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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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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画框里的橱窗。
我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或许是一副画,悬在商业街转角,无依无靠、冷冷清清地悬挂着,就挂在从墙根向上数,第二百三十六块与第二百三十五块墙砖之间,直直冲向海威尔街的箭镞上边,随风摇晃。
这副画作以构图微妙的斜角露出几块墙砖,这是颜料块在拟态他们街角的同类,仿佛这家店铺本就该在街角,画框只是悬浮在空中的后现代主义装饰品。只需转过一个角度,橱窗就会消失,露出背后空荡的墙。
我承认悬挂这副画的人十分有巧思,但在这个经常出现古怪行为艺术的时代,其实没有什么驻足的必要。
我问她看了那么久,在看什么,她微微低了一下头,面颊埋在雪白的毛绒领子里,梦幻一样羞涩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指着那副画。
她轻声说道:“有人在里边呢。”
我觉得有些古怪,走过去仔细端详,这画其实算不上精细,只是橱窗、墙砖与糊成一片的光,现在是夜晚,那就是烛光。
不过仗着这是一幅画,店主我行我素地古旧着门面,不用担心生意,更不用不害怕倒闭,毕竟它并非跃然于现实,商店中暖黄而寂寞的光穿透橱窗玻璃,那是永不熄灭的烛火,由画家精心构造,昏暗与龃龉不在词典里。
“亲爱的,这只是一个橱窗,画作里的橱窗,哪里有人呢?”
“请你坐过来,看着它,等一等。”
我不太想相信自己眼拙,凝固的烛火倒映在我的眼底,她眼中的却正在晃动,栩栩如生跃动着比真实更为绚烂的光影,带得我的好奇心也飘起一点火星。
“究竟哪里有人呢?我没有发现。”
“一位先生马上会在橱窗玻璃上倒映自己的影子,他来为妻子挑选礼品。”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转头与我对视,补充道,“但他亲爱的妻子或许会对这家店铺的风尚不太满意,这家店铺在售卖舞会礼服,只不过是三四十年前的风格。”
流光在她的眼睛里一转,橱窗里的模特都穿着上繁丽的过时衣裳,没有头的脖颈上挂着夸张的大礼帽,高低错落地乱人眼睛,如果城市里没有人举办古典舞会,这种商店就一定会生意惨淡,不过话又说来,这样的礼品店向来卖的不是礼物,是心意。
“那真是可惜。”
“他是一位资深的法律专家,法律专家们极其偶尔会有闲钱,大部分时间不太懂得审美。”
“哦,是的,我赞同你的一部分发言。真巧,我的丈夫正是一名法律专家。”我撑着下巴想了想,一下笑出了声。
她晃了晃双腿,捂着嘴偷笑着附和道:“是的,我知道,是这样。太阳快要落下去,路灯快要亮起来,下一位客人是时候来了,或许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位客人的事。”
我站起身,对着那团开始有些模糊的橱窗光晕端详,暖黄之间是排列整齐的书本,胡桃夹子列队在书籍封面之上,魔法施放于摊开的油墨香味之间。
“让我看看……橱窗倒映出了一位女士,她走出商店,夹着一本童话书匆匆走过。她与丈夫都有繁忙的工作,常常不能陪伴她的女孩,她认为童话书可以暂时代替他们。”
“不能!”她站起身,柔软的辫子甩出了一个弧度,气鼓鼓地双手叉腰。
我牵住了她的手,尝试做些找补:“好吧,好吧,我很抱歉,我知道当然不能,我还以为女孩们一定会喜欢童话书。”
“那要看情况,就像我,对于成为被王子吻醒的蝴蝶结缎带蛋糕这种事,我可没什么兴趣。”她又一屁股坐下,朝我吐了吐舌头。
“真是聪明的女孩。你介意我在你的生日蛋糕上点缀蝴蝶结与缎带吗?”
“那可太好了!”长椅在微微摇晃,她晃起了小腿,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虚假又真实的商店橱窗,不能说不感谢它。
这样不存在于现世的商店就像是一首诗,只有用心而不是用眼睛观看的人才能知晓一点意味,繁杂的思绪里总该留有些幻想来往的余地,管它是回忆的载体还是什么呢。
我的女孩是爱丽丝的后辈,我十分乐意保有她漫游仙境的天赋。尽管热爱幻想的常被认作怪人,幻想既然存在,就不能说它没有意义。
十二月,外头很冷,但很庆幸没有落雪。
“我美丽的女士们,真奇怪,你们为什么并排坐在这呢?”
我转过身,我们的法律专家穿着他古板的工作套装,带着他木纳却温和的微笑站定在我的身后。
“您看,有人在里边呢。”
我们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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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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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下手上染血的蓝色手术手套,Beth盯着自己汗湿的手心,指纹有些发白,她机械性地用指甲刮擦过凹凸不平的表面。
Davin从手术室中探出头来,打断了她的出神。
“你刚刚说到哪里了?你爸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克隆了一个你?”
Beth回头看了他一眼,反应略有些迟缓。
“呃……我这么说了吗?”
她好像看见Davin冲她皱了眉头。
“Beth,或许中午就开始喝酒不是一个好主意。”他向她的方向走了两步。“最近没有什么预约,赛马季也结束了,也许你可以……”
“好。”Beth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现在非常想回家喝一杯。
Davin这回是真的皱起了眉。“你还好吗?我是说除了克隆人和星际旅行之外的事情。”
Beth没有回答。她的手指粘上了一些血,在取下手术帽和口罩的同时又将粘稠的动物体液带到了她金色的头发上,Beth往换衣间走去,她已经准备好回家了。
“Beth。”
她听见Davin企图叫住她劝告些什么,Beth突然想起他没说完的被自己打断的那一句话,她转过头来与身后的男人对视。
“我没有喝醉。”Beth看着同事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喝酒。”
“好吧。”男人干巴巴地回答,在她走进更衣室之后原地耸了耸肩。
Beth从诊所开车回家的路上去商场带了两瓶伏特加,她几乎不买这么烈的酒,除非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没劲了,急需一场头痛欲裂的宿醉。透明的瓶身装在纸袋里,塑料贴标从没捏紧的袋口探出头来嘲笑她。Beth有些后悔,她应该拿自己最常买的那个牌子的红酒,周三优惠券六瓶打七折,堪堪够她喝到这个周末。
眼前的红灯亮起,她在线内急刹,身后模糊的骂声追上来。Beth眼皮都没抬,扣下副驾驶的手套箱,从里面摸出一张光盘塞进cd机积灰的扁口。
怀旧的鼓点和合成器音乐塞满了车内狭小的空间。
Beth低头瞟了一眼座椅上的透明盒子,上面除了一个年份什么也没有,这是一盘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刻录下来的歌曲拷贝。
1986。
Beth六岁,Rick还有一年离开他的妻女,BonJovi发行了日后销量第一的专辑,WhitneyHouston赢得了她的第一座格莱美,Queen举办了最后一场演唱会,Madonna的新专辑席卷全球榜单。那是一个属于巨星和摇滚的时代,混合着迪斯科最后的叹息和电子音乐的鼎盛的呐喊的黄金时代。
‘你终于有空出来见我了。’SpaceBeth在飞船前舱盖上摁灭手上抽到一半的香烟。
‘Jerry知道我要见你一直要跟着来,今天他终于被Rick带走了。’Beth裹紧了羽绒服的衣领,圣诞前夕已经开始下雪,现在正是融雪的时候。
‘对不起。’SpaceBeth转过头对着她笑。
‘为什么道歉?’Beth不解。
‘因为我知道你讨厌尝到烟味。’她扣紧她的后腰,将她突然地拉进一个缠绵的深吻。
‘恭喜你成功戒酒90天。’她在这个吻里庆祝她。
她们接吻的时候,她的飞船上就响着这首歌。
这张光盘是SpaceBeth留给她的。
Beth将车停在门口的车道上的时候,车库仍然关着,Rick还在外太空进行着他的冒险游戏,他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了家里剩下的三个人。
在他出门的瞬间,父女短暂地对视,Beth用口型拼出“谢谢”,Rick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点头。尽管她不想承认,Rick作为她的父亲,仍然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除了她自己以外最懂她的人。她今天真的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口角,去应付Jerry头脑一热之下的婚姻关系改善活动,或者调解Summer和Morty的青春期斗嘴。她需要的是酒精。
Beth拎着两瓶伏特加走进厨房,将一瓶塞进冰箱,冰箱门打开时门上戒酒九十天纪念的磁贴下滑了一段,摇摇欲坠地扒在金属表面,又在关门的时候轻巧一声掉在瓷砖上。
她撕开瓶口的塑封,咔咔两声之后,铝制的瓶盖躺在地上陪伴着那个纪念品,绿色的90两个数字十分刺眼,Beth想到酗酒互助小组的中年妇女们胸前别着同款式的胸针,她们冲她招手。Beth举起酒瓶喝下一大口。
‘你知道这东西对我们的肝没有好处对吧?’SpaceBeth靠在厨房柜台上,和她交换同一瓶红酒,劣质的香味和酒精从舌面涩到喉咙深处。
Beth瞟她一眼,接过深褐色的玻璃瓶面无表情地灌下一大口,喉咙深处的涩味返上来,她被嘴里剩下一点酒液呛住,SpaceBeth看她笑着咳出来玫红色的液体,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咳咳……我们什么时候做过对自己最佳的选择?’Beth对着客厅扬起下巴,Jerry正在沙发上看跨纬度有线电视,连续的爆炸声混杂在轰隆的音乐里,根本听不出剧情。
SpaceBeth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做过。’
Beth想起来她是个主动放弃了家庭生活和社会关系的太空酷姐,和自己这种家庭主妇完全不一样。
‘那就只是我没有。’
SpaceBeth直视她的双眼,好像试图从一模一样的灵魂中看出什么来。
‘你可以。’
两人因为这个句子短暂地沉默了。Beth用手背碾压过嘴唇,好像要擦去她苦涩的元凶。
‘我不行。’
Beth扼住伏特加酒瓶的脖颈,用施行绞刑的力度和决心把酒瓶里的生命转移到自己的血液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拼命喝过了,至少和Jerry复婚过后就没有了,浓烈的酒精火烧她的喉咙,身体不得不分泌体液来缓解黏膜的疼痛,使她感到极度的口渴。
“该死。”她打开水槽的龙头,俯身去接水喝的同时没有算好角度,打湿了大半的上衣和一部分裤子前襟。
Beth咒骂着扯下几张厨房纸巾按在身上,红色的Polo短袖衬衫贴上皮肤,潮湿黏腻的不适感令她焦躁,她抓起上衣下摆连拉带扯脱下来,深深浅浅的红色团成皱巴巴的一滩,被踢到厨房地板的角落,像她今天早上看到的马匹内脏。
‘有没有想过换一身衣服?’SpaceBeth抓住她手中的蕾丝胸罩,不让她在温存后过于急切地遮掩自己。
‘我现在的衣服就很好。’Beth另一只没被限制住的手横挡在胸前,她感到自己下垂的乳房在动作中正逐渐脱离掌控。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SpaceBeth笑着看她半窘迫半羞耻的表情。‘我们值得比红色短袖和牛仔裤更漂亮硬核的东西。’
‘你留着吧!’她有些恼羞成怒,手一撒转过头去开始套上衣。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像俗到透顶的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每一位主妇都有一条买不起不敢穿的裙子,对于Beth来说,她每天上下班路过的橱窗里一条墨绿的大露背丝绸裙就是那个俗而又俗的对象。
‘我不是在说那条裙子。’SpaceBeth转过去留给她着装的隐私,尽管她们的肉体几乎没有区别,她知道对方需要适时的回避和尊重。‘我是说更加硬核一些的。’
她从地上捞起自己的战服和手上的蕾丝胸罩叠在一起。‘防激光防子弹的高密度碳纤维材料的,穿脱方便带武器槽的那种紧身性感套装。’
她说道“性感”两个字咬字尤其重,两个音节在她舌头上滚过去,像蛇吐出信子。
Beth正提她的牛仔裤,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向她。
‘你要把你的战服送一套给我?’
SpaceBeth回她一个微笑。‘不是。’她看着Beth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想给你设计一套新的。’
Beth没有马上接话,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我猜你并不是只出于情趣这么打算的吧。’
对方摇摇头。‘当然是想让你迷上和我冒险的感觉抛弃下面的家庭,在我的环地球公寓里永远住下去。’她半真半假的诚实藏在玩笑里,Beth当然听出来了,毕竟那是她自己。
在Beth拒绝之前,SpaceBeth拉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扯进一个吻里,舌头勾着舌头的时候,她们都能忘记自己在地球上空,也能忘记她们是一对分不出原主和克隆的同一人。
Beth半裸着坐在厨房的瓷砖地上,手里抓着半满的酒瓶,这个场景异常熟悉,每一个酗酒的酒精上瘾者都至少经历过十次这样的画面。她感觉自己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了。
‘Beth。’她放大的瞳孔凑近了,她的上唇擦着她的下唇。‘我们走吧。’
她的嗓音透过高潮的余韵像突破一层薄纱钻进她的耳中。
‘就我们两个。’她轻咬她唇下的皮肤,亲吻她下巴和下颚线,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泛红的脸颊。‘去最遥远的星际,连Rick都找不到的地方。’
‘嗯……’Beth餍足地叹息,她模糊地应许下危险的提议。
‘你真的什么都会答应。’SpaceBeth笑起来,她胸口的颤动透过两人紧贴的皮肤传入Beth的身体,一点麻痒从尾椎骨上升。
‘不要食言。’她贴在Beth耳边低声说着,像是劝告她自己。
不要食言。
Beth透过翻倒的酒瓶看到厨房的天花板,日光灯的苍白让她眼底干涩。
“不要食言。”她对着那个人类科技对太阳的拙劣模仿这么说道,苍白的灯光印刻在视网膜上,在疼痛中分解成彩虹样光圈,像极了一个迪斯科灯球。
Beth对着它举杯。
‘Beth,我是认真的。’她将左手插进挑染了蓝色的金发里,挡住了部分表情。
Beth能看到她半藏着的脸上是什么情绪,她被伤疤贯穿的右眼带着愧疚,那是Beth几乎从来没有在她眼中看过的,这让她想到曾酗酒的自己。
‘我不能……’Beth在窗边站定,她无法看着她说出接下来的话,特制的玻璃泛着蓝光,地球如同一只微缩模型缀在深空。
‘不。你只是不愿意。’SpaceBeth与玻璃表面她的反光对视,她们的瞳孔与窗上的行星重合,在轨道上无望地追逐。
她说的没错,Beth,你永远无法欺骗自己。
‘我……离不开他们。他们是我的家人。’Beth下意识将双手环胸抱起上臂。
‘Beth。’
‘不要这样叫我。’她回头看向那张每日都在镜中相见的脸,不管再怎么改变发型加上伤疤,终究是同一张脸。‘对你来说我就是一个Beth是吗?一个NormalBeth或者BasicBeth,只是一个你分支的原点而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我说,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所有问题。’
‘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不放弃自己的一切跟你享受幸福,去开始新的人生。’Beth打断了她。
‘因为你看见我就像看见过去仍然陷在泥沼里的自己,你恨不得立刻马上离开的那座诊所、那座房子、那个废物的丈夫、那个糟糕透顶的父亲。’Beth低头说着,她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或许一年之前确实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半闭上眼。‘但现在不是了。时间在我们身上都平等地过去了,在你与星际联邦战斗的时候,在你开着飞船顶着最高悬赏的时候,我在那里。’Beth将食指点在窗里地球的倒影上。‘我在地球上,我在原地。’
Beth回头对上SpaceBeth的目光。‘我在你离开的地方又挣扎了一年。’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你不知道那座房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才换来今天,你不能凭着过去的印象替我做下任何决定。’
SpaceBeth透过同样的躯壳看着眼前的她,她好像在她眼里望到了陌生的灵魂,被背叛的实感令她愤怒。
‘那你告诉我这一年时间里有任何改变吗?Rick不再是一个糟糕的父亲和外公,带着应该在学校上学的Morty继续那些随时都会丢命的冒险了吗?Jerry停止他无止境的抱怨和愚蠢行径,不再寄生在你身上吸取情感价值了吗?’SpaceBeth直视着她的眼睛,寻找任何不确定情绪的证据。
‘你这周的工作是什么?有几匹母马预约接生?你这辈子都要在那间手术室里给马驹剪脐带吗?用你从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那里继承来的大脑给马做手术,拿那些工资养你待业在家的丈夫?’她的眼神尖锐钝重地像生锈的铁钉没入皮肉。
‘我呢?我又是什么?一个婚外情的对象?一个你逃离现实的工具?还是你劝说自己不改变现状的一个借口?’
连续的质问像是消耗完了她所有的精力,SpaceBeth的手握成拳,发白的指节藏于身后,她最后几乎是在恳求Beth给出答案。
‘你看着我的眼睛。’她无法控制嗓音里的颤抖。‘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快乐,说你宁愿一辈子守着那样的家庭,等待Rick在某一天带着Morty死在你永远不知道的地方,等待Jerry终于将你们两人都消磨殆尽,等待Summer再也无法忍受离开这个家远走。’
SpaceBeth看着她,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求她否定她的话。
Beth只是开合几次嘴唇,最终也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没有人胜出的战争结束了。
两败俱伤,不欢而散。
Beth驱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飞驰,酒精浸泡着她迟钝的大脑,最大音量轰炸的鼓点伴着迷幻的合成器节奏,在夜里拉出一条霓虹灯味道的波浪线。
歌里的女人在唱着什么,她好像已经听不到了。Beth享受着这一刻的失控与疯狂,甚至在一瞬间希望她失重的生活能够像脚下的油门一样一踩到底,再冲出道路撞个稀巴烂。
‘我爱你。’她们漂浮在距离地球几个星系的太空,密集的发光星体包围着她们,如同坠入传说中的星海。
Beth笑出了声。
‘怎么了?’SpaceBeth用手肘碰碰她。
‘只是想到我根本不是那么自恋的人。’Beth挽住她的手臂,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我也爱你。’
SpaceBeth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勾起来。
‘或许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客观。’
‘或许吧。可能我就是这么自恋的人,’Beth伸手用五指画过那些穿过几万光年落进她眼里的星光。‘可能我这辈子就应该和自己在一起。’她带着玩笑的语气说道。
SpaceBeth注视着她,像看见亿万光芒中最耀眼的一颗。
‘可能。’她重复着她的话。
“Beth!宝贝!”Rick的声音撕扯开她迷雾一样的意识。“醒醒!”
Beth从床上惊醒,身边是Rick灰白的脸。
“呃……怎么了?我怎么在床上?”
Rick打了个酒嗝,白色实验袍的袖子往嘴上抹,放下来的瞬间就沾满了酒渍。
“你……嗝……回来之后喝了点酒,在厨房睡着了。”
“我喝酒了?还醉倒在地上?”Beth忍着头痛坐起来,空白的大脑无法回想起下班后的一切,但是她还记得自己应该正在戒酒。
“没错。”Rick紧盯着她的表情和举动,Beth后颈一阵发毛。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你好好睡一觉。”Rick转身朝房门走去。
“等等。”Beth下意识叫住了他。
Rick停在原地,他醉醺醺的脸上没有不耐烦。
“……为什么叫醒我?”Beth犹豫地开口。
“只是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Beth追问。
“没什么。”Rick迈出房门,伸手摁下灯的开关,带上身后的门。“晚安,宝贝。”
Beth坐在一片黑暗中,她异常地疲惫,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她想不出来,只有针扎一样的偏头痛告诉她明早起来应该是一场糟糕的宿醉。
“她没事。应该永远都不会想起来。”Rick靠在车库的试验台上。
SpaceBeth背对着他,点了点头。Smith家的车道上停着一辆撞到报废的车。
“你打算怎么办?”她示意那一堆正在冒烟的废铁。
“扔了、融了、吃了,随便哪一种都行。”Rick又灌下一大口酒精。“你要拿的东西拿上了吗?”
SpaceBeth晃一晃手中严重开裂的透明光盘盒,上面用黑色油性笔写下的1986字样被磨蹭得有些看不出。“光盘毁了。”
“真可惜。现在没什么人还听这歌了。”Rick不置可否地耸肩。
SpaceBeth没有看他。“1986那一年感恩节你和妈妈放过这首歌,你们伴着它跳过舞。”
Rick没有回应她。
“抱歉。”
“抱歉什么?那瓶维纳斯酒吗?”她摇摇头。“那些都不重要了。”
SpaceBeth的飞船消失在夜空中时,Beth在二楼的卧室中独自一人入睡。
‘你后悔吗?’她们并肩躺在雪地中,Beth开口的时候一团浓厚的白气从她口中上升。
‘离开吗?不,一点都不。’
‘如果你留下,或许我们能早一点遇见。’
SpaceBeth没忍住笑起来。‘如果我留下来,我们才不会遇见。’她转向她的那一边,倾斜自己的额头。‘如果你也选择离开,我们同样不会遇见。’
Beth侧过头去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这样最好?’
‘现在这样最好。’
两人额头相抵,在感恩节的雪里交换着呼吸,这场茫茫的大雪盖在她们热切的唇上,融化得毫无痕迹。
End
+展开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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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结束了,但我不想回家。
教学楼还有住校生在自习,我转移到实验楼,在空旷的门厅的里沿着地砖砖缝踩着毫无意义的步子。
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在一个谁都看不到我的地方消磨时间罢了。
脑海边传来了母亲“时间就是生命”的格言,她焦躁尖声刺痛着我,让我坐立难安。
我,我没有浪费时间,我在运动,我在运动。我急忙跑上阶梯,高抬着腿向上跑去。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
跑上第一个楼梯平台,被三整除的阶梯数让我浑身难受。
我在平台上做了两个平地高抬腿,转向,往更高的楼层高抬腿去。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哒哒。
我停下脚步,扶着楼梯的扶手大口喘气。
这里是第几层了?我只知道这里是某个半层的平台,落地窗外能看到对面教学楼的楼顶。住校生们在他们的教室里自习,空落落的教室里,三两个奋笔疾书的学生不时地翻着参考书,一页又一页地做着习题。
还要往上跑吗?我已经爬得够高,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拄上腰间那块隐隐作痛的地方,原地踩着细碎的步子。
呼吸顺畅时,我再度环视了我所在的楼层。
楼层与楼层间的平台上,落地窗外是对面教学楼的夜色,一条条钢筋在窗外拦成一个个“米”字,把窗户切割成滑不出去的大小。
落地窗的两侧是雪白的墙壁。
向下楼梯的一侧是雪白的,一尘不染的,连一个钉痕一幅画都没有的墙壁;向上楼梯的一侧也是雪白的,但这面墙却不平整。在上下楼梯左转的位置,立着一副画框一样的弧面。不过这副画框过于巨大了,它只有三条边在墙面,另一条可能是平台的地面,也有可能延伸到平台的下面。
我没有力气去楼下确认天花板上是不是插下来半副画框,只是细看这副框,想到了更加正常的东西。
“为什么这里有一扇门?”
我敲了敲框中厚实的墙体,几声沉闷的钝响震得我手疼。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扇门?”
“因为……这是个门框吧,一般人都觉得门框里是门。”
“但你敲过了,这里不是,这只是一堵墙,而且墙外面就什么都没有了,是空的,如果这里有一扇门的话,开了门,走出去,你就摔死了。”
“摔死了……”
这并不是一堵实心的墙。
这是一扇门。
一扇上半部镶嵌了大玻璃的铁门。透过玻璃能看到大路上在建工地的探灯,还有没有星月的夜空。
这扇门并非锁着。
门上横着一把插销,但是没有挂锁。我小心翼翼地提起插销的把手,向左拉开。舌头从墙洞里脱出,我轻推门,门开了,外面是一片夜,脚下是昏黄路灯在灯罩下漫出的一圈光晕。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门板挣脱了我的手,“哐”地一声打在了墙的背面。
我该为没有及时把门关上而懊恼吗?我该为没有被门挂到墙外而庆幸吗?
反正我现在已经摸不到门把,也已经没有办法把门再关上了。
我心有余悸地退回楼梯的平台,但双眼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深邃的夜的深处挪开。
那明明是只一片深得发黑的蓝,没有星,没有月,没有闪烁着红灯缓缓穿过的飞行器。不管盯着它看多久,它都是那片深得发黑的蓝。
我盯着那片蓝,在门边的台阶上坐下。
门那一边的风吹在我的脸上,干净的风只有夜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眨了一下眼睛。
是时候回家了。
“以前学校里有个人,不知怎么的就从这个地方掉下去了,她摔在路灯上,腿碎了,脸也砸在水泥地上,第二天上课了以后,老师点清了谁谁谁没来,才知道这个人是谁。”
“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个女的。”
“她为什么跳楼?”
“不知道,反正跳了。”
“但这里是堵墙啊……”
“是啊,是一堵墙。”
接着人们调笑起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和“鬼打墙”的话题。
“反正跳了。”她说。
我又敲了敲门框里的墙壁,这次我听到了中空的声音。
+展开
文/杏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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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雨下得更大了。
刚开始只是豆粒成片地落在伞顶,敲出啪啪的音律,这声音逐渐演变成听不清的嘈杂。非常浩大的嘈杂,仿佛置身于节假日的闹市中心,耳边交叠着人们大小不一口音混杂的说话声,像是一场幻境。
一场令人窒息的幻境。
她小心地牵起了裙摆,将它们裹成一个安定的圆,缩在伞下。一滴雨穿透伞骨与伞面的缝隙,落在她的脖颈上。她侧过脸去查看伞面的状况,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或许只是错觉,这是常有的事。
她叹息一声,加快了脚步。这并不容易,雨水狡诈地钻进她的脚与皮鞋的缝隙里,她的脚下是水,鞋子下也是水,她踩着两层积水前行,像是踩在水泡之上。当她的脚落地时,水逃窜到更边缘的位置,她的脚底稳稳地落在鞋底的小牛皮上;当她抬起脚时,它们又争先恐后地跑回来,和她争抢这柔软的鞋垫。她嫌恶地抖了抖脚,沉甸甸的,积水四处流窜得更加嚣张。她生气地跺脚,溅起的水花洒了几片在裙摆上,这让她的眉皱得更紧了。
她走进了一家小面馆,收了伞。雨水是一视同仁的,它们仍旧孜孜不倦地砸在屋顶上,轰隆隆的,像是绵长沉闷的雷声。她用手指理了理因为潮湿黏在一起的头发,点了一份凉面。
她又理了理头发,将更多的发丝别在耳后。
在她的耳后出现了一个姑娘,柔软的黑色卷发上沾着水珠,像是水妖。她假装不经意地转身去看墙上张贴的菜单,用眼角的余光更加用力地瞅那姑娘。她看见她嫣红的嘴唇,苍白的脸,甚至看见漆黑的发丝蜷曲地黏在她的脸颊上。活生生的一个水妖。她的心砰砰跳起来,和屋顶的雨声连成一片。
水妖要了一份肉丝面,向她看了过来。她慌乱地收回视线,挺胸站好,抬起手臂抚了抚耳后的长发。丝质的长袖从她光洁的手臂上一路滑至手肘,她将手臂内侧向外压了压,让它在店里昏暗的灯光下闪出莹白的光晕。
她若有若无地瞟了身后的水妖一眼,又很快地、毫不犹豫地扭回了视线,含笑从店老板手中接过了做好的面。
“谢谢。”
她刻意把字眼咬得含糊黏连,尾音更是在空气中绕出几个圈,脚下的高跟鞋却踩得毫不含糊,清脆响亮。她扭着腰肢一步步踱至小桌前,放下面碗,坐下前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店内打了个转,将水妖圈在里面。
她翘起一只脚,在空中荡了荡,手指从筷筒里拈起两根筷子,并拢在一起比了比,才低头插进面碗里。筷子上缠着沾满辣椒油的面条从碗里捞起,在灯光下凸显出另一头手指的剔透。她瞟了身后的水妖一眼,挺直脊背将面条送进口中,小口小口地将它们吞咽。她有着小巧美丽的红唇,在吞咽时更加迷人,撅起和收拢的姿态仿佛在期待一个吻。
水妖也接过面碗,在距离她一个座位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刚刚蹙起的眉头在水妖从她眼前拿走抽纸盒的那刻舒展开。她配合地向一旁望去,水妖将抽纸盒放在了她们之间的位置上。她挑眉无声地笑了笑。
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扩散。她几乎能感觉到水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体贴地将覆盖在脖颈上的黑发拨开,将白净的后颈露出来,给予对方更多遐想的余地。她频繁地抬手抚过耳畔,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她曾无数次从镜中见过。她高昂着头,眼前花花绿绿的广告贴纸凝成绚烂的虚无,而她是虚无的女王,唇边永远挂着捉摸不定的微笑。她当然明白身后人会有的表情,她甚至能猜出她的想法,并且宽宏大量地予以谅解,就像她一贯对人们做的一样。
面前的面碗逐渐见了底,头顶的雨声却不见小。她缓慢地夹起最后一根黄瓜丝,咬住,一寸寸咀嚼,直到它彻底消失。她盘算着接下来要做什么,是一直在店里等待雨势变小,还是和水妖小姐另找一家咖啡厅坐一坐。最后她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对方。于是她垂眸揽了揽耳际服帖的长发,慢慢转过身。她酝酿着情绪,预计用一个懵懂却迷人的眼神和夹杂着挑逗的微笑面对对方。在这之后,她只需要在对方犹豫着提出邀约时始终报以鼓励的目光,一切便水到渠成。
她以绝佳的表现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可再也无法完成最简单的第二步。迎接她的不是她的水妖小姐,而是碗壁挂着汤汁的空面碗。狭小的店面里只有她和她短暂却充实的爱情。
雨水密密匝匝地落在地面上,汇成一条宽阔的河流,阻隔了回去的路。她茫然地看着汽车车轮拖拽出的两条瀑布,浸泡在积水中的脚趾湿冷又黏腻。
她突然失去了出门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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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歌行●
○贈友○
〔五古|平水韻十灰〕
我住白丁川,君家翰林臺,
一侍草間鶴,一折玉枝梅。
草鶴鳴淒淒,玉梅潔皚皚,
毋問蔽身物,遣園共徘徊。
太白月一輪,香山蟻三杯;
舉歌邀嵇呂,欲飲何時哉?
從今莫題鳳,日掃青門開。
○風雷歌○
〔歌行|換韻|平水韻一東|二冬〕
雪馬霜兵嘯雲中,冰刀寒箭奪戰功。
千崖百壑佈陣前,百水千川伐宙空。
雷鈸轟轟懾地鼓,風鑼掣掣震天鐘。
雨鞭擊過碎梅紅,電槍劈處斷蒼松。
老陶缽,爛蒲魚,泥爐焙酒敬天翁。
明朝黃蠟又開處,一杖孤蓑一道蹤。
●絕句●
○遊湖○
〔七絕|平水韻七陽〕
新晨細柳露凝香,萬絮飛來滿地霜;
小槳輕催湖半雪,遊心閒氅正清涼。
○無題○
〔七絕|平水韻十一真〕
無價琳瑯盈滿目,飛衣搖佩掃香塵。
夜眠雲榻迎仙客,解夢何需問鬼神。
○送泰西女僧艾耶華博士歸鄉○
〔七絕|平水韻一東〕
隨帆遍歷五洲景,羽筆描摹四海風。
口頌耶穌懷十字,壁前燈下背朝東。
●律詩●
○無題○
〔五律|平水九青韻|末句拗句〕
八方慶佛壽,賜宴大湖汀,
彩帔織霞帳,雲舟駕玳屏。
天狼懸虎騎,旄首耀龍廷,
碧血征閩浪,忠魂奠羅星。
○花朝前夜遇彩伍祭春○
〔七律|平水韻七陽〕
沐雨棲風陟路香,百千萬蕊競奇妝。
鶯時盛舞貪拈秀,燕序輕歌闘擷芳。
明發青輿開绛道,夜將瓊輦侍流光。
山翁欲醉韶聽去,十里巴聲慶日長。
○戲題南風天贈友○
〔七律|平水韻十灰〕
南風回首柳衣裁,恍惚春朝去又來。
夜半寒霖澆薄被,似懸水幕霰銀開。
烏樑如蓋重重壓,粉壁生青淡淡哀。
若問龍王仙殿處,請君赴我洞天台。
●樂章●
○遊湖入曲子○
〔中呂宮|詞林正韻第二部|第十部〕
初晨細柳凝露香,
迎風排浪,落雨成霜,
半解遊心赴清涼。
盛暮流霞墮霓沙,
寒盞雞窗,杯酒天涯,
一夜垂手聽蛤蟆。
○美人圖○
〔仙呂調|詞林正韻第八部〕
新桃初春爭道好,落筆輕挑,似舞娉婷腰;
翠尾勤摹丹山俏,墨飛素娥嬌。
簾外熏風偏迴搖,解鈴(兒)偷敲,學翻陽春調;
燕燕尋駐碧樓高,閒坐蘭巢,歌上雲梢。
○風流曲○
〔大石調|詞林正韻第四部〕
莫教浪子回頭路,三墳不過古來書;
醉金陵,夢姑蘇,好景良辰應如故;
且拋功名利祿身外物,換把盞處,揉弦催鼓;
遣散浮雲目。
美人妝臺正誇,明眸偷許,綺窗暗顧;
殷勤暫將琵琶附;
楊柳岸,和風團月莫相負;
襲襲簌簌,依依語語,夭紅錯把香腮妒;
波翻雙鸞舞。
五更雨收雲散,晨雞啼曉,鳴棹驚睏鳧;
懶起梳羽對蓮爐。
執手相看煙波渡。
念去去,藹藹都柳,空歎陽關路;
尤切切,燕釵榴裙,長亭子規語;
怎不忍,秋江口,恁叫他蘭槳停住;
罷,罷,罷,
為逐塵梯爭袍笏,恐將風流誤。
○亭歡曲○
〔小石調|詞林正韻十七部|第四部〕
春日新晴看天氣,小燕復唧唧。
君子柳,美人櫻,對河相相惜。
小亭雲袖翩翩衣,鶯歌聲聲去。
揚雪回風落紅氍,胭脂鯉,翠冠鳧,
暗嬉白蘋輿。
●散曲●
○綠雪歌○
〔越調|中原音韻皆來韻〕
題記:青苔生於石,如雪覆地,是謂綠雪。
有妓以此名,曾言:
妾命如苔,身賤福薄,惟匍匐隱忍以求生。
聞之慨然,故作:
賤妾命如苔,福竭身似埃,無言忍自愛,匍匐石上乖。
風叱不可摧,雨唾不堪敗,但見秋日衰,霜欺莫能埋。
冬來一片雪皚皚,恍惚個蕭瑟世界,換作了清淨天垓。
君祗道,秦樓雕戶向月開,章臺楚袖曳君來,
又豈知肥口茶壺腹吞海,城狐社鼠營營覬如豺;
君祗見,高士遺翰玠,豪客慷囊解,貧兒奢欲拜,遊子夢傾懷;
楚宮腰林柳鞭賽,楊家肉陣屏風排;
卻不見,瑪瑙血吐杯,珍珠淚濡鞋,绛髓香研黛,玉骨秀磨釵,
還抱琳瑯舞遍千秋台,皆如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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