打量到我的枪,又从我的枪移回我的脸,他才缓缓放松肩膀,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是吗。”他盘起腿,将火钳放到地面上,随即从怀里抽出了一包烟。我好奇又紧张地看着他用火堆点燃烟头,犹豫半晌,再次尝试搭话。
“那个……我刚才难道说了什么……冒犯您的话?”
“冒犯?”
“就是……您似乎不太想听到雪人这个话题……”
面对我的疑问,他沉默地咂了口烟。在我以为他又要忽视我的疑问时,他长吁一口气,在烟圈飘到房顶之前,淡淡开了口。
“请原谅我的失礼,年轻人。”他说,“只是你的话题让我想到二十年前的过往,我短暂地怀疑那一天的一切又要再次重现。”
“二十年前……?”
毫无疑问,男人的话语勾起了我的兴趣。对奇闻怪谈的兴趣让我急切地想要知晓男人话语所指的一切,但是尚存于身的教养却让我无法坦率追究过往的故事。更何况男人本就对雪人二字有极强的抗拒之心,即便我执意追究,对方也未必会予以回应。
结果,我只能以一句重复温和的表达我的兴趣。
对方沉默地吸了好几口烟,在火堆发出一声噪响时,他忽然开了口。
“年轻人,你经常来这片雪山吗?”
“咦?啊,算是吧……”我不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比起难熬的沉默,随口闲聊更合我心意,“我家就在距离这座雪山大约四五十公里的城镇里,所以每年冬季,我都会和朋友一起来这座雪山玩。”
“这么说,你对这座雪山应该挺熟悉?”
“只熟悉开放的区域。”我苦笑起来,“如果我对这座雪山了如指掌,又怎么会陷入迷路的困境呢。”
男人沉默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又再次开了口。
“那么,如果你能脱险,你今后还会上这座雪山吗?”
“……咦?”
男人的问题再次让我思绪混乱。我猜他是想问我会不会有应激反应,但我虽然一时陷入过孤立无援的境地,可是此时此刻的火光与温暖却没有让我深刻感受到“遇险”二字的分量。我甚至将其当做一场冒险、一次可用于今后聊天的话题,我对得救这件事甚至没有一丝怀疑,我总觉得等天亮了、雪停了,我就能回到家,然后把遇险之后的经历说给我的朋友们听。
所以,如果让我现在回答他,那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再次伸出手把玩起那把火钳,直到叼在嘴边的烟只剩烟屁股,他才抬起头,用刚被烟熏过的、沙哑声音开口。
“原本,我并不想与你提起这个话题,因为话语具备力量,而力量会引发现象。”男人将烟头丢到了柴堆中,那双被火光照出奇异色彩的眼瞳盯着我的脸,“但是,你已提起了那个名字,再加上你今后依旧会有踏上这座雪山的可能,那我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在未来某一天能给予你帮助。”
我吞了口口水。
“您的意思是……?”
“我会告诉你,你感兴趣的那件事。”男人说,“对,就是二十年前的夜晚,在这间屋子中发生的事情。”
→ → →
“二十年前,我同样是与朋友上山打猎——”
结果我失足滑落山崖,等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说来有趣,当时我与你年龄相仿,甚至体格也类似,如果我们是从同一个山崖掉落的,那么甚至寻到此处的路线也应相同。
只是,我没有你这么好运,手中还留着一把猎枪。当时我身上留存的道具只有一根手电筒以及几支烟,而我依靠那根手电筒找到了这座木屋。说来这座木屋的装潢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若你能亲眼看到当时的木屋,你一定会很惊讶它居然能在风雪中屹立那么久。
当我找到这座木屋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存在了。两名先客均是男性,一名是穿着当时最流行登山服的登山爱好者,另一名则穿的较为古朴,似乎是山脚下村落的村民。询问之下,两人与我相同,都是因暴风雪迷路的遇险者。
不管怎么说,相同的境遇让我们对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种源于生命的亲近感,因此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在火堆生起来之后,我们围着火堆就座,一边感受着火光的温暖,一边聊起了各自的经历。
之前也提到过,在我之前的两位客人,一位是山脚下的村民,一位是登山爱好者。村民说他家里口粮告急,因此他上山捕猎,想着抓只野兔或者野鸟回去救急,却迷了路;而登山爱好者则是走错了路线,等回过神来,已经偏离既定路线很远,只得到这座木屋里暂坐歇息。
我也将我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他们对我的遭遇表示同情,同时为我没有受伤感到庆幸。彼此交换了经历之后,我们之间的亲近感更近一层,当暴风雪愈演愈烈之时,我们开始聊自己的家庭与工作,还聊起了平日的爱好、喜欢的人以及最近的烦恼,靠对话来保存心灵的温度。
可就在我们聊得热火朝天、以为这场轻松愉快的对话能延续到天明时,门扉忽然传来被敲响的声音。原本布满房间的言语顿时烟消云散,我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确认刚才的敲门声是不是错觉。
然而敲门声再次响起。礼貌、谨慎、轻柔,与窗外呼啸的风雪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年轻气盛的我在确认门响并非错觉之后,我起身准备开门,却被村民一把拽住了手腕。
“先生?”我当时很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如果只是因为担心门外涌入的风吹灭火堆,那么我们只需要提前做好挡风准备、或者届时再生火即可。
然而村民只是拼命摇着头,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前,示意我噤声,而他的视线则掠过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后的门扉以及门旁的窗户。
“叩叩、叩叩”,敲门声依旧礼貌而稳重的响起。被他这么一阻止,我的大脑反而有了思考的时间,与此同时我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我缓缓转过头,看向紧闭的门扉,而敲门声依旧以平稳、规律的方式响起,规矩得如同钟表盘上的秒针。
村民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腕,而坐在原地的登山者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们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窗外风雪如此猛烈,即便是教养再好的人,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又怎会保持如此礼貌的敲门方式?
当敲门声又响了将近十下时,它终于停止了。我们的视线随之停在了栓起的门栓以及边缘的门把上,但是想象中的震颤与转动并没有出现。一直坐在原位的登山者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他的视线移向窗户,然而外面只有飘荡的雪以及呼啸的风。
寂静充满了房间,当我终于忍不了这份沉默,回头看向抓着我手腕的村民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瘦骨嶙峋的模样像极了刚出土的木乃伊。
我的动作似乎打破了屋内的僵硬,他吞了口口水,缓缓松开了我的手腕,而我的耳朵在同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的呢喃声。
“是雪人。”
他这么说道。
“雪人?”登山者在我之前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不安,“什么雪人?”
村民搓了搓手,有些不安地瞟向房门:“是这座雪山的传说——不,事实。”
随之,村民向我们讲述起这座雪山的传闻。
传说中,每座雪山都有自己的山神,而这座山的神便是雪人。然而之所以叫它“雪人”而不是“雪神”,是因为它像人类一样,需要在特定的时候进食,而这特定的时刻便是雪夜。夜晚降雪的程度象征着雪人的饥饿程度,若只是绵绵细雪,那它只需要进食一些野花野草便能果腹;但如果是狂风暴雪,那它便需要补充动物的血肉才能消除饥渴。
鱼、鸟、松鼠、野兔、麋鹿、熊、犬、鸡鸭、牛羊——以及人类,都成为平息雪人饥饿的对象。这些被雪人吞噬的生物往往尸骨难寻,按村子里老人的说法,这些被雪人吞噬的生物已化作山上的雪。
就在雪山附近的村落都已经习惯了被雪人当做猎物的现象后,一名偶然逃出生天的村民却用他的经历改变了这一切。那位村民在落雪之夜被困在雪山上,他不得已寻找了一个洞窟避难,并用随身携带的布料建起了一道临时的挡风墙。
身为雪山旁的住民,他自然也深知雪人的习性,因此他一边抱有侥幸,一边在寒夜里战战兢兢——而如他所料,在风雪依旧呼啸之时,挡风用的布料上映出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那个影子看起来比一般成年男性还要高上一倍,粗壮的臂膀以及脖颈彰显着它强大的力量。就在那名村民以为自己即将变成雪人的祭品时,那位山神却始终在门口游移,却迟迟不进入洞中。
高大的人影反复走动,忽然,用身体挡住了洞穴正中心。那双比月光还亮的眼睛发出的光甚至穿透了挡风布,那对光点左右晃动,而一声呼唤随着风声一起传入了洞中。
“有——人——吗——”
那是极为暧昧的咕哝,混合着野兽的嘶鸣与肉团搓揉时发出的粘稠感。但是在一片寂静之中,即便是这与人声差异过大的声音,也依旧组成了清晰的语句。
“有——人——吗——”
呼唤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没有了那种模糊不清的粘稠感。这一次的声音较之之前更加清晰,而下一声呼唤连字句都与人类无异。
“有——人——吗——”
那声呼唤不断响起,甚至连语调都在不停变化,最初的冷漠单调逐渐化为哀转无辜,到最后甚至会让人产生怜悯之心,忍不住予以回应。
恐惧攥紧了村民的喉咙,他缩在墙角捂住鼻息,双眼紧盯着游移在洞外的身影。若不是他隔着布料看清了那非人的身影,这声不断接近人类的呼唤或许会真的诱惑他出声回应。
但那名村民忍住了回应的冲动,只是高度紧绷的神经持续消耗着他的精力,等他回过神来,阳光已经透过布料照入洞内,而狩猎者早已不见踪影。
他活了下来。
生还的村民将这个发现带到了村里,而村中的人们也对此做出了无数猜想。有人认为遮挡雪人的视线便是逃生的关键,而有的人则认为屏住呼吸、消减气息才是生还的重点。以此为开端,再结合往后几十年的经验,人们终于发现——
从雪人手下逃离的重点,就是 “在一个几近封闭的空间中不作回应”。
“明白了吗?”村民擦了擦额头的汗,“这间守林人小屋不仅仅是用来给守林人休憩的,也是为了让夜间迷路的人得以有个安身之所。如果你进门前留意一下,你会发现从门外无法上锁。”
“原来如此,因为雪人并没有‘开门’这个概念,因此会‘开门’的只有人类。”
在我大脑一团乱麻的时候,登山者便已找到了重点。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挪向了透明的玻璃窗。
“而且,这间屋子之所以能有玻璃窗,想必雪人寻找猎物,也不是依靠视觉吧。”
村民点了点头,肯定了登山者猜测。我虽然对这传言依旧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敲门声却让我保持了沉默。
“总之,今夜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你们绝对不要开门,也不要应答,明白了吗?”村民喝了一口水,惨白的脸色在火光照耀下稍微回了些暖,“只要等天亮,我们就能回家了。”
我和登山者对视了一眼,最终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突然的变故打消了我们继续聊天的欲望,我们各自找了一块儿地躺下,但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门窗。我选择了窗户正对着的那个角落,理由无他,只是因为能看到窗外的风景会让我稍微安心一些。
在入睡前,我们给柴堆添了足够的柴火,保证火焰不会在中途熄灭,让我们因寒冷而衰弱。村民与登山者选择在火堆附近就寝,或许是火光的温暖与光亮能给予他们心理上的安慰。最终,在光热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我陷入了梦乡。
——直到半夜被说话声吵醒。
→ → →
男人说到这,忽然停顿了下来。他抓起地上的水壶往嘴里狂灌,喉结随着饮水的动作上下快速移动。我直起身想要阻止他狂灌水的动作,但是为时已晚,他似乎已将一整瓶水都灌入了胃中。
随着“砰”的一声,他将水壶砸在了地上。他一边擦着嘴角一边斜眼看向我,漆黑的眸子像两汪看不到底的深井。
在我被那双眼瞳看得发怵之前,他又垂下视线,看向面前的火堆,继续讲述他未完的故事。
“睡到半夜,我听到被压低的对话声。两个声音情绪都很激动,只是刻意压低的音量让字句不是那么清晰。朦胧之中,我听到了‘救’、‘不行’之类的字眼,而听到这些字眼之后,我的思维终于脱离睡魔的掌控,变得清晰起来。
“我循着声音看去,声源正好是在火堆旁边。令我纳闷的是本应足够的柴火此时早已熄灭,只能借助窗外的光勉勉强强看清屋内的几个大型物件。声音还在继续,我轻轻侧身,让面部对准声源,那里正好是登山者和村民所在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神志清醒了吧,之前暧昧不清的对话逐渐变得清晰。我聚精会神地分辨着对话内容与说话人,并且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你刚才也听到枪声了吧!一定有人在附近迷路了,我们得去救他!’登山者说,‘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个人在外面会很危险!’
“‘不行!’村民坚决反对,‘你没有听我说话吗?现在出去很危险,而且如果那个人刚好遇到雪人,你想要和他一起陪葬吗?’
“‘难道就要见死不救吗!’登山者的情绪很激动,他甚至放弃压低音量,任凭情绪宣泄,‘可恶,跟你根本说不通——喂,那边的,我们一起去救人吧?’”
男人再次停顿了下来。他盯着自己的掌心,拳头松开又握紧,最后狠狠地捶在了地面上。
“话题突然抛向了我,我一瞬间不知所措。“男人将脸埋进了手心里,”我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他们知道我醒着、为什么会在听过那个故事后还会提出救人、为什么那个瞬间就能抓住重点的登山者如此不理智——”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就阴沉的脸此时惨白如霜。他那双漆黑的眼瞳逐渐吞噬了火光,那两深井像是要把我也拽入其中。
“我做出了回应。”他说,“我说——‘你们先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开始变得含糊,像是人溺水时候在水底发出的声音。而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开始失去血色,绷起的青筋逐渐自皮肤之下浮现。
我握住猎枪站起了身,往后退去,可他没有注意到我的举动,而是继续嘟哝着那早已被遗忘的过往。
“回应我的不是登山者和村民的声音,而是死一般的沉寂。我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搞得心神不宁,壮起胆靠近他们,看到的却是他们依旧在熟睡的面孔。那么,刚才说话的人是谁?与我对话的人是谁?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吗?”
男人懊恼地摇晃着脑袋,他已经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他发生异变的皮肤以及逐渐含糊的声调都让我惊恐不安,我握紧猎枪贴在墙角,缓缓地顺着墙边朝门口移动。
而他的嘟囔还在继续。
“我感到惊恐,我回想起了那个故事。而就在这时本应拴好的门栓却自动脱落,风雪吹开了门,门外空无一物。”
“我看着空无一物的门口感到释然,我想那不过只是传说。可是当我的余光感受到光影变化,当我的视线转向窗外时,在那里——”他拉长了语调,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眼瞳看向我所在的方位。
“我看到了,雪人。”
他说。
他缓慢地、用死者倒映事物的眼神看着我,却又穿透我的身体看向我的身后。我的双腿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打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猎枪,避免放开这最后的武器。
“雪人,就在窗外。”他再次重复,视线依旧停在我所在的位置,“它看着我笑,明明不是用眼睛探寻猎物,它那两颗眼珠却准确地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笑意。
“你看,就在你的身后。”
当他这句话响起时,我倒吸一口气往前一跳,抬起猎枪对准窗口。然而窗外依旧只有灰黑色的夜幕以及呼啸而过的白色雪粒,以及窗子上倒映着的我的身影。
我松了口气,又愤怒地看向那个男人。他此时依旧望着我,但嘴角却向两侧扬起,勾勒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够了,先生,如果您只是想吓唬我,那么您成功了。”我有些气恼地吼道,“但是,这个玩笑未免也太过分了。如果您认为我冒犯了您,您大可以直说,而不是浪费我们的时间,以吓唬我为乐趣。”
然而男人歪了歪头,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吓唬你?”他瞪大了眼,黑色的眼珠与白色的眼球形成了过于渗人的对比,“不,不,这不是吓唬你,这是二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实。”
“请别开玩笑了。”我握紧枪,有种用枪支敲击他脑袋的冲突,“如果真如您所说的那样,那您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这里,与我对话呢?”
面对我的提问,男人居然笑出了声。在我为那笑声感到不适,想要打断他时,他忽然又开了口。
“是啊,我还在这,或许是因为我在后悔吧。”他说,“后悔那个时候为什么做出了回答,后悔我的大意害死了其他人。”
“……什么?”
“我还在这里,或许只是因为——”他望着我的视线忽然向一侧移开,最终落在了门扉上。
就在这时,一声异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富有节奏感的、温和的、轻快的敲门声响起。叩叩、叩叩,节奏准确地像是秒针在钟表盘上移动。
我缓缓地将视线移向了仅有的那扇门,而敲门声依旧在平稳的作响,证明那个响声并非我的错觉。
叩叩、叩叩。当敲门声再次响起时,我的耳畔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他不知何时移动到了我的身边,冰冷的吐息顺着我的耳廓扩散。
“只是因为,我想尝试救下一个人而已。”
他的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即便隔着防寒服,我依旧能感受到从他指尖传来的彻骨寒意。
“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不要开门,也不要应答,明白了吗?”他说,“这样,你就能回家了,年轻人。”
叩叩、叩叩。门扉依旧在作响。
END
+展开
必须承认,恐怖氛围的营造做得很好,把我吓到了。
第一遍看还不理解为什么男人在讲述醒来之后的内容时,神态语气那么诡异,但那部分加上女主的退缩成功渲染了恐怖气氛,很棒。理了理才明白那是因为他后悔做出回应,害死了熟睡的同伴,也因此最后一句话要贴到女主耳边说,第一次看还以为是趁机耍流氓。
文章重心放在恐怖的后半段,前半段有些冗余,适当精简,让亮点部分更突出为宜。
(PS.关于逻辑合理性的问题:雪人雪会了高水平的口技吗?而且在屋外侧耳倾听了半天,精准模仿两个同伴的声音,和村民协同进化?但仔细捋了捋,按男人的描述,那两人睡在远离门窗的火堆旁,男人听到的声音也是从火堆旁传来,这是否有些玄幻了?难道已经超越了口技的程度,上升到妖术了吗?)
作者:蜂銀
评论要求:随意
会面
孩提时,我对于星空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繁星吸引着我,当我将目光投向夜空时,我感到一种无以言表的愉悦与满足。但在我十岁那年,父亲为我购置了一台天文爱好者用的望远镜,当我真正看到行星时,那种狂热的喜爱就像泡沫破灭一般突然消失了,甚至给我一种梦醒感。于是望远镜逐渐搁置,出于兴趣购买的天文书籍和记下的笔记也在后来的一次搬家时全部遗失。
我从未想过在这么多年后的现在,星空会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再次吸引住我的目光——危险、恐怖,而且迷人。
一切要从那次会面说起,但在此之前,我想先简单记述一下我目前为止的人生,再由此写到整个事件的始末。这多少可以增加这篇记述的可信度,且我迫切地感到留下记录的必要性,达摩克里斯头上的利剑现在也悬在我的头顶,一种不可知的终局正等待着我。
我出生在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小镇,母亲在镇上的学校教授数学,父亲则是警局的局长。在我出生时,父亲为我起了个相当大众的名字——杰克,母亲后来这样向我描述他当时的表情:“眼里闪着复杂的光,嘴角悄悄咧出一点弧度。”年幼的我尚难以想象,直到我的弟弟泰勒出生时,我才亲眼见到父亲那自豪的神情。
父母对我们寄予厚望,他们期望我能成为一个工程师或者律师,对于泰勒,他们则希望他能当一个医生。我们都接受了能接受的最好教育,并先后进入不同的大学深造。
毕业后,我去到华盛顿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在华盛顿的三年里见识了人间百态。几乎是同时,我逐渐发现了自己在写作上的才能,一些杂志的编辑都对我的文章赞不绝口。后来借着一次旅游专栏连载的机会,我辞去了工作旅居各地,记录自己的见闻。
就在这样的生活刚持续一年的时候,父亲寄来了一封信,在信里他先是关心了我的现状,接着不无担忧地向我问起泰勒的状况。他表示已有段时间没有收到泰勒的信,拍去的电报也只有很简短的回应。
我与泰勒一直维持着一定频率的书信来往,在知晓状况后,我在回信里用温和的措辞表示泰勒并无大碍,且我近日就会到达密歇根,会和他聊聊。在寄出此信后,我给泰勒拍了一份电报,表示因工作原因会在五天后到密歇根,约他见上一面。
当时我只觉得泰勒有了一些年轻人的烦恼,身为兄长的我应该能为他提供一些建议和指导,谁也不会料到这次会面会让我们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和泰勒见面的那天,密歇根正带着满地红叶缓缓进入晚秋,我和他约在离大学不远的一个咖啡馆见面。泰勒比我后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店里,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我打量了一阵没见的弟弟: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满眼血丝。他有些神经质地左右望望,又向前微微俯身,把重心压在支撑在桌面的手上。面对着疲惫不安的泰勒,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先示意侍者上了一杯热的浓咖啡,看着他小口啜饮。
我放下咖啡杯后略微整理思绪,开始了兄弟之间的交谈。谈话相当长,先是我们两方的近况,然后聊到学习医学的经历,最后还谈到了旅行作家的工作——这一部分相当有趣。兄弟之间的默契让我们都选择先闭口不谈会面的真正原因,这次长谈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
泰勒的疲惫并没简单地被几杯咖啡驱走,在共进晚餐后,他提出要回宿舍休息。密歇根秋日的晚风带着冷意,我俩走在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上,不由自主地裹紧身上的大衣。盘算着差不多是时候,我尽量以轻松的口吻提起父亲的来信,委婉地表达了家人对于他的关心和担忧。
泰勒又往他的大衣里缩了缩——接着稍微探出头来,并表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他望着夜空中的半轮明月,仿佛有些迷茫地低语:“不,哥哥,我只是…”
一段足够长的停顿,泰勒显然仔细地斟酌了用词,他转向我,以相当诚恳的语气略微颤抖着说:“我只是看到了群星,仅此而已。”
启示
离开安娜堡前我按照计划驾车去了一趟上半岛的森林,拍摄要随文章一起寄去的红叶照片。我绕着苏必利尔湖边的公路驱车,一路欣赏赤黄相间的森林,泰勒的那句话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的童年,当我看着星空时,到底是被什么所吸引?我和泰勒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吗?
拍摄完照片,夜晚来临,我坐在升起的篝火旁发,不远处是我支起的廉价露营帐篷。或许是一种突发奇想,更准确地形容的话,一种想法从我脑中的虚无诞生了。我架起相机想要拍摄星空的照片——就像我小时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我记得那晚上没有月亮,群星悬于天际,和我无声对视。
我想起那些幼稚的星空观察笔记,这让我吃惊,原本已经模糊在记忆之中的只言片语不断在脑中回旋,每个词句都那样清晰。众多的碎片中,我捕捉到最多次的是一个词:冷星。这绝不是我当时能从任何书籍中学到的古怪词汇,我甚至怀疑这是凭空生造的。但当我慢慢默念时,我感到一种链接,我在一头,群星之中的某一颗在另一头。
言语难以形容这种……启示(我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汇了),一种截然不容的价值观从我此前的人生的废墟里现出身形来——仿佛在我所有认知崩塌之前它就屹立在那里了。我清晰地感知到一个真正的、原初的世界,一个远比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更大的完满自然。语言在这个自然面前是那样苍白,我站在可悲的现实这端,隔着世间无数横行的无意义的规则眺望对岸这个过于完整的自然(我甚至觉得用完满这个形容词去形容祂是一种侮辱)。我看到站在对岸的另一个我,他转向我,呢喃着:
“自然是无声的,自然悲痛不已。”*
我像溺水的人终于把头抬出水面那样大口呼吸,我的心跳格外有力,我握紧拳头,不修边幅的生活之中留下的指甲嵌入掌中,疼痛伴随着欢愉刺穿了我。
我下意识地反复低声吟诵着我无法理解的诗句,一种原始的狂喜充斥在心间,仿佛我正要升入空中,去向那群星之间。但一声巨响突然传来,几乎同时,大地也开始猛烈地摇晃,我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回现实的泥沼之中。
链接中断了,启示如同破掉的泡沫一般无影无踪,我起身来环顾四周,只感觉做了一场十分真实的梦。我想过循着巨响传来的方向探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巨兽用践踏打断了这次神圣的启示,但一种生物本能的恐惧阻止了我。行尸走肉一般,我回到帐篷,在痛哭流涕中入眠。
那晚也是我重复梦境的开始,梦里我独自站在广袤的平坦大地上,无言地注视星空。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整理行李,驱车回安娜堡找泰勒。路上我已无心欣赏美景,昨晚的一切在脑中清晰地反复重演。一种分裂在这样的循环中诞生了,又或说,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站在对岸的我自己,我们是如此同一,却又这般异化——做一个减法的话,我俩之间的差就是一小块碎片,是那个完满自然转化为现在的这个现实的过程之中没能被表达的碎片。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不可知的碎片的存在,并对我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事实感到恐惧。
租来的车被我开出了能力范围内的最高速,从苏必利尔湖回到安娜堡时,时针分针恰好一起指向十二。我在汽车旅馆停好车后徒步走到泰勒的宿舍敲门,期望着泰勒恰好正在屋里(运气不错,他确实在)。在等待那个熟悉的拖沓脚步来到门前开门的时候,我隐约觉得有某种背景音在我敲门后突然停止了,且这种感觉在泰勒隔门询问来者时得到证实——在他的话语背后藏着一种诡异频率的低鸣,清晰地透过门板传到我的耳中。
泰勒在知晓是我之后打开了门,他探出头来,似乎本想说些什么,但在打量我两眼之后,他保持了沉默,缓缓把门拉开更多的角度,邀请我进屋。我在他有些旧的沙发椅上坐下,弹簧生涩地发出噪音。泰勒为我泡了一杯咖啡,接着拖了一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
我们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咖啡的热气不断腾起并消散,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长一会儿,泰勒打破沉默,他兴奋地说:“你也看过了群星。”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泰勒群星到底是什么。那种低鸣再次响了起来,时刻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我集中注意力,想仔细听听,但在我不再说话后,低鸣就消失了,这让我意识到一个可怖的事实——低鸣不止来源于泰勒,也来源于我,我与泰勒已在某种程度上趋同。
在我提问之后,泰勒再次表现得有些神经质,他似乎维持着某种思考状态,这让他接下来的讲述显得缺乏逻辑。在讲述的过程中,泰勒有时会突然看向身后,有时则低头盯着地板。我不时地开口应和泰勒,隐藏在我们两人的言语背后的低鸣越来越清晰且有目的性。在某个时刻前后,一系列无声的信息集合在我脑中炸开,我又一次模糊地看见了祂,原初的自然;我看见我和泰勒在对岸的本身;我还看见了冷星,那颗群星之间的无光行星。当我迫切地想看见更多时,昨晚降临的那个不可视的巨兽突然出现了,我仿佛再次躺在林中空地之上,许多模糊的人影围绕着我,他们哭泣着,用低鸣朗诵难懂的诗篇。
我突然理解了这种语言——没错,低鸣是一种语言,是神的语言,与之相比,我所知的任何其他语言都是一种过剩和压抑。*我试图用这种语言和泰勒交流,本来颇为生涩的对话开始流畅起来,我们一边用人的语言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用神的语言探讨更为严肃的话题。泰勒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或许这才该是我们这种人的常态),我尽量有条理地引导着对话,靠着还算正常的逻辑,从泰勒的低鸣之中拼凑出部分令人胆寒的真相,也正是这部分真相,宿命般引领着我们和那个可怖的医院相遇。
* 皆出自 瓦尔特 本雅明 《论语言本身及人的语言》
+展开
作者:暑退
评论:随意
*极限滑铲,不能保证阅读体验
蚂蚁是蚁穴里的一只工蚁,白天和其他的蚂蚁排成一列出去寻找食物,晚上回到床位听其他的工蚁吹水讲故事。它喜欢听故事,惊险刺激的,美丽温柔的,甜蜜忧伤的。它向往它未知的生命体验,在自己短短的、不到三个月的一生里,可以拿出来讲的,实在是太少了。不出意外的话,在寒冬来临的时候,它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一天,向往常一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后,它跟在其他工蚁的屁股后头,出发去寻找过冬的食物,还有点水分的树叶、干瘪的浆果,又或者是其他动物吃剩的食物残渣,都是它们要寻找的目标。
索然无味的食物,蚂蚁想,可我得靠这些才能活着。
就在这时,林子的上空传来一声婉转的鸟鸣,蚂蚁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它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时竟忘了跟随队伍前行。跟在后面的其他蚂蚁停滞了一会儿,才发现因为这个家伙掉了队,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等蚂蚁清醒过来的时候,队伍已经不知所踪了。
蚂蚁晃动了一下触角,最终却掉转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它奋力爬到了一颗大树下,用它最大的声音喊道:“你好,你的歌声真好听,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树上的鸟儿没有听到它的话,还在忘我地唱着,再鸣唱了几段后,翅膀唰一下张开,飞走了。
咕咕的笑声响了起来,令蚂蚁的心发寒。一只白色的猫头鹰随即落到跟前,睥睨的目光看着它:“一只南北随迁的鸟儿,是不会跟永远住在一个地方的居民成为朋友的。”
候鸟,蚂蚁在故事里听说过,它还听说过,北方,是一片神秘的大地,有着最广袤的平原,雪花落下的时候,美得就像童话。
蚂蚁喃喃自语:“从北方来的吗,真想去北方,看看故事里的雪啊。”
猫头鹰又一次难听地笑了,它带着点蛊惑的语气说道:“我可以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
“我有很多梦。”蚂蚁说,“但我的生命很短,如果能选择一个梦来实现,那我选择去北方看雪。”
猫头鹰张开了双翼,掀起了一阵狂风,风托起了蚂蚁的身体,等到一切停息后,蚂蚁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背后多出了一双翅膀。
“去吧,跟着北极星走。”猫头鹰眯起了眼睛,冷冷说道,“这双翅膀,是我送给你的祝福。”
蚂蚁拍打着翅膀出发了,猫头鹰送给它的翅膀非常有力,它昼夜不停地飞着,只有饿到不行时,才会停下来找点吃的。
它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风景,树叶原来不只有绿色和黄色,还有红色和紫色;水流不只可以变幻为潺潺小溪,同样可以铸就奔腾江河、千尺飞瀑。
蚂蚁的体力终于到达极限,它停了下来,落到了地面,干枯的树叶、瘪掉的果子,都是它的食物。它正忘怀地吃着,突然背后传来颇有压力的目光,蚂蚁回头一看,一只巨大的蜻蜓正在不远处看着它,复眼里倒映着成千上万只自己。
蜻蜓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蚂蚁鼓起勇气问:“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有一半的腿脚受伤了,没法再飞,同伴都已经舍我而去。”蜻蜓闭上了眼睛,“我想,再过几天我就要死了。”
“嘿,其实……”蚂蚁想了想,说道,“猫头鹰给了我一些祝福,我想我有办法分你一点。”
蜻蜓好奇地看着蚂蚁,从蚂蚁的身上升起一团柔光,柔光落在了蜻蜓身上,蜻蜓站了起来,它恢复了!同时,蚂蚁的三只腿失去了知觉。
蜻蜓高兴地飞了一圈,重新降落在蚂蚁面前。
“请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蜻蜓问,“只要我能。”
蚂蚁跳着飞了起来,还好,剩余的腿还能让它起飞,它说:“不用了,我所剩的寿命已经不多,需要尽快飞到北方去看雪。”
“你还不知道我们蜻蜓的名号吧?”蜻蜓说,“我们可是最优秀的飞行昆虫,上来吧,我载你一程!”
蜻蜓带着蚂蚁飞了一段路程,直到一条大河的旁边,它停了下来,和蚂蚁告别。
蜻蜓担忧地看着蚂蚁:“再往北,就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但你自己行吗?”
蚂蚁说:“我会尽力。”
蚂蚁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逐渐虚弱,但它始终追随着北极星的方向前行。
北方到底在哪儿?
蚂蚁不知道,它觉得自己只有努力前行,才能赶上北方,才能赶得上北方的雪。
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少了,开阔的平原变多了,有着宽大树叶的树渐渐少了,针叶树开始变多了。刚起飞时还能偶遇南迁的鸟,现在是一只都见不到了。
这里是北方吗?这里会有雪吗?
蚂蚁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它翻过了曾经以为无法逾越的高山,见过了梦里都没想象出来的美景,即便如今它已身躯残破,即将烧尽,那又怎样?
蚂蚁坠落下来,一片正在飘落的树叶接住了它,一起缓缓降到地面。
不远处,一只蜘蛛正迷茫又绝望地趴在地面。
蚂蚁轻声问:“蜘蛛啊蜘蛛,你怎么了?”
蜘蛛说:“我的触肢失灵了,对一只蜘蛛而言,这等于宣判了死刑。”
蚂蚁说:“嘿,你知道吗……我想……我能帮你。”
蚂蚁把最后一点祝福分了出来,它的翅膀瞬间消失,蜘蛛恢复触觉的瞬间,蚂蚁的触角便再也用不了了。
“亲爱的蚂蚁朋友。”蜘蛛说,“非常感谢你,我想,至少我能让你有尊严的死去。”
蜘蛛在蚂蚁的四周织了一床温暖的丝被,蚂蚁说:“谢谢你,这是我住过的最美的巢穴……”
蚂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漆黑的天幕中,小小的雪花飞旋而落,静静地停留在蚂蚁的周围。
一片寂静中,奇怪的咕咕声又响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一只白色的猫头鹰由远及近,落在了蚂蚁的身边。
它的眼睛闪现出奇异的金色,把落在蚂蚁身边的雪花照得如同日出时的朝霞。
“飞吧,飞吧。”猫头鹰看着这团金色低声呢喃,“你将见到日落,见到冰雪的尽头,见到无尽的江海,见到灿烂的银河。”
光芒褪去后,蚂蚁消失了,一只莹白的小猫头鹰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盘旋在纷扬的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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