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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萦
CP:余明君×邓烺怡
对于dacer来说,控制肌肉和掌握节拍一样重要。
肌肉控制得漂亮,就可以做出许多优美到不可思议的舞蹈动作。
明君这样觉得。
所以他每天都在刻苦训练,练基本功,学新动作,不停练习。
肌肉能够支撑动作,只有每个动作都稳,才能在舞蹈里加入更多细节。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卡准节拍,才会酷。
明君想要酷,想要在舞台上发光。
所以他想要稳,稳可以给他安全感,稳代表——这个动作他掌握了。
其实人类学步、学骑车、学滑冰也是一样道理吧?只有稳了,动作流畅了,才是掌握。
掌握,一个给人安全感和成就感的词语。
但是有一天,明君发现阿基米德诚不欺我——没有支点,万物失稳。
那一天,明君突然觉得脚下的土地急速下沉。他被失重感捕获了,无所倚靠,天旋地转。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心脏的搏动也变得缓慢……
烺怡很快察觉到了明君的失态,他关切地问:“你还好吗,小黑?”
明君弯下腰,蹲下来,双臂环住膝盖,半张脸埋进臂弯,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烺怡:“没事。”
原来没有发生任何地质变化,练习室的地板还是老样子,不存在的下沉从未发生,可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这是怎么了?
如果打过照面就可以算作认识,那么邓烺怡是明君认识的第一个队友。
烺怡是一个很有偶像气质的男生。他自信、阳光、社交能力max,还很会照顾人。
明君这样认为。
但他没说过。
明君不是很爱说话,更不喜欢评价别人,哪怕是夸奖。
只有舞台可以点亮明君,让明君愿意表达。他想要舞台,想要灯光,去唱歌,去跳舞。他想像月亮一样在黑暗中成为大家的光,像那些照亮过他的偶像们一样。
可是烺怡更像是太阳。
明君有时会不敢直视烺怡——不可以直视太阳,那光会将双目灼伤。
更多时候明君会不自觉去靠近烺怡——阳光带来温暖、哺育生命、代表希望。
很快,明君等到了舞台。
在烺怡看来,害羞的明君几乎是一瞬间被点亮了。
他加倍努力,他主动展示自己,他寻求更多的目光。
可惜烺怡没机会见证明君登上更大的舞台。
录制第一次淘汰的时候,自信的烺怡开始怀疑自己。这种感觉很痛苦,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是不是我还要更加更加更加努力才可以和明君一起登上更大的舞台?
明君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他看着他的队长,明明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却要当着一百多人的面说:“邓烺怡不准哭。”
明君也没能在这个舞台走到最后。
庆幸的是他们都经历了考验,得到了锻炼,最后依然是队友。
他们不得不重新回到练习室,总是等不到下一个舞台。
然后某天明君和烺怡独处的时候,脚下的地板突然开始下沉,他一时眩晕,舞步失稳,自闭地缩成一只鸵鸟。
烺怡体贴地退避,给明君让出私人空间让他去自我调整,恢复状态。
明君一个人待在练习室,脑海里回放起了他和烺怡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烺怡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烺怡以“老人”自居帮他适应新公司、烺怡的好厨艺、大家都在掉眼泪他却只看到烺怡,他说“邓烺怡不准哭”……
明君保持着鸵鸟状态,逃避失重带来的晕眩,他小小声地对自己说:“是中暑。”
烺怡太阳一般的热度害他中暑了,所以他才会失稳、才会晕眩、才会又像是回到了初见那天,见到烺怡就开始冒烟。
明君装作不知道,中暑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心动。
之后,明君和烺怡独处都成了大冒险,他冒着中暑的风险,不知道哪一秒脚下的地面又会突然下沉,他开始学会和失重感做朋友。
大冒险永远只能是游戏,没办法变成生活。
明君又进入了下一个舞台的等待期。
烺怡看着明君身上曾经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开始闪烁,他很担心那光芒会熄灭。
明君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说他皮肤黑,却很喜欢“小黑”“小黑猫”的昵称,所以烺怡也喜欢叫他小黑。
烺怡一直觉得小黑不是喜欢跟别人谈心的类型,可是他自己是,所以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拉着小黑说了心事。
“我对小黑的喜欢,好像跟我对其他人的喜欢不太一样。”烺怡说。
被迫谈心的明君根本没办法开心,他想冲烺怡发脾气,想问烺怡这算什么。
明君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怎么说就什么都不说,这就是余明君。
不知道怎么说就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个是邓烺怡。
于是烺怡说:“明君,我喜欢你。”
地面再也不会突然下沉了。
明君飘浮失重的心终于又落回胸腔里。
明君给了公司答复:好,我要和烺怡一起去日本,我相信我们还会有新的舞台。
END
备注:自娱自乐,我其实完全不了解这两位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无声
+展开
作者:回音壁
A先生的年纪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身材些微有点胖,又没到圆滚滚的地步,只是肚子鼓起,站起来从侧面看,就像个半月似的。他的动作总是不紧不慢的,带着一股悠闲的气氛,脸上挂着一点点微笑,说起话来不急不躁,任谁结识了他,都要说他不愧是一位和善的绅士。
A先生的性格也是极温和,又极绅士的,从没有人听过他说别人的坏话。不但是个别人的坏话,他也从来不说些歧视的、片面之见的话语,还总是纠正那些有片面之见的朋友。倘有朋友对他说,“女司机上路都是马路杀手”,他便要说,“想来是因为女性当上司机的数量固少,出了事故就格外引人注目。”倘有朋友对他说,“文科生都没有基本的科学素养”,他便要说,“人各有所不同,你是否将一些自己专业的知识当作了基本的科学素养,提出了过高的要求呢?”
A先生说这些话说得久了,朋友便都知道他是个极为公允的人。有朋友问他,“你是如何做到不以偏见看人的呢?”A先生便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时常提醒自己,不能用有色眼镜去看人。以此为警醒,日子久了,自然就没有偏见了。”于是朋友们便不再问了。
A先生在一家互联网开发企业工作,风评也是极好的。日常领导布置的任务,全都克丁克卯地完成,管理下属也从不压榨,就算是有分派下去的任务,有下属能力不济,眼看着要黄了的,他也能乐呵呵地接过来,自己三下五除二把它完成了,从来没有耽误过正事,因此他是很被公司看重的,而下属对他也是相当地依赖。与同事打交道,他也总是不卑不亢的,和同事协调工作、和别的部门联合企划,以及跟甲方、客户打交道,都深得大家的信任。
A先生是这样一位看起来简直完美的员工,公司也时常将一些重责大任交给他来处理,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漏洞。这一天,他被他的领导叫到办公室里,因为有一件紧急的工作要交给他。
A先生便向领导说道:“请放心吧,无论什么紧急、重要的工作,请尽管交给我,我是断然不会将它搞砸的。”领导听了犹然有些不放心,便说:
“A先生,我并不是不放心你,只是这工作着实有些紧要。我听说你是个一向和善、又不以偏见看人的人,所以思来想去,这工作唯有交给你才行,你可要小心从事。”
A先生便打包票道:“放心吧,我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一向非常理性,时常警醒自己不以有色眼镜看人,这是我最大的长处了。”领导便放下心来,向他说道:
“A先生,事情是这样。本公司的新产品前些日子刚刚面市,做了一些短视频的广告,放在各大平台推送,因为推广的策划不够慎重,广告中出现了一些歧视某些人群的内容,导致颇有一些人在社交网络中抗议,想来你是知道的。”
A先生便点点头,他素来关爱公司,日常都要去看与公司事务相关的新闻的,公司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领导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深知此事的危害了,便接着说道:
“A先生,你为公司担当过许多的重责大任,又一向是既和善,又理性的。此事的善后,我想不出还能交给谁了,便全部交给你来处理吧。你务必要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A先生便拍着胸脯应允道:“唉,这就是做事时没有警醒,用有色眼镜看人却不自知的后果啊。请将此事交给我吧,我必妥善地善后,绝不能让它给公司造成恶劣的后果。”
A先生将工作承应下来,便来到公司的公关部,开始布置起工作。他先令文案写了一篇道歉信,要文字务必圆融,没有把柄的,先行发布出去,又着手下人上社交网络,各自与抗议的意见领袖接触,与他们交涉,务必令他们满意。手下人便问道:
“A先生,与抗议的意见领袖交涉,应当作何说辞?要如何令他们满意?”
A先生便说:“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些人向我们抗议,必不是无理取闹,他们自觉因为我们的广告而受到了伤害,我们必要补偿他们,以显我们的诚意。”
A先生说罢,手下众人已领会了他的意思,便纷纷与抗议的人们联络,提出种种补偿,有退还充值款的,有给与一年VIP的,有赠送大量点券的,不一而足。不几日,手下众人又返回消息,对A先生说:
“A先生,我们已给足补偿,这些人仍不领情,反而炎上得愈加厉害,这又该如何办?”
A先生微愠道:“是不是你们说话时仍有居高临下之意,态度不佳?我素常便说,为人处世,绝不可戴有色眼镜看人,不可心存偏见。这些人感觉受了伤害,心怀怨怒,乃是常理,你们好言好语地相劝,人皆是讲道理的,你态度可亲,他们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心中怨怒自然退去,炎上自然风消火止。”
A先生说罢,又习惯性地以理性态度自我警醒一番,顿时意识到,要这些手下一时转变想法,改换态度,也是过于苛刻,便来到一名手下人的桌前,用这人的帐号,跟已联络上的抗议者交流起来。
A先生先是问好,礼貌做足,又痛陈公司识人不明,误用外包,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情绪,最终夸下海口,愿意给出三倍的补偿,心中暗自自得,以为如此一来大事抵定。不料对方沉默半晌,回复道:“你们就这样糊弄我们,只想多出些补偿摆平我们,其心不诚,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我们岂能饶你!”
A先生大惊,欲待解释,不料对方早已将他拖黑,截了几日来的对话记录截图,往社交网络发万字长言挂人去了。
A先生忙了这些日,抗议的炎上终不见转歇,反而愈演愈烈,乃至公司的股价也有波动,领导震惊,终不敢再让A先生负责此事,另寻人为A先生善后,又将此事前因后果写作邮件,上呈公司高层酌定。不一日,公司高层裁定,A先生办事不利,对公司形像、口碑造成巨大伤害,事态极为严重,后果极为恶劣,当给予严重警告处分,调往冷门部门反思,以观后效。
A先生受到严重打击,无心上班,径往酒吧买醉,喝多了便趴在桌上,喃喃自语:“我素来秉持理性,与人为善,从来不以有色眼镜看人,对世人一视同仁,世人为何如此待我?”
这问题,素来是没有人回答A先生的,此时却更加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求知/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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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绿鲤
01索恪斯边境的召唤
锈迹缓慢地攀爬,空气里就像能听到沙哑门枢转动的声音,被植物覆盖的整个厂区都在静默中被锈蚀。只要走进这片地区,橙色薄云就隐去了太阳的身影。时间好像在里面凝固了,连风也凝滞于此。永远暮色的笼罩之下没有鸟叫和虫鸣,没有动物存活的痕迹,只有病态繁茂着的植物陪伴着好像在发出声音的虚空。
带着肉垫的趾爪从鲜明得让人发慌的草叶上踩过,披长袍的身影带着一个明显不正常的孩子进入了这片废墟。
“来希,认得这里吗?”从兜帽里扬起去嗅闻空气的是郊狼的长吻,戴着眼镜的男人环顾四周后问自己的养子。
跟在他身边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猎狼犬,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头来嗅闻空气:“没有来过!”
“……”
“小心任何动静,但不要立刻动手。先观察,再用最有效率的方法,将之引渡。”
“好的罗曼尼!我会保护你的!”猎狼犬来希从他的小斗篷下举起他的长棍子,四只手臂都大大张开。
腹部暴露在外,不利于隐蔽和防御的姿势。
罗曼尼也习惯于不再点出了,只是托起魔典往前走去,留意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生命的气息。
这次委托本来是来希接下的,从这孩子十六岁开始,他就不再限制他去使用自己的力量,承接自己喜欢的探索或讨伐委托赚生活费了,最多在小狗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张贴栏犯难时帮他分析一下哪个时间刚好、适合他的特质,能最高效率地完成并平安归还。但这次委托的地点是索恪斯边境,一座早在十五年前就废弃了的魔导科学研究院。十五年前一位隶属于教会的圣光大法师在云游修行的路上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在法师界大名鼎鼎的他向教会提交的报告说:这里有使用未明物质干涉活体生命的非人道实验,多耽搁一天便会有更多人受害,于是他只身闯入其中解救了尚且活着的被实验者,由于不知道用于实验的那个物质究竟储藏在何处,于是他在研究所自我销毁的程序开始运行前用大净化魔法清洗了整个研究所,后来便上交了法杖因伤隐退。据说那由教廷授予的龙脊法杖上交时已经破烂不堪,当时产生了多恐怖的破坏可见一斑。
从那以后研究所方圆十里都荒无人烟,被焦黄色的云雾笼罩,也不再有任何与之相关的情报传出了。事件应该在那时候就画上句号了的,但是最近当地居民发布的一个委托却说那里还有活物存在,会发出恐怖的叫声,还会在夜幕降临后出来拖走人或动物进去吃掉。罗曼尼发现他的傻儿子开开心心接了这个单子,朝自己要了些预制魔纹纸兴冲冲就要去索恪斯边境,要不是他多嘴问了一句,可能这个傻小子就真的这么去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如果那孩子一个人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于是罗曼尼把他按在家里特训了一个礼拜,并购入大量魔晶制作了更多的魔纹纸和附魔墨水,甚至把自己的旧魔典也找了出来,还在这一个礼拜里把“不要接情报过于少的委托”强调到小狗的耳朵都快起茧,这才陪着孩子一起来到了索恪斯的这片荒芜之地。
父子俩在充斥着诡异雾气的设施里探索着,穿过许多毁坏不堪的廊道,直到带着回音的脚步声停在了一个有圆形拱顶的大房间。郊狼蹲下检查了地面的稳定程度,确认无误便从挎包里拿出了装满附魔墨水的墨斗:“这个地形适合进行伏击。我在这里进行魔纹阵的设置,来希,你负责警戒。”
“好。”来希放低重心,很快进入了警戒状态,端着棍子左顾右盼着。
罗曼尼用脚步找到了这个房间的中心,以此为圆心开始布置魔纹纸,用附魔墨水连缀起一个个小型符文,准备把整个房间做成一个陷阱。这个房间的穹顶是用玻璃做的,但是与他们在外面所见的教堂玻璃不同,透明无色且难于破坏,十五年前的动荡也没能破坏它,能承受这样的冲击的话,正好可以作为高强度魔纹反应的底座。正当他踩着翻倒的桌子往墙面高处粘贴一个小型囚困系魔纹时,来希突然皱起鼻子转向了房间的一个入口。
“罗曼尼!我看见了!”
“什么?”
“怪物!”
“哪里?”
“往那边去了。我想去追!”
“……”罗曼尼的战术是布置好这里的陷阱之后,两人一起去寻找目标。然后将之引到这里来进行爆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要正面迎敌,拉在外围,做好记号,双子螺戴好,保持联系。"郊狼没有停止,只是指示他信任的小狗去争取时间,而猎狼犬将能够远距离传声的小魔物双子螺塞进耳朵,开心地补上小时候他常叮嘱的 :"打不过就回来☆"
"去吧。"
"好的罗曼尼!"
来希舞着棍子离开了养父的视野,咧着嘴笑着追过去,就像看到的是什么樱桃大蛋糕。他不太聪明的小脑袋开始调取全部资源去对付刚才看到的,凭他可怜的语言表达能力所无法描述的东西去了,并不知道养育自己长大的郊狼在想什么。
罗曼尼手下不停,双臂为规在画出圆弧和表示火元素的符文。他必须赶快,他相信来希的战斗力,但这里的东西不一定是他那无忧无虑的傻儿子能对付的。除了能生存在这个经历过大规模净化、环境以太被彻底扭曲之地的怪物必定不好对付之外,他不得不在意的一点是,为什么非得是这里?
是什么在呼唤你?来希。
+展开作者:姬神
“今天游泳池不开放。”中年男人冷冷道。他的双眼仍然停留在手机上,头都不抬。
“我就进去看看。”略显憔悴的年轻人解释道,“今天刚回到浅江。”
“不行,这里一会就要上游泳课了,闲人免进。”大叔不耐烦地放下手机,横了来人一眼,“你知道现在的家长,一个个都是紧张大师,要被他们抓住把柄……咦。”
他的目光落到年轻人身上,嘴巴微微张开。
“你不是那谁……德叔的孩子?”他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一阵,却始终想不起来人的名字,“游什么……”
“我是游勇驰。您还记得我?”听到大叔还记得自己,他两眼一亮,“我也记得叔叔,您当年也是坐在这里,不过手里抱着的是破破烂烂的小说,头发也还比较浓密。”
“记得记得。”大叔嘴角一皱,接着堆起生意人的笑容,跟他套起近乎来,“怎么回来了,放暑假?”
“我已经工作了,不过确实是在休假。”游勇驰的笑容黯淡下去。
“你爸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他生硬地答道,显示自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
“是吗,我倒是挺想他的。”
游勇驰没有接话,目光投向大叔身后阴暗潮湿的通道,再一次问道:“我可以进里面去吗?难得回来一趟,想到游泳池看看。”
“游泳池有什么好看的……行吧,看在德叔的份上,我放你进去。”大叔哼了一声,目光又回到了手机上,“游泳课会用浅水区,你要下水得到深水区去。”
游勇驰的身子一抖。
“喂,你学会游泳了吗?今天可没有救生员啊。”
他没有答话,径直绕过大叔所在的破烂木桌,向着通道深处走去。
游泳池中空无一人,大叔口中的游泳课还没有开始。
游勇驰畏缩着身子,手抓着深水池的池边,慢慢滑入水中。
“好冷。”他轻声说道。
“过一会就不冷了。”耳边响起老爸的声音。
他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任由身体下沉,下沉,直到水面没过头顶。
一、二、三……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老爸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夹在咕嘟咕嘟的水声里,听不真切。
他双手发力,把自己拉回水面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不错不错,44秒,闭气练习结束。”老爸说着,一边作状地拍了两下手,“可以开始游泳了吧?”
环顾喧嚣而拥挤的泳池,他摇了摇头:“好挤,根本游不动。”
“那你来这里是干啥的。”
他没有答话,又一次沉入水中。
“作业不好好做,游泳不好好游。”老爸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
“老爸今天说话怎么变得跟老妈一样。”他浮上水面回话,“我就是不想做作业才出来游泳的嘛。”
“因为我们要搬家了!到深川去。你到那边可不能混日子,不然会比不过其他小朋友。听说深川的初中——”
“为什么要到深川去?”
为什么要到深川去?
游勇驰心底重复着当年自己提出的问题,一边抬起头来。
隔着水望向外面扭曲的天空,仿佛能看到老爸的脸。
“如果我们留在浅江的话……说不定——咕!”他自言自语道,却忘记了自己身在水中。
这一开口,带着刺鼻味道的池水当即灌进嘴里。
游勇驰一惊,双手用力想把自己往上拉,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放开了池边,如今手中空无一物。
他手舞足蹈地扑腾着水,想把自己带回水面上去。
今天可没有救生员啊。
大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砰砰打在鼓膜上的心跳声,如同丧钟轰鸣。
闭气,闭气。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嘀、嘀、嘀。
嘀——
“你可真会给人找事。”
“唔……?”游勇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游泳池入口灰黑色的天花板。
“都说了今天没有救生员了,您不会游泳还真的往深水池里面跳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没点长进。”大叔没好气地说道,一把把他的衣服扔到他脸上,“醒了的话就赶紧给我走!”
“我是怎么……”
“你差点就要淹死了。要不是沈老师今天到得早,你说不定已经是一具浮尸了!”大叔说着吐了口唾沫,“呸,大吉利是!我这块地还要卖给深川建设盖大楼呢,死人了就不值钱了。”
“这个沈老师在哪里?我得给他道个谢。”游勇驰抠着耳朵坐起身来。
“人家接着上游泳课去了。”大叔望向游泳池的方向,目光指向留着马尾的身影,在一群小朋友中间分外显眼,“晚了十分钟开始,回头又得被家长找麻烦。”
“我得去道个谢。”
“道你个头!我今天可绝对不会让你再踏进游泳池一步。穿好衣服就给我出去!”
拗不过大叔,游勇驰灰溜溜地离开了泳池,走进附近的小吃店。
以前每次游完泳出来,老爸都会带他到这里来吃炒面。
店员已经换了人,她目无表情地把炒面端上来,又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
“全是油啊这。”游勇驰皱了皱鼻子,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以前可不是这个味道。”
他拿起手机,开始联系以前的朋友,却发现老相识们一个个都离开了浅江。
“留在那里干啥,这可是一座只有挨台风才会上新闻的城市。”
“工资跟没有一样。”
“生活节奏太慢了。”
“我爸妈没有你家的有远见,但凭着自己的成绩考上大学离开这里总没问题吧。”
“你问我为什么要到深川去?你个深川人说啥呢。回来之后出来吃个饭吧。”
他兴味索然地放下了手机,感觉比吃面的时候更倒胃口。
“为什么要到深川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老爸的目光逸向远方,“你妈说的。”
“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嘛,甚至不敢对着我的眼睛说。”他回忆着这一幕,喃喃自语道。
“说啥。”
“说人往高处走啊。”游勇驰干巴巴地答道,“咦?”
他从思绪中苏醒过来,这才看到自己对面坐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
“你是哪位?”他迟疑着问道。
“我是沈陌,就刚才把你从水里捞起来的那个沈老师。”她说着扭过头去,望向店外走过的三五成群的小朋友,“我们刚刚下课。”
“啊,非常感谢您沈老师。”游勇驰躬了躬身子,“但……您是特地来找我道谢的吗?”
“怎么可能。”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听陈老板说你是深川人,就好奇地过来看看。”
“好奇什么?”
“好奇深川人出现在这里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跑进什么都没有的游泳池,然后又在小食店里百无聊赖地坐了这么久。”
“大叔跟你这么说的?”他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不,我亲眼看见的,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我在深川呆过一阵,但又回来了。工作压力太大,生活节奏太快——”
“对啊对啊就是说啊!”游勇驰连连点头,一把抓住了沈陌的手,“根本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陌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抱、抱歉。”他松开了手,结结巴巴地道歉。
“既然你要感谢我,请我吃顿饭怎么样?我想我们应该挺谈得来的。”
“谈什么?”
“嗯……就先说说令尊那句人往高处走吧。”
游勇驰垂下了目光:“我讨厌那句话。”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凭什么要人往高处走?我是人,但我喜欢沉到游泳池底下去!”
“好小子,你还真敢说。你试试在家里对你妈这么说试试?”
游勇驰身子一缩,半张脸没入水中。
“你要沉是吗?那就沉下去,沉啊!”
老爸半跪下来,一把抓住少年的头发,把他的头按进水中。
不就是闭气吗?他赌气地想着,开始默念数字。
一、二、三……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起来!”水面上响起老爸的怒吼,然后是头发仿佛要被扯落的痛楚。
“我沉下去了。”少年浮上水面,自满地说道。
“上来。”老爸满脸怒容,他的声音仍然低沉。
他不敢不从,踩着滑溜溜的瓷砖梯子爬出了游泳池,湿漉漉的身子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你看这边,这是深水区。”老爸双手搭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然后他用他的一双大手,毫无预兆地把少年推了出去。
少年踩着踉跄的步子,跌跌撞撞,最终一头栽进了蓝绿色的深渊。
“我跟你说,深川就是深水区。”男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水中挣扎着,自顾自地继续说教,“你怎么不沉下去?因为沉下去会淹死啊,是人都会挣扎着逼自己浮起来。”
“你家的家教还真严。”
“是啊,当时我就那样在水里扑腾着,他倒是一点都不紧张,最后救生员都看不过去了,把我捞了上来。不过当时没请他吃饭。”游勇驰讪笑着,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但工作了才知道,我爸说的是对的。在深水区,沉下去会淹死。”
“所以我回到了浅水区啊。虽然妈妈身体不好,偶尔还是要去那边的大医院看病就是。”
“我爸大概要幸运一点……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陌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她双眼直视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在说笑。他要是活着的话,现在还在‘挣扎着逼自己浮起来’呢。”游勇驰引用起老爸的话,双手比出一双引号,“他得的是肺癌。是因为吸烟太多、心力交瘁还是积劳成疾?都一样,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工作。”
“那你呢?”
“我还活着,我还要继续挣扎。”
“回浅水区不就好了吗?”
“回来……我还没想好。”他不置可否,“丧假还有几天,我想趁这个机会到处逛逛,看游泳池、看小吃店,明天我还会去玩具街、电器街……”
游勇驰展望着自己的行程,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和老爸一起去过的地方。
“老爸他在开发出深水区理论之前,根本就是个大孩子——背着老妈给我买玩具、买游戏机,还会悄悄跟我一起玩到深夜。”
过去的好时光化作液体,盈满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是自从来到深川之后,他就变成了……啊。”说到这里,我突然看到了显而易见的事实,“老爸是来到深川,把自己推进深水区那天才长大成人的。如果他能长大,那么我也可以。”
沈陌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游勇驰,突然感觉眼前人不再和自己同病相怜。
“我要留在深川,挣扎着浮起来,游起来。”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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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狗剩
每日的必经之路上多了一台贩卖机。
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想不起来了。一路走来花花绿绿的贩卖机摆了七八台。卖饮料零食的,卖盲盒玩具的,甚至有粉色铁皮铺着暧昧字眼大张旗鼓卖成人用品的。
唯独这台贩卖机像是出厂时忘记贴上广告招牌,机身光秃秃仅有基本配置:一块显示屏,一个投币口,一个扫码灯。没有更多字眼解释贩售之物,单单在屏幕上方用一行小字写着:【绝望贩卖机】。
商品选项也只有那么几种:一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以及特典。纯文字,无图片。
莫名其妙,是什么失败的营销炒作吗?
估计绝大多数走过这条街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然而它就像是被人丢弃的金属垃圾,日子一天天过去,白色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脏污,始终不见有人驻足停留,也未有工作人员维护清洁,与周边热闹花哨的贩卖机形成了两个世界。
就算这是某种行为艺术的话,也需要有第一个去【揭秘】的人才能进行下去吧?
那么,【一分钟的绝望】是什么?
我一边刷鞋一边痛骂自己吃饱了撑的。
手机显示支付成功的提示后,我才发现这台贩卖机根本没有出货口。绕着这台机器转了几圈胡乱摸索一通,证实了它确实没有任何有可能吐出商品的地方。在原地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扛着摄像机从某个角落里冲出来:您好,您好!这是我们一个社会观察测试!想采访一下您!
什么嘛,原来是骗子啊!
虽然金额不大,但是智商被侮辱的愤恨感始终无法压制。我不再傻乎乎的寻找出口,顺势蹲下装作系鞋带的模样,在起身时给这台破烂贩卖机留了个新鲜鞋印。
将怨气诉诸于暴力后,整个人心情愉悦不少,我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家的方向晃荡而去。
或许是太过得意忘形,在即将抵达公寓大楼时忽然感到脚下一软。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混蛋带着自己亲生狗儿子,在大街上留下了黏黏糊糊的排泄物。我几乎一瞬间感到无比绝望:从鞋贩子手里高价买来的、第一次外出穿着的新鞋,现在沾满了狗屎。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只有家已经近在眼前。一向懒惰的我在这种时候竟然也能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干脆光脚拎着鞋一口气冲上楼,趁令人作呕的臭味还没浸染布料立刻进行冲洗抢救。
水龙头拧到了最大流量,水流砸在鞋面上溅的到处都是。我盯着那双鞋,模模糊糊意识到一件事:刚刚那算什么?【一分钟的绝望】吗?
为了证实自己的发现,隔天我又去购买了【十分钟的绝望】。当然没有任何实物商品,也不知购买的【绝望】会在何时收到。我一整天都高度紧张,满心想着从贩卖机里购买的东西。在同事第三次提醒时才回过神,发现所有人正神情严肃等我发言。
我连忙拿起准备好的资料准备分发给大家,慌慌张张中打翻了手边的咖啡,略有些滚烫的液体尽数翻洒。我躲闪不急,白色衬衣染上大片污渍。今日的会议相当重要,大领导们此时此刻齐聚同一张会议桌上,沉默地看着我手忙脚乱地收拾。
这恐怕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绝望的十分钟。机械地汇报完工作后我缩在会议室角落中,逐渐从崩溃的心情里回味过来。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那台被人忽视的贩卖机,正如实贩售商品中。
太好笑了,怎么会有人想不通去买【绝望】呢?我这么想着,却又一次站到贩卖机前。这次应该买哪个好呢?我还没有胆量尝试【半小时的绝望】,于是每一天都在一分钟和十分钟里轮流体验。
我当然不是什么自虐狂,仅仅只是觉得好玩罢了。毕竟多轮测试下来,这些倒霉事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的问题,倒不如说它给我一洼死水般的生活增加了不少刺激,每天都在期待这台贩卖机还能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体验。
我从绝望中汲取快感,日渐欲壑难填;即便是半小时,一小时的【绝望】,也很难满足。特典呢?特典是什么?它的价格足以让我购买一整年份的【一小时绝望】,但现在我必须马上买下。
支付成功——我安下心来,步调轻松愉快。我回到家,仔细洗漱清洁,换上新衣,等待【收货】。
我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还是发生了一些事。在第五天的时候我等得实在不耐烦,回到了那条街上,想确认下自己是不是买错了东西。
那台贩卖机不见了!
我一台一台找过去,装饰得花里胡哨的饮料贩卖机,零食贩卖机……到最后摆放那台绝望机器的位置,只剩地面上四角方方的压痕。
我敢肯定,早上路过的时候它还在原地!去哪里了呢?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啊,我没注意这个,被搬走了吧?”
我抓住了附近正在给另一台贩卖机补货的工作人员,祈求他能大发慈悲吐露失踪机器的下落。结果令人大失所望,无人知晓绝望贩卖机的来历,更没有人说得出它的去向。
我垂头丧气走在路上,失去了【绝望】就没有希望。
去哪里了呢?!去哪里了呢?!
汽笛声将我从纷乱思绪中拉回现实,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上了这座跨海大桥,观景台有游客对着海面猛拍。我顺着他们的视线往桥下望,巨大的货轮正缓慢通过大桥。由于距离实在太远,集装箱看起来像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积木堆叠在船上。
那是什么?
那堆积木最上方,摆放着一块长方形的白色金属。
贩卖机!是贩卖机!它随着货轮逐渐进入了桥底,我不顾来往车辆,一路狂奔到大桥另一边,趴在栏杆上紧张地等待。
显示船头,随后是船身。那台白色的贩卖机在积木们的簇拥下露出了头。我看准时机,攀上栏杆。
——快点,快点把【绝望】给我。
我醒了过来。我猜我应该是醒过来了。整个人动弹不得,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我听到家人的声音,带着朦胧回音像是隔了一层水面。记忆断断续续,印象里只剩下自己轻飘飘撞向金属时脊骨断裂的声音。
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但身体依然处于失联状态。我只能被动地听他们在那说:
“……虽然以后只能这样了,但往好处想,至少人还活着。”
备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MOD:笑语/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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