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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西多
“你来干什么。”
水面上浮着的雪白的泡沫里,仿佛标本似的浸泡着一个陆辽。他偏过头望着裘玉琳,眼睛里什么都没盛,连瞳孔也像不存在。
“担心你自杀。”
陆辽在嗓子里笑了一声。“可别这么说。我还挺怕疼的。”
“之前那些……你不也应付得挺好么。”
裘玉琳一边说一边脱衣服。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只穿一件紧窄的黑色吊带,凸起的乳头分外明显。陆辽扫了一眼:“你怎么连乳贴也不带?内衣也不穿,不怕下垂么。”
“反正已经有人要了。”
“那我可怜一下老宋。”陆辽半挂着笑懒懒地说,“到了手就不值钱了。”
“我为了他都去健身染发了。”裘玉琳坐在浴缸边,探手下去,捉住陆辽的一只脚,陆辽挣了挣,随她去了,“下垂一点算什么。”她把陆辽骨节分明而瘦削的脚放在浴缸边,下手揉捏着。“昨晚和覃誉之过得怎么样啊。”她慢慢地、很随便地提起这个人。
“个傻逼。”金纹的天花板落在陆辽的眼睛里,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这么评价。“草了。本来以为七年之后技术能好点,还是那么个biang样。草。累死我了。”又忽然一笑,准确来讲不是笑,嘴角往上一挑而已,“可能也不怪他,怪我练多了。但我用鸡巴哪有用屁眼多啊?他不次次都用的屁眼么……”
“你怎么知道?”裘玉琳屈起手指,用力在陆辽脚底的穴位按揉。陆辽的腿微微一动。他的腿非常干净,这要感谢陆辽之前上过的一位娘炮公子哥儿,他嫌陆辽毛发旺盛,出钱送陆辽去做了全身除毛。陆辽一句话没说就去了,他在各个金主那里得到的好评有一项是共通的:敬业。
“猜的。”陆辽说,“我七年前草他,他看着挺开心,踹了我就不找人草了?谁信啊。”
“你嫌弃他么?”
陆辽又笑,无所谓、无内涵的笑。裘玉琳把他的脚放回水里,又搬起另一只脚。陆辽任凭她动手,眼睛盯着壁角,说:“裘玉琳,阿琳,琳琳。你来说说,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别说啦,我现在要是和妓女结婚都要算高攀啦。比脏我不是……”
“陆辽!”
“好了。”裘玉琳虽然声音带着怒气,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陆辽照旧瘫在浴缸里,任由她按摩自己的脚。“好了。事情不就这样,老话不用提了。你要和我说,大家都这样。卖的人多了。不是睡的人多了就等于脏。不是卖屁股、卖鸡巴就等于脏。嗨。”他长出一口气,把按摩完的右脚缩回水里面。“放心。我不会去死。我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连人家怎么编排我的都不知道。知名男演员,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奖获得者,谁谁扮演者,于昨日死于家中,死因为自杀。粉丝在网上喊什么悼念,黑粉说他不就是怎样怎样……我想想这些都觉得恶心。”
“大家都是要看电视的嘛。”他抬头看看窗帘。窗帘是鲜红的,罩了一层黑色蕾丝,一线光也透不进来。屋子里打着奶白色的光,是陆辽上一个金主给他推荐的灯,现在是上午八点。“然后,黄那个谁,刘那个谁,周那个谁,看见了,想起我来了:这我睡过的呀。怎么死了,有点可惜。”他咧嘴笑出声:“这……”
裘玉琳看着他。目光非常认真而专注,可以说,热切的姐姐打量新生的、哭泣的小弟弟时也是这么看的。下面的话,一下子变得说不出口了。裘玉琳说:“陆辽……慧慧,你别这么想好吗?你真的不脏。黄文杰、刘国涛、周浩脏吗?和你睡过的那些人,你觉得他们脏吗?慧慧。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脏?付钱的高人一等吗?什么又叫脏呢?慧慧,干净的就是干净的。对于你来说,你已经不用和他们睡觉了。你干净了。你就没脏过。”
陆辽看了她好久。她相貌普通,但是他的确非常漂亮。他的一只膝盖露出水面如冰岛,肩膊光裸,水色浮动,月夜在雪地里走,低头看到的就是那样的光。他嘴唇丰满,一管统直的鼻子,眉头和长睫毛都欺压眼睛。眼睛没有别的可称道,只是黑白分明,对比异常强烈。他拍黑白照,也比彩色照片好看。怎么说呢,有时候陆辽觉得这是一种暗示。
“这话说起来怪矫情的。”陆辽说,“要是我说起来像自杀者求救就太好笑了。一群傻逼,自杀前还在网上放个消息,贱不贱啊。吸引注意力的吧。但是琳琳啊,也就你这么觉得。”
“你突然说这个,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裘玉琳轻声说,“你多大了?三十岁。要自杀,太晚了。只有二十岁之前的自杀才有美感。七十岁后也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以我劝你等一等。难道是覃誉之嫌你脏吗?”
最后一句话是故意的。和别人对比,陆辽就算自信也要装得不自信,只有和覃誉之对比,陆辽哪怕心虚也要装若无其事。果不其然,陆辽说:“他?他就算了。”
“我记得你说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处男。”
“pu——ssyyyyyyyyy。”陆辽拉长声音说:“是这个处男。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二十五岁了,还没做过的话是有多可怜啊。再说了,他多么有钱,如果说十四岁就被他爹雇用一名纯洁的十七岁美貌处女来给他破处,估计我也信。我是他的第一次,打五折的第一次。他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打五折,这一点我们扯平了,没办法,谁让他只拿屁眼睡我呢。”他成功被裘玉琳扯开关注点,又开始死气沉沉地毒舌。
裘玉琳听着他说,毫不顾忌地坐在地面上。为了看到她的脸,陆辽只好勉为其难拖着身子起来,两只手臂叠在浴缸边上,下巴枕在上面,低垂着眼睛,裘玉琳抬头看他时,感觉像在看一条人鱼。
“你说你们昨天晚上睡的不好。他态度怎么样?是很傲慢?还是……”
“不算傲慢。”陆辽说,“他给自己灌了肠,做了润滑,事后也是他清理的。”做0就是这一点麻烦。比起被插入,陆辽更喜欢插入,但他被插入的次数很多、时间很久,倒也渐渐麻木了,能让他抱怨的也就只剩下“麻烦”这一点。除了麻烦没有别的了,他是卖的那一个,钱货两讫,得拿出敬业的态度来,像演戏一样敬业,或者说实际上就是演戏,装叫床,装情动,装高潮,比gv演员好看,比gv演员认真。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要不然,他凭什么享那么大的名气、拿那么多的奖项、有那么多的粉丝?“没感情还能玩这么些花样,”他从专业角度评价,“见猎心喜还是上流玩法?不管哪一种,我自愧不如。”
“还是你和他做的不舒服?”裘玉琳知道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她也听到了“没感情”这三个字,老实说,她和他看法相当不同,而且认为他是当局者迷。但她毕竟是陆辽的挚友,而非覃誉之的挚友。
“那倒也不是。”陆辽没有起伏地说,“比他还不舒服的有的是。”
陆辽卖身已经卖了太多回,几乎可以称为一种惯性。即使他已经有了钱,有了地位,有了人脉,可以有骨气了,他也还是不知疲倦地和他们、她们睡觉。偶尔裘玉琳觉得这是一种亲密关系的补偿,因为陆辽和父母关系并不好,他出柜,又被出轨,几乎每见上一次面,他父亲就要拿这个来说事。所以他干脆不回家,每年往父母和姐姐的卡里打上一笔钱,完事。他姐姐已经结婚生子,到现在陆辽和他小外甥女也就见过一次面。
“有钱不赚是傻蛋。”陆辽强调地说。这句话是他的底气,他放荡的保证。这句话告诉他,后悔的才是傻瓜。“当年他要给我花钱,我不愿意,现在我三十岁了,看我二十三岁,太傻了。要是他给我花了钱,走了关系,现在我也不至于……”
这么脏。陆辽有些惋惜。假如他当时真的从覃誉之手里拿了东西,那他百分百会后悔。但接下来一切就都美好了。覃誉之会看出来,他和他那个纯净如钻石、耀眼如太阳的初恋(暗恋)对象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说不定他们会更快分手。自己也不用听什么“你和蒋晓骞如何如何像”的蠢话。最蠢的还是两人一分手,覃誉之就和蒋晓骞走到了一起,简直是一种无声的侮辱:像每一个女孩公认的,平替永远比不过大牌。
“你三十岁了。”裘玉琳叹了口气,“不考虑一下结婚吗?”
“太麻烦了。”
水已经凉了,裘玉琳走出去,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陆辽从浴室里出来,米黄色毛衣、牛仔裤。所有的房间都亮着灯,在灯光下,他看起来好像只有二十几岁。如果他想结婚,是可以的。如果他想生孩子,也是可以的。伴侣、孩子应该可以让他稳定,裘玉琳希望如此。她不在乎牺牲别人的幸福。何况,和陆辽结婚也不见得一定就不幸福。
“那考虑代孕吗?”裘玉琳问。陆辽撑着下巴,想了一想:“那更恶心了,和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生小孩,想想就觉得作呕。”接着他往沙发上一倒,说:“要不然这样吧,琳琳,我出钱买你和老宋的精子和卵子,等你俩生了小孩,就当是我儿子,给我养……”
“你发神经啦。”裘玉琳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说真的啊。”陆辽说,“我跟我姐也提过这个想法……她把我拉黑了就是了。”
“干得漂亮,再说这个我也要拉黑你了。”
“这跟代孕也没啥区别嘛。”
“孩子不是你的!”
“我说了啊,我嫌和陌生人恶心。”陆辽慢吞吞地说,“谁知道那女的是个什么biang货色啊……反正你们是夫妻……代孕也是卖小孩,这个也是卖小孩,没差的。咳,要么说时代先进了呢,过去卖小孩,七万一个,现在七十万都不够。”他缅怀了一下过往,又说:“实在不行,我找个谁谁走个后门,领他三个。反正也养得起……”
“三个?你能照顾得好吗?”
“是你们要我养的嘛。”陆辽说,“反正我也有钱,雇保姆不就行了。”
“慧慧。”裘玉琳说,“你怎么总是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小孩子不是动物。”
“行了,行了。”陆辽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半笑着说:“你老是叫我慧慧(和某位覃先生太像啦,这一句他没说出口。所有亲密的人都叫他慧慧,但现在,除了裘玉琳,已没人这么叫他了)……以后再说吧。现在和覃誉之还一大堆破事理不清楚呢,要了小孩更完了。”
“既然那样,就不要和他睡觉。他能给你钱,对,你还缺钱么?他能给的有什么是你没有的么?”
陆辽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关上灯,拉开窗帘。窗外有一棵很大的栗树,叶子一片一片低垂着头,在白茫茫的天空背景下,惨绿可怜,枝桠都在风里乱抖。他拉开一点窗,风声和雨声一齐萧萧乱飘进来。
接着他坐回到沙发上,说:“我也不清楚。就是因为不清楚,我才要和他睡觉。说不定就是一个开关呢,以草他始,以草他终,从今以后,”万顷波中去得他妈的自由!陆辽脑补道。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我就得到了心灵的安宁。”
“该心灵不安宁的不是你。”裘玉琳说,“我还是这句话。你没错。慧慧,多少人和你一样啊。他们可没觉得自己脏,他们活得很好。慧慧,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我做了我想做的,拿到了我想拿到的,被我瞒过的人有很多。我有钱、有颜、有身材,我是成功人士,明星里的上等。这些话随便哪句说出来都是对于裘玉琳的安慰。况且,也根本不是撒谎。
但陆辽说不出来。他有一种非常浓烈的无力感,于是他只能这么说:“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不是抑郁症,现在这日子过得还挺好,没必要自杀。”
叹气声。手隔着毛衣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时候陆辽有一点想要小孩了。软软的、汤圆一样的小女儿,手搭着他的肩膀。“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还有上次那个节目,有空了咱们和他们要聊一聊。”
他听到门响,裘玉琳走了。
陆辽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一声不响地开始脱衣服,直到把内裤都丢到地上。紧接着,他走到浴室里去,打开水龙头,放满一缸温暖的水,渐渐沉到里面去。
他想象自己坐在一辆公交车上,夏日的阳光热烈地照射进来,车上除了司机,只坐着他和另一个人。到了这里,这已经不再是想象,而成了回忆。他回忆那一个吻。公交车上的吻。覃誉之很有技巧,把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回忆他们的那两年。如同响着蒸汽波音乐的迷幻的两年。没有具体的什么事也不考虑将来只是见面、上床,快乐得像犯罪一样的两年。
他回忆他们的分手。没有任何场景可言也不被记住的分手。没有落实到海马体也没有落实到文字的分手。
他回忆他们的重逢。回忆覃誉之的追求。回忆他自己的反应。他在脑海里审核自己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他给自己打九十分,因为他很会拿捏分寸,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热情。不是一百分,因为他实际上还是输了,输了这七年,更不要提覃誉之想必猜想他还恨他。更有甚者,进一步猜想他还迷恋他。
水慢慢变凉了。
“怎么这世界上总有这么多自作多情的人?”他对着自己想象中的裘玉琳说,“覃誉之喜欢蒋晓骞还要来勾搭我,当年就已经够骚了,我呢……”
不能怪他。不能怪覃誉之。可悲就可悲在这一点。路都是陆辽自己选的,是他自己要做婊子,要做鸭子,要做贱货,要做用烂了的破鞋,覃誉之对此没有任何责任。
陆辽把水放光,熟门熟路从水龙头旁拿起一个木盒,从里面掏出一枚刀片和一块酒精湿巾。他撕开湿巾的外包装,仔仔细细擦拭那枚刀片,然后小心地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它来。用中指帮着,他把刀片压在自己的腕侧,顺着手臂慢慢地、坚定地抵进去、划过去。鲜血顺着他的手肘滴落在洁白的浴缸上,他随手把刀片扔到地板上,举起手臂,舔舐自己的鲜血。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茫然的笑意。一会儿后,他从浴缸里爬出来,有点儿晕乎乎地去找药箱。
电话响了,听铃声是覃誉之的电话。
陆辽没有理会,但是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他在药箱里面翻找创可贴,找到了对着比了比,又觉得太小,这次自己没把握好。绷带在他的卧室里,他先拎起一瓶碘伏来倒在伤口上,用手掌抹着。电话一顿,然后突然地哑了下去,仿佛一个自知理屈的人。陆辽松了口气,又向卧室走去。还没走到浴室那边,电话铃声又大作起来。仍然是覃誉之。
陆辽听而不闻。他走进卧室,找到纱布,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这次伤的是右手,因为左手腕近来划过一次,还没好全。他笨手笨脚,好几次牵扯到伤口,疼得直皱眉。
等到他包扎好伤口,出去发现覃誉之给他打了六个电话。陆辽嗤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删除记录,第七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看了看时间:12:23。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铃声穷追不舍。陆辽直接按了静音。
他走进卧室,钻进那一堆毯子被子里。蜷成猫似的一个球。“我不会挂你的电话的。”陆辽在睡意来临时这么想。清醒时他会记得这一个举动是对自己开的一个玩笑,是为了将自己与蒋晓骞作区分。因为他,覃誉之跟自己牵手又分手。覃誉之也像自己一样迷恋过。他也从来没有理解过覃誉之。但这些都无所谓,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困意袭来,覆盖了一切苏醒着的微妙的情感,爱意和恼恨,报复欲和无可奈何,雨声中他静静地陷没,像冰山融化,流淌入无尽的黑夜里。
+展开【歷史評論搬運】
01,
强烈的酒精味,高度数酒心巧克力。看完以后我在办公室站起身,走了两圈才回来写评论。但是也一时语塞,怎么说呢,也许这就是我们之前在鱼区曾聊过的,只在一个小场景里发生的由两人对话(甚至其中一人还不是当事人)展开的故事,当然,受限于此(或者说本身这篇文给人感觉是一个长原耽的番外或片段),有些部分还有模糊不清的地方。但整个情感直接给到位,尤其是那句以草他始,以草他终,从今以后,万顷波中去得他妈的自由!陆辽脑补道。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我就得到了心灵的安宁。当然可能是过度解读,但在这里由万顷波中得自由真的妙,仿佛他是舟,而对方——或者说这种感情是万顷波。这种彻底的放弃和飘荡也是自由,同样,也是这篇文给我的感觉。
——琳艾
02,
文笔非常成熟,透着一股冷眼旁观的犀利。故事的展现手法虽然凌乱,但是却娓娓道来,有条不紊。说是巧克力,其实更像是一股熟过了的水果一般腐烂变质般的甜,甜得真切也甜得虚伪。非常成熟的文字。希望故事里的人们都有个美好的结局。
——KishibeYui
03,
我总觉得这是一篇HE的长篇的开端。但是好吧,单独看它真的很巧克力。
很老练,不管是文字、节奏、情绪都把控得特别好,这篇我很喜欢,而且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只想膜拜大大。
——淺間
04,
全文看下来有种手持摄影的文艺片的既视感,老式屋,浴室布满污垢,红窗帘不透光,也许拉开会有光线和外头密密麻麻的天线,然后是住在屋子里渴望着幸福却沦于悲哀的人。太喜欢了
——Follow
05,
当破败和衰退展现在一个人身上时,我总感觉那是一种美。 每次陆辽提到“脏”时,我想象一个洁癖流着泪拼命洗手的样子,因为自身的不洁,困扰和痛苦折磨他。这一段段的对话不会让人感到不耐,即使整一篇都是陆辽自己,话语中已经展现了完整的他。我痴迷他来自内心的纯洁和对爱的所求,也痴迷他不洁和衰败,就像一个同时患有暴食症和厌食症的人一样,疼痛是安慰,责罚是馈赠,经受的苦难是只有自己才能品味出的救赎。于是圣女反复追求罪恶,以惩戒成为令他心安的港湾。 文章信息量很大,但不会带给读者太多困扰,作者在留白上掌控得极佳,克制感让人惊叹,使读者能够在乍看之下不会被过大的信
(接上)
使读者能够在乍看之下不会被过大的信息量吓退,而能够保持住第三者旁观的情绪。但倘若读者希望深入了解他们间的关系,仔细研读,也能够理清这其中的千丝万缕,节奏的把控可以算是炉火纯青。 稍微有一点是人物对话的排版有时候让人分不清这句话是谁说的。“她”和“他”的人称代词有时候需要更细心些。
——空繭
06,
结尾的那一句很高,我很喜欢。这篇格局不大,质地很好,很见功力,以前也见过类似题材和情节的故事,但我读过的总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带有唯美色彩,但这部很……有点娄烨的感觉,可能也不大对,你懂我意思就行,我还蛮喜欢这种味道和人物冲突的。很有意思,我喜欢。
——白伯歡
07,
这篇文是我看的第一篇活动文,初看就非常惊艳,字句的拿捏、行文都很成熟,有种自如的张力,有些句子的美,美得恰到好处,令人心动。最让我惊讶的是伊西多在小小的片段里容纳了那么大的故事量,将陆辽复杂纠结矛盾的想法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以大段对话铺展开的故事既很好地体现了人物性格,又做到自然且不出戏,十分难得。膝盖献上。(我可真是彩虹屁到吹时方恨少……总之就是非常喜欢、非常非常喜欢、真的真的很喜欢qwq希望我的喜欢能传达给伊西多了……)
——燈宵
08,
这篇给我的印象概括起来就是“错落有致”,完全在对话里展开,所有的情节都是散落的,但又把该给的信息都给足了,自然而恰到好处。这种松散的写法很容易让人看不懂,这篇我感觉处理得挺好的。不仅是对话,还有间插的一些环境描写都非常合适,让我觉得作者一定敏锐至极,才能如此精确地把所有一切氛围都传达出来。我唯一感觉能提的建议就是开头还可以把整篇文的引发点再明确一些,又觉得这样改了会破坏整体上的迷蒙的混沌日常的感觉。
我记得多多说不擅长写剧情,我猜测是不擅长写离日常经验比较远的东西,比如之前的假面舞会,在我看来就低于你的平均水准,还有漏网之鱼那一篇其实我也有点看不懂orz。这可能和你喜欢留白和不连贯的叙事习惯有关吧,如果是写贴近日常经验的内容,读者很容易脑补没写出来的东西,从而把逻辑连起来,但是对于远离日常经验的内容,还是用同样的手法来叙述,就比较容易让人迷惑。
——艾連
作者:琳艾
1.
“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女朋友!”
“那我就想想办法吧。”
少年在聊天窗口发了一个问号便关闭手机,他完全不明白即将一同出去购买圣诞礼物的人,为何要特地在线上多此一举地问一句,而且女朋友这种礼物,作为发小的她又能想什么办法。
付桐从沙发上直起身,慢悠悠地穿上准备好的连帽大衣,计算着门铃响起的时机。
在他的手扶上门把的时候,谢梓恬正好按响了门铃。
“都说了你不按我也会出来的,门铃这么吵。”付桐打开门,少女火红的冬装就撞进他的视线里,“不要扰民啊。”
“仪式感很重要呀。”谢梓恬眨了眨眼,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和睫毛,即使两人的家只隔了一个街口,她还是冷得把自己的脸埋在长长的白色绒球围巾里,只露出了鹿儿一样的眼睛。“你快过来让我吸点热量。”
她这么说着,钻到少年的身后,把双手藏进他帽子与大衣的夹缝间,一边发出哆嗦的声音一边摩挲着手。
好可爱。
付桐不得不咬了咬下唇才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好在对方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此刻奇怪的表情。
“快走啊,你愣着干嘛?不会是在傻笑吧。”
“你怎么知道?”
他话音刚落,心里有已经咯噔了一下,完了,明明知道套话是少女最擅长的事,他还是每次都中招。
出乎他所料的,少女并没有取笑他,只是从背后用力把他推向人行道,边催促着快点快点。
对于高三的学生,学校在明面上自然禁止了任何的聚会活动,但是挡不住学生们的热情,秉持着严禁不如疏通,干脆搞了一次全校性的匿名交换礼物环节,所有人都可以准备礼物带到学校,再随机领走一份。本以为这种大锅饭可以避免一些没必要的小情愫,结果没想到反而传出了一些命运之人的传说,实在是让组织者哭笑不得。
付桐对此兴致缺缺,不管是从合理性上还是经济性上,哪怕是从仪式感上都不能理解这种活动的意义所在,付出和收获未必平衡,费时耗力,命运之人更是无稽之谈。而且更重要的是,对他来说,他想要的礼物肯定无法从这种活动里拿到。
不如说如果能在这个活动里拿到自己想要的圣诞礼物,他比起感谢上帝,更会质疑对方怎么会把那种东西放进礼物盒。
总而言之,虽然付桐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何青梅竹马的谢梓恬兴致勃勃,甚至邀请他一同去商场挑选圣诞礼物。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此时会双手提着袋子,强忍疲倦站在人堆里的原因,毕竟新年和圣诞永远是商场最好的打折时期。
“明明是送给不知道谁的礼物,你也能这么来劲啊?你倒是每年给我准备时也这么用心啊?”
而且他手上提的东西好像大多都和学校用圣诞礼物没有什么关系。
“那是当然啦,礼物谁收到都一样。”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回答“重要的是可以有借口叫你出来一起逛街。”
“你就扯吧,不用这种理由你也拉我出来当牛做马。”
“说的也是。”她嘻嘻笑着,跳到他的面前用双手揪起了他的耳朵,像马一样折了起来。
谢梓恬的动作是如此的亲昵而自然,付桐突然想着,也许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对因为圣诞临近而变得腻歪的傻瓜情侣吧。
谁也不会知道,这只是属于少年的漫长单恋。
2.
如果让付桐想一个能最简短表达谢梓恬这个人的词语,哪怕再顾及情面,他也会选择“心机婊”三个字。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小看着她长大,或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她的最大受害者,付桐极度难以理解学校里的男性同学没法看出她的真面目。
都是些只会说她可爱的,虽然她可爱确实是事实,但同时也都是假象啊!
当他这么反驳同学时,遭到了集体慈爱的注视。他们笑而不语地轮流拍着付桐的肩膀,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们懂什么?”自取其辱是杠精最后的尊严。
“嗐,你费劲心思给人抹黑,不就怕自家白菜被人兄弟们拱了吗?但你最后自己也还不是一样觉得人家什么都好。”同学们嘻嘻哈哈地嘲他,“可惜她对你倒是还挺注意距离的,我看你是凉了。”
付桐在一片“青梅竹马没未来”的起哄中哽住了。
和欲哭无泪同样强烈的,就是感慨谢梓恬在外面披上的皮真是完美。虽然学校的女生们会同意她的“心机”,但关于谢梓恬和付桐的关系,她们也认为是毫无旖旎故事的单纯发小。当然,面对女生的这种评价,付桐仍然是不死心的追问到底,得到了对方的白眼与一句“就因为你会在这里问为什么。我要有那张脸和那手段,我选你?我有病?”。
毕竟一个是八面玲珑的社交美人,一个是说句话冰封十里的冷场直男。
当然,女孩子们开始也是对谢梓恬敬而远之,谢梓恬像是许多少女漫画里描写的女二号一样,因为过于受异性的欢迎,而成了同性疏远的对象。但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哪怕对方冷脸对她,她也能熟稔地挤进她们的团体,久而久之,也取得了一部分的认同。
其实如果要问起少年,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人的真面目的,他也说不上来。毕竟他的情商一直跟不上她的水平,只知道她总是比他受欢迎。不过渐渐从小学到初中,男生们会开始议论身边的女生开始,他注意到了其他人口中的谢梓恬和他印象中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有双无辜的小鹿眼,长得也不高,从下往上看人时可爱得很。——对,可爱归可爱,但都是刻意的,不调整好角度岂不是会像翻白眼?
声音软软糯糯,好像她提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是啊,但只要一得逞,她就会扬起下巴笑得像个小妖精。
而且看上去很像大家闺秀,感觉很清纯!——放屁。
付桐实在是坐不住,当场跳了起来,就她?每天不对他上下其手百般调戏就好像手痒的谢梓恬?
“她只是在学校里这个样子而已!”从初中到高中,少年无数次地重复这句话。
“说到底,你天天在外面喷青梅竹马是个心机婊,你自己又喜欢她什么啊?”
被兄弟们抢白的付桐根本没有犹豫,立刻吼了回去:我就是喜欢她那看得出来的装模作样,想要被人喜欢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帮没眼力见的人!
3.
“从商场里出来好像变得更冷了一点……”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十二月的室外还是迅速让温度从露出的皮肤上消失,付桐缩了缩脖子,而在他身后的谢梓恬几乎整张脸都缩进了帽子和围巾里。
“付桐~手借我。”谢梓恬撒着娇,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就像是在幼稚园里唱手拉手时一样随意,让付桐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牵住她。
但毕竟她都不介意,他为什么要介意呢?
“喂……你和朋友也会手牵手吗?”
“为什么不会?”她不可思议地问他,听到他嘟嘟囔囔地“交往才行”的答案,她笑了,“同学,现在是几几年了?你也太单纯了吧?”
她只是会对这种事分的很清楚。和朋友牵着手,哪怕会心动,也是因为牵手这个动作本身,而不是因为那个朋友,他早就知道。
她已经在絮絮叨叨地转头教导他和其他女孩子牵手的时候可不能问出这种会让人伤心的话,付桐莫名焦躁地追问道:
“那我换个问法,你和其他人也会这样吗?”
她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然后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啊!”
“不是,你看上去突然有点滑稽,哈哈哈,付桐你忘了?我的朋友并不多啊。”
明明挺多的。他自己嘟囔。
“你真是个好人啊。”大脑的CPU还没能完全处理完她的信息,她已经抛来了下一次攻击。
“……发好人卡?”
“你这算是什么表情?”谢梓恬伸出手捏了捏赌气少年的脸颊,“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发好人卡的。”
“你啊……这句话我该怎么理解才好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是理科生,听不懂你们文科生的字面意思,我要求给我解答过程。”
“那么下面是谢梓恬的问答时间:请问这句话的正确意思是:A:谢梓恬觉得付桐不是好人;B:谢梓恬没有发好人卡的机会;C:即使有机会谢梓恬也不会发好人卡给付桐;D:以上都是。”
“三短一长选最长,凡事不会就选C,两条都符合了,就C吧。”付桐瞥过眼瞄她,“正确答案呢?”
“我翻一下习题册的最后几页哦,找到,答案为(略)。”
“谢梓恬你玩我!”
“你是第一天被我玩吗?”面对他的恼羞成怒,少女完全没有一丝的反省和开溜的意思,反倒是做作地歪过头嘟起嘴,故意露出一份天真无邪的可爱样子。
让她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利用这份可爱,付桐难辞其咎。
今天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她。
少年恨得牙痒痒,好像根本记不得他在心里这样决定的次数和谢梓恬戏弄他的次数一样多。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谢梓恬在付桐公寓门口的路灯下停下了脚步。他已经不止一次质疑过为什么是由女方来送他回家,但每当这时,她就会故意露出严肃的表情呼吁性别平等,或者声称自己是他的骑士。
今天也一样。
“小姐,我已经确保了您的平安,就此告别了。”谢梓恬把手靠上胸口,对少年行了个骑士礼。
他突然心生一计,哪怕不能逗得谢梓恬和他一样五味杂陈,也至少能恶心她一次吧。
“如此平安圣夜,您不跟我吻别吗?先生?”付桐眨巴着眼睛,做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的荣幸,请您闭上眼,小姐。”谢梓恬毫不脸红的挑了挑眉,熟稔到这个份上,这种戏码两人演得手到擒来,根本不被放在眼里。
付桐笑着俯下身子闭上了眼,等着谢梓恬如往常一样捏起他的脸颊回应他那些不着调的玩笑。在他准备开口嘲讽她是不是不敢了的时候,微张的嘴突然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果冻一样的质地一触即离,但偏偏有黏腻的薄荷味唇膏粘连着,以至于她甚至舔了舔他的嘴唇。
“谢谢招待。”
付桐睁大了眼睛,看见她装模作样地做出绅士脱帽告别的姿势,和一脸挑衅的神情。他已经处理不了其他的信息,不管是她粉红的脸颊还是路灯的闪烁或者此地是何处。
他脑子被一个傻乎乎的想法彻底侵占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
4.
圣诞节的狂欢从不属于备考的学生,哪怕课堂钟声和试卷底下的浮躁呼之欲出,表面上也得把该做的事完成。不管周末的平安夜发生过什么,圣诞节从雪夜变成晴天,上学的日子仍然是一成不变。
付桐揉了揉眉心,在走廊上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的谢梓恬和平时毫无区别,来接他上学,在学校里保持着礼貌而合适的距离,然后就投身进文科班的学习里,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昨夜不过是他又一场春梦。
文科班的教室就在对面,下课时间,走廊上站满了晒太阳的女高中生。她们像早春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笑闹着,谢梓恬也在她们的一边淡淡的笑着。
他注视着她的侧颜,心电感应一般,少女向他这边转过脸,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教学楼和云端洒下的阳光,沉默地对望着。
没有人发现他们俩的交流,甚至连付桐都怀疑谢梓恬有没有在望着他。
然后她扬起脸,对着他抛了个媚眼。
付桐当场摘下眼镜,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身逃了。
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我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被她搞出心血管疾病?而她倒是这么游刃有余?这不公平!
他在心里抱怨着,五官却因为控制表情的需要而皱成一团。心动和恼怒,混着隐隐的期待,他可以去向她确定平安夜的礼物不是梦吗?
思春期的少年琢磨了一下午,都没有想好最合适的刺探方式,毕竟对他的那个青梅竹马,好像任何的问题都会被看穿,也会被以玩笑的方式重新抛回来。直到晚自习两人照常在公共自习室一同复习,他对着满卷子简单的基础题型,憋出了一句话。
“谢梓恬,那道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哪道?理科题我不会。”
“就是昨天那个啊,好人卡的题目,答案为(略)的。”
“你怎么还记得,不会是昨天想了一晚上吧?”
“别打岔啊你……说真的,答案是什么啊?”
“……”谢梓恬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是D,以上答案都正确。”
“原来你觉得我不是好人啊!”
看啊,你不是也连ABCD的顺序都记得。他没来得及抢白她,谢梓恬就已经在草稿纸上划下了几道选项。
A:我觉得你不是好人;B:我没有发好人卡的机会;
C:即使有机会我也不会发好人卡给你;D:以上都对。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只是把名字换成了我和你,他的心跳就缓不下来。
“这里就让我来给你讲讲考点吧。付桐,你知道好人卡指的是拒绝告白吧?当时你没有在告白,我没有给你发好人卡的机会,所以B正确,如果以后有的话,我也不会发,所以C正确。如果我会拒绝你的告白,说明我已经非常非常讨厌你了,那个时候,你当然不是好人,A也是对的。怎么样,逻辑严谨吧?”
她的说明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但她句子里的意思,付桐难得敏锐地捕捉到了。
“……答案不就是一句你拒绝不了我,你脑子里转的弯也太多了吧?就不能坦率的说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得意忘形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
少女搁下笔,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他。
付桐怔住了,仔细想想,他们的相处如此理所应当,甚至都不知道她这一套下来算不算对自己说过告白。
不至于吧,哪怕年少时跟着谢梓恬看过那么多的古老少女漫画,也没想到这老套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关系,不知道怎么防守的话,只要进攻就可以了,被她玩了这么久,这点基础还是要会的。
“怎么搞的谢梓恬,想白嫖我的初吻?你玩弄纯洁的少男心?”
“那你要我怎么补偿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直说啊。昨天就问过你了。”
她像是等待着这个反应一样狡黠地笑了,眼角堆起细细的纹路,那曲线一瞬间晃晕了他的眼。
他的发小才不会露出漫画女主角那样娇羞和纯真的样子,他早该知道自己的小小反抗永远都在她的股掌。
她是圣诞夜丢下礼物就消失不见的驯鹿,是万圣节又要糖果又要捣蛋的小恶魔,是他的一朝一夕,他的谢梓恬。
付桐叹了口气,用手挡了挡略微发烫的脸。既然昨天圣诞老人已经实现了他一个愿望,那他也应该会把爱的结局给勇敢的人。
“我想要你。”
少女的拳心轻轻捏紧,像终于等到了胜利。
“那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吧。”
- END -
+展开作者:浅间
发现彩虹的时间是周末的上午8点,不算早,也不晚。
三个室友里两个学渣还赖在床上,一个学霸早就去了图书馆,成绩中等的她含着一嘴的泡沫,站在旧旧的洗手池前洗漱。
咬着牙刷不经意看一眼窗台,室友种的薄荷后是雨后初晴的天空,一道七彩的虹光在窗棂里划出八分之一个圆,仿佛彩虹正从薄荷初发的新叶间生长出来。
她猛灌了一口水,“噗”一声吐掉,来不及换下拖鞋便急急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破单反,出门一路向着天台跑——她想这会是她给他的,一成不变的蓝天或灰暗的云层之外难得的惊喜,她想得脚步急切、嘴角上挑,一口气爬完了平时要喘息很久才能跑完的楼梯——然后终于跑到顶楼却发现,通往天台的小门上挂了一把小小的锁。
她呼哧呼哧喘出一串粗气,背靠着锈迹斑斑的小门,缓缓蹲下身。
想笑自己像个傻瓜,嘴一咧,却忍不住先哭了。
她和他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但直到同乘上去同一所中学的校车,生活得如此接近的两个人才终于有了交集。
一开始是在等车的时候互相留意,然后发展到会笑着点点头打个招呼。后来某一天他发现她在看他挺喜欢的书,就此聊上了天。然后某一天她睡过头,拉着书包肩带一路狂冲,本来以为铁定赶不上了药丸药丸,到的时候却发现他扒着校车门,正拼命冲着她招手……
忘带钥匙或碰到没带伞的暴雨天,她会去他家小坐;寒暑假结束之前他总会到她的书房“赶工”;被放养的大小长假他们会约好在某一方的家里看碟拼饭赶作业;两家父母很快也互相熟识起来,变成了傍晚散步碰到都会打个招呼的朋友……
他是她的邻居和同好。
然后随着时光流逝,逐渐变成发小和挚交。
虽然同在一个中学但并不同班,高一下期分班他选理她选文,连教学楼都不再一样。
距离看似一步之遥,但总是触及不到,所以直到高二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被好朋友拉去大礼堂前排围观的她,才第一次见到他在人前的样子——
那只是小地方一所不知名高中的礼堂,舞台不大,灯光的颜色很俗,音响设备都很老旧了,报幕的时候杂音“滋滋”响个不停。
台下的观众多是学校初高中各班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边聊天边分享着一两块钱一袋的零食。可当台上穿着白体恤牛仔裤的男生,手拿着话筒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原本热闹散乱的礼堂,仿佛被人按下静音般一瞬间鸦雀无声。
温润的声线在讲年少的爱,无所寄托的恋慕被少年唱成了摇曳人心脏的歌,没有华丽的技巧或者夸张的动作,台上的人却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的光。
她站在台下仰望着台上的他,耳畔是他清澈的声线,和自己心脏砰砰的搏动声。
然后,他成了她喜欢的人。
后来的生活和之前别无二致,他们依然只有每个清晨一起等车的固定交集。
唯一的不同只是她不再能很自然地拍他的肩膀,却开始小心翼翼装作理直气壮若无其事地拉他的袖口——
“哎你们语文课讲到哪里了?”
“哎你这次月考准备得怎么样?”
“哎你看了XXX的《XXXXXX》没?我昨天一口气看到X点根本停不下来啊!”
“哎你们家这次国庆要出去玩么?”
……
第1367个“哎”的尾音上扬,甚至有点夸张到变调。
发声之后她沉默了好几秒,才强颜欢笑着补上下句——“你居然去XX音乐学院么?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去X大的艺术系呢……”
然后毕业季过去,她在高中开学那天早早去到校车站台。
车来了,车开走了。
车上不再有她的位置,已经去X市报道的他当然,也不会在这里。
她当然有他的QQ。
能看到他更新动态、整理相册,也能看到他和朋友在说说下插科打诨。
偶尔的,她也会假装不经意地说些什么。
他会回她的每一条留言,只要她找他聊天他就会立马出现。
但,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一声“在么”。
明明从未拥有,她却时刻活在总有一天会永远完全失去他的恐惧中——直到有一天,他评论她拍下的一张晴空,说:“真美,我好喜欢你拍的天空。”
她断章取义地看着那四个字激动了一整夜,抱着自己便宜淘来的二手单反,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开始每周给他发一次她拍的天空,然后,两个人就此打开话匣,仿佛又一次,有了固定、长久的交集。
直到蜷缩在小小的通往天台的门前。
面对那把明明只是小小一把、她却无可奈何的门锁。
又一次失败在最最接近胜利的地方,她忽然觉得,好累了。
她发现她可能已经厌倦了,每天望着天空,期待能找到一点不一样的亮点。
更厌倦了,那么卑微的,拼命想要和他保持着一点点联系,却根本连一句擦边的话也说不出口的自己。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一开始以为是闹铃。
然后她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她的闹钟设置也不是这样的声音。
嗓子有点哑,她一边咳着一边拿出手机,却被显示屏上的名字震得头皮发麻。
手指先于脑子动作地按了接听键,男生温润的声音,带着点忐忑,又仿佛有点小开心。
“我现在,嗯……在你们寝室楼门口……嗯,今天有彩虹呢,你要出来,拍一拍么?”
- END -
+展开【歷史評論搬運】
01,
噢我确定了这篇才是浅间!这完整性,这流畅度,这结尾反转,还有这种精准表达的酸酸甜甜小情绪,确实很明显2333 大喊一声,成为浅间甜文里的人物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艾連
02,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感觉这句诗很适合用来形容浅间的文字!以发现彩虹为起始,然后开始描写青梅竹马之间像薄荷一样自然而然萌发的爱恋,女主角的向往、斟酌与猜疑,距离的由近及远再趋远,直到最后,彼此走错了方向(?)但心却真正地相会。浅间把这种青春爱恋写得无比的清新自然,初读似乎无味,但细品之下却觉得齿颊留香。不需要连篇累牍的描写,但笔墨却恰好可以让读者体会到人物缠绵的情感,手法细腻又妥帖。真实、自然的文章永远都是好文章,在浅间这里更加有这样的感觉!“茶烟轻飏落花风”,浅间的文笔就像是清晨山间的空气,夏天星夜的凉风,真挚、温暖、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如果让我来评价,我会说这是薄荷茶味的棉花糖!
——電子西達
03,
无需多言,确实有那味儿了,锁的部分很是真切,无酒精莫吉托,糖浆double口味棉花糖一票!潘多拉的匣子打开的时候,那位少女急急的把盒底的甜蜜给关住了,于是甜蜜的小精灵浅间在盒子里敲敲打打,鼓励那位犯了大错的姑娘重新打开匣子,让她出来能给世界带去微笑和美梦。
——琳艾
04,
卧槽这个结局甜的我!!!好爱! 断章取义后开始那个长久又固定的交集。真是简单一段说尽那种,能够使用也是唯一的手段,尽管勉强着也要硬将这种关系留下,快乐又悲伤。导致最后看到结尾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对方也是这样想,甜度翻倍!我死了,我死得很好。。
——空繭
05,
哇啊啊啊啊!好棒!结尾超赞的!甜文本身就不容易写得出彩,如果平铺直叙的甜,很容易流于浅显,如果写得深刻,又难免带上一丝酸涩或者苦味,相比之下,这篇心有灵犀就显得难能可贵!整体结构非常稳定,构思精巧,文笔表达得也恰到好处!超赞的!!!
——KishibeYui
06,
世界上最快乐也最难过的事情就是双向暗恋吧,差一点差一点,就差一点。因为很多这种遗憾,看到最后对话的瞬间的的确确感受到了甜蜜,超喜欢
——Flollow
07,
呜呜呜好甜好甜好甜,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前面还是有些苦涩的暗恋看得我感觉小姑娘委委屈屈可太惨了,从小回忆到大的暗恋又不敢说出口最让人心疼了,最后还直接分隔两地我直接怀疑这篇是刀了??结果结局一口糖塞到嘴里我被甜得满地打滚。这是什么双向暗恋终于要有结局的美好故事啊呜呜呜呜你真是甜甜又可爱的小天使!吃糖一本满足!
——疏雨竹風
08,
梨子味的。虽然深究进去会酸到,但有着绝不会腻的清清甜味。
——綠鯉
09,
好,可以,很甜很短的小品。虽然很短小,但是笔触很自然清爽,没有青春恋爱小说常有的油腻感。很自然舒展。
——白伯歡
刀組投票第一(並列),作者獲得【千刀萬剮】頭銜。
作者:雷七郎
<上篇·notitle>
(一)
《线上人生》其实是一款在线模拟生活游戏,只不过因为加入了许多诸如语音、VR等的外联功能,方才成了现今这般社交直播半天下的样子。
Jone热了份三明治,泡了咖啡,坐到桌前打开游戏,登陆,进入他在游戏中的“家”。
身为《线上人生》的内测玩家,Jone其实并不是个热衷在游戏中过虚拟生活的人,他的房子虽然看着很舒适,其实是直接从系统商城买来的成品。他玩这个游戏的初衷不过是因为当年他还是这个游戏公司的程序员,而如今依然坚持登陆游戏,则是因为游戏中还有些他关注的玩家在活动。
开车到这个服务器地图中最繁华的闪耀中心,沿着星光大道绕了一圈算作兜风,关注的那个直播歌手今天没有活动,Jone打算早点下线。
要说这个闪耀中心,一开始是几个玩家一起搭建的小舞台,后来参与的玩家越来越多,甚至成立起几个大公会,大家合力打造出了这个巨大的演出中心,那条通往闪耀中心的路也就成了星光大街,与夜空的星河相互映照。后来这个地方成了游戏一大景观,本服的,别服的玩家纷纷来此摆摊,旅游,甚至开启街头演出,为游戏吸引来了一大批新型玩家。
要说起这个游戏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多在线主播,这个闪耀中心的建立真是功不可没——无论对一些玩家而言这是不是好事,对这个游戏公司而言确是一个大好商机,甚至还有玩家因在游戏中出了名而在现实中正式出道的新闻。
Jone在中心街道随意停了一会儿,听了听陌生玩家的街头演唱,随手送出几朵系统鲜花,便开车回了自己的房子。
Jone停好车,他懒得打理自己的房子,而是徒步走去自家隔壁——门牌48号,位于这个小区最靠近森林的位置,一座田园风格的花园别墅。
48号的主人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形象,ID很好听,叫作“四十八愿爱歌”,Jone的印象中她一直留着乌黑的长发,穿着纯白的裙装,简单而优雅的造型。她跟他都是内测玩家,不同的是,她对游戏很上心,总是把这个网上的小小家园打造得温馨美丽。
他们早已是好友关系,因此即使主人不在,他也可以自行进入这个房子。爱歌其实并不算经常登录,因此Jone每天上线都会来这里替她的花园浇个水,再顺便打扫一下。
花园中种了一棵大树,会有小动物在上面生活,树枝上还挂了一盏灯,人走到附近灯就会自动亮起,树下布置着藤椅和茶几,系统天气显示晴天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看星空——这个游戏优秀的风景和自然系统也是一个著名卖点。
Jone进了花园按惯例先要浇水,却发现系统提示他“今日无需再次浇水”,看来主人今天已经上线过,祗是他错过了。打开门进了别墅,果然也提示已经过打扫,然后又跳出一个提示,说是餐厅桌上有给他的留言。Jone去餐厅看了留言,内容很日常,只说冰箱里准备了一些茶点,谢谢他这几天帮她打理别墅。Jone便也写了一句“没什么,谢谢你的茶点”留在桌上。
其实这个游戏有很多社交方式,这种在对方的房中留下小纸条祗是其中最麻烦的之一。然而这半亲密半疏远的感觉,让Jone感觉很合适——毕竟他们祗是一个游戏中的邻居,他还没有跟对方直接交流的打算,对方大概也一样。
Jone没有去花园,而是坐在客厅里,打开留声机,里面只存了一首无标题的歌,是房间主人自己上传的。一个温柔的男声弹着吉他唱着大概是自己写的情歌,音质并不好,听得出是用廉价麦克风直接录好就上传的,却跟这个旧时代风格的留声机莫名地和谐。
48号别墅的主人有一段时间经常更换别墅的风格,从当代极简风格的几何式建筑,到奢华的古典贵族园林,最后到现在这个温馨浪漫的田园别墅,只有这首歌一直存着,放在每一个客厅的播放器里。
她一定很喜欢这首歌。
“叮咚”
这时却响起了门铃声,Jone有些意外,48号别墅的主人并不热衷于社交,也不知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串门。
打开门,门外没有人,只放着几个箱子——看来是主人在游戏商城买了东西后就下线了。这个游戏为了提升真实性,只会在房子有人的时候配送商品,如果主人不在,可以由好友前来代收。
Jone把箱子们搬进玄关,把它们一一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十几张CD,都是些官方新买到版权的音乐或歌曲专辑。一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游戏新出的各种化妆品,可以给角色改变妆容,更换发型,有些是官方自主设计,有的是跟名牌商家购买的外观版权。最后一个大箱子装的是几套衣服和配饰,风格毫不统一,大抵是把商城新上架的外观都买了个遍吧。
Jone把CD在客厅的架子上分类摆好,鞋靴收进玄关的鞋柜里,把衣服和化妆品的箱子搬到楼梯口——二楼是主人的私人空间,主人不在时,即便是好友也无法上楼。做完这些琐事后,Jone就下线了。
(二)
Jone拿出钥匙打开友人的房门,一双鞋孤零零被扔在玄关,房间又恢复了一片狼藉,友人蜷缩在床上,看样子还睡得昏沉。那把老吉他就这么随意靠在床头,也没有琴包保护,破旧的红伞也依然被绑得整整齐齐地挂在窗台边。
Jone一把拉开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就闯了进来,友人呻吟了一下,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
“中午都快过了,你也该醒了。”
“哦。”友人动动头就撞到了吉他的琴箱,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撑起身子坐起来,却仍躲在被子里。
Jone看了看吉他:“你最近还有弹吉他么?”
“……没有。”
“太久不弹手会生的。”
“嗯。”友人缩在被子里靠着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没力气。”
“……”Jone没话说了,只能道:“我去收拾垃圾,你先把脸洗了,换个衣服,我有餐厅的优惠券,今天我请客。”
“哦。”
友人的房间不大,不过十多平,不过有个小卫浴,一个人住也足够了。Jone花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垃圾都给处理了出去,又把地板大致清扫了一遍,一眼看去,除了角落那张简易的单人床,再没别的东西。
Jone洗了手出来,友人依然缩在床上,一副又要睡下去的样子。
Jone到如今早已习惯了,实在生不起气,径直走过去把友人一把拉起,把床角的衣服丢给他,“快点穿”,然后去浴室给他打洗脸水。
热水打好,友人总算披着外套晃晃悠悠走了过来,Jone拧了毛巾直接往他脸上胡乱一抹,友人大概是吃痛了,眼神总算清醒了一点,拿过毛巾,“我自己洗”。
友人在浴室慢慢悠悠地洗脸刷牙,Jone不再催他,自己坐在床角翻着手机新闻,好一会儿人总算出来了,却说:“你自己去吃吧,我不去了。”
“啥?”Jone皱眉:“说啥呢,你今天一天都没吃饭吧?”
“嗯……”过了好半晌,友人才开口:“我不想吃。”
“……就当帮我用个优惠券?”
“……哦。”又是好半晌沉默,“我没胃口。”
“那也得吃饭。”Jone站起来直接把他拉到门口,把鞋甩他脚边,“快穿,再晚了人多。”
听完某位玩家在闪耀中心的在线演唱会,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Jone又开车去别的地图转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房子,最后按惯例去了48号别墅。
与前几日不同,48号房的灯正亮着——她难得地上线了。
Jone从窗户往里面看了看,主人并不在客厅,退后两步,发现二楼的窗户时不时显现出一个人影,看动作像是在打扫房间。Jone想了想,没有进门,祗是坐在花园树下的藤椅上看夜空。
系统天气显示的是多云,看不见星星,只有满屏幕的云在缓缓变换着形态。Jone让游戏中的自己坐在那里,然后在现实中好好洗了个热水澡,等回到电脑前才发现,48号别墅的灯已经灭了,只有那棵树上挂着的灯还在忽明忽暗。
茶几上放着点心和茶,可能是他离开得有点久,茶杯上的热气效果已经消失了。Jone翻了翻留言,除了系统公告和关注玩家的直播通知,没有别的消息——当然也没有48号主人的。
他又错过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还有在玩这个游戏,光是知道这点就觉得好受了一点。Jone把享用完的杯盘拿进厨房按下清洗键,然后在餐桌留下“谢谢款待”的字条,下线了。
(三)
Jone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线了,或者说,他已经好几天都没能像样地休息一下。
先是公司系统出了问题导致连续加班,然后又要出差开会,连轴转了十几天,等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倒在久违的床上大睡三天,什么工作什么游戏什么电脑,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等Jone终于能够放松下大脑想想其它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登上久违的游戏,Jone躺在自己房子门口看星星,系统天气大晴,天空画面来自世界最大天文望远镜的实时图像,星河璀璨,搭配着夏夜清新的背景音乐,屏幕前的Jone靠着椅子半睡半醒。
不远处的教堂传来钟声唤醒了Jone,Jone揉了揉额头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亮光才想起,快要过节了。重新振了振精神,回到电脑前,前往48号别墅,系统提示花园的植物们很久没浇水了,房间也很久未曾打扫。
Jone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选定了打理花园和打扫所有房间的选项,Jone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开始勤劳地工作,系统提示的完成时间是30分钟。
“她”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登录了。Jone深吸了一口气,丢下继续“工作”的“自己”,离开了家门。
“在家么?”打开玄关的小灯,隐约能见到床上隆起的人形,Jone走到床边,脚下跨过一个个废纸堆,见友人睡得深沉,安静的房中甚至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Jone略微放下心来,将路上买到的点心留在窗台上,小心退出了房间。
手机响起,又是一连串加班。
(四)
“你好,我是48号别墅的新主人,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希望能多多来往哦!”
这是忙着加班而数天未曾登陆的Jone再次上线时,收到的唯一一条私信。
Jone愣了一下,然后跑到48号别墅,却发现那田园别墅早已变了样子,他试着去开门,却只得到一条系统提示:“您没有权限”。
Jone打开自己的社交关系,这才发现,48号房的主人早已消失在了他的好友列表。
他回到自己的房子,过了很久,才给那条私信写了回复。
“你是怎么搬进那套房子的?”
对方回复得很快,“当然是拍卖行啊,我是别服转过来的,准备在闪耀大街开直播唱歌,记得来捧场哦~”
……
“你花了多少金买的?”
“200呀。”
……
Jone知道,这是系统设置的最低价。
“那个房子之前的主人有自己上传过一首歌,你方便转给我么?”
“对不起不知道吔,我买到地皮就直接清空了哦。”
……
“是么,那算了,我只是问问。”
Jone觉得脑子和心里都乱了,他再没有心思去看对方要说些什么,像是逃难一般退出了游戏。
(五)
友人的葬礼只有Jone一个人参加。
从报警,打死亡证明,到联系丧葬服务,都只有他这个“外人”在忙前忙后。
Jone按着友人生前留下的纸条,从床底的箱子中去出他当年准备结婚时穿的白色礼服,又拿去附近的裁缝店好好熨烫了一遍,才替他换了衣服。从枕头下找到了友人的钱包,将其中他爱人的照片取出,小心翼翼放进他胸前的内袋。他把他抱起来放进棺材,正了正他的头,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双手折到胸前摆好。都完成后,Jone站在棺材边又看了看他,盖上了棺盖。
那棺材的大红色艳丽得像是他曾画过的玫瑰,又像他死前手腕中喷出的鲜血。
葬仪社的车把Jone和棺材一起拉到了火葬场,手续办得很快,买好了骨灰盒,葬仪社的人领他去道别室,棺盖被打开停在房间正中,在工作人员的提示下很快走完了一遍程序——鞠躬,道别,全程还不到一分钟,棺盖被重新盖上,然后推进了炉子。
工作人员示意Jone拿好单子和骨灰盒到另一头的领取室等,就忙着接待下一组去了。Jone看着外头稀里哗啦下着的雨,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下一队的人结束了道别哭着出来,他才醒过来,朝领取室走去。
今天烧的人不多,Jone并没有等很久。他把白色的陶瓷盒放到窗口,里面的人核对了一下号码,将一大盘骨灰推到了窗前,Jone这才知道,原来骨灰并不只是一堆粉末,还有一块又一块烧不掉的骨头。
里面的人用铲子将碎骨头一下下装进盒子里,然后端起盘子把剩下的灰烬倒进去,开口:“要干燥剂么?”
Jone点点头。
“封盖么?”
Jone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的动作很利落,封好了盒盖,用明亮的黄色绒布把盒子包好,在绑口处插上一小束塑料花,递还给Jone。
Jone接过骨灰盒,下意识地道了声谢,然后走出了领取室。
雨还在不停下着,丝毫没有晴天的意思,葬仪社的人正抽着烟等在外面,Jone走过去,坐上了车,把骨灰盒放在腿上,半晌说不出话。回到友人空荡荡的房间,Jone犹豫了很久,把骨灰盒放在了床正中,将窗台挂着的红伞摆在一旁,自己站了一会儿,才在床头坐下。
异样的气味从窗台上未曾打开的盒中飘散而出,渗入了上下左右每一个角落,冷风带着雨水的湿意吹进屋里,把整个房间又添染上一层潮味。他转身拿过吉他,才发现,弦早就断了。
【上篇·完】
<下篇·我在爱河深处为你歌唱>
(一)
你撑着一把红雨伞
出现在我的眼前
白色裙装披肩长发
好像绽放了满路鲜花
阳光透过你的红雨伞
照在我脸上
你的眼睛如此明亮
好像水面闪耀波光
我坐上你窗前石板
弹着生疏的吉他
车行过溅起水花
挂在我的琴弦上
我们走过大街的繁华
穿过昏暗小巷
老旧灯下
是人间的烟火香
我撑着你的红雨伞
望着夜空闭起双眼
你白色衣裙和乌黑长发
将天空也撒满了花
雨点打在你的红雨伞
落在我肩上
你的面容在氤氲那方
好像披着雾的纱
我坐在你门前檐下
弹着一把旧吉他
安静的街上
是雨点在滴滴哒哒
我走过霓虹闪烁的繁华
穿过五彩斑斓的灯光
云边探头的月亮
映在你给我的红雨伞
她趴在窗台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蠢的歌。”
“你喜欢么?”他抱着吉他靠在窗外,也笑起来。
“哼,我才不喜欢。你再唱一遍就行。”
“我偏不唱,我给你唱别的。”
“那你别唱了。”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外边冷,要不你进来?”
他看了看她,试图藏起忍不住的笑意,放下吉他,手一撑跳进了窗。
拉上帘子,让房间避开太阳的视线。她轻轻靠上他,解着他的一扣,一颗一颗,不急不缓。他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敢露出任何反应,害怕生涩的反应会令她嗤笑,又忧心焦躁的冲动会惹她厌烦。
她的脸贴着他,柔软的皮肤和发丝落在他脸和眼睑上,樱桃色的唇若即若离,吐息中混入了喉头干涸的渴求,汗液顺着额,滑过面颊的弧线,自脖颈蜿蜒而下,渗入衣襟,透出衣背,隐隐现出白色衬衫下的肌肤。
“你喜欢我哪里?”
“全部。”
“只能说一个。”
“那就……你的名字。”
“哪个名字?”
“你穿着白裙子,撑着红雨伞时告诉我的名字。”
枝头的鸟儿拍着翅膀唱起了求偶的歌,房中的人沐浴着春雨,窗外的吉他在享受阳光。
(二)
“你喜欢我么?”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
“那你呢?为什么选我?”
“没为什么。”
“你如果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哈,那还是算了。”
“……”
“因为我也不知道。
那天在河堤上看见你,你周围躺着一群人,我觉得自己的心紧张得乱跳。”
“然后呢?”
“我听着他们在那里呻吟,混着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为眼前的人心动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恋爱小说里写的心跳声是真实存在的。”
“……那我也告诉你。
我本来是去找死的,祗是那些喽啰实在太过没用。
……然后你就出现了。
我看你一直看着我,我觉得自己也移不开眼了。
我就想,如果我以后还能再看你一次……”
“那如果,我们在一起,可能会死呢?”
“你说他么?”
“他肯定会发现的,然后你会被杀的,我也活不了。”
“那我就先搞死他。”
“他有枪,你打不过他的。”
“那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我不要你死。”
“真有那天,我会陪你。”
“我不要你死。”
“……你不喜欢我陪你么?”
“你是我的念想。
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我都想有个念想。”
“我懂了。”
(三)
“你醒了?”
“这是哪儿?”
“医院。对了,刚才有人来给你送东西,是一把伞,要现在给你么?”
“给我。”
“看上去很旧了。”
“给我。”
***
“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
“根据她留在天台的遗书,遗体已经火化。”
“我知道。”
“她跳楼而死,死状凄惨,她在遗书中说,不希望被你看到她不堪的模样。”
“我知道。”
“那个男人救回来了,你该感到高兴。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走偏了路,重新做人吧。”
“滚!”
***
“你是我的念想。”
你也一样。
(四)
“我们公司新出的游戏在找内测玩家,写内测反馈的话会有一点奖金,你也来吧?”
“为什么找我。”
“你就当帮我完成指标呗?反正你闲着没事干。”
“为什么找我。”
“……我工作忙得很,你给我每天上次线让我知道你至少还有口气儿行不?”
“……哦。”
***
“都一天一夜了,你号还没建好?”
“在捏脸。”
“……直接用系统脸型不好么,那个小白脸就挺像你的。”
“我建的女号。”
“……啥?”
“你们没有白裙子么?”
“啊?外观要在系统商城买……不是,等等,你该不会……你打算用她的名字建号?”
“是。”
“……你疯了?”
“是。”
***
“我怎么捏都捏不出她的样子。我是不是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那是系统局限的问题,不是你的错,你别多想……”
***
“我们游戏新开了在线功能,而且可以公放给其他玩家听到。”
“哦。”
“说不定还能用来搞直播,你要不要试试在线唱歌?”
“不要。”
“你唱得挺好的,说不定还能出道呢?”
“我为什么要唱歌给别人听。”
“……行吧。”
***
“你又把工作辞了?”
“嗯。”
“怎么回事?”
“不想做了。”
“……那你打算靠什么吃饭?”
“我有收入。”
“……哪来的?”
“帮恋爱游戏写情书。”
***
“你最近还在给游戏写情书么?”
“没有。”
“不写了?”
“写不出了。”
(五)
“你是我的念想。”
你是我的念想。
……
可我找不到你了。
(六)
我在岸边向你歌唱
你坐着小船不曾回头
我逆着浪潮向你游去
波涛却将我打入旋涡
我在水底向你歌唱
你乘着鸟儿不再停泊
我拨开水草向你追去
深渊却将我撕扯吞没
我在雨中街旁为你歌唱
你在晴空伞下捧起鲜花
我在窗外花畔为你歌唱
你在窗内枕边道了晚安
我在月落堤上为你歌唱
你却展开双臂飞向远方
我在爱河深处为你歌唱
你在天国彼岸跃入晨光
他闭上双眼,鲜血在身下开出满园玫瑰,在火中化作灰烬,消散人间。
(后记)
《线上人生》的游戏官网更新了一条新闻,一名游戏玩家前日殉情自杀,其生前曾在游戏中上传过多首他为逝去爱人所创作的歌曲,在他去世之后,其友人联系到游戏公司希望能够保存他上传的作品。这位满腹音乐才能的年轻人未能绽放光彩便离开了人世,作为承载了其一段人生和思念的平台,《线上人生》决定将会永久保留他的作品,并将在闪耀中心为他举行一场追悼音乐会,希望有意的玩家们届时能够前往参与,记住这个年轻的生命在虚拟的网络中所留下的足迹。
Jone站在48号别墅之前,那个新晋玩家已经搬去了别的地方,这块地被游戏官方重新安置成了熟悉的模样。
许多人来到了这里,留下鲜花和蜡烛,静静地聆听房中传出的温柔歌声,然后离去。
房前的大树上依旧有松鼠和猫头鹰的家,树灯的光还在忽隐忽现地为宁静的花园和别墅带去淡淡光明。
他下意识地开门,却被系统拒之门外,才想起,他已经没有这个好友了。
【全文完】
(备注)
四十八愿(よいなら),本意为阿弥陀佛为救众生所发下的四十八个誓愿。
爱歌、爱河、哀歌,日语中为同音词あいか(aika)。
+展开【歷史評論搬運】
01,
看完很难过,但很喜欢……构思非常完整,情绪也很能打动人。友人的故事里的悲伤绵长又锥心刺骨,然后个人感觉他和jone的关系也有一点暧昧,但是一种平淡、日复一日的,而且两个人都知道最终要消亡的暧昧。看文的时候感觉像在小雨里走一条荒草丛生的路,一步步走到终点,发现是一座黑色的无言的墓碑。觉得友人和女朋友初遇的那段可以再渲染得强烈一点,现在和后面情节还是有轻微的不匹配。
——艾連
02,
我看完以后有一种非常无言的庄严,仿佛那骨灰盒和那爱情是被我捧在了手里,有一种既觉得烫手沉重,又想把它护在手心的复杂感觉。不过和艾连不一样,我认为Jone是纯粹的叙述人,就像整个游戏体系的存在价值也似有若无,但却有其意义。个人认为正因为是这种描写角度,感觉故事成为了彻底的不容他人分说的故事。我曾想过数种倾诉爱情的方式,但那句“我喜欢你穿着白裙子,撑着红雨伞时告诉我的名字。”,真的一瞬间有震撼到我,以至于我能当场爱上写出这句话的作者(?)。对我来说略有些美中不足的是中间一长串对话,我一时之间理不顺对话关系,略微有点影响了情绪的连贯。
还有结局的“他已经没有这个好友了”真的是一言难尽的杀人诛心。虽然开局看不懂标题的意思,但整个看到最后,翻译成《爱歌/爱河/哀歌》让人一瞬间……
——琳艾
03,
暧昧的情绪贯穿全文,患得患失的人和错过,仿佛一开始空气中就弥漫出忧愁的苦涩味道,看到结尾忽然认为aika是合适不过的题目。 J对友人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愫,可对方心中已经被占满,又被掏空,这样一步步目睹着对方的变化,直至死亡都无能为力的感觉,看完不由得深叹一口气,虽然阅读间,脑子里脑补了许多更加复杂和刻骨狗血的剧情,但文章还是承认本来的样子更好,恰当的留白增添了许多暧昧,给解读的人更多的联想,好像蒙着层纱,是曼妙的。
——空繭
04,
这篇是我认为的,这次活动里完整性最佳的一篇。
很喜欢,谢谢作者用心写出这样的作品。
——淺間
05,
很有意思……节奏很稳健,上篇比较实写,下篇一转抒情和独白,蛮有意思的。整体来说是一篇很稳健的佳作。主角这个角色设计有点意思,他全程是一个摄像机样的工具人和线索人物,我感觉他一直旁观着这个故事里的恋情故事,全程都在为自己的友人付出关心和陪伴,但文本里展现了友人的内部情绪,却非常滴水不漏地没有展现jone本人的内部一丝一毫,这个设计我觉得比较有意思,仿佛是一种暗示。
可能是我悟性不足,我觉得这个设计本身在暗示Jone对友人的箭头,又感觉从故事叙述的本身可以感觉到一种俯瞰红尘的淡淡慈悲,若是Jone的内心被展示,反而没有了这种不着一言的出尘感。
——白伯歡
06,
这居然是七郎写的……这居然是七郎写的!AIKA这个标题很绝,备注中的解释“爱歌”“爱河”“哀歌”把标题升华了,友人的爱情甜蜜浓烈,刻骨铭心,爱人逝去后他其实精神已死,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友人,而是Jone。我个人认为Jone是爱着友人的,但这不是什么他爱她,他爱他的狗血故事,Jone的感情冷静而克制,默默关注、关心着友人,可以算得上是无微不至,比如游戏里有很多社交方式,他却选择最麻烦的之一,留下小纸条。我觉得“哀歌”放在Jone身上也是合适的,在乎的好友还是随着他的爱人去了,虽然没有明确写到Jone的心情,但是沉甸甸的爱在字里行间是能感觉到的。
——燈宵
07,
活动结束之后我又回来看了这篇备受赞赏的文章,确实独具韵味。
我看到前面的评论里很多讨论J这个角色的。有狱友解读了一下他对于邻居和友人的情感,但把下篇整个看完之后,我内心会更希望这个角色在上篇里是个彻底的旁观者。目前看他在上篇里的人物形象还是过于立得住了,都已经是这么完整的一个角色了还要让他在后文里当背景板吗那还不如让他当个更彻底的背景板……这种感觉。然后就是尤其是和另外那一篇文的一个共同问题,女性角色有点标签化,看过之后只记得她的美艳了……
(其实我先看了另一篇然后看了这篇的开头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个有点赛博朋克的高科技人工智能啥的故事= =,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
——上海人形
读完觉得aika这个篇名取得太好了,爱歌、爱河、哀歌三个意义在文中层层递进。读上篇过程中就在猜测友人是不是“她”,果然是,但跟我预想的又不太一样,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走向,很有意思!
这是三个人的哀歌。有狱友认为jone是纯粹的叙事人,是故事的旁观者,我个人倒觉得jone是哀歌的主旋律,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在我的私好里)整个故事最美的部分!jone与“她”在游戏里半亲密半疏远的关系,隔着纸条的交流,数次的错过,是他与友人之间最大的可能。而且在叙事里,哪怕下篇jone没有明确出现,但他的确无处不在(……)。读完下篇觉得Jone、友人、女孩之间的关系发生了错位。我不禁发出疑问:jone看着“她”时,想的是关心友人,还是在嫉妒(怜惜)那个死去的女孩。他是否也在长久的注释中,混淆了友人与她。
上篇的全知视角以jone为中心讲述他的故事,下篇如果还用同样的方式处理我想可能达不到抽丝剥茧的效果,通过对话推进故事的剧情,这种处理可以避免叙述太单调,而哀歌也在对话中缓缓流淌,避免了平铺直叙的生硬感。后记视角又一次回到jone身上,也算是把叙述再次拉回来,但会有一种微妙的割裂感,有点像一块完整的碎玻璃。我想一方面或许是因为叙述方式的改变带来读者阅读体验上的变化,另一方面是上下两篇单独来看都是非常完整的故事,衔接在一起在不会有“互补交融感”,而是提供一个故事的另一个侧面。如果是纸质书,分成上下两章,阅读体验会好很多。但网页把它们拼在一起,就好像拼玻璃(不知道我表达明白没有……但阅读媒介和排版会微妙地影响阅读效果)。
最后就下篇而言我算是体会到了七郎的xp。黑长直人妻+红伞+雨天,太微妙了x。遗憾的是受限于对话,友人与她的故事线不算太清晰,跳楼那一段是二人的私情被发现了(?)她在整个故事里是一个空洞的符号和虚影。下篇的力度也相对而言薄弱了一些。最后的最后jone:明明是我先来的x。
上篇很早以前發過了》》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61730/
當時寫得太玩笑了(跟AIKA一樣都是糖花一期發的)搞得我現在在繼續的道路上艱難前行(笑cry)
我比較擔心的是寫前傳會破壞AIKA已經營造出來的氛圍(在讀者的不同解讀方面),所以當平行看其實也行……_(:з」∠)_
哦耶我可终于集到你的卡了,这可太不容易了,我以为没什么希望了来着,没想到嘿嘿嘿,我爱艾连连。
文章给我的感觉就是平顺,感觉作者很擅长用很平淡的语气描写一些很日常的东西,昂长的叙述过后,再揭开隐藏在日常下的一些伏笔。这种剧情的角色塑造再到描写和刻画,都高度统一,写的特别稳,能看得出来底蕴。
稳定当然是优点,但从另一个角度想的话,也是说明了缺乏一定的波动。
无论是游戏里面的日常还是那个女人的离去,友人的沉沦或者,主角的悲伤,整个剧情虽然很顺,但其实也很平,这种漫长的渐进式的有没有波澜的平淡,说严重一点其实是很乏味的,不是说没有阅读体验,只是读完之后,我有一些茫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读下去。
而且整个剧情的架构,这我看来实在是太过于扁平化了,立体或是有差距的波澜都很少见,包括对于角色的塑造也是一样能看得出来作者,对于句子的描写是很克制的,但是搭配在这样一个框架里面,这种克制就很让我不解,因为相当于人造了一个玻璃将读者和角色隔在两边。我能体会到那种氛围,但是无法切实的感觉到任何一个角色的深刻的情感。就像我读完故事之后,只能体验到短暂的情绪波动切没法捕捉到作者更深刻的用意一样。
而且上片和下片巨大的差异使我不是很好能够理解主角友人的那种悲伤和爱意,只是站在主角的立场一样单纯的看了别人的故事而已,一点都没有走近过。
对于主角,作者描写的过于克制,对于配角,又因为上下篇跨度太大而使塑造的不够丰满,导致在人物上很难有代入感,使我无法真正的沉浸。
剧情有一多半都是建立在虚拟世界的游戏里头的,文章一刚开始从介绍游戏入手,描写的细致又琐碎,这里的节奏被拉的很长,但是我最近看的文章其实都是被拉的很长,所以意思我不知道到底是,我的网文思维太多了,过于要求张弛有度节奏紧凑,还是怎么样。
最后在文字上,上篇几乎都是段落,而下篇,又有大量的对话队列,中间还夹杂着歌词一类的文体,是的阅读起来十分跳跃,虽然不至于声音或是突兀,但来回跳转的视角和叙事风格还是有一些断裂感在里面。
因为感觉得到作者的文里,文风已经很成熟很稳定了,所以我没有什么建议在这里,评论的时候是想到哪儿说哪儿的没有成绩,所以可能有点乱啊,不好意思。
看了这篇之后也开始反思,我关注的点是不是不适合普通的文章,不知道七郎觉得好的
作者:浅间
【一】
森林深处有一片平缓的草甸。
草甸上有一栋小小的木屋,房前有清亮的湖泊,屋后则种着草药与果树。
木屋里住着一位小小的魔女小姐。
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虽然无数次从高高的天际俯瞰遥远的城镇,却遵守“魔女远离人类”的守则,从未去过森林外的世界。
但这次,她有了充分的理由——魔女小姐的扫帚,最近不太好了。
那是魔女小姐妈妈的妈妈在妈妈十四岁那年亲手为她做的扫帚,而再过两天,魔女小姐也要十四岁了。
这扫帚是妈妈珍贵的宝物,所以哪怕它破旧非常、偶尔故障,魔女小姐一开始也并不打算换掉它。但在上一个满月夜,骑着扫帚漫天撒欢的魔女小姐亲身体验了从一千米高空翻滚下坠九百九十九米的惊险刺激——她觉得这样的刺激,一生一次就够了。
食物和水、换穿的裙子、妈妈给她的银钱币……
魔女小姐把小小的包袱挂在即将被淘汰的破扫帚上,摇摇晃晃的,飞离了她自小长大的家。
【二】
魔女小姐居住的森林很大很大,但那是在林中穿行的算法。
从空中飞越森林用不了太长时间,迎着温暖的晨光,魔女小姐很快就看到了森林外的城镇:红色的砖墙高高围成一圈,里面是高低不齐的房屋,穿着各异的人们在纵横交错的道路间穿行,像是一群井然有序的小动物。
魔女小姐绕城飞了两圈,最后被一片橙金的蔷薇花吸引,像鸟儿一样落上了城里最高的塔楼。
她晃悠悠停在半圆形的露台上,还没站稳就先听到了一声轻呼——花架下站着一个金发披肩的美少女,单手拿书的她身姿纤细、皮肤白皙,碧绿的眼瞳微微瞪大,像魔女小姐家门前的湖泊那样透亮明澈。
“你……是魔女吧?”短暂的惊愕过后,少女打量着魔女小姐,迟疑地开口。
“是……啊。”会到森林里寻求魔女帮助的,都是些阴沉的大人,魔女小姐这是第一次见到同龄的人类。花丛下的少女穿着白得发亮的衣衫和镶嵌了亮闪闪宝石的衬裤,金发上洒着暖色的晨光,美得仿佛随时都能从背后张开雪白的羽翼来。魔女小姐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皱巴巴的旧裙子,默默把破旧的扫帚往裙摆后藏了藏。
“我听说,魔女是不能随意接近人类城镇的。”少女看她动作拘谨,反而放松地笑了,她放下手里翻开的书本,带魔女小姐走近露台上的桌椅,体贴地替她拉开了椅子,“你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么?”
【三】
铸铁的花园桌椅铺着被日光烘得暖融融、软绵绵的垫子,金发的美少女还用漂亮得不得了的杯子,请魔女小姐喝香甜可口得不可思议的茶。
被少女的美貌与美食蛊惑的魔女小姐轻易便放下了对陌生人的防备——从居住的森林到自己的出身和来历,她都毫无戒心地交了底。茶喝到一半,魔女小姐苦恼地说起了自己扫帚的问题,金发的少女认真听着,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担忧:“你……既然是第一次来人类的城镇,那大概不知道吧——扫帚可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你的钱够么?”
“妈妈给了我一些银币……”对人类城镇一无所知的魔女小姐掏出自己的小包裹,摸出来一只颇有年头的小钱袋,“这些够么?”
少女接过钱袋子只掂量了一下,便把它还给了一脸紧张的魔女小姐。她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起身带魔女小姐走进与露台相连的房间——柔软的巨幅地毯绣着好看的花纹,明明铺在地上,却纤尘不染。大理石的桌子上铺了手织的桌布,摆着比露台桌面上更为精致的杯盏与茶点。墙上挂着镶了宝石的剑盾,墙角精巧布置着罩了玻璃罩的纤细工艺品……这小小的房间无处不精巧、无处不璀璨,看得魔女小姐几乎晃花了眼。
金发的美少女指给她看餐桌上铺设的银烛台与餐具:“你看,在人类的城镇里,银是只能拿来做餐具和烛台的东西,你的这些银币大概只能换一副刀叉,像扫帚这样珍贵的东西,肯定是买不到的哦。”
魔女小姐站在从没见识过的华丽宫殿里,垮下肩膀,几乎要哭了。
她想自己没有钱买扫帚,很快就不能飞了,而如果她不能再骑着扫帚开心地飞舞,那她还算什么魔女呢?
【四】
“你也不用太担心。”金发的少女背着手,神色带了点紧张却又满含期待,“我看你这把扫帚也没有坏到不能用,试一试,也许我能帮你修好的。”
魔女小姐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你、你居然会修扫帚?”
“啊……你看,我们家在人类里也算是比较富贵的人家了,这……就是因为……咳咳,我家是历史悠久的……制扫帚世家呢……虽然我的手艺还不是很好,但只是修理嘛,多试几次肯定没问题。”金发的美少女眯眼笑起来,仿佛森林里某种魔女小姐从来抓不住的、拥有蓬松尾巴的尖耳朵小兽,“但是你看,不管是修理还是制作扫帚,都是很昂贵的——你总不能让我免费帮你吧?”
魔女小姐抱着自己小小的银币袋子,脸上的苦恼几乎要化作实物淌下来,而在她纠结了几秒后,金发的少女微微笑着缓缓开口:“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几乎什么都不缺。但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坐过魔女的扫帚——我帮你修好它,你带我飞到你的森林里看看,怎么样?”
在金发少女闪亮亮的注视下,魔女小姐感激地点了点头。
【五】
扫帚需要长度、粗细都适合的粗树枝做柄,然后要足够多的细枝做尾,还需要坚韧的草叶,把它们紧紧束在一起。
魔女小姐的扫帚柄明显用料极佳,几十年的使用非但没有让它破损腐朽,反而被磨得油光水滑。但做尾部的细枝就明显没有这么优秀了,一定要说的话,这几乎是把秃尾巴扫帚。
还好露台上草木繁盛,不仅有橙金的蔷薇,还有大丛的灌木。在金发少女大方表示可以随意选用后,魔女小姐蹲下身子专心挑选起心仪的枝条,而金发的少女则用镶嵌宝石的短剑利落劈砍——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收集了足够的短枝。
之前用来捆扎的草叶大多都已经枯朽,锋利的短剑轻轻一划,便断成几段。金发的美少女蹲下身细细清理老旧的枝条,再用新枝把扫帚填塞成饱满的形状,然后用房间里翻出的精致绸带一圈圈扎紧。
她漂亮纤长的手指上沾满泥灰,白得发亮的上衣也满是枯枝败叶的痕迹,魔女小姐看着觉得抱歉又可惜,少女却表现得浑不在意。
日头渐渐升高,随着时间的流逝,古旧的扫帚在少女手中宛如魔法一样渐渐重获新生——魔女小姐看着一丝不苟为扫帚一圈圈绑上缎带的金发女孩子,觉得那些被人类歌咏的天使,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六】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魔女小姐老旧不堪的扫帚已经焕然一新。
它驮着魔女小姐轻灵地起落,稳妥又伶俐。
在短暂的试飞后,扫帚载上两位少女,从高耸的塔楼露台上腾空而起——它把华丽的房间、明艳的蔷薇、高高的塔楼和城镇的围墙逐一抛在身后,向着广阔的森林一路飞去。
除了妈妈,魔女小姐从没和谁一起骑过扫帚——更何况,还是一把近乎全新的扫帚——每每有鸟儿飞过身边,或迎面吹来稍大的风,都让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抓紧扫帚柄,她紧张得全身紧绷,但身后金发的女孩子,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扫帚在云端的颠簸。
明明是第一次坐扫帚,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一开始拉住魔女小姐裙子的手就捏得松松的,等到她们飞到森林上空,金发的美少女更是大胆地在扫帚上张开了双手。
“啊~~~~真棒呀~~~~~好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着呐~~~~~”
金发的美少女声音清亮,满满透着欢喜。魔女小姐本该警告她坐稳扶牢抱紧自己,可那一刻,仿佛遇见同类与同伴的错觉,却让她小小的身体里澎湃翻涌起难以抑制的欣喜。
魔女小姐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扫帚柄,也伸展开了双手。
高高天空上迎风飞翔着的小小的人影,仿佛翱翔的鸟儿那样自由。
【七】
魔女小姐带着她人生中结交的第一个朋友,穿行在她自小长大的森林中。
她带她看山雀、泉水、小鹿和延绵的野花,也带她看狼群、苍鹰、不知年岁的洞穴和高耸的古树。
这是她自出生起第一次和另一个人这样亲密地结伴出行,她发现这样很快乐,快乐得让她一想到,很快就要和这个人分别,便觉得难过、不舍得。
当两人并肩坐在小木屋前的小湖畔,分享魔女小姐为远行准备的水和食物时,魔女小姐看着那双如同湖泊一样清碧的眼瞳,终于忍不住,试探着拉住了金发少女的手:“我……以后……还能去城镇里见你么?”
金发的美人儿愣了愣,然后从脖子到耳尖都涨得通红,先是手足无措地跳起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双手合握住魔女小姐的双手,跪下了一边膝头——
“请原谅我居然把告白的难题留给了你。”
“但我的胆怯只是因为,担心你会看轻我的心。”
“你从蔷薇花上伴着晨光降落的样子,就像天使落在我的窗前。”
“若我有幸享此殊荣,我请求能用一生来珍爱你。”
魔女小姐看着眼前清亮的一双眼瞳,它们仿佛深夜里倒映着璀璨星空的湖水,一点点贴近过来,然后虔诚地合拢。
嘴唇上温暖又柔软,近在咫尺的鼻息轻得像云上微微拂面的风。
魔女小姐脑袋空空,嘴角却莫名浮起笑容。
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乘着无形的扫帚飞得既高且远,那里温暖又柔软,安全又妥帖——让人不想思考,只想陷入其中。
- END -
+展开【歷史評論搬運】
01,
群主欽定獼猴桃口味【爆笑】
——雷七郎
02,
给我的感觉是还可以再加2个篇章,讲讲小公主是怎么耍着小心机骗到了小魔女的。结局感觉更适合停留在友情结局。全文用词和描写都非常的轻飘飘,像陷入柔软的,用云朵做的丝绵被,咬一口还发现是糖的味道。但你是群主钦定的猕猴桃口味【爆笑】
——琳艾
03,
是你吗浅间?各种方面都好像哦,不管是各种精致但不喧宾夺主的描写,还是整体甜度满分的基调,看下来就像一个漂亮奶油蛋糕,让人非常愉悦。唯一不像的是情节的理性(?)度……就是,告白也太快了吧?魔女小姐,这样子会很容易被人拐走的xxx 还有一个是其实这篇不太需要小标题,甚至加了反而影响阅读流畅度
——艾連
04,
很舒服的文风,有种早晨阳光一样暖烘烘的感觉。不过金发少女的背景或者相爱的心理路程如果可以更详细刻画下就更好了
——Follow
05,
请允许我先大喊三遍魔女小姐太可爱了! 是好吃的甜甜的棉花糖,像晴天的白云一样软绵绵甜滋滋。我想抱住可可爱爱的魔女小姐rua一整天(危险发言) 最喜欢的是魔女小姐降落的那一段,往背后藏扫帚太有画面感了,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但是也想说,第一次去人类城镇的魔女小姐就 这么简单被骗走了过程太快了!这要是金发小公主别有目的那完啦一秒变刀(不)
——疏雨竹風
06,
甘草糖!
——綠鯉
07,
好,是很甜的童话。因为开着车万bgm总感觉不自觉地代入魔理沙和爱丽丝……整体感觉是非常甜美的童话故事,稍微仓促了些,结尾的告白总觉得来得快了些,铺垫的力道稍微不足一点,但作为小品而言我觉得很不错。
——白伯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