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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鹤野
滑铲产物
评论:笑语/无声
我第一次遇到安是在公园。我牵着我的狗,安也牵着安的狗,我们就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我们的狗叠在一起,在我们面前颤抖着耸动。我看着太阳从云层后面跌落到地平线下,在黑暗降临的瞬间,我得到了安的名字。
但我也经常质问自己,我真的得到了安的名字吗?就像现在一样,当我回忆起这个,人,的时候,我只会称呼其为“安”,这个字是安告诉我的,还是我擅自取出来的称呼呢?我没有答案,但万幸安并不在意。
我在公园里遇见了安,独一无二的安。我们的狗在草坪上不知疲倦,而我们则坐在长椅的两端。我们先是谈论了公园里糟糕到可以让人死亡的天气,然后是狗的品种,最后是这片街区日益稀少的人群。我很久没有在公园遇到其他人了,明明一个月前?一个星期?或者半年以前?这里还有很多很多人,牵着不同的宠物,狗,猫,公鸡或者鹦鹉,百鬼夜行一样穿过早晨的、正午的、黄昏的公园,在草坪上留下丰富的礼物,最后又在夜幕降临时鬼魅一样消失。而我喜欢牵着我捡来的狗坐在树底下——那时我根本没机会坐到长椅上——看着各种各样的人在公园里沉默,争吵,发疯,这让我感到安心,尤其是在我看到人们交换手中的药片的时候,我的喜悦就会达到巅峰,它让我飘飘欲仙、摇摇欲坠,让我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注视每一个从我面前路过的人,我终于找到了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归属感,这时我往往也会掏出我的药片,摸出一小块被汗水濡湿的蓝色,让舌头舔舐过药片粗糙干涩的表面,让口腔里弥漫它又酸又苦的味道,在安宁的感觉淹没我的瞬间,我会在树下闭上眼睛。
然而变故总是来得很突然,我在树下醒来,看到被黄昏的红色笼罩的公园,草坪上散落着动物的内脏和头颅,牵着宠物的人却不知所踪。公园里的人就那样突兀地消失,在我睡了一觉之后。我心情低落地回到家,把我的狗拴在厕所门口,吞下一把药片,沉入梦乡,希望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能一切如故。
我的愿望落空了。生活就是这么残酷,我、我的药片和我的狗,被我的家人唾弃,最后放逐到这个肮脏又偏僻的街区,靠着弥漫着铁锈味的水和发硬的压缩饼干度日,现在生活又夺走我住在公园里的同伴,可悲的是我对此毫无办法,就像我无法反抗将我流放至此的力量。
我的悲愤和逆反之心让我坚持日复一日地牵着我的狗前往公园,我坚信我总会遇到什么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或许命运总还会垂青固执的人,我在红色的长椅上遇见了安。我努力地寻找话题,我说尽了一切我觉得有趣的东西,在我的支离破碎的描述中,水壶里泛着红色的水都像是血腥玛丽一样令人迷醉。安总是在安静地听我述说一切,安的眼睛总是注视着我,我能在其中看到一点崇高的悲悯,但我更期盼那是一种真诚的欣喜,于是那种情感就变成了欣喜,变成了遇到知音的快乐。我被那种快乐所蛊惑,我情不自禁地诉说我的孤独和恐慌,我诉说我失去了同类的悲伤,我请求第二天也能在这里见到安,我听见安说,好。
我们在空旷无人的公园里约会。我们的狗总是不精力旺盛,但我们总是显得力不从心。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晴朗的天空,公园空地上方的天总是盖着又厚又沉的土黄色,到傍晚时血红色的太阳又会将天空染成肮脏的绛色,像是混着黄沙和泥土,夹着腥味的沙尘落在草地上,又被风吹起来,冲进鼻腔。
就是在那个末日一般的公园,我获得同伴,又失去同伴,我获得安宁又骤然崩溃,我获得了安,然后看着复杂难言的欲望生根发芽。
我无法回忆安的样子,安像广告画上的长发女郎一样漂亮,安也像电视里闪烁的动作片主角一样健硕,安拥有令人安心的声音和眼睛,安拥有世界上一切让人快乐的特质,我想我无法抑制地爱上了安,或许这不是爱,是别的什么我无法描述和形容的东西,但总之我迫切地想给安一种头衔?一种关系?我不想让这样的安全感从我身边流失,我挖空了脑袋,从生锈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个词汇,于是我对安说,我们结婚吧,我拥有的不多但我全都可以给你,我们结婚吧。
这是很奇怪的要求,但是安答应了,安用一双忧郁的、深情的眼睛看着我,安说好,我们回家。
我牵走我的狗,安也牵走安的狗,我们把它们从草地上分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并肩走着。厕所门口的钢管上多了一根狗绳,我们就躺在泛黄的单薄的被单上,望着脱落了大半墙皮的天花板,我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蓝色的药片,我们浸泡在药片的苦涩味道中相继睡去。
我们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大部分时间我都和安坐在那张狭窄的床上,分享彼此稀薄的体温,看着窗外充斥着沙砾和血腥味的天空亮起又熄灭,我们交换药片,也交换混乱的梦。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到安不再合着有铁锈味的水吞咽药片,拒绝了我递来的小小的蓝色。安坐在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安说自己想要离开。于是我收回手,解下钢管上的狗绳递给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失去安这件事情如此平静,就像我曾经在脑中无数次模拟这一天。
安留下了自己的药片,然后离开了。我躺在安躺过的地方,感受安的温度慢慢流失,我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梦。就像我曾经在树下闭上眼睛,内心期盼着下一次醒来一切如故。我再一次失望了,从我身边溜走的安不再出现了。
我的药片逐渐减少,我在越来越重的恐慌之中回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安的离开并非没有预兆,我想起安曾经问我有多久没有走出公园,是否尝试过拒绝那颗蓝色的诱惑,我缄默不语,顾左右而言他,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安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失去了温度,安离开的时候没有告别,安的狗在地上抓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那就是安最后存在的证明。
我牵着我的狗去公园,公园里再也没有除了我以外的人。
我的药片最终也吃完了。我从最后一个梦中醒来,昏黄的天空里游走着一丝闪烁不定的光,我久违地听到了街道上传来的人声,听到了模糊的咒骂和低沉的哭音,我恍恍惚惚地走出了我的公寓,在街道上慢慢地走,我走向街道尽头高高耸立的围墙,我的狗挣扎着咆哮,拽着绳子往回扯。陌生的人就像从下水道里生长出来的黑色植物,匍匐在墙角,或是横着腿坐在破烂的门前。
但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没有蓝色的药片,也不会牵着一只又凶又丑的狗,我们不是同类,所以我向外走。我走到围墙下,对着一张陌生又空白的脸说:“我要去找安。”
陌生人吐着呛人的烟雾,他看上去很热衷让那种刺鼻的白色气体冲向我的脸,再顺着我的鼻腔灌进我的肺,我看见他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他粗着嗓子说了一个名字,那几个音节拗口又陌生,但我感到一阵难过和欣喜,是了,我想,那大概就是安的名字。于是我点头,他上下打量我,“你的药吃完了?”我又点点头,他笑了一声,打开生锈的矮小铁门,指了指围墙外洒满了夕阳余晖的道路。
我和我的狗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我一直向前走,走到即使回过头也看不见那一堵高高的围墙。枪声,手榴弹炸开土壤的爆破声,纷乱复杂的声音充塞着我的耳朵,直升机飞过天际,划着长长的红色尾焰坠落在地平线,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奔跑,有人从我的身边路过,我看着残垣断壁的边缘拼凑出这个世界,我的视线下移,在那块断了一半的柱子下发现了安的尸体。
我不知道那是否又是我的一厢情愿,这具面目全非的躯体看上去很像安,又似乎不那么像安,血污盖住了尸体的脸,将破烂的衣服染成凝固的褐色。最后让我确认的是尸体的手中攥着的一小截断裂的狗绳——我发自内心地笑了,战争在我身后的大地上行走,趁着它还没有碾碎我的躯体,我跪下来拥抱我的安。我在安身边躺下,看着我的狗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吼着吃掉了安的躯体。
我摸了摸空荡的口袋,在红色的天空下,在盘旋的鸦的影子中闭上了眼睛。
+展开
文:香无妄
评论要求:死线文,笑语/求知
有没有试过潜水。
从水面下去的那一刹那,水面上的喧闹似乎隔离开来,耳边似乎笼罩了一层隔膜,眼前只余景色流动。
在人群中发呆莫过于是,等被人拍肩才从气泡中缓过神来,车厢里的喧闹声一下子像戳破了屏障,集体涌来。
“你在想什么?”友人问我。
“我在想……”我恍惚着望着不远处的座位,心里喃喃念叨,我在想高中毕业十年后,还能在短途旅行团中遇见曾经的暧昧对象的几率有多大。
是错觉吧。或许只是一个相似的人罢了。
但他侧头的轮廓,时不时传来的细碎声音,还有被叫做“阿原”的巧合,都叫我的心情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直到他回头望见了我。
只见他望了我片刻,笑容便如记忆中那样从嘴角漾开,他低头向身边的伙伴说了句什么,竟起身往我这边走来。
“好巧。”
不等我酝酿言辞,他已经熟稔得似乎昨日才见过面一般朝我打起了招呼。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我对面的空位上。
“好久不见。”我扯了扯嘴角。
阿原似是感觉不到我的局促,反而一手搭在桌上倾身与我攀谈起来,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另一只手便熟练地从桌下探出,抓住了我因紧张而交叠在腹部的双手。
我吓得立马往前坐了点,即使桌子什么也挡不住,却依旧紧张得心虚。
阿原则一脸无辜的样子,嘴上随意聊着些现状,大拇指则慢悠悠地摩挲着我的掌心。如同曾经那样,若无其事地在课桌下牵手,在小巷里接吻。就好像我们从不曾分别。
如果是别的男人,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站起来破口大骂,但这是阿原,十年间隔,我对他的气息依旧无法抗拒。心脏蜷缩着颤抖,连一口直气都吐不尽。
“你想过我吗?”阿原突兀地问道。
我嗫嚅着,却始终无法直言不讳。
阿原还是笑,就好像问的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话罢了。
“那么,发微信。”阿原朝我摇了摇手机,又起身走掉了。他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手,仅余一丝体温还在我掌心中回味。
好半晌,我才听到身边的友人开口:“你也认识阿原?”
我茫然抬头,才发现坐在身边的友人阿沁脸色难看,说出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是,是高中同学。”我愣愣地回答。
阿沁的表情很不好,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你喜欢他?”阿沁追问道。
“曾经喜欢。现在,不知道。”我想了想,回答道。回头望见的却是阿沁阴沉的脸色。
我正想询问,却听到了到站的提示。只得先把疑惑吞进肚子里。
直到把行李搬到酒店,关上了门,阿沁才彻底爆发出来。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竟然,你和阿原,你为什么会和阿原……”
从她断断续续地控诉中,我才知道阿原与她竟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怎么会呢?
我张了张嘴,迟疑着问:“你不是已经结婚?前两年我还见你怀了孕。可,可我见你的朋友圈,丈夫并不是阿原啊。”说到末尾我甚至忍不住喊出声来。
这次旅行是阿沁冷不丁的邀请,我也正巧休假无聊。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反而疏远了些。我只知道她结婚生子,却不知具体近况。
“我的婚姻并不想多提。”阿沁缓了缓语气,“我与阿原相识于半年前,他与我调入同一系统,起初工作十分艰难,是他一直在陪伴我,鼓励我。我只是没想到……”阿沁将脸埋在掌心,试图整理情绪。
那一瞬间,我或许有窃喜,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阿原还爱我吗?
这么多年,我已心生疲惫,再不复从前。这样的我,阿原会在意吗。
我蹲下身子,揽住阿沁的背,劝慰她:“你若是爱他,便不必担心我。我……绝无可能。”
即使这样说,我仍是不自信。我能抵御阿原么,我会舍得放弃阿原吗?
“真的?”阿沁抬脸看我,脸上尽是泪水。
“是。”我点点头。
阿沁与我不同,家庭、恋人永远重于友情。她可以为男友牺牲掉一切,可以为丈夫放弃掉陪伴父母。我无法评判对错,我已见过无数这般的女人,我也不敢妄言,我未必不是这样的女人。
“你要喝什么,我……我去给你买饮料。”
“都行。”阿沁的心思不在此,但也没有拒绝我的好意。
“芒果、牛油果、草莓……”我巡视着招牌上的选项,心思却忍不住飘到了阿原那里。
或许,就算……至少可以问问他要不要喝饮料。我拙劣地给自己找着借口,假装理直气壮坦荡无私。我打开微信,想要用最正常的语气问阿原是否要喝饮料,却在新消息中找不到阿原的影子。
“晚点微信联系。”
阿原告别的语句犹在耳边,但微信里只有代购群和工作群的消息在疯狂上弹。
我恍然想起我数年前因为某些隐秘的心思,恼羞成怒将阿原的微信删掉。他会不会直到发消息才发现联系不上我。
我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的弹动起来,心情焦躁而烦乱。明明早该就此打住,但他的电话号码却一直躺在我的脑海深处。
或许,可以试试打一下那个号码。说不定他早就换了,打过去也是其他人。
我劝说自己死心,却忍不住地在手机上敲下那串数字。
只是一下,就很快被人接起。
不是阿原的嗓音,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是阿沁。
“你找阿原吗?阿原手机丢房间里,不知道人哪里去了。”
阿沁的语气中满是对我的戒备,却又竭力想要隐藏情绪,试图打造风平浪静的氛围。
我讪笑两声:“我想问问看,他要不要喝什么。”
阿沁说:“嗯,没关系。我也不知道阿原去哪里了。”
下一秒,熟悉的男声便从我的耳旁响起:“阿沁么?我在陪婧婧买饮料。”
我猛然回头,见着阿原正倚着柜台朝我眨眼,语气极尽温柔,“等我们买完就回来找你。”
我退后了两步,心情复杂。既有欢喜又有悲哀,欢喜于阿原的接近,悲哀于大概率的无疾而终。我只能强打精神,试图用开玩笑来缓解尴尬。
“阿原,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在挑拨我和阿沁的关系。”
阿原弯了弯眼,表情还是那样温和。
没有否认。
我却在下一秒猛然醒悟。
没有收到的阿原的消息,总是在阿沁的面前引发的误会。
不是没有收到,不是因为没有我的好友。
就像我时隔多年依旧记忆清晰的那串号码。
就像我当初因为被阿原忽冷忽热心力憔悴终究删掉的微信。
哪有找不到的,联系不上的借口。
只因为我从来都不在阿原的眼中。
任我如何自得,窃喜,我始终是潜行于黑暗的小偷,从始至终,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展开
作者:江橼
免责:笑语
正文:
“人性一个最特别的弱点就是: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阿米是个漂亮的女孩儿,从小就长得像洋娃娃,所以问题出现之前大家对她的评价都是:看起来柔弱又乖巧的好孩子。
那时候阿米也在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能对得起这一评价。她的衣柜里只有裙子,她每天都要花半个小时打理自己的头发,甚至于对着镜子练习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但怪物再怎么伪装,都无法变成人类。
那天,还在念小学的阿米失手将一名高年级的男生从窗边推下去后,她察觉了自己体内原始本能的觉醒。
她的力气很大,即使她看起来很瘦弱,但却比普通成年男子还要大力;她拼命地想要掩盖这点,即使她哭得像只无辜无害的兔子,在旁人看来也如同低吼地猛兽。
从那天起,大家对她的评价就变成了:看起来很柔弱但实际非常可怕的坏孩子。
受排挤时间久了,阿米也逐渐麻木。她开始放纵自我,朝着大家评价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如今已经三十岁的阿米正穿着快递公司的工装,干着额外跑腿业务。在父母意识到大号练废了以后,阿米又有了一个妹妹,她虽然不怎么关心父母了,但还是很喜欢妹妹的。
可可爱爱身体又不太好的妹妹又没做错什么,她不过是替自己来满足父母那无聊的虚荣心而已。
阿米虽然赚的不多,但她总是留下大半给妹妹买好吃的和漂亮衣服。
外面正下着大雨,她坐在车里一边赶路一边算计着还差多少钱凑够给妹妹买生日礼物的钱。妹妹说,十八岁生日礼物想要一个大牌包包,阿米满口应下,却在回租住的地下室后忧愁长叹。三十万块的包,她去哪儿凑钱呢?
为了这事,她一连忧愁了半个月,快递公司的同事终于看不下去给她指了条明路。
“你也知道,咱干快递的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还要因为各种投诉、退件而扣奖金。”同事抽着阿米不认识牌子的烟,啐了一口资本家,接着说道,“反正都是送东西,我这儿有个兼职正缺人呢,你要不要来干?”
“钱多吗?”
“那得看你碰上什么单子了。好活儿一次百八十万,孬点的怎么也有个几千块吧。”
阿米不傻,光听这超标收入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遵规守纪的活计。但她不在乎,反正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坏人,有朝一日肯定会被处以极刑,不如就直接坐实名头好了。
阿米没再犹豫,搭上了同事这条线。
当晚,就是她赚外快的第一单。
“你要想活得长久,就听我的。”那天也是个下着雨的深夜,同事开着一辆她从未见过的改装面包车,行驶在荒无人烟的荒林中。“第一,不去探究单主的身份;第二,不好奇‘邮寄’的东西是什么;第三,时刻谨记你只是个邮递员。”
阿米听得云里雾里,顺势点头应下。随后,车停下了。在没有任何标记物的地方,同事停下车,带好口罩穿上雨衣,并用帽檐遮住双眼后未熄火就下车了。
几十米外,两名打着黑伞的壮硕男子将一用巨大号黑色垃圾袋装着的长条形物体交给了同事。
同事将物品扔进车内,脱下雨衣后从后座钻进驾驶室。
“那是……”阿米越看那形状越觉得熟悉,下意识开口询问,可话还没说完就自己憋回去了。
因为她忽然看到那成条物品动了一下。
同事自从上车后再没说过一句话,连带着阿米也不敢吱声。三个小时后两人驶离省道,在荒野间又艰难行进了半小时后,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水库。
一如阿米小时候在老家山沟沟里见过的那种拦山水库,破旧、偏僻、无人管理,正是抛尸的好地方。
此时雨已经停了,同事给阿米一个眼神,让她去把货物扔了。天天在快递站见面,熟人都知道阿米力大如牛,一个不高的小姑娘能干一个男人的活儿,工资还低,老板最喜欢了。
阿米听从安排,开车门,将长条货物抗在肩上,多走五步,将其抛进了浑浊地水池中。
水花和气泡都没冒多少就沉下去了。阿米站在边缘望了两眼,返回副驾驶。
同事点根烟,冲着她笑道,“什么感觉?”
“软乎乎的,还热乎。”她知道,那人还活着,但快要死了。
“知道就好。”同事自认不是人生导师的料子,不多说话,一切交给阿米自己去判断。都是成年人了,耍这些把戏没意思。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回到了市里,同事在距离阿米租住地方十公里的路口把她撂下,临走前给了她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阿米没有立即拆开,一直到她走到家,躺在发霉的海绵弹簧床垫上,这才点清信封里的红票子数量。
不多不少刚好两万。
她猜同事应该是拿了自己的好几倍。
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大概是后半夜总能找到理由让人犯困,开着车的阿米不免走神想到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晃晃脑袋,再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车座里堆着的三个长条形物体,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干完这一单就凑够买包的钱了。”她很幸运,距离妹妹生日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接到了这笔大单子。
运一次就有二十万块,她还能多留出点钱来给自己置办套参加妹妹生日会的体面衣服。
今天的雨一直下到凌晨都没有停,天际微亮时,穿着雨衣拿着铁锨挖坑的阿米忽然意识到自己拖得时间太长了,于是赶忙往坑外爬,想着赶紧把这仨埋了了事。
可她措估了下雨天泥土地的湿滑,刚往上走两步,伸手够到货物的时候,她脚下一滑,直接跌回坑底。等手脚并用爬上来后,她才发现刚刚把装货物的塑料袋给抓破了。
里面露出了一条青紫痕迹遍布的苍白手臂。
那手臂上,玫瑰花的纹身依旧清晰可见。
阿米盯着那丑不拉几的玫瑰看呆了,将近一分钟后才回过神来,疯了似的撕扯着塑料袋,直到将里面装着的货物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儿,长得很漂亮,像个洋娃娃一样,只是无数伤口破坏了她的美感,连那脸颊都留下了能够看到牙齿的豁口。
阿米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咆哮,以为自己捧着妹妹的手会颤抖不已,但实则不是,她甚至冷静地没有任何异常神色。
“包包明天就去买,你生日那天背着正好。”
她自顾自嘟囔了一句,然后将妹妹的尸体搬回面包车。三分钟后,她又将另外两具尸体一同搬回了车上。
单主的委托是处理掉这三个货物,可没指定怎么处理。
干兼职的邮递员们各有各的习惯,她前同事就喜欢往水池、水库、河流里扔,她新认识的同事就喜欢往下水道和花盆里捣鼓,而她接的活儿还不够多没有找到自己特别喜欢的方式。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觉得可以挑战一下高难度的。
带着货物返回地下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趁着雨水清理痕迹的功夫,她收拾好房间,挑选出第一个要处理的货物,换上雨衣遮住面容,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Hi~大家好,我是一名邮递员。”她就像网站上做开箱视频的UP主一样,端着手机将镜头对准地上包裹严实的黑色物品。
“今天我们来拆第……”她顿了一下,接着道,“第六名单主的快递。这个单主寄出的东西比较多,我们分三次来拆。”
视频中,一双带着橡胶手套裹在黑色雨衣中的手伸出,用已经生锈的美工刀划开塑料袋。
大概是划开的时候用力过猛,伤到了里面的货物,等剥开包装后,尸体正面从额头到腹部留下了一条很明显的划痕。只是这个伤口渗血已经非常少了。
“嗯,是名非常清秀的女生。”她怼着几乎已经没了皮的脸拍了将近三分钟特写,这才结束录制。
反复观看两次后,阿米觉得质量过关,开始了下一条的录制。
在距离阿米返回住处的12小时以后,也就是隔天早上,某派出所早晚换班的时候,他们收到一个同城跑腿送来的快递。
那是一张贺卡,上面写着网盘的登录账号和密码。
两班民警看了眼贺卡,再看看同志,忍不住露出满脸问号的表情。
“这什么意思?”
“先别让跑腿走!问问谁寄来的。”
跑腿就在门口站着,没有走,他还等着带话呢。发现民警们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自己这边后,他清清嗓子道:“24小时内找到我,如果找不到我就把里面的内容全都发布到网上。”
说完,他赶紧补充,“我不知道下单的人长啥样啊,这是快递站直接配给我的单子。”
“哪个快递站?”
“极速快递青山网点。”
虽然跑腿知道的信息不多,但也不能放过。要下班的民警索性也不走了,分出两人把跑腿带去询问,剩下的人围观技术登网盘。
刚注册的新账号,手机号没有实名,是很多年前的老卡了。
网盘里此时只有一条视频,上传时间在半个小时以前,大概是跑腿刚取到东西的时候。
不到四分钟的视频是不值得他们拖凳子的,于是十几号人就这么围着技术的电脑,盯着不大的显示屏,眼睛都不带眨的。
然而三分钟之后,他们觉得自己应该拖个椅子坐着看。
面对只有肌肉组织的脸,录视频的人居然还能语气平静地评论一句长得清秀,这是何等极恶之徒!
不等所长发话,众人就自发地展开了行动。扒视频细节的单帧播放,搜集情报的回屋打电话,刚上班体力充足的已经跑出派出所大门,驱车前往快递网点实地摸排。
24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正正好好卡在他们查出了消息,又不够多不够细节的时候。连续通宵的警员们一个个嗑肾宝提神,借调来的别所同事也是满身疲惫。
一条又一条消息传回来,对这敢于挑战法律权威的法外狂徒的情报越来越多,但却让众人眉头逐渐紧锁。
情报太多了,而且有些甚至驴唇不对马嘴。
“嫌疑人的落脚点怎么又多了一个?”整理情报的警员姐姐都没力气生气了,“他这是在青山别墅下面挖了个地窖吗?”
就在众人愁云惨淡之际,一直被监控的网盘忽然上传了一条新的视频。
同样的昏黑背景,同样的雨衣和手套,嫌疑人再次开了一个黑色包裹,这次尸体外观保存非常完好,但一分钟后镜头移动到下半身……红白一片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和心。
杀只鸡吃都不至于搞得这么惨不忍睹。
这次,嫌疑人在视频里给警方留话了。
“相信你们该搜的证据都搜的差不多了,来找我吧。”说着,嫌疑人忽然调转镜头,对准自己黑漆漆地雨衣帽檐,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
“花窝街,6号楼602地下室。”
下一刻,整个派出所和公安分局倾巢而出,于清晨的微光之中包围了那小小的老旧楼房。他们举着防爆盾,端着电击枪,用房东给的钥匙打开了厚重防盗门。
不到八平方的狭窄空间内,视频里出现过的两具尸体被扔在墙角堆积,黑雨衣则躺在床上,与一具尸体相拥而眠。
这一眠,是长眠。
最先进屋的两人环顾一圈,借着高窗投下的微光,看到了一部屏幕灰暗但还未息屏的手机。点一下界面,上面是十几条时间长短不一的录音。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接单,单主家在……”
“我将其分解后仍在了沿途的几个垃圾站里……”
“第二次接单,单主有点抠门,两件货才给三万……”
“……”
如此多的命案,让众人听的头皮发麻,点到最后一条,也是最新录制的那条,终于不再是嫌疑人的工作日记了。
“麻烦帮我问一下,我买的包送到了吗,谢谢。”
录音落下的同时,电话响起。
“喂您好,您在本店购买的包到了,麻烦来取一下吧?”
+展开作者:夜雨
要求:笑语/求知
早上出门的时候,路上正在播放叫做“沉没”的药片的广告。
我急匆匆地走着,只听到了几个单词。
在我的肩膀往左十米的地方,一具人体冲碎了红红绿绿的AR广告,掉到下面去了。一时间,制作精美的AR广告全部换成了鲜红的警告标志,一直连到天的尽头。
我不想付通勤费,只能更注意自己的落脚。我离开那个坠落现场,身边的广告逐渐回复正常,只是其中夹了一小条“XX市xx地最新发生坠落事件,请注意修改行进路线”的告示。
然后我的广告一半都变成了心理诊所的广告。
我自然不需要心理诊所的治疗,但是办公楼的保安系统认为我需要呆在外面一段时间平复心情。所以我靠着大楼,玩起了数独。
游玩的途中,我也听清楚了那个“沉没”药片的广告。
简单地说,沉没是种毒药,能够让你体验死亡的感觉。我想起早上在我旁边掉下去的那个人。他是想知道死亡的感觉才跳下去的吗?
我靠在玻璃建筑的墙上玩着数独,看着自己的心理指数慢慢由红变黄。云雾铺面而来,与我一样的上班人,也在赶着时间。不赶着时间的太阳走得比谁都慢,只是把阳光从缝隙间透进来。
体验构成了人类,当然这是活着的人才能说的。经历过“死亡”,这还不是一般时候说的“濒死”。有了这种体验,人会变成什么呢?
我混乱地想着。
进入公司的时间到了。
工作是上帝的惩罚。我看到工友们的脸后想到了这句话。但那真的是上帝吗?我们的工作是为了达成一项事业,也就是为了使投出得到产出。那是不是还未产出的巨大财富为了它自己的诞生操纵了我们呢?巨大的财富,和我一样歪歪扭扭地倚在人类的建筑上期盼着自己的诞生。
而他也给了我一份工作。
我选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偷偷把脑机接口接上,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梦境的主人在影响着宇宙,他在舰队交战的时候喊了暂停,然后对光线、炮弹、飞溅的碎片都做了些调整。他要保证那个舰队群最边缘的,舰船的维修成员中的一位老年人的死亡。
他本来是最不容易死亡的,但在梦境的主人的影响下一步步地靠近死亡。
我在旁边记录着一切,然后在弹出的文档里填写多达三百问的问卷。
那位神一般的人物,正兴奋地排列着多米诺骨牌,并和友人谈论着幽默感的话题。
第二个梦境的主人在一片混沌里翻滚着。他好像已经失去了对梦境的掌控权。我查询了他的生命维持装置,并无异常。他的算力余额也远没有清零。
他才需要心理治疗的广告吧!我暗暗吐槽一句。
虚假的天空上渗出汁来,我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他初中二年级写的情书。情书就像被水泡烂的纸张几乎变成液体,只有字还完完整整地浮在上面。
这种初中二年级的事情还放在心里的人在这个世界可能不太适合活下去。但这是我的工作内容姑且也帮他打了120。
我感到有人在摇我。切断了数据链接,摇着我的是在公司里与我颇为亲密的小李。
“你听说了吗?同个部门的小张吃了‘沉没’要辞职了。”
“沉没不是死亡体验吗?和辞职有什么关系?我们部门有禁止神经药物吗?”我奇怪地反问道。
小李怪笑一声,把一个小册子递给了我:“你只看过广告吧。”
我低头看向册子。册子上写了食用“沉没”后的功能。简单来说,人会丧失一切记忆,仅存知识经验。
知识经验不会凭空出现在“死”后的人脑里。它只是保证在你重新搭建自己人生的过程中,会适时地从你脑子里蹦出来。吃了这枚“沉没”后,使用者其实保证了自己今后20年的人生。他自己的安排自不用说,售卖“沉没”的公司也会提供辅助。比如如果没有给自己安排监护人的情况下,公司会给你安排进入他们的培育苑。
脑海里被纳米机器人堵住的神经突触会在确认使用者变为“新人”的时候,作为废品排出体外。那家公司甚至会在那时回收你的粪便。
“那都二十年了这公司还在不在啊。”
小李白了我一眼,作为我玩笑的回应。
“这家公司前景很大哦。这时代前进太快了,再过几年我们都要被看成是跟不上时代的老头。”
小李嘴上嘟囔着新兴事物带给人三观的冲击。
“十年前的哲学,十年后就是废物。只要这一片药!我一吃,我就又成新人了。多好。”
“那小张要辞职是为什么?他赚完钱可以去做梦了?”
“那倒不是。”小李的脸凝固了。
“那是什么?”我没看他的脸随口问道。
“小张前几天去24小时性用品贩卖机买新款A&B的润滑液。结果那个润滑液掉下来又弹回架子上去了。”
“所以呢?”我有些不明其妙。
“因为是新款好像有个促销活动。小张中奖了。A&B牌它的壳不是能显示动画加唱歌的嘛。就在那一直唱‘恭喜小张,性福美满’~”
“小张有女朋友了?”
“还没呢。”
“嗨呀!”
+展开模组《蜘渊之宅》HO1后日谈,和模组关联性还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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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想写kiko因为佛花被救了两次(一次模组内,一次是因为收到的这个包裹)的故事,但是好像没有很清晰()
刚离开蜘渊之宅的那段时间里,纪子总在做梦,她大病了一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地坠入一个梦境。
梦里她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舍弃了蜘渊佛花之名的行定雪乃成为了她的爱人和归所,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这样以为,被困在梦境中是因为自己做错了选择,戳破了刻意制造出来的幻觉,所以只能在梦境中寻找到一丝慰藉。
但似乎不是这样的,如果这仅仅只是梦,仅仅只是她无可抵御的命运的悲哀和不甘,那为什么,行定雪乃的笑容里还携有苦涩和寂寞呢?
起初她并不相信行定雪乃温和的笑容面具后还会隐藏着痛苦,是啊,听上去这一切都是最好的、绝佳的选择了,他活下来,他所深爱的视为人生支柱的“雏子”陪在他的身边,蜘渊家的罪恶和肮脏都成为过去,他们拥有的是全新的未来,是能通向幸福的未来——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幸福吗?那些危险那些不安都被行定雪乃的温柔挡在属于她们的世界之外,分明是幸福的啊!分明应该是……幸福的啊……
其实纪子当然知道行定雪乃在为什么而痛苦,也许是天性里遗传了他的敏感,又或者只是父女连心,哪怕在梦境中纪子也能清晰地意识到行定雪乃在为什么而彷徨。
那些不愿在“雏子”面前表现出来的苦涩的源泉便是她本人。几乎不用思考她都能理解佛花究竟在想什么:“雏子……我的雏子,我染黑了你,我将你重新拉入了蜘渊家的罪恶中,这一切是无可否认和逃避的,纵然那些过去的罪恶和肮脏不归属于你,唯独这件事,是我赋予你的名为乱伦的肮脏和罪恶,雏子,对不起……对不起……”
这份罪恶本应是作出选择的她来负责的,但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机会,无论是背负乱伦的罪名、又或是面对未知的明天,还是承担痛苦的过去,她都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实际上,在知晓自己亲手杀掉的冷蛛便是行定雪乃之后,她便一直在问自己:难道他竟然真不能让自己放弃那些名为正常的枷锁吗?
她没有回答。
在梦境中她甚至从心底深处涌现出可耻的欣喜,原来自己做的选择没有那么糟,原来无论是什么结局最后得到幸福的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你呢?你死去的时候,有体会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幸福吗?我的,完美的父亲。她深深地望向蜘渊佛花,带着无限不舍,终于从这个仿佛另一个时空中的梦境里脱离出来。
在经过简单的检查后,纪子便出院了,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发愁一下医药费的事情(甚至已经准备好措辞去请求自己的那些“爹地”们的帮助了),但在冒险中另一位幸存的同伴——那位老师,似乎先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这便免掉了她的很多麻烦。
她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到自己打工的店家,提出了辞工的请求,店长没有问她理由,只是温和地笑着对她说着“祝你幸福”之类的话。实际上,在店长说话的时候,纪子还悄悄地抹了抹眼泪,但还是含糊着掩饰过去了。
“纪子是个好孩子呢,这些日子辛苦啦,现在是要回家了吗?”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前,店长这么问她。
她眼泪晕在眼眶中,到底还是没有落下,闷声闷气地点头回答:“嗯!”
接下来是她的“客人们”,这倒是很简单,只用一个个注销掉社交网站的账号就可以了,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一夜之间在网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怀疑曾经的一切是否只是散落一地的幻影。
但她还是犹豫了,她点开这些账号中每一位曾经鼓励过她的被称为爹地的客人们的头像,一个个道谢后才终于点下注销的按钮。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坐在电脑前,发了很久的呆。
最后要做的事情是回一趟“家”。
说是家似乎也不太准确,毕竟纪子已经快三年不曾见过她的养父母了。她的养父母是很好的人,她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事实上,不依赖他们的帮助、自己独立打工养活自己这个选择完全是纪子自己的决定,虽然在那个家中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争吵,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尊重了纪子本人的决定,就这一点看来,他们的确是很难得的好人了。
她买了张车票,坐上了回家的车,在家楼下的便利店犹豫了很久,直到看到养母笑着推着婴儿车走进便利店,才终于笑着上前同她打招呼。
“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的照料,也恭喜您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她噙着笑对她近十年来的母亲深深行了一礼。
“……纪子!是你,你回来啦?”她的养母看起来十分惊讶,她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问道,“怎么突然回来都没有和我们说一句?要上去坐会儿吗?”
“谢谢您的邀请,我是回来道别的,看到您有了新的生活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来劳烦照顾,我实在是无以为报。”纪子摇摇头,拒绝了养母的邀请,“我回来是想要同母亲您说一句,我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啦。”
“哎呀!这样真是太好了,纪子以后是要和你的父亲一起生活吗?”女人也笑起来,眼角染上温柔的神色,“好孩子,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不用想着回报我们哦,你给我们一家都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和活力,你能幸福的话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啦。”
“是的,您也请幸福下去啊。”纪子轻轻地笑起来,笑容和自己的养母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的松岛纪子再次来到蜘渊之宅的门口,她在门前久久地凝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匆匆忙忙跑来一个人,他问道:“请问是松岛纪子小姐吗?”
纪子下意识地回答了一个“是”,又回神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您有一个包裹请您签收一下!”这个人听到她点头,笑了起来,顺手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头拿了一个小包裹出来递给她,一边说道,“这个包裹总算是送到您手上了,订单上只写了这个地址,但却见不到人,好在总算赶在退回之前找到您啦!”
纪子老实地签名,又听他说得这么辛苦,收好包裹后给他好好道了歉,那人也不在意,见包裹终于送达,挥了挥手又上了车。
包裹是那位老师寄来的,里面是一封很简短的信和一张银行卡以及其他的一些文件,信上说这些东西都是蜘渊佛花生前由蜘渊家分配的资产,已经舍弃蜘渊名姓的老师觉得它们不应该属于自己,故而委托刃君寄给了纪子。
纪子现在蜘渊家前看完了信,她摸了摸古旧的大门,轻声说了点什么,话语消散在风里,谁也没有听到。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这座宅邸,落日余晖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很长很长的影子。
这是新的开始,也是你所愿见到的,是吗?
再见啦,雪乃。纪子没有回头地向身后挥了挥手,走进了人间的光明中去,她的背后,只有见不到的眼泪落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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