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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
橡树叶出生在一个秋天,红艳的叶色顺着枝丫燃向了天际,又在一片夜色中落入寂寂。仿佛预言了红色的血会染红他的黑色长发,连同他的人生一起。
与大部分异族相比,精灵的待遇应该算好一点,与人类相近的外貌让他们有资格被选为侍从,而不是去暗无天日的矿场做苦工或是在生死难料的战场上充当炮灰。
然而这个“一点”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沉重的税负和各式的苛待依旧如影随形,死亡和恐惧依旧无所不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异族都是低等的,可以折辱、可以屠杀,他们与半兽人、矮人并无区别……
父母用村前唯一火红的橡树为他命名,那是泛黄的暮色秋风里唯一一抹亮色,他是他们灰暗人生中唯一能看到的火光。这样的期望对于一个新的生命也许太过沉重,然而在这个残忍又无所寄托的世界里,他的存在就足以是一种慰藉。橡树叶发出一声啼哭,普通得像任何一个精灵一样。
橡树叶离开在一个冬天,刺目的鲜血将皑皑的雪染成红色的冰,又在漫天纷飞的纯白掩盖下归于宁静。好像注定了所有的恨都将被埋葬于坚硬的铠甲下,连同他的爱一起。
精灵的视力很好,好到他在山上能看到冲天的火光,好到他从远处能看到蜿蜒不绝的血迹,好到他透过茫茫的雪能看清人类贵族丑陋的脸。
橡树叶的视力很差,差到他看不清脚下的山路,差到他看不见遮挡前路的树杈,差到他看不到遍地丛生的荆棘杂草。
山路坎坷泥泞寸步难行,树杈勾住了他黑色的长发,杂草绊住了他踉跄的脚步,荆棘划破了他的皮肤,血在寒风中飞快地凝结,像一道无声的泪滴。
他不敢出声,他见过那些以异族的恐惧为乐的士兵,他们会聚成一圈,让异族在其中逃窜,或是骑马追击他们,像追逐林间的鹿,追到了就把他们拴在马后,拖行到他们力竭而死。
他只能祈祷,祈祷他们傲慢到根本不记得村子里有多少异族,祈祷他们被屠杀和鲜血的满足蒙蔽了感官,祈祷他们注意不到自己逃离发出的声响。
祈祷脚下的路,通向的并非死亡。
橡树叶归来在一个春天,怒放的花将万物的生机唤醒,却唤不醒死去的灵魂。好像把他和那些死亡永远留在那个无情的雪地里。
叛逃的人类战士,他的挚友死在贵族的游戏中,只因为那是个异族;神秘的人类法师,为了没有继承权的皇子,煽动异族反抗军对抗大王子;异教的精灵信徒,寄托于虚无的神明,献祭同族的生命换取希望……他看着他们,像看着满地怒放的花,在异族的土地里深深扎根下去,狠狠蓬勃绽放。然而他知道,扎得再深,他们也触摸不到那些深埋在雪地下的红冰。只有他知道,那些红冰带着伤痕和废墟一点点爬上他的发尾,染红他的发梢,将墨色的黑变成放肆的红。
橡树叶站在春天的花海中,在缤纷的颜色里是唯一深色的橡树,他红色的长发开始成为异族依赖的旗帜,成为他们拉拢的对象,成为最特殊的一位精灵,大家嘴里的“那个精灵”。
橡树叶获胜在一个夏天,滔天的火将所有的爱恨都焚尽,又在整片大地上蔓延。好像那个秋天,那对夫妇希冀的火苗终于顽强地盛放,迸发出蓬勃的热度将一切都变成薪柴,攀上旌旗,攀上刀尖,攀上城墙。最终攀上天光,犹如他出生时候的那片黄昏的天光,等待着的却不再是寂寂的黑夜,而是终于带着黎明的色彩。他终于明白,所有人都能救异族,但没有人能救异族。他们有着自己的目的和私心,终究会结成绊住异族的网,他们不愿意异族太弱,也不愿意异族太强。
所以他只能汲取他们的力量,借助他们的手,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把他们抛下。橡树叶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下方烈日般连绵的火,在火中哭嚎的士兵,一如那些亡魂的哭泣,在死亡前崩溃的贵族,一如寒风吹动树杈的呼啸。
那片火红的橡树林,那是他最初的起点,也是他最终的归宿。是他名字的来源,也是他无数次梦回的地方。
他走向那片火红的橡树林,走向自己的胜利,和用生命许下的红。
+展开我应该感到快乐的。
当妈妈和我说我要去伯父家的时候、当姐姐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上初春女高的时候、当小葵对我说“谢谢你”的时候、当《六等星之梦》带来的闪耀终于结束的时候,我应该感觉这也是我的梦想的。我一直很喜欢伯父家,六年前的记忆被我一直珍藏;也正是因为伯父和姐姐,我才能进入初春女高,而成为一个校园偶像曾经也是我的梦想;小葵让我有了一个机会接近这个梦想,所以我应该感到快乐的。
但浪潮已经褪去,火花已经熄灭。演出结束了,台上台下各自分开,一时的兴趣后一切重归于常,我看到的好像只剩下空无一物的沙滩和飘忽不定的灰烬。这梦想后面有多少争吵和不甘啊,它不是粉色的,却又不能自作多情地将其称呼为一种“困难”。万事万物谁不会遇到这种困难呢?
所以我应该把它也当作我的梦吗?我应该欣喜吗?像是舞台上所见的所有人一样讴歌这一切,说“不是这一切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吗?还是懊悔?可我又为什么要懊悔呢?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一切仿佛都只是一个空洞。
堇望着阴沉沉的窗外,感到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如同外界的阴云一样积郁而下,以至于自己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一样。将一张纸张的边缘揉皱又展开时,她看见了原本平整的边框凸起的尖锐的折痕。
不,神奈堇,你只是还没下决心而已,你只是太容易被其他人影响,但他们和你没关系,不要再想他们了。不舒服也许也只是气压太低,自己有点呼吸不顺,也不要再想它了。
其实堇很喜欢这种做断言的方式。当思绪变得混乱,这种快刀斩乱麻的做法总能够解决自己内心的纷争,将自己重新拉回现实之中。可现实,啊……现实,堇的灵丹妙药,反而在这“现实”里失灵了。
说到现实,其实一切也都很简单了。《六等星之梦》的表演后,堇仿佛突然间变成了学校里的明星,当葵为堆积成山的本子苦恼的时候,堇其实也面对着一样的问题。当她打发走围在葵旁边的那群同学的时候,甚至感到一阵难以言说,轻微却确确实实的自豪。是啊,我或许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这选择权在自己手上。更何况,也不是谁都可以站在小葵的那一边为她思考的!也许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应该是这样的。
是吗?
也许是吧,在这种自豪之下,堇几近有些忘乎所以了。闲暇时间,她总得拿手机在网上搜搜自己的姓名,偶尔会想象自己被好评包围的样子微笑起来,虽然旁人看起来肯定傻傻的,但也没有什么旁人。哦,这一切当然是私底下进行的。如果被小绘发现,这应该会被她开玩笑般地叫做“自搜癖”,但她可不是那么自我中心的人。毕竟那是好多人努力过的结果啊,堇在搜索的时候想到,“初春系”的前辈们、小绘、小葵、表演的时候在场下支持的人们,当然,也会有自己的一份,当然值得得到更多的夸赞。当然,她也多多少少希望,这里面也会有对她的夸赞,这是一份在演出后重燃的细微热情,一点小小的私心,堇想到,只是一点点小小的私心。
然后展现在她面前的,就是葵曾见过的现实一角。所谓“现实的一角”听起来像是夕子的说法,诚然如此。暑假之前她试着去问了问夕子,但夕子似乎不以为意。问起怎么对待,只说了一句“我会处理”。但堇并没有立刻离开,这让夕子仿佛忘记了什么一样思考起来,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
“也不要把这种东西当作‘现实的’,把你们的梦想就当作什么很幼稚的东西。我们所见的和他们所见的都只是广博世界的一个角落。嗯……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很会安慰人的人,我更喜欢去解决问题。”
她看着问起“怎么解决”的堇,却如同卖关子一样露出了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
“这倒不用你来操心了——虽然不是很相配,就当我个人的答谢吧。对于……算了,不要在意。”
堇有时希望自己能够像她所见的那个绘野泽前辈那样,能够将一些东西冷淡对待,这样或许她就不必像这样胡思乱想——更重要的是,那意味着她也不用把她的所见一定定义成那种矫揉造作的“现实”,仿佛这样做就能够将其视作是平常之物,就能用漫溢于这种所谓“现实就是这样”中的平庸抹去所有曾存在过的伤痛,将四处激荡的悲伤挡在外面。
我应该把那时看到的评价比作外面阴沉的天空吗?或许大家都会这么做的。而……唉,我应该承认,或许我就是看见了那些评价而感到很难受吧。可是,凭什么呢?想到这里,堇感到鼻子一酸,连忙打定决心不要再想下去了。
正好,手机消息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她们和前辈训练时建立起来的聊天群。刚刚的一切想法,只是在聊天中的有感而发吧,堇想要说服自己。葵这几天提到了入部的事情,正想着说要和小田前辈或者绘野泽前辈在活动室碰面。不过考虑到外面一片昏暗,电视里不停播出着台风将至的消息,这个兴致勃勃的提议不得不被打断。而也许自己会胡思乱想,也只是因为自己在等待绘野泽前辈的回复吧。如果自己在活动室,或许就不会有这个空闲去思考了吧。堇重新把那张纸展平,那是自己的入部申请。夕子在群里只是说先把照片拍过来,等到开学了再把正式的申请补上,语气仍然相当平淡。堇竟然又发现自己开始想起那个视频的事情。
“那么,说到那个视频……”夕子的消息此时来得恰到好处。“我有两件事说。”
群里一时反而无人应答,但是夕子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奇怪。
“虽然我没有找到是谁发出来的,但我猜你们应该都看见了。有一些评价不太理智,对‘初春系’造成了意料之外的麻烦。所以我联系了相关方面,以社长的名义暂时把它下架了。如果给你们造成了什么负面的影响,首先是我没能做好相关预案,先给各位道歉;同时,各位如果遭受了现实的问题,也请向我反应,我来解决。至于那个同学——我可以认为她只是单纯的爱好者,如果你们认识她,请让她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似乎像是漏掉了什么一样,她又补了一句。
“当然,不认识也无所谓。”
堇其实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的,或者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个视频她才如此焦躁不安。虽说夕子嘴里的“切实的麻烦”暂时还没发生在她的生活里,但时时刻刻要向周围人解释“我还没完全入部”又会变得纠缠不清。真麻烦啊,堇有时也觉得,不是小葵想着入部的话,可能自己就不会主动去找绘野泽前辈了。
“第二件事情就有点麻烦了……”夕子继续说着,“虽然这有违我的意愿……但我其实会建议各位不要现在入部。”
底下突然蹦出来四个“为什么”,除了堇和葵之外,甚至爱纪和茜也发出了同样的消息。
“社长和我说,这个视频发出来之后,我们收到的信件突然增多,都快堆成山了,我就抽了点时间出来读了一部分。简单来说,有些粉丝觉得‘初春系’一直没什么消息,却突然爆出了所谓‘复活’的信息,可能在备战下一个竞赛年。毕竟偶像竞赛是从第三学期开始,而我们去年没参加,又让那个黑羽女高拿到出线位,早就让我们这边的粉丝等不及了。但这么一来,对各位来说,‘初春系’就不可能是纯粹的部活了。如果各位的意愿只是来高高兴兴地参与活动,那我想现在的情况就不适合各位了。”
“但也不用那么古板嘛。”爱纪的聊天框紧随其后,“我还以为伟大的小夕会觉得区区黑羽女高是轻松拿下的东西呢。有小茜和小夕,说不定小孩们玩玩打打,无意间就打过了呢?担心归担心,也不用这么冷漠吧?”
夕子沉默了有一会。
“再说了,也不能马上就说小孩们的目的就是‘来玩玩’吧?我们的目的是把‘高兴地玩’和‘做出成绩’想办法做出一个二合一的方案啊?”
“我觉得爱纪前辈说得对。我也想在‘初春系’实现我的梦想,所以我才说要入部的。我也相信,前辈们来做偶像,也是因为有自己的梦想,所以我希望绘野泽前辈能够相信我。”这时葵也附和起爱纪的话,而且,堇突然发现,在那个视频出现之后,她竟显得坚定了许多,反而现在衬得没有打字的堇相当摇摆。
气氛莫名其妙地变得极其尴尬。
“会失败的哦。”
夕子只发出了短短的一句话,于是彻底没有人能回她了,聊天群里陷入沉寂之中。还是爱纪先打破了沉默。
“小夕总是在这种地方相当谨慎呢。但这么说也稍微有点太过悲观了啦……”
“完全不悲观,爱纪,你我都很清楚粉丝过分的期待都带来过什么。”
“那也不是给小孩说的,有点过界了。再说了,那也和我们会不会失败没关系,我还以为你下一句话会说‘我们完全不担心这些’呢。”
又开始了,这种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的吵架。
“正相反,我很担心。”夕子似乎丝毫不打算退让,“‘初春系’一直以来屹立不倒的依靠已经没有了。只靠我们几个带上小孩在那里拼命只是一种不负责任。哪怕不考虑粉丝的想法,如果我们不能在第一轮比赛里打过黑羽女高,出不了线,那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谈什么梦想都毫无意义。”
“哪怕我完全不在意这些都不可以吗?”葵也加入了进来,“对我来说,哪怕仅仅只是站在舞台上,就已经实现了我的梦想了,即使是这样也不行吗?”
后面还加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如果我们不是在这里,不是‘初春系’,对面也不是黑羽女高,那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但是很不幸的事情是,有些东西不是我们一群高中生就能决定的。哪怕这时候你们觉得这样可以接受,很久之后你们也会后悔的。它没法向你允诺什么,我们只能自己去争取。”
所以我就要担负起完全不属于我的东西吗?
“我相信,不仅仅是我,小堇也不会觉得自己一定要去拿奖什么的。而且我们也不是最后的部员,所以我们也可以只是先入部的,无论是什么训练我们都可以接受……”
但,仿佛……
这些事情和我毫无关系,这庞大的空洞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绘野泽前辈这么说了,”堇发出这句话的时候,感受到自己的手指仿佛在颤抖,“那我就不会入部了。”
手指触及“发送”键时,堇却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一切郁结于心的东西都已经倾泻而出,下一个想法,也已经回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正轨。即使天气并不允许自己出去,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总有事情可做。暑假作业虽然不急,也总得早点做完;小绘虽然还没醒,但或许可以和她聊聊最近的趣事;手机里躺着的美妆视频,自己虽然早就打定决心看完,却总是拖沓,到现在恐怕也只是开了个头……在繁杂的选择中,堇连放在角落书架上的漫画都想到了,即使自己将它们一本本重温一遍,今天恐怕也能过个七七八八了。外面下着大雨的时候自己可以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看漫画,如果自己愿意,或许旁边还可以有一杯饮料,这可是一种享受,即使普通,却也是自己曾想过的一种选择。
想到这里,堇也就没什么好再想的了。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堇将冰箱里的面包拿出来烤了两片,趁着面包机的倒时回到房间,将作业和漫画搬到了自己的桌上。即使消息框里早就被不断弹出的消息占领,她也一眼都不看,一切都带着一种好像赌气一样的冲劲。而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一切如常,堇甚至觉得这么过才是应当的样态,直到那股冲劲仿佛被消磨一般渐渐消失,好像只是自己在某道题上遇到了一些困难,堇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似乎从这里开始,一切就变得有点不对。虽然那道题马上就被解决掉了,堇却没有从那种莫名的感觉中解脱出来,到最后终于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下去了,此时余留下来的,却变得清晰起来,以至于堇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是什么。只有一阵后悔,接近一种负罪感。
因为一个学期里所有的努力,自己在喜悦中的欢笑,现在居然还要把它看作是一种负担,丢掉的时候还要感到欣喜,仿佛那种“正常”是自己想要的,好像从自己在家庭餐厅里看见茜和夕子吵架时就应该如此了。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堇完全被这一切搞糊涂了,只是颓然倒在床上。而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所应对这一切的法宝,原来也只是这么无力的东西。可她再次打开屏幕的时候,却在消息提示框下看见了几个未接电话的通知,那是妈妈打过来的。再把电话拨回去的时候,堇才想到,原来虽然偶有交流,但电话却好久都没有打过了。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可是话说出来,却总感觉事与愿违。
“喂,早上好啊,妈妈——平常都是发消息的,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跨国电话好贵的哦。”
“毕竟你们都放假了嘛,时间多一点,毕竟平常打电话总怕麻烦到你。再说了,我可不缺这点钱,你什么时候想打电话也可以打过来,我知道我们的宝贝女儿在心疼妈妈了。”
“才没有。”虽然电话对面的妈妈看不见,但堇还是小脾气一样将头甩到一边,脸上却早早已经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但是说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说呢?发消息我总会回的嘛。”
“当然是打电话过来祝贺我们的小偶像啦,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呢,但你伯父把那个视频发给我了哦,挺可爱的嘛。”
“这,这哪有……偶像部的前辈……学姐们帮了我不少忙的。”
“那毕竟也是你一直念叨的东西嘛。但我看那个视频演得还挺好的啊,怎么好像找不到了?”
“出了点问题下架了。”
堇不甘就这样把恶评的事情告诉妈妈,其实也是不敢把这件事就这么说出来。当然,她也很清楚,这样说来,妈妈也就不会刨根问底了。母女中间总是有点小默契的。
“心里不高兴吗?”
“才不是。”
“听你说话好像没精打采的,遇到问题了?”
“啊……我其实放弃进偶像部了,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有不愉快吗?我听你说好像那些学姐都还不错啊?”
“我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了吧?别再说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堇有点自责地揉着头发。
“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心情不好嘛。能自己解决吗?”
“行。”
“那我就不担心了,我知道你可以解决的。只是如果压力大到有点承受不住,再来找妈妈也可以,我一直在嘛。”
更让堇感到自责的,是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你离我这么远又帮的了什么呢”。
“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个学姐是当地事务所的社长女儿,刚上学的时候我就看到她和部长有点什么矛盾,加上高三的学姐和高二的学姐也有矛盾,我感觉扯进了好多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所以不太舒服。不过说起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啊?感觉又想要一个好的环境又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要太多了吧?”
我不是有意有发脾气的想法,原谅我。堇想着,虽然那只是一个想法。
“这样啊……那有不想去的想法也很正常嘛,等矛盾解决了再去也不迟啊,不是你的错。”
“其实解决得也差不多了,高二那群人之前找过我,但我拒绝了她们,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高三那群人好像也自己消化掉了。”
“哦哦,那你有功劳啊,高三的学姐们知不知道?”
“我没和她们说。”
“那也是你的功劳嘛。那既然矛盾都解决了,为什么还是没加呢?”
“社长女儿和我说我们要打那个黑羽女高,她说好像赢不了,觉得这样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我听着觉得挺不爽的,就没加。算是第二个原因吧。”
“可是她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吧?这算是大人的事情,最好去问问大人,你认识那个社长的话,可以去问问社长嘛。你们有的时候把困难夸大了,这可不好。”
“可是她毕竟在准备那个节目的时候出了最大的力……老实说,虽然她性格好像挺不好的,但是她好像真的很有能力,反正我挺信任她的。她说暂时最好不要入部,我觉得这个时候再去坚持,显得我好像有点不太看得懂气氛——虽然也有同学坚持啦,我不是在说她们……”
“别的我们都不提,你想不想?”
堇突然有点犹豫了。
“想是想啦,但是你想,毕竟学姐都这么说了,就好像你那边老板发话了一样,就……”
“我有个建议,你听不听?”
“你说吧。”
“你如果想,就去干吧。妈妈了解你——你又不在乎得不得奖,又不在乎赢不赢,那是你喜欢的事情,妈妈绝对不拦着你。”
“但是这么一来,感觉有点对不起学姐,你知道嘛,就是……”
“哎呀,你那个学姐也是太小了犯傻,部里有了新人是给你们那个社长帮忙,难道她不高兴吗?大人和你们想的东西不一样,所以你们就尽情干你们的事就完了。小绘不怎么考虑这些事情,有的时候学学你姐姐倒也没错。”
堇的嘴巴撅了起来,“这时候又想起她好了……”
“这么说嘛。怎么样?反正开学再说的事情,你想通了总有机会的。”
听到堇这边半天没有反应,那边也等待了一会。
“还有一些想法吗?”
“我如果实话说,不要批评我哦?”
“你说呗,我什么时候因为这个批评过你?”
“唉……我好讨厌我这样。如果是梦想的话,本来好好地去追梦,不后悔就行了啊?但我现在又在这里思来想去的,感觉就像谈价一样,我为什么要谈成本啊?”
此话一出,堇就感觉自己的眼泪好像要往外涌,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实话说,这确实是妈妈对不起你。”
“千万不要这么说……”
“堇,妈妈能力不够,太早让你看到太多不符合你这时候该看的东西了。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很多时候你就是太懂事了,你知道吗?孩子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让周围的人高兴的,孩子顺从一下自己的想法,有的时候犯错了,那又怎样呢?很多事情和你可以没关系的。”
“那……我该怎么办?”
“要我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别想怎么办。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你想做,肯定能找到办法的。而且你周围的人都会支持你的。所以你就顺着自己的想法去试试看,怎么样?说不定你就出名了呢,像那个谁,谁来着……”
“市野雫。”
“哦,对对,就那个孩子。也别想会不会这样,这种事情谁能打包票?就算你打定决心要去想,成本这种事情大人也会帮你完成的,找他们帮忙也不丢脸,咱们就试试看,怎么样?”
“好吧。我试试看。”
“心里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但在心中,堇告诉自己她还没有被说服。至于为什么还没有被说服,她却不知道,只是匆匆道别,挂掉了手机,反而感受到从心底涌现出丝丝甜意。
或许是因为自己像是一个乖孩子吧,一直都是的。
堇不是一个会自夸的人,如果突然问她会为什么感到自豪,她反而不会马上给你答案。所谓乖巧,可能也只是一种正常的事情,说不上多优秀。不过若说有一个答案的话,那可能是某种细致而耐心的观察力吧。虽然在打电话之前,她就不打算再去看手机里的信息了,但挂掉电话,放下手机前,她还是留心看了看屏幕——看来自制力好像也不是很强,似乎让自己不能自考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奇怪的地方反而是,消息框并不如她所想象的那样满满当当,其中反而私聊占了大头,原先吵吵嚷嚷的群聊竟沉寂下来。而前辈们发来的消息,虽然措辞上大同小异,但都问着同样的问题:
“你和樱宫同学怎么都不说话了?”
小葵?
当自己打开和葵的聊天框时,却只看到她发来一条没头没脑,却因为这个显得诡异的消息——“小堇……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是怎么回事啊?堇正打着“怎么了”,却在翻问号的时候冷不丁看见了消息框弹了一下,吓了一跳。更让她感到摸不着头脑的是,出现的语句却是一句“你好”。
“是堇同学吗?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姓——我是葵的妈妈。你知道那孩子去哪里了吗?她什么也没和我们说就离开了家……”
什么?
接下来的一切对堇来说都发生得很快——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电车上了,连葵的妈妈的消息都没有回。身上也只带了自己出门时从门旁带上的背包。再次看见这扇门时,堇突然想起来:上次来到这里,似乎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可堇没时间感叹时间的流逝,只是仔仔细细地搜寻着那时的记忆。那时去沙滩的路上,她顺着葵的指向,也只是匆匆地一瞥。而今却好像受到了指引一样,打定了眼前的这木门就是葵的家。于是她不顾羞怯和疲惫,抬手就向大门敲去,葵的妈妈打开门时,只看见堇在门前大口喘着气,左手撑在膝盖上,但右手仍然保持着向前伸起,做着敲门的动作。而当葵的妈妈好不容易将堇带进屋子里,正准备回头关门时,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孩子他爸?”
“小葵有消息吗?我本来还想再快点,结果差点给警察拦下来。”
“她把手机也留在家里了,人也不在沙滩上……唉,外面马上要下雨了,这可怎么办……”
“不能再等了!苑华,准备姜汤和衣物,把浴室的水放出来,我先去一趟派出所,看看监控总能有点帮助的……唔,那是?”
“小葵的朋友,听说小葵不见了立刻就赶过来了。”
“我也要去!”堇在屋里的沙发上喘上气来,“我知道一些小葵可能会去的地方,请让我也帮忙!”
“这个天气怎么能让孩子出去呢,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把她经常去的地方发我一份就可以了,如果没有找到她,我就自己开车去。苑华,拿件外套来!”
偶然的相遇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壮实的男人几乎是把那件外套从葵的妈妈手里夺过来的。而他的左手揪住外套领子的同时,右腿就已经蹬地而出。而葵的妈妈虽然着急,却也听从着丈夫的吩咐,对堇说了一声“招待不周”就向厨房跑去。客厅里一时只剩下堇一个人。
可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的话……
堇向厨房那边张望了一下,葵的妈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在客厅里走了好几个来回,却还是没有坐回沙发上。安心的是,厨房里的嘈杂声并没有因为她的想法停下来。最终,她还是蹑手蹑脚穿过了客厅,在门前换好了鞋。将手放在门把上时,她仍感到一阵踌躇,像是会被把手烫着一样,迟迟不能用力。
“那个,同学?你有和家里人打电话吗?”
葵的妈妈从厨房里传出的声音把堇吓了一跳,堇好像被吓了一跳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唔……出发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没事的。”
或许不算是说谎吧,自己只要不出什么问题或许就可以了……堇没有时间感到说谎的负罪。希望阿姨也不要因为自己的擅自离开感到困扰。堇这么想着,轻轻打开了门。
这相当任性啊,走下楼梯的时候,她这么想着,听到背后房门的一声轻响,吓得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直到快跑出那条街才敢停下来。你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呢,甚至还让自己遇险,神奈堇啊神奈堇,你这个人完全没什么成长啊。
但无论如何,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葵的爸爸已经开车离开,虽然即使他在,恐怕也会把自己赶回去吧。可自己只有两条腿,就算能坐电车,又怎么知道去哪下车呢?
电车,电车……难道是学校吗?
堇自己也没有那个信心说“一定就是学校”,否则她现在可能已经和葵的爸爸一起到那里了。不过既然说一个人静一静,又不在沙滩上,以堇的了解,也就只剩下学校了。
小葵,一定不要冲动啊……即使不在学校,我也会继续找下去的。即使台风来了也……
天空更加阴沉了,隐隐间已经有声响传来,好像旅行箱和地面的摩擦声被放大了好几倍,但离得太远,只剩下隆隆的轰响。向小绘补发了消息之后,堇终于能够放心地抬起头来。此时的电车窗外,已经如同夜晚一样点起灯来,连电车上的灯也亮着。电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外面的街道上也只是一片寂静,即使是平常可以看见的飞鸟,此刻也隐匿了起来。不同于电车里平静的空气,窗外狂躁的风摇着玻璃,不停地发出着哐当哐当的声响。走下站台的时候,堇跑得太急,小腿狠狠地撞在站台的座位上。但顾不上疼痛,甚至来不及认识到外面的天气暗得让人看不见周围,堇还是跑出车站,顺着坡道向上跑去。
跑上坡道,翻进学校的过程,对一般的学生来说或许显得有点艰辛,但对堇来说却如同家常便饭。虽然翻校门这事堇没做过,而且跳起来的时候仍发现自己带着站台那里的疼痛。走廊上的一切已经变得相当模糊,顺着被胶带贴成米字的窗户和锁闭的教室拉门,堇从楼梯这头向那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只看见一条光柱被黑暗逐渐淹没,也不敢继续走下去,只能一层层拾级而上。直到熟悉的,通往天台的楼道,也没有看到葵的身影。但天台的门,因为疏忽,似乎并没有锁上,而是被强风扯开,在墙边哗啦啦地打着。也许,是天台?堇从背包里探出一把伞来,扶着扶手走上天台,而葵就在那里,正背过身看着外面灯光汇聚成的点阵。
堇虽松了一口气,但却感到心里一阵发毛,并且不同于在底下所感受到的那种恐惧。如同不像堇找到葵,倒像是葵一直在这里等着堇。大雨还没有落下,但暴风已经急先锋一样提前赶到这里。葵的衣角,就在风中翻飞着,连带着她并不长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肆意的轨迹,那是狂风的轨迹。但在这种狂风下,葵却仍只是在那里站着,仿佛这肆虐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此时堇才知道,自己所恐惧的,正是这种四处漫溢的无关感。她想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该发消息给葵的父母这件事都忘记了。
“小葵?”
最后响起的,只有轻轻的一声呼喊。
葵转过头的动作显得有点滞后,转身的动作也跟着慢了半拍,右手还紧紧抓着天台边缘高高的栏杆。她的眼神混杂了惊讶、喜悦、哀愁、痛苦——还有一丝古怪的恐惧,让堇想起在沙滩上的那次谈话。回话只有答非所问的“对不起”,葵仍然呆在那里,虽然双眼似乎看向了堇的方向,却让堇感到她并非看向自己,那眼神里的活力,似乎在她们之间就被狂风吹走了。
“小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明明我等会自己回去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大家都很担心你哦?暴雨马上要来了,你先和我到楼道里来,剩下的事情我们等会再说,好不好?”
堇举着的伞被风的浪潮冲得来回摇摆着,但仍然向着葵伸了过去。
“先不要过来!”
堇认识这样的情感爆发,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但那把坚定的伞,也没有被轻易地收回来。
“至少先打一把伞吧……这样很危险啊!”
“我没事的……”葵却只是喃喃着放开了握住栏杆的手,没有依靠的小小身躯,似乎已经很难在地板上站稳,但她向前的方向却并不是堇的方向,而是平行于栏杆来回走着。
“小堇,听听我的故事吧?”
堇沉默着,等着葵的话。
“我呢,其实在沙滩上撒了一个谎。”葵一边走着,一边盯着天台灰色的地砖。“其实那个朋友,根本不存在的。那其实就是我。”
其实是惊讶和理解一半一半。即使猜到了是这样,也会因为没有来由的揣测而难受,反而期望这种简单的借口是不会被拿来掩饰什么的。如果自己早在那个时候就果断地安慰她,如果自己能做到更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呢……在葵充满焦虑地来回走动中,急切也填满了堇的心。
“其实我也知道,周围的人根本不喜欢我。更重要的是,她们也不在乎我,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即使消失了,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我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被关在天台了呢,但是那次不是台风,而是炎热的大太阳天。说来真是奇怪……”
葵凄惨地笑了一下,“和今天反而是完全相反的呢。”
“我曾经也很喜欢这个地方……没有人知晓我的想法,只有空无一人的地方能够容纳我的存在。但我现在也恨这个地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每一次自己失落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还是这里呢?”
雨势最终还是不讲道理地大了起来。伴随着雷声,豆大的雨滴毫不犹豫地拍击这周围的一切,交织成一种混杂的嘶嘶声,将葵的声音生生吃了进去。葵的衣服马上就打湿了,但葵却仍未停下来。
这里应该有一个答案啊,应该有一个的……
“可那也不是你的错!”堇最终还是喊了出来,用能够克服雨声的声音向葵喊着,“小葵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们的表演成功了!”
“成功了吗……”葵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含糊不清,“没有啊……对于粉丝来说,我们也只是替代品而已,甚至是残次品……残次品!我为什么享受成功的快感呢,那是我不相配的啊……”
“那么说的人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绘野泽前辈也说了,那只是没有来由的恶评而已,不是什么粉丝啊?那个视频也只是普通的偷拍视频而已,只要我们从头开始的话,我们就……”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视频!”葵的这声似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那就是中才帆菜美拍的,所以我和她已经绝交了,可是……毕竟我没有出什么力,指责我也可以接受,凭什么去连着小堇和前辈们一起指责,说我们是什么替代的东西……”
“小葵才不是什么替代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力都没出!”堇也激动起来,“就是因为小葵也发着光,我才和小葵一起做这个节目的,小葵也是这首歌的作词、舞台的C位,也收到了同学们的欢迎,所以指责小葵才不是什么‘可以接受’的事情!没有小葵的话,《六等星之梦》根本不会演出,我可能也不会试着去和小葵一起加入‘初春系’,所以小葵也要鼓起勇气,向他们说‘这就是我的东西’,像中才帆那样的人,是夺不走小葵的东西的!”
“那为什么,在绘野泽前辈说‘不想让我们加入’的时候,小堇就退出了?”
“可那也是有别的因素,不是因为我不想和小葵一起……”堇反而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烧,“只是因为我有一些自己的问题……”
“所以我唯独不希望是小堇来找我!一边说着‘我有自己的苦衷’,一边又在我好不容易尝试着做出点什么的时候退缩了,明明之前的中才帆菜美也是这个样子!我问她为什么换掉我的号码牌的时候,她也总会有‘自己的问题’……”
脚下一滑,葵重重摔倒在地上。堇下意识地向前冲去,但刚刚走出天台的门,手上的伞就不再受自己控制,如果自己打湿了,恐怕等会就没办法把小葵带回去吧。也许给小葵的父母带来了麻烦也说不定……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只有小堇过来找到我……我搞不明白啊……所以我也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分不清周围的人对我是好是坏的自己,永远只是在随波逐流的自己……所以我想要有人知道我的想法,但是中才帆明明和我也是这么亲密的,我也明明知道小堇和中才帆一定是不一样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小堇最后也和我分开了怎么办,如果最后我们也像我和中才帆那样怎么办……我想要相信,小堇没有和我一起说服绘野泽前辈,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但我却只是指责小堇,明明最后帮到我的还是小堇……”
“即使这样,也没有问题!”
“诶?”
葵仍躺在地上。
“因为小葵就是小葵,不用变成别人!小葵也可以只看自己喜欢的评论,只找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是我错了,我也可以道歉的——我不会变成中才帆同学的样子,即使我真的变成那个我也讨厌的样子了……”
堇感到一阵哀伤。
“小葵也可以丢掉我,但这是小葵能选的,因为那也不是小葵的错,所以……”
堇向着躺倒在地上的小葵,像是宣示一样喊出来,“即使是小葵一个人,也足够闪闪发光了,小葵一个人就可以是最优秀的偶像!到那个时候,小葵也可以去选择的,所以……”
但那些,都是借口吧。那些没什么作用的温柔。
不能只是说呀……我要干点什么,我不能旁观下去,如果我什么也不干的话,如果不是现在的话……
铁制的伞骨顺着风力敲在地上,如同火石打出火花一样发出碰的一声响,伴随着雷声隆隆,天地间擦亮了一道火焰。当葵的胸膛炽烈地燃烧起来时,她睁开眼睛,首先只感受到暴雨带来的冰冷,模糊了自己的双眼。多么熟悉的发烫到令人感到痛苦的炽热,她在当时想到要推开它,但双手触摸到时,却只感受到一阵温暖。
于是,她看见堇也被暴雨打得透湿,甚而显得有点狼狈,但仍然不顾一切地抱紧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堇如同憋了许久一样将道歉连连倒出,好像葵下一秒就要逃跑一般。“即使是那些完全没什么用的安慰也好,我想要让小葵不那么悲伤……我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只能就这样抱住你——即使是淋雨也好,不要让我就这样待在你的远处,因为我也是……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了,那些安慰也好,我知道小葵是不想要的,但是我,但是我……”
在长久的阴郁中,天台传来葵细弱,但终于解放而出的哭声。
“小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高中以来的所有事情,已经让我完全没办法去思考了。快乐也好,悲伤也好,我完全不知道它们都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那些我熟悉的地方——但我不喜欢,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我也好害怕,害怕未来给我的和我经历的是一样的东西,我又要再经历一遍那些事情……”
“我知道。”堇这时只能紧紧抱住葵。
“小堇……”葵在回应堇的拥抱中,彻底地呜啊一声哭了出来。“我该怎么办?小堇,我该怎么办?这个被你抱着什么也做不了的葵,到底应该怎么应对那些事情?”
“可是这么说,我也……”
“是吗,是这样啊……”
此时,只能去说自己心里的所想了,那不经修饰的东西,那被自己忽视的东西,一直被视作没用的东西,被看作是自己的真心话,被那些看作是说了也没人听的真心话,就应该在这里说出来……
“去生活吧。”
“什么?”
“去生活吧……去生活吧!和我一起!不要只是简单的痛苦或者是快乐,让我们去找到这样的生活里真正影响我们的东西,让我们闪闪发光的东西!即使是面对过去时是生气的,甚至是愤怒的,去表达出来吧!即使是迷茫也好,不知道该怎么做也罢,告诉他们‘我就是这样’,去找那个即使是这样的我们也能包容的生活吧!去……”
堇一阵哽咽
“我们一起去,一起去……”
后半部分淹没在哭泣声中。
堇也不好说雨势是什么时候变小的,也没人说得清她们到底哭了多久。暴雨仍未停歇,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两人不得不相互搀扶着走出天台,却在刚刚越过天台门的时候就已经双双脱力,不得不一起再一次倒在地上,头上的雨水顺着两人在地上交叠的头发汇在一起。
“我说,这么淋了雨回去要感冒的吧……”堇找着自己的口袋,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隐隐有点发热,这下真的要发烧了。
嘛,不过也没关系。
“哦,对了!说到这个的话……用我的电话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唔……怎么不能开机……坏掉了?”
“不会泡水了吧……哦不对,肯定泡水了啊……”
“我的钱包啊——”
回去的路途比想象中难很多啊,堇想到,在学校里好容易休息到有了力气,那时她还没想到路上能有那么倒霉。尤其让人讨厌的是,人的聪明才智总是会发生在事情已经出现之后,所谓“放马后炮”即在于此。伞早就不知道吹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回去的路上两人又淋了一次雨;上了电车才发现沿街商铺已经开了门,早知道就先进去找店员打电话了。说着不要给葵的父母带麻烦过去,结果还是带了很大的麻烦呢。
“话说,小堇的话,最后还是不打算去‘初春系’吗?”
对哦,当时好像光顾着情绪了,好像还真没给一个确切的答案。神奈堇啊神奈堇,你最后还是在说漂亮话呢。
“我吗?其实也还好吧——现在对我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当偶像也算是一种生活的话,我们就一起试试吧。反正……”
此时,天空已经渐渐放晴了。虽然仅仅比起之前的狂风骤雨,只是显得不那么压抑,但这已经足够让人振奋。再往前的话,就是葵的家了呢。自己接下来还是坐反方向的车回去吧……堇一边说着,一边和葵一起走上楼梯,葵的家已经在走廊的另一端了。
堇看到,在这铅白色的天空中,葵终于走在自己前面,穿过走廊,来到门前,回过头来,粲然一笑。
“我会试着像小堇所说的那样去做的。如果能成为最闪亮的偶像,也许这些东西,都可以被坦然地表达出来,我也会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她拉开家门,“在那之前,小堇要等着我哦,在所有的梦想实现之前……那我们先一起休息一下吧?”
“我才不会在前面一直等着小葵,我可一直和你在一起。”
唔,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堇忽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于是反而带着羞愧转身而逃。
第一卷 完
+展开免责:都可以,但其实这只是个第一幕,只是第一幕结束了先放上来,后续再补,争取快点补完,没补完我去开连载(喂,和关键词唯一的联系就是主角有个红毛然后没了(就是这样(目移
警惕红毛控(我不是红毛控
【夜晚,拱顶高悬的宫廷内殿,四面是夸张的荆棘花浮雕。辰·奥古斯丁躺在胡桃木床上,背后用高枕堆起,少女扑在床边哭泣,青年低着头,神色悲伤。】
辰 我这一生无可指摘,必然在帝国史料中留下痕迹,我摄政以来十二年,收西北军权,让草原上的那群野人再度臣服帝国;抗北方罪民于帝国境外,达成了初步的和平平衡;在南方,我则施以教化,派遣总督遥控南洋,让它成为帝国的海洋行省;在国内我发展商业,让国库重新充盈起来;对想要向皇权下手的那群神棍,我至少也打断了他们探进来的爪子;对魔法工会那群顽固的老头子,我至少也撬动了他们固步自封的模式——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比起我的父亲、比起帝国历史中大大小小的皇帝,我总有资格说一句我是个明君,甚至我还给帝国留下了一个很好的继任——查理,你抬起头来(青年抬起头来,双眼泛红,看向辰)
你作为我唯一的儿子,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对你有些严厉,但你做得都很好,帝国交给你我很放心。这个帝国我经营得不容易,但现在我要死了,也没有别的好说的,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办法再为你遮风挡雨了,不过我做的比我的父亲要好,没让你等太久。(辰停顿了片刻)卡琳娜,不要为我太伤心。(辰咽气)
(二者下,辰下床站在房间中心)
辰 (独白)要对子女说的话是说不尽的,但我只剩下这些时间,生命一直都这样不讲道理地要求所有人,我早就知道;我知晓我已经做到我的最好,不该有过多的遗憾,但人类总觉得不甘,这是人之本性。
作为皇帝我做得足够好,作为父亲我却太多不足,而作为我自己(他停顿,其他光暗下去,只剩下一束光笼罩住他)
神明也不会原谅我的贪婪,这个世界上有形之神我敢践踏,无形之神无以施展需得任人解读,我不向神祈求,我只为人间幸福而奋斗——那我自己呢?我也曾想过以魔法撬动神灵的权柄,使我更多丰盈我自己;可我无从舍弃我的统治和国度,在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面前,我的个人被碾过,一文不值。而今我失去了一切,只剩下我,可我为何在这,而非被夺走神智送往混沌之中?是我的魂灵在呼唤什么?是我在沟通什么?请你出来吧,停留下我的约定之物,我在何时同你许愿了某些我自己已经忘却的东西,又或者你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玩弄一国之君?我可不会放任你的大胆之举,我曾是人间被仰视的帝王,即使刚入驻灵的世界,也自当掌握无名之物的规则。
(乌云快速流动,吞没皓月光辉,原本笼罩住辰的光芒被压制到极致,几乎只可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辰 来吧,傲慢的不可见之物,我并非为了逃离才被你留下,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有足够的智力同你权衡;你为此而恐惧我吗?恐惧我掌控你的期待?
不必在此装神弄鬼,我已经快要适应崭新的体验,刮过我身体的冷风刺刀我也清晰感受,浮于我体表的魔力也与我沟通,你应当为我现形!
(他抬手至胸前,窗外电闪雷鸣,屋内红光大放,辰面前出现一团由火焰凝成的郁金香,郁金香摇曳,有灵体从中走出,火发肆虐,几乎要迫使辰后退)
杜维 你为何呼唤我?
辰 (尝试抓住杜维的红发,却发现自己穿过其中,无法接触到)好有趣的样貌,你是何人?
杜维 这位先生,您需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总是如此,遵守交往的规律。
辰 为何是我呼唤你?我以为是你刻意留下我。
杜维 那可太过冤枉我,从来没有这种好事,可叫忙于从神灵手中破坏世界的我们轻而易举地来到谁的面前。我还需要在故纸堆中寻找生者的自由和不幸,又怎会在意失去肉体的人的呼唤?哪怕人间帝王,成为可悲的灵魂后也会失去闪耀光辉,我从不愿同死尸打什么机锋,俗世间的客人中最耗费我的莫过于已经溢散的死的魂灵。
辰 就连恶魔也会厌倦死亡留下的痕迹,可我分明听到我胸中激荡——像我仍有生命时那样,它会逼迫这火发的否定者同我牵连在同一处;我之欲求将主使他,令他成为我手中之物。
(一瞬间灯光大亮,杜维消失在辰面前,他面前只留下被烧灼的痕迹,辰再度伸手去触摸)
辰 (独白)这郁金香的真灵突然消失在我眼前,只留下它的拒绝;可我触碰它留下的痕迹时却能感受到烧灼感,如果我是完全失去一切的东西,又怎么会被它的力量破坏?它必然对我的召唤无能为力,我成功等到它的条件的时候,它无法拒绝。
(帷幕落下)
+展开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喝了酒别手贱,两瓣屁股被看光。
作者:诸子百
评价随意。
今晚很凉,他伸出手,摸到了徐徐扑来的冷风,路灯下如同麻团的小白点被风一吹就散。街头处空无一人,夜晚的乡间小路上除了他怎么会有人经过。灯下晃悠的身影被不断拉长,夜足够寂静,他手中的半瓶啤酒被颠着不断摇荡。
“该死的,靠恁娘的。”他嘴里不断咒骂着,脚下的步伐愈发迈大,仿佛伴着此刻的晚风就能一步登天,再大一步就能平步青云,飞出这个小小土屋,盖个更大的房子。
“谁家孙子还会呆在这样一个腌臜破地,,”
酒精的催促下,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各种金碧辉煌,想到这里他痴笑半声,兴致又起干了仅剩的那几口酒液。
“外面人都说。。”兴许是他喝的太快太急,他嘟嘟囔囔下打了酒嗝,抬起酒瓶底,他得意着晃了晃,“这可是福根。”
这个男人像是真讨到了彩头,欣喜之下再次手舞足蹈起来。他喝的真够不轻的,眼前大片大片的芦苇看作大把大把的钞票在地下肆意摇摆,转过身看那根斜歪的路灯,越看越像那根矗立在头顶的黄金豆豆,他看着简直入了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道黄光,恨不得飞上去跟那群白蛾子围着转悠,“有钱有黄金,,要是再来个美娇娘,,”
老天简直比他妈还懂他,就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影影绰绰之下还真有个人影跃然眼前,一袭黄衣显的扎眼,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却已脑补了六分模样,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他比脑袋上的扑棱蛾子飞的还要快,此刻可没人告诉他,步子迈得太大飞的太快可是会扯到档的。
他借着酒气靠近面前这位黄衣女人,酒壮怂人胆,对方来不及出声他便拉起了对方的手。“美女一个人,大晚上多危险啊。”不顾对方挣扎,他嬉笑着眼睛止不住的眯起,不断揉搓着对方的一只手,这刺挠的手感就像一支带刺的玫瑰,他可未曾察觉那根粗糙的指尖不似女人的手指。
我可真的碰大运了嘿,他这么想着。这天上掉馅饼的事真让他遇到了,
“美女你哪里的人,我怎么这没见过你?”
恍然发觉已经走进了没有灯光的岔路口,模糊一片始终看不清面庞,他不安分的手向上摸索,顺着手臂抬头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我从外地来的...”对方含羞一笑,尾调上挑牢牢栓住了他的心,这小音儿甜蜜的很。甜的他浑身上下直哆嗦,兴许是被凉风持续不断的吹着,吹得他的脸似是通红。
“妹子..”
他吞了口唾沫,忙改了口。他心想:这或许就是我的真命天女——朦胧的气氛下驱动着他将对方抱紧,脸不断凑了上去。他的“亲切”问候让对方有了动作。借着月光他只能看清对面瘪着的嘴张了起来,对方的手臂扬起,对方手中的银光时刻闪烁,他才看清将才玫瑰的刺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他想象中花一样的香气却被一股铁锈味取而代之。
他想要挣扎,却已经为时已晚。
第二日,清晨上早课的学生路过报了警后,那片芦苇地被圈围起来。
警灯红蓝闪烁,一传十十传百引得不少村民伫足,村中小孩钻进人群好奇凑近,嘴里说着裸体变态男,嘻嘻哈哈的跑走。
路过的高个村民向里望去,一群脑袋底下是一个头部流血的人躺在泥泞之中。
“嘿,他是怎么没的?”高个村民抓住其中一个人问着。
“兴许是喝了大酒,听别人讲说是喝死的。”围观人凑着热闹,五花八门的论道不断纷飞。逼得警察再次拉起几道警戒线,将其余村民连哄着轰走,一个警官挠挠头朝着手中的对讲机汇报,不时回过头看着案发场地,磕磕绊绊的模样像是越说越没谱。
这样的表现让高个村民来了兴致,他再仔细瞧着,敢情那人全身上下也没一件衣服,两瓣洁白又光滑的屁股藏在肆意摇曳的芦苇荡中。
不远处的老人在矮坡上好奇张望,他努力将眼睛眯起,费劲的向远处眺望,背手拿着收音机有了声响:“近日有杀人犯潜逃,瘦小身材,女装打扮,如有遇到,请广大市民积极举报。警察局电话为---”
那人头埋着地,高个村民把眼睛看穿了也实在辨不清是哪家的人,不过他手里还握着酒瓶,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酒瓶里还留着福根呢。
-end-
+展开看罢会哈哈大笑的黑色笑话一则!醉酒大汉深夜偶遇女装大佬,欲行好事不料竟是潜逃杀人犯,反遭倒栽地里两腚光亮亮(笑,“福根”在文中不断的提及显得这场惨淡的闹剧愈渐发笑,醉汉的生前畅想写的很有活气,虽然“处刑方式”十分戏谑,但因凶手是个女装杀人犯所以这类奇怪的场面又变得合理起来。“福根”在一些地方又称之为“富底”,然而诸如此类的说法看起来并没有给醉汉带来所谓的福气和财气,反倒是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被自身的欲望驱使释放真我。醉汉犯罪未遂但对面可是真罪犯,最终落得如此哭笑的人生谢幕也只能说声罪有应得了。总而言之这类“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过程看得很畅快!(乐
作者:魇
评论:笑语
题目:《技术不够你爱——漫聊阿德恩诉多速公司案》
【以下文字为AI辅助生成并整理,以便听障人士阅读。】
小可:“聊点不一样,人生免徜徉。”哈喽大家好,欢迎回到“水吹山侃”,我们是一档杂谈类节目,很高兴再次在电波中与您相会。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有:我们的老朋友,以毒舌著称的阿姨——“美美”!
美美:大家好,我不好。看到我不好,大家感觉会更好!谢谢大家,我是美美。(罐头掌声)
小可:我新结识的好友,踢踢踏踏单平台订阅量超三百万的女性主义者——“阅心”!
阅心:大家好,我是阅心。(罐头掌声)
小可:以及同样多次做客我们频道的技术大拿,现任人工智能纠错主管——谢师傅!
谢师傅:大家好,我是谢师傅,小可老师叫我小谢就可以了。(罐头掌声)
小可:这期节目的标题是“技术不够你爱”,听众朋友们肯定在点进来时就发现了,这是通过剽窃科幻大家罗伯特·海因莱因的《时间足够你爱》这一书名而来的。当然了,我们本期的主题,其实是想借“阿德恩起诉多速公司旗下教育-辅助型AI产品‘多伴生’”一事,聊聊关于技术和技术之外的一切。
首先我给不太了解的朋友们先介绍一下相关的信息,“阿德恩起诉多速公司“这件事呢,大致的过程是,阿德恩先生在今年年初失去了他的工作,在不断求职且被婉拒的过程中,他也说服自己的妻子放弃继续做全职家庭主妇,利用曾经拥有的博士学位去求职。可阿德恩太太的求职之路阻力更甚,数十家公司在简历初筛阶段便以“工作空窗期过长”为由拒绝了她。听过太太的哭诉后,综合自己家庭的情况和律师朋友的建议,阿德恩先生决定起诉当初给了太太“当全职家庭主妇”这个建议的‘多伴生’AI产品出品公司,也就是多速公司。
小可我对于这件事情当然是有一定看法的,不过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听众朋友们,肯定都想先听我们的毒舌美人,刚刚染了一头漂亮红发的美美老师,来聊聊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美美:好的,谢谢小可。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是:炒作,噱头。这个阿德恩,和他的伴侣,乃至家庭,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他就是要去告‘多伴生’,告的点还是十多年前给出的人生建议,如果我没记错,在一部分地区,一些重大案件的追诉期也不过就是二十年吧!大家都知道,我是博士肄业的,当时我的情况是我父亲早逝,如果我全职读博,会无暇照顾病重的母亲。那么难道如果我现在的上司因为“美美没有博士学位”而炒掉我,我就要去给母亲的骨灰罐刨出来摔碎了再踩两脚,埋怨她病的不是时候么?
虽然给建议的是AI,但听从建议的人是你,默许了你的选择的是你的家人。AI虽然各方面都渗透进了我们的生活——当然,我是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好的,我停止我的老登行为——但最终做出选择并且践行的永远是身为人类的我们自己。
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一种叫“小品”的语言类节目,我记得里面有一个金句就是“人哪能不出错呢。错了再改,改了再犯,犯了再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呗!”阿德恩夫妇求职失败,无非就是在承担当初选错的后果,他们一个在大厂混日子,一个在家里混日子,主动放弃了逆流而上,选择随波逐流。但我们都知道,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放下了船桨张嘴看天,臂膀哪怕曾经有力也会萎缩。这时他们如果选择重新拿起船桨,一点点锻炼,哪怕没有曾经划得快,至少也不会直接被大浪拍死在沙滩上。但他们做了什么呢,哭哭啼啼地让全世界都接受他们自己选择的非生理性退行,甚至要别人为他们的行为买单。他们何止不千锤百炼,简直是连错了就改都做不到。
我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样的人的,而一想到他们居然还有三个孩子,我就更难受了。到底得抽中多好的基因彩票,才能平衡掉这对父母的不作为带来的影响啊!虽然我平时就很瞧不起多速公司,但在这件事上,我明确地更瞧不起这对夫妇多一点。
小可:谢谢美美老师!其实我个人对此的看法也是“炒作”居多,但不可否认的是,只要谈到“家庭主妇”,就无法避免聊到性别结构相关的话题,下面请阅心老师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聊聊对这件事的看法。
阅心:好的,谢谢小可。其实我不可能代表全部女性主义角度啦,在这里我只说我个人对此事的看法,希望大家不要过于上升。
首先我想说的是,阿德恩太太,她是有名字的,虽然很多媒体和自媒体中都略去了这个,但我查到,她叫刘书畅。他们的孩子是分别是,大女儿祖赫拉·阿德恩,随父姓;二女儿刘流,随母姓;小儿子穆罕穆德·阿德恩,随父姓。
刘书畅在读本科时,通过学校社团活动,认识了国际交换部的在读研究生哈桑·阿德恩,两人一开始只是普通朋友,然后通过一系列活动才发现彼此的闪光点,最终决定在一起。哈桑是中东人,但其父亲非常开明,并不反对儿媳是高知异国异教女性,甚至对于儿子选择留在妻子身边的决定予以支持。在刘毕业后,二人才举办了婚礼,他们的爱情故事直至这场风波之前,都在二人所在的大学被传为佳话。
这样看来,做出“成为全职家庭主妇”这样的选择,刘书畅应该是责无旁贷的。而在她搞砸一切时,哈桑又像伤痕累累又失去了神力的天神一样,还在尝试庇护她。但是大家应该能注意到,作为这个“天神”一般存在的哈斯,基本上没有给自己的妻子出镜的机会,甚至在接受采访时都极少用“书畅”、“刘”等名称来指代妻子,只是不停强调其“我太太”“我爱的人”等伴侣身份。
基于这些信息,我认为,当初刘书畅选择成为全职家庭主妇,并不一定是被迫的,但也不一定完全是主观性极强的。
我想我们应该有一个共识,学历并不完全等同于视野。虽然刘书畅拥有博士学位,但她的人生大概从来都是随波逐流的,所以她才会在择业问题上听从AI的选择,同时遵循了丈夫的默许。而从其孩子的姓名来看,虽然体现出了哈桑一部分“进步”的状态,就是二女儿也随母性了,但其大女儿的姓名、儿子的姓名和女-女-男的孩子性别顺序,同时也体现了其顽固的男性中心主义思想。拥有这样意识形态的人未必会穷凶极恶,甚至可能一直对妻子和家人耐心负责,但在重大人生问题上,他给别人的选择往往是利他——也就是说,对方的选择让自己暂时收益最大的。
我当然希望刘书畅在这其中至少能够保持一份内心的平和,但就目前的风波来讲,这一切都不好说。我也希望借由这场风波,能够给一些习惯了随波逐流的女孩子敲响警钟——如果你将自己的人生绑定在别人的战车上,那么你的未来会如何,很大程度上不会取决于你,而是取决于他人对你的态度。
小可:谢谢阅心老师!虽然我非常赞同阅心老师的观点,但作为一个男性,我也不得不说,即使是积极参与生产活动的我们,很多时候也有着很多的身不由己。领导逼迫你站队时,也相当于把你绑上了他的战车(笑声),说不准之后他跳下战车时,甚至还要你给他的战车陪葬。OK那么我不过多表述这方面的事情了,我们请谢师傅来讲一讲其中的技术原理,从丰沛的情感落到冷硬的规则中,尝试借由技术层面的知识,来判断“多伴生”是否有罪吧。
谢师傅:好的,谢谢小可。再次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从事的工作啊,“专业标注”这项技术的原理是“通过人类专家对模型输出的系统性修正与标注,构建高质量训练数据,驱动模型迭代优化。”这个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太拗口了?没关系,这是也是我用语言模型生成的,让我来给大家用人类语言解释一下。其实这项工作就是在训练模型时,人为地干预生成结果,相当于给结果分门别类地“打戳”,然后让模型记住,在下次生成结果时,避免类似的错误。
所以说从技术角度来看,我对整件事的看法是这样的:这跟提问形式有关,与技术可能有关,与性别关系不大。
接下来让我仔细阐述我的观点啊,首先,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不会认为在我们国家,“家庭主妇”是一个职业,或者说工作岗位。我的年纪跟美美老师差不多大,我们都知道,家庭主妇是没有“五险一金”的——好的对不起我也停止我的老登行为,国家保险金制度也已经取消了十年了(笑声)——所以如果假定当初提出的问题是“职业选择规划”,输出结果包含“家庭主妇”,那么我觉得,阿德恩夫妇未必没有胜算。但如果当初提出的问题是“人生选择规划”,那么输出结果就算包含“家庭主妇”,也是无可挑剔的。但这里面有一点比较麻烦的是,大语言模型对于问题的存储时间是很短暂的,而阿德恩先生明显也是经过了高人指点,一直在这个问题上含糊其辞,所以我们目前无法得知原始问题,也就没办法通过问题得出他是否拥有胜算。
退一万步讲,哪怕我们假定,当初的问题就是“职业选择规划”,且专业标注师已经禁止输出“家庭主妇”等类似的结果,我们依然无法避免AI幻觉的出现。而在已经生效的法律法规中,我们是允许AI产生一定程度的幻觉的。所以对于这部分的判定,就我个人的经历来讲,也很难判断出结果究竟如何。
某种程度上,我是赞同美美老师的观点的。AI只能提供参考,做出选择的永远是人类,而承担后果的也是人类。AI发展至今也不能作为“替人类做决策的工具”而存在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它是智慧的、有意识的,同时也是盲目的、人云亦云的。作为AI相关工程师,我可以自豪地表示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但孩子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到底是个未知数。人类个体的孩子如此,人类整体的孩子也不能逃离这个命运。而为人父母,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表率。就像我小时候之所以能够认真做作业,是因为我的母亲一直在边上努力编写她的论文,至于我的那些一边看电视一边督促孩子做作业的同学,他们现在的境遇……对不起,我不太清楚,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这场风波的影响是很恶劣的。我期待着AI能够被更公平公正地对待,就像我期待我的孩子做出一番事业一样。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接受我的孩子碌碌无为,可如果大语言模型的未来是平庸,那么人类的未来——即使是暂时的——恐怕也难逃此劫。
小可:谢谢谢师傅的精彩发言!谢师傅不仅讲了技术层面的事,也讲了为人父的心情。我个人对AI同样抱有这样沉甸甸的期待,但我会更积极一点,因为“人类必将找到出路”。就算在大语言模型上走了弯路,也不过是给未来去掉了一个错误选项而已。
好,感谢大家收听此次的“水吹山侃”,感谢美美、阅心和谢师傅三位老师的积极表达,让我们,下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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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前听过一些电台节目,看着文章的时候耳边仿佛就有声音了。这是非常规整的一期电台,嘉宾们都是录制过很久电台的主播,每个人都提前针对话题准备好了腹稿,所以发言都非常长,相对来说少了一些电台的互动感,但更利于承载一章小说的内容。
虽然套了一个近未来的背景,但故事的主题是当下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的AI话题,毒舌主播、女性主义自媒体人和AI领域工程师,这三位嘉宾恰恰也是当下互联网经常出现的三种声音,美美的语言风格偏朴素,习惯于使用自己身边的例子,阅心喜欢做背景分析,挖掘公众没有关注的侧面,发言中长句很多,谢师傅则使用了很多专业性的术语,这三位嘉宾的网名和他们的语言内容之间的呼应性很好,仿佛看到类似网名的大v在互联网上发言,能看出魇师对当代互联网的观察。很喜欢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