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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卡珊德拉向后倒去,就像这样她就能忽略她剧烈的心跳,就像这样她就能欺骗自己不曾动心。
作者:【十二招】杏梓
评论:任意
PS.是DC旗下角色史蒂芬妮·布朗和卡珊德拉·该隐的同人文,是一篇gl,时间线来自漫画《蝙蝠女 V1》,故事发生在史蒂芬妮死亡的那段时间内(是真的死亡)。
————————————————
卡珊德拉找到了一卷录像带。
这有点奇怪,因为卡珊德拉不记得这里有这么一卷录像带。这不是一个她经常来的地方。准确的说,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不再来这里,或者说,她不敢再来。
窗外在下雨,雨水敲击着窗户,像是一声声枪响。卡珊德拉看了一眼窗外,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紫色的身影从窗边飞过,降落在另一片屋檐。
她晃了晃脑袋,在唇间溢出一声叹息。
“Steph……”
这道声音不会比呓语声更轻,但是那个向来灵敏的人却没有察觉,似乎那道声音和呼吸没什么不同,似乎她根本没有发出过那声叹息。
看看吧。卡珊德拉想到,她不知道这个想法从何而来,但是她有点累了,不多,只有一点,她想要放松一下,听着雨声看部录像带似乎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她翻出了相机,插入了那部似乎已经有点褪色的录像带。
【“嘿!这里是史蒂芬妮!这是我的朋友们!卡珊?芭芭拉?来见见我的摄影机小绿!” 金发的少女冒了出来,她朝着镜头挥手,然后拉入了一个黑发的,明显是亚裔的少女。】
那是我,我很开心。卡珊德拉有些茫然的看着屏幕,她不知道这是哪一天,似乎是一个夏天吧……她们当时要做什么?
【“你好,小绿,我叫卡珊德拉。”那个黑发少女点了点头,无比认真。
“小绿?这个名字太怪了!你为什么不起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另一个红发的女士钻入了镜头,那是芭芭拉,坚强的,坐在轮椅上的第一任蝙蝠少女。
“那我叫它小灰你乐意吗?它可是个神奇男孩!”史蒂芬妮对镜头大笑着,翻了个跟头,“怎么样?wonder boy?”
"不,我忽然又觉得小绿不错了。”芭芭拉扶住了额头。】
卡珊德拉扯了扯嘴角。确实不错,她是指wonder boy这个名字,当然,第一任罗宾也很棒,迪克格雷森也确实是一个好人。
【“哈!我就说我总是对的!”金发的少女扬起头,肉眼可见的得意洋洋,“让我来给小绿表演个帅——兹兹——的……】
那段帅的最终还是没有录上。卡珊德拉抱住了身旁的软垫,是什么原因来着?啊!是因为史蒂芬妮尝试了一个平常绝对不会做的动作,最后成功的……被滑板砸了脸。
嗯,这是她自找的,录像也是她当场删的。芭芭拉有拦了,没拦住,那只金毛最擅长即兴发挥,芭芭拉竟然也真被她绕过去了,任由她删掉了录像。卡珊德拉的那个微笑终于还是勾了起来,那段记忆真的很棒,她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摔跤,受伤,飞上天空,再拖着尾焰坠落。
直到天黑,直到她们开始下一次录像。
【“你说,我们今天晚上能看见星星吗?”史蒂芬妮摊在滑板场的深坑里,乱七八糟的涂鸦在她身后,组成巨大的‘士兵’。】
那是史蒂芬妮画的。卡珊德拉注视着那片脏兮兮的紫色,它的上面冲冲着尘土和划痕,那是史蒂芬妮和她的伙伴在那里留下的痕迹,视频里的她也和那个人一起,躺在那里,躺在‘士兵‘之上,躺在史蒂芬妮的腿上。
【“诶?卡珊,你说我们能看到星星吗?”摄像机的持有者将它对准天空,那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她只能接到一滴雨水。
“啊啊啊啊啊怎么下雨了啊糟了糟了,我才买的摄像机,小绿还没有看过更大的世界,此生的出生和死亡都在哥谭也太惨了吧,它应该去看更多的地方,我甚至计划了带它去加利福利亚,撑住啊小绿!我们回家!”
画面突兀地变黑。】
卡珊德拉注视着那片漆黑的屏幕,好消息是,小绿没有去世,坏消息是……算了。她打开了下一个视频。
【“我说!我们来跳舞吧!”史蒂芬妮跳上了路边坏掉的台灯,她的背景和黑色的夜幕分割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
“哥谭现在在下雨,大暴雨,以防你不知道这一点,史蒂芬妮。”声音从摄像机外传来,是芭芭拉,只能是她,因为另一个少女在下一秒被拽进了屏幕。
卡珊德拉轻巧地翻了个跟头,在马路上踩出一串水花,她向台灯上的人伸手,于是那个金发的小鸟便向她飞奔而来。她们一起转圈,一脚踩入水坑,将水花溅满屏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们脸上,纠缠住对方,于是她们也相互拥吻。】
那是一个一时兴起的吻,毕竟那时的氛围是那么好,毕竟当时的雨下的那么大,毕竟那个怀中人那么温暖,毕竟……卡珊德拉向后倒去,就像这样她就能忽略她剧烈的心跳,就像这样她就能欺骗自己不曾动心。
【“你们够了。”画面晃动起来,芭芭拉的声音带着笑意,“史蒂芬妮就算了,卡珊德拉你怎么也跟着她闹。好了,回家吧,我可不想明天和你们一起喝感冒药。”】
啊,芭芭拉只录了这么多。卡珊德拉有点可惜,她原本以为能录到布鲁斯闯进塔楼的,结果其实这个时候就已经关掉了吗。
卡珊德拉想起那抹黑色的身影,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想起他了,布鲁斯·韦恩,或者说,蝙蝠侠。他让她接管布鲁德海文,于是她就在这扎根,再也不回忆哥谭。
可是她如何能不再想起他,他的导师,父亲,她的另一次生命被他赋予,他带领她走进真正的黎明。
他当时就在夜晚降落在钟塔上。
“蝙蝠侠,你来了?”芭芭拉拉下头上的毛巾,转头打开电脑,“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的。”卡珊德拉看到布鲁斯若无其事收回了一个简易的照相装备,显然,史蒂芬妮也看到了这一点。
“老板,你在照什么?”史蒂芬妮踩住了蝙蝠侠披风的一角,她想要个答案。
“照三只顶着毛巾的歪脑袋猫头鹰。”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收回披风,走到芭芭拉身前,拿走了她刚打印出的报告,“我先走了。”
“?猫头鹰?”史蒂芬妮依旧感到迷惑。
是的,猫头鹰。卡珊德拉再次爬了起来。当你看到一群五颜六色的脑袋整齐地歪头看向你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她们像一只只小小猫头鹰的。毕竟,她们可从来都不是什么雏鸟,而是猛禽,年轻的,仅仅只是初露锋芒的猛禽。
可是在空中飞翔是会坠落的。年幼的小鸟们的幼羽还没有完全褪去,莽撞和兴奋还逼迫着她们奔向那些危险的地方,而正义又会给她们设下圈套,好让那些阴险狡诈的偷猎者用锁链穿过她们的骨骼,将她钉死在那个展示柜中。
她就是这么死的。
卡珊德拉的下唇被她咬出血痕,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个录像机,直到它播放起了另一个视频……等等,视频?
录像机里的一切都很模糊,包括那个金色的女孩,可能是因为这已经是后半夜了,连钟楼也没有几丝灯光,那个孩子就在黑暗之中坐着,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屏幕,某一瞬间,卡珊德拉竟然觉得那个视频里的影子比起真人,似乎更像是一个幽灵。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哼着歌,她唱,
【"If I die tomorrow,I don't want no more sorrow, I just want to spend a night with you.(如果我明天死亡,我不想要任何悲伤,我只要一个和你在一起的晚上)” 史蒂芬妮弹着吉他,轻飘飘地注视着屏幕,唇边是温暖的笑意,她在透过屏幕看着某人,注视着某人。】
这是什么?预言吗?但是我不会听你的,史蒂芬妮,我不想听你的。我感到悲伤,我就是会为你感到悲伤,我们已经有了不止一个晚上,但是这不够,永远不够。
【“I will beg, steal, or borrow, just for one more tomorrow, wanna waste time like only we do.(我会去抢,偷,和借那份时光,仅仅一个明天的时光,去浪费他们,像只有我们会做的那样)”那个女孩还在唱,即使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即使整个世界都变得沉寂起来。】
她是唱给我听的。卡珊德拉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在给我唱歌,那应该是我的房间,只是当时我昏迷了,当时我死了一次,所以我没有醒来。而她当时就坐在床边,就坐在那里唱给我听。
这其实才是这个录像机的第一条录像,是机器里自带的录像,是最初的,她们甚至没有那么熟的时候的声音。
所以她爱我,所以她曾经爱过我,所以她一直爱我。录像机接住了一滴咸涩的雨水,下一瞬则迎来了大雨倾盆。苦涩的,痛苦的水滴融入它精巧的机构,惦念起那个虚幻的人。
“steph……”
她念着,就好像她依旧在自己身旁。录像机断断续续地放着歌,就好像这里不是空旷的安全屋,也不只有卡珊德拉·该隐一个人。
就好像她还在身旁。
END
最后说一下歌曲,史蒂芬妮唱的是“If I die tomorrow”,是一个特别特别不知名的小歌手唱的(她叫Chole Adams, 可以去油管上搜),国内应该没有收录(悲),但是蛮好听,所以我用了一下!
+展开新一屆【假面舞會】活動將在今年三月份開啟,預計將於開啟前一周開始報名,有意願參加的獄友們請注意本屆開始實施的新版報名條件:
1,半年內必須至少提交過兩篇符合規定的【當月關鍵詞】的作業,且每月祗計算一次(即至少要寫兩個月的關鍵詞作業)。【半年】指本屆活動正式開啟報名之月份之前的六個月。也就是自2024年9月至2025年2月這6個月內,提交過至少兩篇符合要求的關鍵詞短篇文章,連載、活動、私文均不在計算範圍內。
2,【讀者限定】讀者報名參與,可不限於【寫兩個月】關鍵詞,即可以在同一個月內提交兩篇【當月關鍵詞】,但關鍵詞不可重複。其它條件同第一條。
活動說明》》
根據命題自由創作短篇小說/散文,創作完成後交由管理員發佈,由大家來猜測該篇文章作者,最後依照被猜出人數進行勝負判定。
勝負依據數將根據實際參與人數進行劃定。
活動報名時間:即日起至2025年2月28日全天
活動作品提交時間:自命題公佈之日起至2025年3月30日全天
提交作品必須先行報名。
本期命題》》(報名結束後另行公佈)
報名及交稿須知》》
①參與本活動需要事先報名,報名請直接在本公告下留言。報名留言格式:
報名:【X招】○○○(群內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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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活動全部結束之前請不要將作品另外發佈,喜歡自爆身份(群內戲精除外)的作者不適合參與這個活動。
③報了名卻沒有完成作品的參加者會因欺騙獄友感情而受到懲罰。
④祗有滿足每月任務要求(至少1500字,完整完結)的活動作品可以替代作業。
⑤祗有在本群提交過至少兩篇每月關鍵詞任務作業(不含二創,不含連載和私文,哪怕寫的是關鍵詞)的成員可以參與活動創作。
⑥所有成員均可以參與猜測和投票,但祗有報名參與活動的成員之投票會被計票。
最終投票》》
本屆假面舞會依舊開啟人氣投票,投票將在所有作品提交完畢之後適時開啟,所有成員均可以參與投票,投出你心目中你最喜歡/覺得完成度最高的作品。
勝負判定》》(根據具體報名人數確定後公佈)
全勝:無人猜出
大勝:(根據具體報名人數確定後公佈)
險勝:(根據具體報名人數確定後公佈)
失敗:(根據具體報名人數確定後公佈)
全敗:投票的人全猜對了(可額外獲得雷獄卒心疼一秒鐘)
活動獎品》》
歡迎各位成員提供獎池獎品,有意者私聊【獄卒】雷七郎。獎品提供皆為自願,禁止以現金作為獎品,也請不要虛假提供獎品。
大獎(全勝+人氣投票第一):
【獄卒】雷七郎提供的圖書盲盒一份+勝者獎池任選其一。
若無人獲得大獎,則該盲盒獎品進入勝者獎池。
勝者獎池:
優先選擇權排序:(A→B→C)
A,被猜出數量(以數量小者為勝)
B,總被猜測數量(多→少)
C,人氣投票數(前兩項皆相等時,人氣投票數高的一方優先,若投票數也相等,由管理員聯繫相應成員玩猜拳)
獎池: (隨時更新)
1,小說《明日傳奇》(由【十二招】飛龍 提供)
2,遊戲《耻辱1》+《耻辱2》的CDKEY(由【十招】凰 提供)
3,為你的活動文畫一張黑白插圖(由【一招】魘 提供)
4,一個斑海豹公益掛件(款式自選)(由【十一招】星雲 提供)
5,遊戲《米塔》CDKEY(由【十二招】庸某人 提供)
6,书评(要求万字以内的,除恐怖悬疑灵异推理等吓人类型的文)(由【獄卒】甄栩瑤 提供)
7,作词(可文改词、oc曲等)(要求同上)(由【獄卒】甄栩瑤 提供)
8,填词(同上,需要提供曲)(由【獄卒】甄栩瑤 提供)
9,时间管理小讲堂/习惯陪跑(2選1)(由【獄卒】甄栩瑤 提供)
10,书评教学(由【獄卒】甄栩瑤 提供)
11,一套寫作與閱讀主題書籤(由【十二招】隱刀 提供)
12,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文创“家里有矿”标本盲盒(由【十一招】星雲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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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定制双人半身像(45天内完成)(由【读者】迷宫 提供)
失敗懲罰》》(由敗者自選其一接受懲罰)
①下個月作業雙倍(無法完成按照未完成任務處理)
↑報名未交祗能選擇此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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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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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魘
【二招】
【三招】
【四招】
【五招】
【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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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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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高以讕、伊西多
【其他】
+展开
关键词:水
作者:魇
评论:笑语
黄昏时分,楠多站在家里,凝视着挂在墙上的猎刀。这把刀有着被略显陈旧的布条缠绕的刀柄,握把前有个小豁口的刀锋,没有刀铛,也没有刀鞘,更没有一处纹章或装饰用的花纹。总的来讲,这是一把看起来不错的刀,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楠多无比渴望得到它。
据说在二百多年前——也就是战火烧遍世界的时候,楠多的祖先,带领着家人逃到了这里。他发现这儿是大片戈壁沙滩中的唯一绿洲,中心那眼泉水似乎永远不会干涸。在详细考察了周围的情况之后,他决定在此定居。不久之后,楠多的祖先在蜥蜴的爪印便发现了一个晕倒的士兵,祖先救了他,给他水和食物,士兵却趁着夜色带着救命恩人一家积攒的口粮逃走了。天亮之后,祖先循着脚印找到了士兵的尸体——他全身发黑,脚边躺着一只被踩碎了一半的沙蝎。祖先带走了自家的口粮,也带走了士兵的刀。如今,这把刀挂在楠多家的墙壁上,它象征着这个家族的宽容与善良,也昭示着这片沙漠对于他们的恩赐。
楠多满十一岁了,他认为自己可以配得上它——也许体力方面差一点,但智慧足以补齐这个短板——但他的母亲不这样认为,她蛮横地夺走了刀子,把它挂回到墙上。
正当楠多还在思考时,屋外响起了交谈声。他把头从窗户里探出去,在被骆驼和栅栏隔开的空隙中看到了母亲的背影,又在那个背影旁边看到了“油舌”杰克。
“夫人,您看看这个吧。”杰克说道,“只要五个铜币,我保证,物超所值。”
楠多不禁走出了房门,他看到母亲似乎在犹豫,但他真的很想看看杰克的新玩意。“油舌”一向都是这样,消失很久之后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一个新故事出现。楠多很快就注意到杰克手里的箱子了——说是箱子,似乎有些高抬它,那只是几块破烂木板胡乱钉起来的一个匣子形状的长方体,边缘处还支出了几根正在往下滴水的稻草。它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但又充满了诱惑力。
“你看,你的孩子也很好奇。”杰克说,对着楠多眨了一下右眼。
楠多在母亲的注视中站得笔直,他并不想在母亲面前表露出这份心思。然后他听到母亲谨慎地开了口:“好吧,五个铜币,但如果我认为不值得的话,你需要退给我四个,或者让我拿一些箱子里的东西。”
“夫人,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退钱。”杰克说。“我保证。”
楠多迎着沙漠中晚霞的颜色,看到杰克蓬乱胡子下面露出了泛黄的牙齿,大概是母亲点了头,杰克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打开了勉强可以被称之为箱盖的东西。
一股寒气冲到了楠多脸上,他看到那箱子里的东西一闪一闪的,但似乎又不存在——他能看到箱子底部的棉絮和稻草,它们被什么东西隔开了,而楠多搞不懂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楠多听到母亲很轻地抽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过是一块冰而已,在这里可能算罕见一点。”她说,“可我是去过冰糕厂的。”
“夫人,夫人。”杰克急急忙忙地说,“这确实是一块冰,如您所见,但冰糕厂的冰可不能跟它相提并论。”
楠多看到母亲抱起了双臂,杰克则把箱子盖子合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夫人,您是知道的,二百多年前,遍地都在打仗。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被迫四处逃窜,很多人来不及逃跑就被炸死了,而挑唆人们互相开打的人呢,他们建了一艘大船,全都搬到了船上。
说是一艘船,实际上,那是一支由一艘巨大的船和很多艘小船组成的舰队。小船的“小”是相对大船而言的,如果它们有一艘单独停靠在海岸边,你会发现,我们要头顶着脚地躺下一百多个人,才能从船头够到船尾。至于那艘大船,如果把它掏空,它可以装下所有的小船。小船来来往往,给大船送去那些人需要的奇珍异果、淡水粮食,带走一些被大船上人嫌弃的奴仆,又补充一些新的。至于珠宝黄金,那些东西早就被带上船了,那些挑起战争的人不会给陆地留下任何一点点财产。他们只会收割,不会播种。
是的,夫人,大家都知道这个传说。人们纷纷逃离自己的家乡,跑到原本贫瘠的地方去躲避战争,所以很多真事也变成了传闻,这件事也不能逃离这样的命运。但我可以确定这是真的,因为,你们亲爱的老杰克,在这次旅行的途中,遇到了一名水手。
打那个人一亮相,我就知道他肯定来历不浅。他戴着白色的帽子,穿着笔挺的衣裤,脚上套着到小腿的长筒靴,气派极了!他走到我在的酒馆里,大声问有没有人愿意做工,一天两枚银币。有人马上站起来问工作的内容是什么,那人回答说是往船上搬东西。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围上去,最终,我和其他三个人被挑中了。
我们跟着那个人去了堆满货物的码头,见到了那艘巨大的船——那个时候我已经认为它足够大了——被惊得呆在原地。那人往我们三人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态度又骄傲又不悦地让我们快点开始搬东西。
我们搬啊,搬啊,有的箱子散发出蔬菜的清香,有的箱子充满了香料的浓郁,还有的箱子里有东西啾啾的叫声,把它放下来时,我发现手上沾了一泡绿色的粘液。就这样搬了五天,我们终于完工了。最后一个我搬运的箱子摸起来冷冰冰的,表面有些水珠,我的手指在箱子底滑来滑去,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它弄上船。你们的老杰克嘴巴很甜,早就讨得了那个水手的欢心,所以在我友好地询问这个箱子里装了什么时,那个人告诉我,这里装的是冰。他看我有些迷惑,笑了笑,一脚踹开了箱子的盖子。
要我说,冰这东西是有魔力的,它会吸引着你去摸它。当我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时,才发现我的手几乎要粘到那上面去了。那真是一块漂亮的东西,透过它能看到箱子底部刻着的花纹,不太清楚,却因为不清楚而更加美丽。
水手被我窘迫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他大发慈悲地给了我一个机会——登上这艘船,跟他一起去那艘大船见见世面,我不仅能见到更多新奇的玩意,还能拿到更多工钱,代价只有远离陆地一段时间。
这不是代价,这是恩赐。我登上了那艘“小船”,跟着水手和其他水手一同冲进了大海。我分辨不清方向,但据说这船一直在向北航行。一开始我还能看到零零星星的陆地,但后来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水是蓝的,天空也是,但分辨它们居然很容易,因为海浪是白颜色的。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时候,海水和天空都会被染上金色,那可是好看极了。
可就算再美,看多了也会觉得腻味,毕竟那水、天空和太阳都不及夫人您的容貌,这才是真的百看不厌呢。在我逐渐开始怀念把脚踩在地面上的感觉时,我又看到了新的岛屿。我笑了起来,恨不得要跳一支舞,但我很快又发现,那不是岛,那是船。
那就是那艘大船,亲爱的夫人,你们没见识的老杰克把它当成岛了。它比我见过的沙梁要高出一万倍,大到可以装下我们这片沙漠。船身上装饰的花纹又精致又漂亮,但每一个小花纹都是我们这儿最高的树的一百倍,而随着它离我越来越近,我则看到了那些花纹中更加细小的部分,它们最细微的线条竟然跟我的头发丝一样精妙。它真是太大了,那上面的一排排烟囱像通向天国的台阶,那其中中冒出的烟雾还泛着金光,在大船甲板上面走动的人像阳光下漂浮的灰尘一样微小。那一刻我仿佛一下子灌了半瓶酒,喉咙因为突然窜过的辛辣而清凉,肚子里燃起了一团舒适的小火苗,烤得脑子晕乎乎的,干涸的眼眶里渐渐有了泪水。
我不知道自己呆呆地看了多久,屁股上又挨了几脚,只能赶紧去搬东西。是的,我当然没资格登上那艘大船,只能把东西搬到小艇上。这次我们搬了四天,因为来路中消耗掉了一些食物,而一些可怜的动物被闷死了(它们的尸体丢进了海里)。在搬完最后一箱货物时,我突然发现,那艘大船一直没有动。
我以为大船是为了等待我们的货物才抛了锚,得知我这个想法后,水手哈哈大笑。他告诉我他们不会等待我们这样卑贱的人,即使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就会挨饿。大船没有动,是因为那上面的人们在观看北极最后一块冰的融化。”
原来我已经到了北极!
水手大发慈悲继续给我解释,北冰洋本来就是一块巨大的冰,但现在融化得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他指给我看,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块不怎么起眼的白色冰块,在海水上晃晃悠悠地飘着。
我大失所望,却又很快地振作起来,这是让大船足以停靠的东西,而我也亲眼见到了!
是的,夫人,这块冰就是那一大块冰中的一部分。你们亲爱的老杰克,没有要工钱,只要了这么一块冰,还把它带到了你们眼前。夫人,这是否值五个铜板?
楠多听得晕晕乎乎的,小船,大船,海水,北极和冰,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许不太值得,你的故事肯定是编造的。但我愿意让步,如果你让楠多摸一摸这块冰,我就把五个铜板都给你。”
杰克看起来有点受伤,不过他很快再次打开了盖子,并把箱子递到楠多面前。
楠多摸到了那块冰,它竟然有些烫。他急急忙忙地缩回手,缓了几秒钟,把手指塞进嘴里,尝到一股咸味。
母亲点了点头,这几乎可以算作逐客令,杰克马上礼貌地道别。在他的身影几乎消失在沙梁边上时,楠多忽然对准那个方向,窜了出去。
楠多远远地坠在杰克后面,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上去,但他已经在这么做了。他跟着杰克绕过好多道沙梁,最后看着他走进一座方形的建筑——那是冰糕厂,他记得母亲带他来过。
楠多蹑手蹑脚走过去,探头向没有闭合的门里看。杰克正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翻着一本杂志,蓝色的海浪在书页上一闪而过,很多大大小小的箱子在他脚边堆着,箱子里渗出来一片片寒气。楠多被激得打了个喷嚏,等他再抬起头时,杰克正在门口看着他。
“这可真不妙啊。”杰克说,露出他的黄色牙齿。“亲爱的楠多,你不会把你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你妈妈的,是不是?”
楠多后退了一步,“我不会说的,杰克。”他说,“但骗人是不对的。”
“当然,你是对的。”杰克说,“只是可怜的老杰克已经没钱喝酒了,看守冰糕厂的仓库没多少钱可拿,所以用故事换一点钱肯定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罪过,是不是?”
“喝酒也是不对的。”楠多一步一步后退。“但我会原谅你。”
“当然,当然。”
楠多认为自己已经退出了足够远的距离,他大喊起来:“骗子!我马上回家喊我妈妈来!”
有什么东西飞到了他脸上,比他想拔腿就跑的念头还快。楠多头晕目眩地倒在地上,迷迷糊糊间感到自己的脖子被狠狠地扼住了,杰克的低语声在他耳边回荡:“骗人是不对的,楠多,这是你告诉我的。”楠多想喊叫,想挥舞并不攥在手里的、祖先传下来的刀子,但一切挣扎都和他的生命一样,在此刻戛然而止了。
PS:这篇算是我比较罕见的“改”出来而不是“写”出来的文,其实某种程度上算是对《百年孤独》开头的一种解构,虽然我一开始是相对恶意的,但改到后来心态就已经是平和的“单纯想讲一个故事”了。
以我现在的水平其实很难判断出这种“改”出来的和之前那种“写”出来的文章哪种更好(或者说都很糟糕),也非常希望大家能够批评指教(鞠躬
+展开一块冰引发的血案可还想哈哈哈哈。
其实是这样的,因为最近对于“老登文学”的审判波及到了马尔克斯,所以我又翻回去看了《百年孤独》,突然间真正意义上共情了乌尔苏拉,并且真的觉得这一家男人其实根本不可能在残酷的生活中拥有小说中那么多的支持和理解,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短篇。
仓库那里算是一种取舍吧,设定上真正的冷库在地下,上面都是一些空箱子之类的包装,温度肯定是可以保证人在里面正常生活的。但如果主角上去就上上下下把环境都看了一整遍,那就不像一个自大的小孩,而是一个真正理智的成年人或者是一个踢门团的玩家了(乐
其实同样的取舍也发生在杰克的故事里,虽然我知道那里应该描绘得波澜壮阔,但因为是老杰克的编造所以又没办法超脱这个角色的见识,就只能尽量从角色角度出发扩大,就也挺难的……
是的,因为我试图以我的角度去想同样的故事开头时,得出的结论不是“男人拥有梦想女人拥有坚强”“家族绵延”等等,而是“无知狂妄必招灾殃”。所以那块有重要意义的冰,在我看来是非常荒诞的存在。
当然我不是在否认《百年孤独》甚至马尔克斯的价值和地位,其实我非常喜欢马尔克斯和他的作品,且我对所谓“登味”作品的态度从来不只有批判。只是单独剥离出故事母题时,要我去处理,我当下会处理成这样而已。所以其实细究起来,我甚至可以算给《百年孤独》写了一篇同人(笑
当然这篇小说本身好不好看,我的技巧如何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其实我也蛮想知道答案的,虽然这个答案我不一定喜欢,这辈子也不一定会得到。
作者:【十二招】周雪之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给亲友家OC写的同人
抵达第23号站点时外面正下着大雪,梅林.斯图尔特的脸被遮挡在斗篷的阴影下,中午的时候他曾短暂停下来,把自己的头发塞进兜帽里,但现在那些头发像毛细血管一样露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镜片在刚才的打斗中掉了一个,因此他几乎是依靠嗅觉保持平衡的。那个长得和他相似的孩子牵着他的手,领着他往哨站的方向走,沿路留下一道血痕,血液几乎是在渗透进积雪的那一刻就冻结了,所以即使是远处的血迹也是鲜红色的。呼啸而过的风闻起来有一股凛冽的气息,混杂着枯木和冻土的气味。这两个人就这样迎着夹杂着雪花和冰渣的大风,向这座曾经的哨站走去。
23号站点的门锁在几乎永不停歇的大雪中生锈,掉落了,因此推开这扇门不需要什么聪明手段,只需要用力推就行,斯图尔特在推门的时候心想自己的肌肉应该断裂了几束,但神经末梢坏死了,他感觉不到痛。转身把门合上的时候他看见了一路走来自己洒下的鲜血,模糊的视野中只有一道鲜红的痕迹,像用刀子在皮肤上划开一道新鲜的伤口,于是雪地血流不止,在失血造成的幻象里斯图尔特总有种雪地因疼痛而抽搐的错觉,尽管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在忍不住发抖。
他把整个身体都靠了上去,才勉强关上这扇锈死的大门,这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斯图尔特靠着门板倒下去,瘫坐在门前。被他带来的孩子只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渗出的血浸透了他的衣物,又和门板冻结在一起,死死粘在上面。孩子看见门上挂着布条,亮晶晶的结冰血块,再看看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走过去安慰他。
于是孩子歪着脑袋,仔细端详着这个将生命再次交还给他的男人,确认斯图尔特还有呼吸后他试探着走上前去,蹲下来,才发现对方左边的眼球已经脱落了,挂在没有镜片的眼镜框里,把眼镜向左扯下去一点。斯图尔特没有力气再把头抬起来了,只好用仅剩的右眼往上翻,充血的眼白留在阴影里,玫红色的眼珠则对上孩子的视线。退行的生命像水一样从他脸上蒸发,斯图尔特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干燥,开裂,但没有血渗出来,他枯草一样的长发则染成了暗红色,与血块纠结在一起,恐怕只能剪掉而再也没法梳开了。
“艾尔梅德......”他呼唤着孩子,声音微不可闻,像苍蝇在嗡嗡地飞,绕着他的灵魂转了一圈又一圈。后者伸出手去想碰一下他的脸,却被他以一种垂死挣扎的疯狂力道握住了手腕,艾尔梅德甚至可以听见屋外呼啸的寒风下自己骨头发出的响声,孩子只感觉很疼,本能地把手往回缩,斯图尔特却借着这股力道试图把上半身往前伸,最后还是被死死粘在了门板上。艾尔梅德只见那张残缺的脸上因为临终的痛苦和恐惧抽搐着,最后扭曲成了一个夸张的笑。斯图尔特不断咳嗽着,吐出喉咙里的淤血,那些发黑的凝胶状物体,顺着下巴流进领子里。
“你恐怕要.......”一阵令人窒息的干涩笑声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斯图尔特好不容易才续上他的话,"在这里关一段日子了。哦,是我挡住了门吗?哈哈,那就吃我的尸体吧,这样你就能出——"
他的遗言被打断了,只剩下一阵呜咽,艾尔梅德毫不客气地咬断了他的喉咙,斯图尔特在死前只来得及把手在冷空气中挥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他远去的生命。在他的大动脉里还剩下一些没有冻结也没有干涸结块的血液,顺着孩子的乳牙流进嘴里,并不滚烫,但好歹还是温热的,艾尔梅德吮吸着父亲的伤口,把这当作饥荒中的最后一餐来享用,又像雪地里跪在地上,吮吸母兽乳房的幼崽。
很快他就没法从斯图尔特的喉咙里吮吸更多血液了,这种天气里人的身体死得比闷热的日子里更快,腐烂本身就是生命的一环,当一具身体被它的主人遗弃,而蛆虫还未接管它,将死亡变得温暖而甜蜜时,剩下的就只有冰冷的死亡。于是艾尔梅德用力从自己的牙印处咬下去,却发现自己咬得太深了,没法将脖子里遍布管道的血肉一口咬下来,只好先吐出来,在伤口的断面处舔舐了几下。
从舌尖传来铁锈的味道,尖锐且酸涩,他小口地啃着父亲留下的血肉,食物在肠胃中蠕动带来的饱腹感驱散了一些寒意。他从斯图尔特身上起身,却发现尸体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不愿意松开。于是艾尔梅德咬断了那几根不放的手指,一边嚼着一边探索起这个废弃的哨站,墙上有一个漆黑的壁炉,他能在旁边找到一盒还能用的火柴,然后在阁楼上找到了一堆木头。外面有很多枯树枝能让他捡,但斯图尔特的尸体已经和门以及身下的地板冻结在了一起,他推不动。
毕竟艾尔梅德还是个孩子,因此他能抱得动的木头也很有限,只能来回上下楼梯,门口那具尸体全都看在眼里,但尸体只是尸体而已。艾尔梅德点燃了壁炉,他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可以将一簇火苗燃成一场火灾,但炉火只是静静地燃烧着,偶尔窜出来烧焦了几根他的头发。艾尔梅德往后挪了挪,然后把两只手伸过去烤火,他的两只手被冻得有些发红,现在正慢慢恢复知觉,变得柔软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炉火前坐了多久,直到他的手举得有些酸痛,才把手放下来,揉搓自己被吹得干燥,粗糙的脸颊,如今他的脸颊有些发烫,伴随着火星爆裂开来,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这些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心。他不知道为什么斯图尔特要带他离开实验室,来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但炉火还亮着,这就够了,不像他的父亲,这个孩子是很容易满足的。
火焰暗下去的时候艾尔梅德听见背后传来些许响动,随后融化了的血腥味开始在密闭空间里弥漫开来,在炙烤下也变得温暖。他没有去理会,直到他想起来该上楼去添一些柴火了,才从地上站起来。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他从视角的余光看见斯图尔特的身体瘫在地上,原先结冰的死血把尸体和空间紧紧冻在一起,现在它们都融化了,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扩散成一片血泊。艾尔梅德去取木材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踩了过去,于是整个哨站里就布满了孩子的血脚印。先前所咽下去的食物已经被消化完了,饥饿与不安又一次回来找他,而充满了空气的血腥味则把这种感觉从肠胃扩张到了肺部。艾尔梅德往炉子里又塞了几根木头,火焰又一次窜了起来,闪烁着,把屋里照得比先前还要亮堂。
他走到尸体面前,踩过血液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那具尸体如今顺势滑倒在地上,仰面躺着,仅剩的那颗眼珠变得很浑浊,远远看过去和充血的眼白连在一起,显现出生肉一样的粉红色。艾尔梅德扯住尸体的双脚,用两只手把它拖到了火炉旁,然后在一边坐下。由于血液的润滑,这件事做起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费力,斯图尔特此时竖着躺在他身边,在火光的映射下,那些血水反射出温暖的光斑。艾尔梅德和尸体并排在血泊里躺下,侧过脑袋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仍然维持着临死前的神情。他顺手把脱落在外面的眼球扯下来,对着火光仔细看了一会,发现离开了整张脸以后,眼睛便不再能显露任何神色了。
咬开最外层坚韧的巩膜之后,凝胶状的内容物就流了出来,却没有什么味道,不带有一丝甜味。他试着去摘下父亲的眼镜戴上,镜框十分滑腻,而且太大了,总是从他的脸上掉下去,他也就没有继续尝试,而是继续把脑袋凑进尸体的颈窝里啃着,将气管、静脉和血管混着为数不多的肉嚼碎了再咽下去。毕竟他是个孩子,还不是一头肉食动物,颈椎对他来说就像一千块的拼图一样是个难题,所以他舔干净骨头缝里的肉以后就把脖子放在了一边。斯图尔特的脑袋支在一根孤零零的颈椎上,每一秒都有折断的迹象,但艾尔梅德每次去看时它还好好待在原位上,连表情都没变过。
这天晚上艾尔梅德头一次感到安心,尽管他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听着火光噼啪作响,以及屋外刮过的呜呜风声,一边哼着歌,他只记得其中一小段旋律,那是在斯图尔特过去心情好的时候教给他的,如今他也哼着这首歌沿着匕首的伤口撕开斯图尔特的腹腔。他把手伸进尸体的衣服下面,摸到了其中一道伤口,任何再用另一只手撑开,直到可以塞进孩子的一个拳头,他把手伸进去,忍着寒冷在里面翻搅,发出隐晦且粘稠的水声。没过多久,他在里面摸到一块光滑的内脏,想抓住它往外扯时却发现他开的口子太小了,只好先把手抽回来,这时孩子的小臂都已经被染红了,他只能遗憾地吮吸着手指上的血,一边在尸体的衣物里摸索着什么。
很快他就在里面找到了一把匕首,在橙红色的火光里闪闪发亮。他先割开了斯图尔特腹部的衣服,随后用它小心地割开最表层的皮肤、脂肪和肌肉,沿着伤口一刀一刀划开,最后才取出了他先前找到的那块内脏,它表面覆盖着一层光滑的薄膜,呈现出深红色。艾尔梅德先是从尖端开始咬下,它不像脖子里的软管那样坚韧,也没有那么有弹性,反而在咬破最表层的薄膜后品尝出某种绵密的质感。他用牙齿将薄膜撕下来,同样咽下肚去,内脏在口腔里被不停翻搅、咀嚼着,唾液间滋生出一股腥甜的味道。很快他就吃完了这块内脏,而且发现自己吃得有点太多了,那些腥甜的生肉堵在喉咙里,让他有一种反胃的感觉。但他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用力咽了几下,毕竟这是他在几英里内唯一的食物。
剩下的时间里他除了往壁炉里添些柴火以外,就是坐在炉火旁,出神地看着跳动的半透明火焰,看它时而跃起时而落下,又或是蹦出几颗火花。斯图尔特被搁置在一边,衣角被火燎了几下,但没有点燃,只是变得焦黑,发出难闻的气味,闻起来有点像实验室里挥发的药剂,再加上烧瓶里沸腾的东西,斯图尔特经常挑出浮在上面的泡沫,然后把塞子塞回去。他努力回忆着这些,却忍不住犯困,不停眨着眼,或许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艾尔梅德枕着尸体干瘪的腹部睡着了,这是他能找到最柔软的地方。
屋外的风刮了一夜,在天色刚亮时逐渐停息,转为不那么锋利和干燥的微风。艾尔梅德醒来时壁炉里的火炭还是热的,正闪烁着红色的光,像正在呼吸一般。他枕着的尸体已经僵硬了,但他仍然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抱着他,将他从梦中唤醒,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正对上了一双玫红色的眼睛。
正蹲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表情木然,正仔细打量着孩子的脸,随后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用温水打湿后将他满脸的血渍擦干净,随后将他抱了起来,艾尔梅德才得以从高出看到尸体的全貌,它如今冷冰冰的仰面躺在地上,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他,残缺的身体血肉模糊,像被咬了好几口后丢弃的奶酪,活人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艾尔梅德想,自己或许不再需要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作伴了。
+展开作者:凰
评论:笑语
菲斯在水滴声中醒来。
管道内没有一丝光线,她身下和背后仍是潮湿坚硬的混凝土,冰冷如她此刻已经冻得发僵的四肢。从头顶指着的方向顺着管道往外走九米是一条水沟,下水口里流下来的雨水都汇聚于此,菲斯就这样听着水坠落在水面的声音、水砸在混凝土上的声音、水滴融合到一起汩汩流动的声音,意识到地面上正在下雨。
黑暗与阴湿的气息包裹着她,她继续躺着试图挪动自己的手臂,感到一阵针扎般的酸麻从每一条神经末端传入大脑,而紧接着,当她能够活动身体撑着墙壁坐起来时,腹中肠胃的蠕动又让她想起自己上一次进食已经是在三十个小时前了。
无论如何,最多只能在这里再待六小时,菲斯想到,掏出怀里的手表摸索起来。下水道中的环境对她而言比常人更加糟糕,过于灵敏的触觉和嗅觉都只会让她被迫躲藏在这个地方的每一秒都越发艰难,而从坏表上指针重量分布的变化来看,她刚刚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饥饿、潮湿、寒冷和睡眠不足,这些都太过折磨肉体与精神,要想改变现状不离开这里是绝对不行的。但是直到入睡前她都还能从各种气味中分辨出两条街以外搜寻队所携带的麻醉弹,现在外界应该快要天亮了,她不能假设他们已经放弃了搜查。
头顶偶尔传来雷鸣般的震动,不过那只是汽车从路面经过时带来的响动,不在菲斯需要警惕的范围内。她在一片漆黑中闭上眼睛,抱起膝盖拉了拉外套尽可能地将自己裹住,然后深深地吸气,将精神全部集中到听觉上,开始安静地倾听。
排除了水声的干扰,气流扰动的声响首先传入耳中。风在地上回旋,从空旷的街道间滑下,进入下水道的空洞里,在拐角处擦出尖锐的叫声,菲斯皱起眉毛无视了鼓膜上细微的疼痛,又专心了几分把这些声音也丢掉,继续追寻人能够发出的声音。
终于,她的努力并非一无所获。在各种噪音里,一个遥远的心跳声鼓动着逐渐靠近,每一次跳动都如同直接落在菲斯自己的心脏上,于是只是在那个人越来越近的过程中,她的心跳便也与这心跳一点点同步了。
怎么会这样?菲斯茫然地向自己发问,下意识睁开眼睛,在看见仍是一片黑暗的空间时便清楚在这里是找不到答案的。她重新把双眼闭紧,继续去听那个在雨中徘徊于街道间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数着,在数到第四百六十七下时猛然停止了计数。
她记得这个频率,这每一次跳动的轻重、心肌收缩与舒张时的声响,还有泵出血液时涌流的声音都让她想起一件事:她是知道这个心跳的,并且曾经就和自己的心跳一样熟悉。
但这是为什么?菲斯又不明白了,这心跳声像某种前奏,从她埋藏于脑海深处的记忆里勾出某个根本不能去回忆的片段。那时天气温暖干燥,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落进房间,正照在地毯上的两个人背后,而她被拥在一个怀抱里,这怀抱没有紧到她无法呼吸,也没有疏离得仿佛只是种礼节,她处在眩晕中还未回过神来,听见抱着她的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菲斯,她随着记忆深处的声音这样默念,感到因为心跳加速引起的耳鸣又开始让世界变得嘈杂。这时什么东西击破水面的动静从管道尽头传来,菲斯瞬间回到了无比警惕的状态,刚一收拢注意去听那个声响,就听见与回忆里别无二致的声音再一次念出了她的名字。
“……菲斯?”是再熟悉不过的音色,却压低了些音量,语气也带上了无法忽视的犹疑,伴随着那已经乱了节奏的心跳,一切都在疯狂地对躲藏着的人敲响警铃。
然而对此刻的菲斯来说,只是这样就足够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起来,弯腰扶住粗糙的墙壁,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期待,向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转过拐角后黑暗变得模糊,光线逐渐照亮了眼前的路,菲斯小心翼翼地避开头顶滴下的水珠,逆着雨水流淌的方向,朝光亮处继续走过去,在几十米外便看见了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下水道入口。
那个心跳声在这影子出现在视线中的同时变得骤然响亮,菲斯遥遥望着不远处的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在就快能看清面容时伸出了手。而与此同时,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撕破了安静的空气,直冲着菲斯射来,她在锁骨下传来刺痛的瞬间总算看清了那身影的脸,也跟着看清了那副复杂到无法理解的神情。
“……妈妈?”菲斯在倒下去的瞬间喃喃道。强效的麻醉药剂迅速剥夺了她的意识,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也感受不到了,却在陷入更深的黑暗前依旧听见那心跳声在自己的胸腔中轰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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