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群Literary Prison專用活動界面。
群內成員請點擊右上角加入企劃,等待後台通過之後即可在本主頁發表作品。
群成員請確保本站ID與群內相同。
作者:谢绽
免责mod:求知
我正躺在中央公园的草地上晒太阳的时候,HI-0987给我发了消息:“要不要等会一起去散步,顺便聊聊近期情况?”时节正好是秋天,蜷曲干枯的黄叶不一会就纷纷落下,自动打扫的装置定时地把它们扫拢起来,发出了轻柔单调的刮擦声音。天气确实是很不错,晒得我的透明的外壳微微发烫。能量顺着我硅制的黑发流入我的神经电路,充盈着的精力使我变得有些懒洋洋的。
我翻身坐了起来,过了16分钟52秒后,HI-0987在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它外壳是和我相同,是经过精心打磨的镁铝合金,这种透明的材料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明净。不过当下的它和它在我的记忆库的形象有所差异——在腹部的左下位置又多了约莫2厘米边长的黑薄片。
于是我指指那地方,对HI-0987说:“嗨,伙计,你又添了什么新玩意?”
“这是最新的幽默系统。你知道的,我在给一对兄妹当家庭教师。他们正是好动的年纪,完全坐不住,所以我得在全球变暖的热浪和金属污染中夹上一点笑话。”HI-0987耸了耸肩:“不过最方便的还是改变表情或者音调,有什么比最新款的智能机器人模仿简单的短路更有意思呢?”
HI-0987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它的腹部。它的腹部表面贴满了五颜六色的薄片,活像特意保存的老小区楼梯间贴满的小广告们,让我觉得有些滑稽。不过这是必要的,机器人们在出厂后自行增加本体功能是需要申请,审批。而这些薄片就是许可,能够让人们一目了然地知道它们目前的能力。
HI-0987接着问我:“你呢?还是不打算加任何东西吗?你仍然透明得像婴儿一样。下周的最终考核你心里有底了吗?”
它说得没错,我的腹部仍然如崭新的一样透明,完全是空无一物。智能机器人的初始性格是随机设置的,1500个性格标签抽彩分配到每一个机器人头上,这是为了增加它们后续行为的多样性:性格会影响价值权重,从而影响行为判断。
说到底,给机器人设置性格完全是和给毛绒玩具设计内脏一样的无聊想法。例如一个机器的性格是“易怒”,它的易怒不过是调大了情绪反应的阈限,通过情绪表达影响与外界的互动模式,再通过环境的改变改变下一步罢了。除此以外,我们的每一步思维本质上是如出一辙的。换句话讲,就是同批机器人们能够完全理解彼此,因为我们模拟出的脑回路也是完全一样的。这或许就是我喜欢与HI-0987谈话的原因。
我说:“别管考核了,我不在乎。你知道的。”
HI-0987沉默了一会。它的处理器在瞬间理解了我说的话,这几秒的沉默是一种尊重的表达,我为此感激。
HI-0987很想通过考核。考核的内容是看个体对于社会有没有创造性的贡献,比如新的产品设计,能源的发现等等。除此以外,还有一条小众的赛道,那就是在“人生”上的创新,比如历史上有过的“吉尼斯世界记录”。
既然流水线式的生产可以全权交给机器人来提高效率,为什么人生不可以呢?打破人生上的创新要经年累月的努力,比如练习俯卧撑或者马拉松。打破记录的执念多少会让生活失衡,那为什么不让机器人去承担,就像它们接管了工厂,保护人类的健康一样?
我们的生产型号是HI,即human-like。理念是“活得像人”。简洁有力的理念,让其他机器人们看见与它们的同类的人生的多样性。相同的思维以及相同的出厂设置,使得个体之间观察彼此都想是在看平行时空的自己,HI的“精彩生活”也就似乎是共同体的所有物了。
而这一切使我觉得厌烦。
……
最终考核日。
我们HI型号的1000的机器人全体回到了诞生之地。有人取出我们的记忆芯片检查,不合格的直接销毁,判定合格的会拿回芯片继续人生。
莫名其妙地,我倒是合格了。因为我是“记忆和活动最少的机器人”,人们检查了我的存储发现除了我和HI-0987的一段对话,完全是一片空白。
出来后我想找HI-0987再聊聊,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我怀疑它被销毁了。
……
合格的第二天,我们被再次召集,人们给我们换上了柔性电子的肌肉和仿真的脸,并发了一些旧衣服给我们。
机器人的身份被销毁了,现在我们拥有人的身份证明,以及穿上衣物的权利。
我穿上衬衫,夹克,围巾,坐在中央公园的草地上晒太阳。看见新一批的HI2型号的机器人,透过它们外壳可以看见鲜绿色的草坪。
+展开【匿名代发】
一篇很有意思的作品,即使是一批模拟脑回路完全一致的机器人,在最后还是拥有完全不同的结局。主角作为生产型号是HI的机器人——“human-like”,主旨是“活得像人”——意在让其他机器人们看见与它们的同类的人生的多样性。但是什么是“人”,对于智械,甚至对于人类来说,或许都是一件不容易弄明白的事情。同伴HI-0987一直在为自己附加功能,试图做出具有创造性贡献来通过考核;而“我”对考核内容产生【厌恶】,一直“摆烂”,如同出厂般透明。奇妙的是,“我”因为是“记忆和活动【最】少的机器人”通过了考核,HI-0987却下落不明。这份成人的幸运,究竟来自于人本质应如婴孩般透明地去感受人生,还是“我”不自知地跳出了批量流水线式的机械人生从而为人呢?不过事已至此,还是享受当下,一如既往的躺在中央公园的草地上晒太阳吧!
前面看起来都中规中矩,什么都不做和努力给自己增加模块的机器人,如果目标是“创新”,或者说是做出与他人不同的事,那么在其他人都在努力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实在是非常容易的捷径,也就很容易被复刻从而失去“创新”。或许作者是想表达一些对于内卷的讽刺,或者探究“到底怎么样算是人”,后者命题有些过大,在短篇里会显得过于局限,前者来说力度又不够,不论是主角还是0987的结局都非常意料之中。但结局却给了我额外的惊喜,“机器人的身份被销毁了”这一句让人眼前一亮,通过了考核的机器人在身份上彻底成为“人”,那么要怎么再分辨机器人和人呢,创造机器人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甚至大胆点猜测,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了,所有人都是通过考核的机器人,他们替代人类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却依旧在努力模仿着人类的社会,因此而衍生出来的情节应该会很有趣。可惜文章到此戛然而止,只能遗憾留评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1.
我,李甜甜,有着平凡的名字平凡的家庭平凡的成长轨迹上了一个平凡的大学,要说我唯一有点特殊的地方,应该就是我选择的公司——蓝庭水会。我在蓝庭水会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对外说是这么高端的名字,实际上就是一家洗浴中心罢了。随着大家越来越在意名头,“去澡堂子”似乎听起来就没有那么雅观,“去蓝庭水会”听起来就更能满足那些人的虚荣心,大概就是这样的区别。
不过即使是在澡堂子里,蓝庭也是格外特殊的一家,这里的特殊是从各个方面而言的,比如我们那详细又古怪的员工守则,比如我们颇为不合理的区域规划,再比如一些不受欢迎的客人。
2.
你很难想象一家洗浴中心要求所有人把员工守则倒背如流,甚至搓澡的大妈大叔都能记得自己的那两条,当然比起我这样的服务员来说,他们那两条简单得不值一提,我想这是因为他们的活动范围只有洗浴区的原因。
既然是澡堂子,洗浴区自然是整个会所中最核心的区域,这里的规则也很简单,“不使用客人自带的搓澡巾”,还有一条跟其他区域同样的规则:“拒绝手牌为6404的客人的任何要求”。我刚来的时候很疑惑,如果我们不打算服务6404号客人,那我们不如直接不发放6404的号牌,但是经理说目前是最合理的安排。
我一直不理解这件事,直到我真的见到了6404的客人。
那天前台的姐姐去参加同学的婚礼请假,我替她代班,早上六点,我从外面拉开了前台办公室的卷帘门,用专门的钥匙开了两道门锁——是的,只是我们前台的门锁就有足足两道之多,前台和外面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只有一个小窗口可以沟通,我在之后很久才意识到这个设计的精妙之处,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在我数了一遍墙上所有的号牌都好好挂着,打着呵欠开始整理前一天的登记册的时候,一个看起来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洗浴区的方向走了过来,我困顿的大脑还没有品味出其中的微妙,就先看到了对方通过小窗口递给我的手牌:6404。
他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像被某种砂布打磨过一样粗粝难听,但是我意外地很清晰地听明白了他的话,他说:“请给我换一个手牌。”
我随手拿了张新手牌递出去,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冷汗开始流了下来。刚刚我确认过一个不差的号牌墙上出现了两个空缺,一个自然是我随手拿的,另一个则是6404……
我的手已经越过了玻璃,他当时明明可以直接从我手里把新的手牌拿走,但他没有,他在耐心地等我……等我做什么呢?我整条胳膊都在抖。
“请把它给我,小李。”他耐心地张开手,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等着我把手牌放进他手里,也许还要拿走那张6404……
他为什么从刚开的店里走出来……6404是什么时候跑到他手里的……他为什么知道我姓李……我算是没拒绝他的要求吗……我该怎么办……
经理拯救了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后面过来的,她只是自然地把我的手拉了回去,完全没有理外面的人,然后开始问我账目的问题,等我懵懵懂懂回答完,再抬头的时候,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了,而那张6404号码牌也回到了墙上属于它的位置。
“别在意,他就是会趁早上或者半夜这种你不清醒的时候来。下次注意。”经理司空见惯地对我说。
3.
蓝庭的经理是个非常干练的女强人,四十多岁,名字都是符合刻板印象的张蔷,她一般让我们叫她张姐,感觉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就能想到她干练的职业装和高跟鞋配上恰到好处的妆容和利落的一头卷发的样子。我从来没听她谈起过她的家人,在澡堂子这种天天无聊得只能唠家常的环境里,这样自矜的人是很少见的。但是我们在各种方面都已经足够特别了,不管是格外高的薪资,还是奇怪的员工守则,以及某些不能仔细考虑的细节。只是有一个专心事业的经理实在是其中最普通的一部分。
我最不愿意去的是图书区,我实在很难说为什么一个澡堂子要配备图书区,在我小的时候,澡堂应该是进去脱了衣服就洗,洗完出来就走的地方,只能说消费主义让各种地方都变得复杂而奇怪。
我不愿意去图书区的原因很简单,图书区的规则实在是复杂而恶心,我想其他服务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经理决定让我们轮班。
其实这个规则并不难表达,员工手册上关于图书区只有一句话:保证每天晚上八点到九点的时候所有书都在原来的位置。但是里面有足足二十个书架,每个书架的书都不是紧密排列的,有的一排书架上只有一本书,有的左边两本右边四本,还有的一本书会直愣愣树在书架中央,跟左右的书都不挨着——天知道客人们看完了书会把它们随手放在哪里,不开玩笑,我第一次轮班进图书区的时候真的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唯一的值得庆幸的是,墙上的海报详细标注了从1到20每个书架上书的排列情况,而我们的客人比我想象得要有素质得多。
我第一次轮班的时候下午六点就开始检查书架,最后只发现三本放在座位上的书需要归位,书架上的所有书都在原位上。第二次轮班的时候我改成七点去检查,令人震惊地,所有书都一分不差地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份工作实在是比我想象的轻松太多,在这样意外的惊喜下,第三次轮班我犯了个巨大的错误。我七点五十才都到图书室,抱着侥幸心理凭大致印象匆匆检查了这些书架——像你能猜到的一样,我弄错了两本书的位置,它们不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于是,当我八点从图书区离开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我关上的图书区门里发出了哭喊声——我敢打包票我走时里面空无一人。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他们的惨叫声和呼救声不绝于耳,我吓坏了,而且我能感受到,声音在逐渐向门靠近。
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经理室,几乎是撞开的办公室的门。
“是哪里?”张姐的反应非常快。
“图书区……对不起……”我惊魂未定喘着粗气。
她腾地站了起来,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一把抓住了桌子上的笔,拉着我快步回到图书区门口——我几乎已经听到里面在大声拍门了。
“拿着这个。”张姐把笔塞进我的手里,“还记得是哪本书弄错了吗?”
“我……我想不起来……”这是实话,如果我能记得弄错了什么,我就会当场修正这个错误,而不是等到现在。
她又骂了一句脏话,面前的房门已经开始被拍打得嗡嗡作响,我感觉自己腿软得已经要给她下跪了。
她又把笔拿回了自己手中,从她一直拿着的笔记本上撕了一页纸,用笔狠狠把纸钉在房门上。奇迹般地,里面的声音停止了。
“去,检查一遍哪里有问题,你有十分钟的时间。”
根本不给我说话的空间,她一把拉开了门把我推了进去。
图书区里安静得一如既往,也空无一人,但我清晰地记得刚刚里面发出的那些声音。这绝对是我生命里最漫长也最短暂的十分钟,我拼命将注意力集中在墙上的示意图上,汗水几乎要流进我的眼睛,最后我发现了,发现了我愚蠢的错误,两本错位的书,在我把它们归位之后,经理从外面拉开了门。
“结束了。”她恢复到那种冷静的状态,“你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然后她就这样朝经理室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4.
有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坚持在蓝庭上班,理论上来说我也算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在洗浴中心上班说出去并不光彩,而且这还是个奇奇怪怪的洗浴中心,但是就业形势和我那愚蠢又冷门的专业并没有给我太多选择,在适应了之后,蓝庭的上二休三和高工资更是十分吸引人。
而且虽然员工守则又长又诡异,但是只要严格按照上面的规定做,在这里上班也很有趣。
台球室的规则很有意思,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如果有一位穿红色旗袍的女人邀请你打台球,不管你有任何工作要做,都要优先答应她并且只能跟她打一局。
打台球说起来也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上高中的时候经常跟朋友翘课去街机厅偷玩,旗袍女人是难得的在工作时可以喘一口气的机会,我很珍惜跟她的球局。
她很专注,在过程中从不说话,虽然规则上没有禁止交谈,但我觉得贸然搭话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尤其是在此之前我刚刚体验了图书区的事,那教会了我谨慎的重要性。
我大概每个月能遇上一次跟她打台球的机会,有时候太长时间没见到她还会觉得有些想念——她不是那种很让人惊艳的漂亮长相,但是很有韵味,眼睫毛很长,下巴上还有一颗痣,是那种男生女生都会喜欢的长相,我每次都要用尽全力才能拒绝她打第二场的邀请,但我真的很喜欢她。
5.
在蓝庭,保持警惕是很重要的,所有人都得佩戴工牌,否则你会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透明人。好吧也许并不是感觉这么简单,在实习期的时候,我曾经有一次把工牌落在了洗手间——它挂在胸口时会刚好压在我的蹲下后的大腿上,我很讨厌那种感觉——然后其他客人和同事都好像看不到我一样,而墙上的壁画和同事们工牌上的脸都好像栩栩如生地在对我笑。
我大概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反应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立刻掉头开始往洗手间走。这十分艰难,走廊突然变窄了,人挤人地挡在我的面前,而他们又像没有看到我一样朝我撞过来,女厕所的门好像被融化了一样模糊不清,我几乎对不准门口,而旁边男厕所的门一直在往我脸上撞,那感觉就好像喝醉了一样。
在天花板都要压下来挡住我的路之前,我终于顽强地冲进了厕所,从洗手台上拿起了我的工牌,然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6.
我们经常会收到打扫客房的工作,有些客人洗浴完之后还会开个房间休息一下,他们通常不会留下非常难处理的东西。
是的,通常。
客房区的守则很少会触发,但是很难遵守:当打扫客房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全是血的时候,保持冷静,坐到房间的沙发上,看着房门,直到血迹全部消失。
实话说,这条规则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我无数次想要报警说一下这条守则,但是放弃了,毕竟在好几个月里,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因为这个报警,经理也只会解释是个恶作剧。
但是它真的触发了。
当我已经完全把这条规则抛在脑后的时候,我进入了一个全是血迹的房间,而我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关上了,根本打不开。
我马上回忆起了那条规则,那时候我已经经历过不少事,不再是一个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了。我冷静了下来,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更糟,然后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错了。
我看着房门,感觉背后有一道呼吸出现在了我的脖颈处,我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几乎要弹跳起来。
房间里有人,会是凶手吗?我坐在这里是自投罗网吗?我是不是应该拍照然后冲出去报警?这个时候遵守这愚蠢的规则还有意义吗?他,或者她,在等什么?
这些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打转,但是我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我发现,那个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犹豫救了我的命,因为接下来,房间里的血迹在一点点消退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房门,余光里看到仿佛有人在精心清理一样逐渐消散的血迹。
身后的呼吸声更重了,几乎贴着我的肩膀,但是依旧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放下了心,在蓝庭的工作让我对员工守则有种盲目的信任。
我能感觉到那个人在愤怒地龇牙了,但我依旧没有动,房间的血迹在我的视野范围内逐渐减少,我觉得自己安全了。
然而,我听到后面的声音轻笑了一下。
我所坐的沙发开始发出剧烈的震动,好像里面藏了几百只想逃出来的兔子一样,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守则里最难的部分,居然是“坐到沙发上”。
我感觉沙发像一匹发狂的野马,我几乎要被顶飞了 ,头晕眼花的过程中,我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真的在盯着房门。但是管他呢,我已经在这个诡异的房间里坐了十分……将近二十分钟,我已经感觉没有什么能击败我了。
当房间里最后一点血迹消失,沙发也停止了震动,身后的呼吸声离开了,员工守则又救了我一命。
7.
蓝庭的员工守则大部分简明扼要,便于理解,我想这是很合理的,如果这个地方有一个读又读不懂,做错之后又跟闹鬼似的员工守则,那很快就没有人会来了。
当然你也注意到了我说的是大部分,有几条简直像我看的无聊网文里不会好好说话的反派一样,不知所云。
比如走廊区第3条:不要迈过那个盆,也不要往里看。和汗蒸区第8条:不要用那个盆舀水。
不是,哪个盆?是大是小是圆是方是长是扁?是红色是蓝色?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该避开哪个盆啊?
我问经理的时候,经理的回答也很像无聊网文里不会好好说话的反派:“我们必须留一些破绽。如果有人注意到了就很难忽视,如果有人注意不到也只能祝他好运。”
如果不是给的钱太多了,我一定会掉头就走的,但是我已经考研考公二连败,如果不想在家啃老被我妈念叨死的话,这份工作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并且我很快理解了经理说的“注意到了就很难忽视”是什么意思,那个盆实在是大得离谱,应该称之为缸才对,别说迈过去,我必须拼命贴着墙边才能从它旁边挤过去,很难想象谁能从这个大缸上迈过去,不过控制自己不往里看是挺难的,我必须一直仰头看着天花板,免得不小心瞟到里面的内容。
直到我前两天带新来的实习生参观,一个211毕业的学生会主席——我并不想用这么愚蠢的头衔,但他是这样自我介绍的,而出于某些原因我最好别提他的名字——当我给他介绍规则时,他发出了不屑的哼声,我当时就觉得要糟,新人只需要在走廊区域活动,所以对他们来说,戴好工牌、拒绝6404的客人、不要迈过盆,就是仅有的三条守则,而他对此的反应是“哼”。
“这就是服从性测试,”他这样评价道,“用一些毫无道理的规则来让员工对工作单位产生畏惧感,以便压榨员工。”
我看到他抬腿做了一个迈的动作,我不知道是他是不是打算用滑稽的动作来逗我笑,很多男生都这样,类似于走在路上会突然比画一个投篮,在我还在考虑要不要配合地笑一下的时候,我发现他不见了。
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了走廊上,而他的工牌掉在地上,上面照片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
我再次冲进了经理室,张姐已经很习惯我这样横冲直撞了:“这次是哪里?”
“新来的……实习生……走廊……”
她坐回了座位:“我很遗憾,把他的工牌给我好吗?”
“我不理解,我没有看到盆……”
“因为那不是你的盆。好了,小李,回去工作吧,带新人的额外补助会打给你的。”
“可是他不见了……他家人会找他……我们应该报警……”我语无伦次地把已经崭新一样的工牌递过去。
“别犯傻,你已经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这里的事警察会相信吗?”张姐耐心很好地问我。
“可是他……”
“事情会解决的。放心,不会有人以为你在蓝庭谋杀了一个男生的。”她甚至心情很好地跟我开了个玩笑,“小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盆。”
后来我果然没有再听说跟那个男生相关的任何事,他就像普通地从未存在过一样。
8.
张姐是非常可靠的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处理不掉的情况和惊惶失措的样子,我想这是我在蓝庭坚持干下来的原因——总会有人替你兜底的感觉很好。
所以当她也露出慌张的表情时,你可以想到这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我看到6404的客人在晚上七点五十九的时候出现在经理室,用沙哑如破锣一般的嗓子对张姐说:“不要打乱图书区的书籍顺序。”
张姐的脸变得苍白。
我敢信他绝对笑了,这个狗养的畜生,我想要冲过去攻击他,把他赶出去,不管怎么样都好。但是张姐制止了我。
“到时间了。”她摇了摇头,直接无视了6404号的客人看向我,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我,“拿着这个,去找台球室的旗袍女人,她现在肯定在那里。你拒绝她的邀请,请她带你去一间客房,跟她待在一起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朝着图书区去了,而在蓝庭工作的经验已经催促着我朝台球室跑去,如张姐所说,她果然在那里。
“对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打球!”在她开口之前,我低头道歉,飞快地说,“张姐让你带我去一间客房!”
说完之后我也觉得自己没头没脑的一句有些突兀,但是她看起来已经理解了情况。
“跟我来。”她带着我快速在走廊上穿行,脚步急切,然后拐进一条走廊,我确信她拐的地方以前是没有走廊的,但是对张姐和她的盲目信任让我没有迟疑地跟了过去。
我有很多问题,我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在发生,什么东西堵在我的嗓子里,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坐在整齐干净的客房里,抱着张姐一直拿在手里的笔记本,脑袋里一片空茫。我反复调整自己的呼吸,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从房间里出去的,我回忆着之前见过的那些诡异情况,下定决心。
她优雅地挺直腰背站在客房里,面朝着房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我想到应该跟她搭话,但我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我好像没有问过你的名字。”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这么长时间,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在这里知道得越少越好。按照规定执行是最安全的。”她难得说这么长的话。
“呃……”我难挨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打量着这间客房,和我想的一样,这是之前从未见过的走廊和客房,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跟正常的客房是镜像的,“好吧所以我也不应该问我在哪儿。张姐会有事吗?”
“她成功过一次,但不见得每次都会成功。”她的语气难得有些起伏,我微妙地听出了一种……自豪?
“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我舔了舔嘴唇,看向手里的笔记本,不确定应不应该打开看看。
“等该出去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她没有扭头看我,但我感觉她在注意着我的动作,我最好别乱看。
于是我把翻开本子的手收了回去。
奇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期望的尖叫、血迹、不可描述的声音,或者是房间里可能出现的异变,都没有发生。我就坐在这个客房里,戒备着根本没有出现的东西。
也许有那么一会儿我睡着了,也许这只是我太紧张而产生的幻觉,但无论如何,在度过了漫长的寂静之后……
“好了,你走吧。”终于,她转过身,温柔地告诉我。
我愣了愣:“就这样?结束了?”
“嗯。”
“张姐呢?”
“她让你去经理办公室找她。”
“谢谢你!”我已经不想探究她是怎么知道的,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房门,我一步就回到了正常的走廊上,左前方就是经理办公室,张姐坐在里面,妆容都没有乱一点。
我松了口气。
“张姐。”我敲了敲门。
“谢谢你保护了这本笔记。”她冲我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向我伸出左手,“把它给我,今天你就可以下班了。”
“好。”我感觉自己紧绷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逐渐松懈下来,我向她走去,我注意到她的手似乎在颤抖。
“你在做什么?”经理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看到她狼狈地站在我的身后,衣服上全是黑色的污渍,有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左臂。
我陷入了沉默。
End.
+展开写得真好,我天呢……我个人对规则怪谈的了解不多,仅限于那几个比较出名的作品,对这类故事的感觉停留在刻板印象阶段,就是那种单纯用规则来构建系统的故事结构,而我又不是很擅长从重复的规则里面梳理故事,所以看到这篇觉得挺惊喜的,没有单一阐述规则,用故事来牵引线索,写得也很详实很流畅,就是读起来特别舒服啊!特别爽!最喜欢的是巨大的盆那条规则,“我”看到的盆很大,需要贴着墙壁才能堪堪挤过去,这个盆就像是规则本身,而在规则下工作的人需要努力记住又努力无视它们,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过去,艰难地寻找一个生存的平衡点。结尾处的规则碰撞也很有意思,“我”是因为没有遵守经理的忠告,相信了旗袍女人的话走出了房间,所以才引发了“经理”这个形象的重复紊乱吗?仔细看了一下没有明确写到“我”给出了那个笔记本,所以停在这里确实很有意思。非常好规则怪谈!喜欢!
【匿名代发】
无比精彩的规则类怪谈作品!!每个小部分的规则环环相扣,营造出的那种细思极恐背后一凉的惊悚氛围,读下来特别流畅和舒服。叙述很接地气也很灵动,文字没有生涩难懂的僵硬感,穿插在各处对经理的描写很自然地展现出她过硬的工作能力和包容力(张姐好靠谱呜呜,强大有包容力的上司就是卑微打工人坚持的底气.jpg),最后部分的事件首尾呼应又回到了6404客人身上,然后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悬念之处戛然而止,实在是吊足了胃口,意犹未尽。
对于“规则系怪谈”故事性的重视,是我觉得这一篇最好的地方。它在设计理念的层面上,在我看来是抓住了关键的。规则之间缺乏联动感觉的一些缺陷也通过情节设计挽回了一些。
要说问题的话,粗读之下感觉由浅到深的感觉还是:
1.情绪缺乏闭环。那种起了个头但没有好好收起来的感觉很强烈。虽然停在这里也是很多怪谈的常见策略,但作为一个短篇故事而言它缺乏一个情绪的周期,这个问题不在于收束的地方,而在于故事的开端和发展的中程缺乏情节设计,更像是欠缺规划的奇观排列。
2.在故事性强化的前提下,场景描写如果有强化的话,故事的质地会更强烈一些。有点类似于所谓的“白房子综合症”,有场景,但场景只是符号,而缺乏一些能让读者“进入”的简要描写。
3.感受不到故事里使用的符号元素的“整体性”。浴室、图书馆、房间、血、危险的客人——这一切的答案,作者本人心中是否有一个完整的图景?或者说是否可以引导读者走向一个猜测、联想的空间?因为是粗读,缺乏细细品味,所以在这方面我暂且只能说没有感受到一个明确的图景的暗示。因为在故事中使用的各个符号和元素都在整体的层面上很难让我建立联想和一种“方向”,很难与神话、传说、现代性的一些经典范式建立联系。(当然硬凹的话也可以建立一些理论,但这些理论乍一看缺乏审美……)“坑”可以很容易地联想到死亡、坟墓;图书馆很容易联想到历史;浴池、会所的门面也很容易联想到公众社会、现代商业、娱乐化场域等,但这个会所作为一个整体缺乏实感、厚度、质感,这可能就要回到1的问题,即篇幅所限,缺乏描写,导致这个空间本身缺乏力量。
总体来说,是一篇很好的尝试,非常棒,请继续加油!
作者:莫特
评论:随意
——————
凝霄峰云雾缭绕白雪皑皑,冷冷清清的氛围和雪山之下热闹的城镇宛如两个世界。
——确实是两个世界。
仙门终究是仙门,即便是要入世也不会将整个门派置入人群之中,当然也有门派例外,六大门派力只有剑星门的弟子们穿梭在红尘中,要学会闹市取静,要学会亲人但坚守道心,不过这些都是他话了。
岑轩墨拜入的是翎霜阁,本来应该早早进入雪山,可爷爷的挽留和教导说服了掌门,让岑山河多享受了几年含饴弄孙。
翎霜阁这门派就如名字一样傲雪凌霜,从掌门到弟子都是一副冰洁渊清的淡然样子,充满戾气一身黑衣的岑轩墨反而在这里像个异类。。
高耸入云的凝霄峰只此一条道,师祖留下来的剑痕引导着每位上山的弟子,岑轩墨也不例外,跟着引路的师兄往上走。
师兄名叫青弦,似乎是家中变故来到凝霄峰的,这点和岑轩墨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那人稍长几岁,黑发灰眸,但面容清澈明朗,温和又不失气度地说着门派里的琐事,偶有回头看看岑轩墨有没有跟上自己。
“这条道是师祖一人花费十年开辟的,每一个切口都含着师祖的剑意,如果你可以顺利留下的话,想不通什么就到这里来想想吧。”容师兄抬手摸着师祖留下的剑痕朗声说着,“不过不能离开,年纪较小的弟子未经允许私自下山很危险,也有惩罚的。”
“你先前的那把剑太大,合适之前最好换……”
“不用你管。”
傲慢又嚣张的语气在飞雪中响起,却斩不开师兄温和的语气。
“嗯,那以后有事可以问我的。”
青弦不恼,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这小师弟他早就知道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就更不用去多说什么了,反正他只是引人上山罢了。
顺利拜入翎霜阁,虽没将门派当成家一样看待,但岑轩墨还是从那个失去了爷爷又被父亲打伤出逃,对岑家没有一丝感情浑身煞气宛如深渊的少年,在这个淡漠和平的地方恢复了正常少年的心性。
是冬,阴沉沉的天飘下了灰白色的雪,岑轩墨懒得抖掉那层落在身上的雪花,轻巧的踏在雪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足印。
“真无聊啊,不就是那什么什么的掌门来了,有必要吗?这么多人去了又不会给见面礼,老太婆真烦。”
岑轩墨并没有听从师尊的口谕前往主峰,反而披着和门派完全不契合的黑色大氅在雪地里行走,不远处传来的剑啸声昂扬惊起树梢下避雪的鸟雀,他摇了摇头,从大氅中伸出手一掌击在树干上震落了积雪,露出枯树纯黑的样子,灵巧一跃坐上了这颗枯树的主枝,伸出温暖的手指逗着缩成团子一样的小鸟,目光懒懒地投向汇集在演练场的人群。
“啧,都没人可以玩了,一堆人在一起真是显眼。”
剑星门的弟子服饰都是青白色的,冬服加上浅色大氅,在雪白的山峰上好像和翎霜阁的弟子融为一派。
百般聊赖的岑轩墨懒懒的看着人群,不明白那些同龄弟子在兴奋什么,不就是其他的仙门来人吗,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或者稀世珍宝来了,更别说连个有趣的动物都没有,这雪山上实在是孤寂得难受。
看着看着,青青白白的人群有序的分流开来让出了一条道。
岑轩墨并没有关注另一个仙门的掌门是什么样子的,来来回回除了他师尊那个老太婆是女人以外其他的估计都是什么白胡子老头,他也不在意同门都谈论什么,零零散散几句约战切磋飘进了耳朵里让他发痒。
他金色的眸子看过去,只看到了从雪中走出来的一抹灰色。
灰衣灰发的小少年挤在人群之后,手中拿着精致漂亮的糕点,小小咬上一口满足的甜味让他笑弯了眼。
这笑意宛如春日暖阳,仿佛多大的风雪都会避开他一样,白雪是松软的,树林是一片枯寂的黑白分明,就连主峰上在空中缓缓地打转灰色的雪片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远处的视线,如湖水一般清澈见底的蓝色眸子望向了岑轩墨在的这棵树上,看到了斜靠在树上端着小鸟仿佛孤寂乌鸦一般的纯黑少年。
被发现偷吃的小家伙不好意思地朝着岑轩墨笑笑,悄悄藏起了手里的点心,他的动作虽然很从容,可是脸上却慢慢地红了起来,脸上热烘烘的,以岑轩墨的目力甚至能看清落在他脸上的雪花融化的样子。
他低头拍拍自己沾上糕点屑的小手,用护腕柔软的一面擦掉了脸上的雪水,再次抬头时树上的岑轩墨已经不见了。
+展开
作者:夜雨
评论:随意
(没写完。)
“最近过得怎样?”
福根酒馆并非一直人声鼎沸。他坐落在下城最好的位置,我的意思是,没那么多毒气影响的地方。起初,一切似乎都要简单一点。河床的矿工们会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来到酒馆一起喝酒。他们喜欢的经典曲目一直都是这座酒馆的底色。人们会在酒馆里轻轻摇晃自己的身体,擦拭杯子的酒保也会来哼上几句。
采矿事故其实并不鲜见,但祖安的事故似乎会带来更大的影响。毒气,帮派,个个都在把事情搞得更糟。当然,还有上城。他们只是活得光鲜亮丽并且假装没对祖安造成任何影响。但实际他们高居在悬崖上方,向下倾泻着罪恶。
罪恶。
夜晚,最后一对客人。十分钟前,他们突然认出来对方,展开了一场看上去不会太短的对话。
爆爆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蔚奥莱也虚着眼睛。她自告奋勇想要帮上范德尔的忙,却忘记了她和爆爆都还是小孩。小孩就该早些上床睡觉。
“叮~”范德尔敲了下手中的玻璃杯,重重咳了一声。
两人如梦初醒,勾肩搭背地出门去了。
“蔚,把爆爆带去睡觉吧。”范德尔从吧台后面走出来,还有两桌等待他收拾,“你今天干得不错。只是,下次打人时得先看看我的指示。
“那人威胁我们!”蔚提起精神。
“哦,相信我,那人绝不敢威胁我,和你。你会把他打得哭鼻子的。”范德尔笑着把酒杯收回吧台。
蔚抱住实际上早就睡着的爆爆。爆爆很轻,蔚抱住她就像抱住一床被子,那种到了冬天会从柜子里放出来的又厚又软的被子。
妈妈会对她说“蔚,把那床被子放出来吧。”她就会从衣柜里拿出来,摊到床上,再扑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被子总是又蓬松又暖和。藏着一个太阳,妈妈这么和她说。
通往福根酒馆二楼的楼梯发出吱呀声。蔚为了不吵醒爆爆,走得很慢。她觉得这也是一种锻炼。她的拳头会挥得比范德尔更快。
爆爆睡得很香。蔚把她放在下层的床上,又给她铺上了被子。
换气扇沉默地旋转着。一些晶莹的,反射着氖气灯柱的光的小碎片正在缓缓飘落。
下雪了。
第二天,蔚醒来的时候,爆爆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蔚的身体。昨天下雪了。蔚久违地把被子从上铺拿了下来。两床被子,两个人的体温总好过一个。
蔚看着房间里的空气。今天似乎比平时更亮一些。灰尘清晰地在丁达尔光中起舞。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抱歉,蔚,把你吵醒了吗?”范德尔伸进来半个身子,小声地说,“我该早些修下这个门的。”
“今天比昨天冷很多。”范德尔从半开的门后溜进来,慢慢把箱子掀开。
“你们得穿上这个。”
“今天大概会很热闹。蔚你不必来帮忙了。”范德尔想了想,“今天带爆爆出去玩吧。”
衣服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范德尔出去了。
“爆爆?”蔚摇了摇肩膀。爆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灰尘在光中飞舞。
爆爆醒的时间比昨天晚了半小时。她们很快穿好衣服,穿过清晨椅子还摆在桌子上的福根酒店。
昨天的雪比蔚想象得更大。鞋子踩不到实地,脚感有些软乎乎的。
爆爆不知道有这么大惊喜。她很开心,脸红红地,在雪上蹦蹦跳跳.
“蔚奥莱,我们可以打雪仗!”爆爆的声音很高,是那种可以引发雪崩的声音。蔚奥莱微笑着。她看着兴奋的爆爆,故意表现得很正经,然后她说,
“那我们去去找找那样的地方吧!”
“我们正好戴了手套!”
爆爆伸出双手,那是一双蓝色的羊绒手套。蔚抓住她的手,她戴了一双粉色的。
底城的雪不适合用来打雪仗。它们大多数是灰色的,少数带点绿色,极端点的是红色的,有股金属的锈味。
底城小子在下雪之后最大的娱乐就是捡一些干燥的树枝——下雪之后很好找——把它们聚拢然后生火,烤一些从杰利克那搞来的肉,绝妙的风味。
但她们要去打雪仗。于是蔚和爆爆就在底城的街道上闲晃。清晨的时候这里很冷清,没什么人,更没什么摊位。杰利克的摊位也只是摆在那里,有几只昨天剩下的鱼躺在案板上,已经冻得像石头一样了。
“等我~”一只瘦猴飞快地跑过了蔚和爆爆,他手里拿着一捧树枝。后面跟着他的一个胖胖的孩子背后背了一整筐树枝,跟得很吃力。
“蔚,他们捡了好多树枝。”爆爆看着两人消失在街道。
“多,但大半都是湿的。”蔚说,“待会看哪里的烟最大最黑,就能找到他们了。”
“嘿嘿。”
+展开作者:顾箐
评论:随意
——————
“哎呦——疼疼疼。”
灰头土脸的简从地板上翻滚而起,他举着自己翻窗时蹭破的手掌龇牙咧嘴地怪叫了起来。
“虽然废了一点时间……不过没想到也没这么难进嘛!”
象征性地吹了吹自己的伤口,简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拍了拍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蜡烛点燃,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所处的房间——他立刻毫不客气地环视起自己刚进来的“入口”。
蛛网密布,厚重的窗帘歪斜地倚在台面上,和地毯如初一辙的精细花纹象征着他们主人身份的不俗。
“真了不得啊……这种料子在上城区都稀缺到挤破头也买不到,竟然只配在这里被人当窗帘。”
一边感慨布料的珍贵,简从善如流地用小刀把布料撕成小条,原地做了一个简单的除尘扫把。
随着三下五除二的动作,周围灰尘四散,简如愿以偿地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精致的工艺品和挂画以奇怪的方式摆放在房间的不同位置,这些珍宝诞生的年代组合起来可以贯穿人类几个国王的诞生与毁灭。
瓷器,珠宝和各类珍宝就像积木一样,被人杂乱而有序地摆放在这个房间里。没有考虑所谓的搭配,只有纯粹的堆砌。黄金是主材料,宝石是粘合剂,而名画则是装饰品,这个房间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自然界里某些鸟类或昆虫的居所。
这些看似杂乱的布置下,隐隐透着一丝并非来自于人类的美感。
简看了看完全无视物理法则悬在空中的巨大倒置花瓶忍不住愣了两秒,紧接着他就马上意识到这是魔法——这是属于龙的魔法。
这里是龙的城堡。
“真了不起啊。”简嘴上感慨着,手却不老实地靠近了那巨大瓷器的瓶口。他踮起脚尖,伸手敲了敲那不可思议的空中花瓶,“只有龙的魔法才会做到这种地步吧?接近与永恒的空间魔法,如果换做普通的魔法师,恐怕需要一直源源不断地使用魔力才能勉强维持这花瓶的悬浮……”
“但如果是龙,他们巢穴里残留的魔法波动就可以轻松维持这种大型器具的悬浮。只是需要祂的一个念头就可以……应该说真不愧是龙吗?这么大型的粉彩瓷不设任何保护措施悬在这里,让那些喜欢收集瓷器的老头看见估计得大喊暴殄天物咯。”
嘴上自言自语,简没有留念地收回了抚摸花瓶的手,他举起蜡烛靠近了房间的门——很好,没有上锁。他拍了拍自己没派上用场的撬锁器,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有些沉重的木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原本悬在简鬓角的汗珠终于颤颤巍巍地流了下来。简远远没有自己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原因也很简单——
简是一名小偷。
他要偷走龙最珍贵的宝物。
简屏住呼吸,他打开了房门。
简很清楚,自己身上的工具和魔法卷轴能糊弄过上城区的别墅门锁和魔法守卫者,可是在龙的面前,那就跟拿着狗尾巴草耀武扬威的虫子差不了多少。
龙是魔法的起源。甚至有传说,整个世界就来源于龙的幻想。
虽然这种说法常被人嗤之以鼻,但龙毫无疑问具有能改变世界的魔法——或者换个说法,能够毁灭世界的魔法。
仅仅是龙的一个念头,就可能导致一个国家甚至种族的陨灭。
没人能找到龙的巢穴,也没人潜入过龙的巢穴,而简却做到了这前后两个不可思议的壮举——这就是简的自信来源。
在这个魔法作为一切生活基础的时代,简却是罕见的“魔法绝缘体质”。用直白的话来讲,绝大多数魔法在简的身上都不起作用。
这本来是可以被宣判为残疾的病症,但在某些时候却成为了被赦免的通行证——正如同方才。
简暗自平复着心情,随着房门的打开,入目的却是一片刺目的金黄——
简的大脑一片空白。显然这次通行证不起作用了。
在随着那金黄中的花纹有规律地移动,一片尖锐的黑色来到简的面前时,简才堪堪反应过来,这有如宝石般的刺目金色,属于龙的眼睛。
龙来了。祂在看着自己。
“你,是,公主?”
这是什么怪问题?什么是公主?
古怪而有低沉的声音如号角般从简的四面八方一齐吹响。奇异的音阶和简短缺少语法的用语揭示着声音主人的身份。
尽管自己对魔力的感知近乎于0,简还是被这如有实质的威压捏的喘不上气。无形的魔力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简感到自己鼻底一片湿热,他的理智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龙似乎还在询问着自己的身份,但简很清楚,龙并没有想要确认自己身份的意思,这一切只是在捏死一只臭虫前的程序发言。
简甚至不确定龙懂不懂这句问询的实质性的含义——但他还是咬着自己的牙,接近嘶吼地对着这看不到全貌的庞然大物喊道:
“我是公主!!”
明明已经竭尽全力,简的声音还是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近乎呢喃。
但就是这样不着边际的几个单词,却有效地把自己从死亡的悬崖前捞了回来。
简顿时感觉自己身上一松,他忍不住跌坐在地,狼狈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勉强抬眼,看见门口那刺目的金黄不断地收缩变小——尽管对简来说还是大的要命——龙把自己的头从门里塞了进来。
有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龙似乎暂时放弃了杀死自己的打算。只要活着就有办法!
简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判断着粗鲁的举动到底有没有破坏房间的墙壁了。龙用两只眼睛盯着灰头土脸的简,那目光比挑选奴隶时的大老爷更让简感到可怕。与人类完全不同的虹膜结构时刻提醒着简究竟是在与怎样的怪物进行对峙。
“你是,公主?”
与人类迥然不同的音调此时此刻却传递出了某种疑惑的情绪。
简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审视了一遍,他握紧拳头,心中暗骂那所谓的流浪商人送来的魔法宝石没有一点用处。于此同时,他又在暗自期待着眼前问着奇怪问题的龙能放自己一马。
“你,不是,公主。”
似乎是确认了什么,龙冷漠地发出了这几个单词,简顿时感觉自己肩膀上又一沉。
就算自己不会被魔法杀死,眼前的龙仅凭肉体力量就能像捻虫子那样把自己碾死。没有多余的思考,简立刻开始下意识的反驳:
“我就是公主!为什么你觉得不是?”
简把【公主】这个词咬的很死。
龙的视线落在了简乱糟糟的头发上。“你是短发,公主是长发。”
龙的视线又落在了简脏兮兮的衣服上。“你穿着裤子,公主穿裙子。”
龙的视线最后落在简的脸上。“你黑发黑眼,公主有着金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就像宝石。”
最后,龙补充道:“而且你脏兮兮的,还很丑。”
说完这些,龙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一本看上去破旧的书籍,那书的大小跟龙一比显得很滑稽。
龙盯着书看了一会,祂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公主。”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论据,简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如果自己不是就站在龙的面前,光听这些内容,他肯定会认为说出这些画的是正沉迷于什么童话故事里的小孩子。
等等,童话故事?
霎时间,简想起来了一个传说。
龙是如此的强大,国王忌惮龙的威能,不断地寻找着能够控制龙的方法,然而王国里外所有最厉害的魔法师加起来都没有办法杀死龙,随便出击还可能惹上龙的仇恨。正当一切都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一天,一名路过的旅行商人向国王请见,他自称能够设计制造一个能够永远牵制龙的骗局。
没有人知道国王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商人如约实现了自己所说的话。他利用了一本最简单不过的童话故事欺骗了龙。
【龙守着自己的财宝,等待公主的降临。】
【龙深深地爱上了公主。】
这看似威风的龙真的如那本童话故事里所说的,为了等待那童话中的公主收集着财宝。龙不再对国王产生威胁了。
刚开始听这个传闻的时候,简觉得这简直是小孩子编出来的玩笑话。然而,看着眼前即将再次发动攻击杀死自己的龙,简笑不出来了。
简想他知道怎么活下来了。
“等等等等!”简连忙朝着龙大喊,“我是仆人!”
“仆人?”龙看上去很迷惑,接着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书里,没有仆人,你是个,骗子。”
简说:“不不不,尊敬的龙,您有这样大的城堡,怎么会没有一个打扫城堡的仆人呢?”
龙说:“我用魔法,不用,仆人。而且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随着龙一步一步靠近,简急中生智,立刻喊道:
“您没有见过我,是因为……我是公主的仆人呀!”
龙沉默了,祂迟疑地试图在书中翻找着所谓“公主的仆人”。
没有等龙进一步确认,简直接开口打断:“您没有见过公主,对吧?”
龙盯着简的脸。
“那您怎么确认公主没有仆人呢?公主如此美丽的头发需要仆人来梳洗,如此华丽的衣服需要仆人来整理,我就是负责干这些的。”还没来得及停顿,简立刻开口补充,“除此以外,公主来到您的巢穴之前,总应该有人先来为她提前看看,对吗?公主总值得更好的。”
---
写不完了我又直接传
跟自己想的还是有出入,有机会会重新修改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