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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特注:是跑团角色故事】
Chapter 1:恶魔邀约
——没有人能拒绝绿色的月亮,至少她不能
“我将勇敢地去捍卫真正的科学,开拓其疆域,为止增添荣耀;既不为厚禄所驱,亦不为虚名所诱,只求上帝般真理的光辉普照大地,发扬光大。”
群星璀璨的时代里,每个人都是转瞬即逝的流星,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每次肆意的放纵都要付出代价。
盖比·德·卡斯特尔的一生就是一场荒诞的戏剧。自从她跟随母亲从法国来到德国以后,告别了熟悉的沙龙和茶会,离开了华丽优雅的时尚之都,她既不愿意成为某个人丰姿绰约的情妇,也不想荣登那些奢华靓丽的肖像画,她怀念女大公和贵族的情妇们开设的沙龙,人们在那里讨论自由与平等,讨论黑格尔的新书和柏林大学的自由,她疯狂地怀念着这一切,而当她真切地踏上这片土地上的时候,性别的天堑将她冷酷而粗鲁地推离那个世界,再无任何联系。
于是盖比死去了,像蛇褪去了自己朴素的外皮。
卡斯特尔家的小姐去了遥远的东方,而他家多了一位德法混血的远亲,年轻的学者初来乍到,谦卑又积极,在黑格尔教授的沙龙上受到赏识,得到了柏林大学哲学院的引荐资格,顺利地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笔试和面试,并且计划在完成学业后留校成为一名讲师。
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又欢欣雀跃。
这是最好的时代,启蒙运动中德国的步调明显晚于英法,此时还处于狂飙突进运动时期,文艺形式从古典主义开始过渡向浪漫主义,思想方面开始主张人权、自由和个性解放。盖比疯了一样在每一次沙龙和学术研讨里汲取着知识和力量,舒张自己的枝叶,她赞叹于同僚超前的思想,引经据典为他们做注,手舞足蹈为他们喝彩,她不知疲倦地阅读、讨论、书写,这是属于知识的时代,是属于前进的时代,这样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没有终结。这,是最好的时代。
所以当黑格尔在沙龙上提起,好友歌德计划写一部叙事诗但迟迟没有动笔的时候,盖比一如既往地积极请缨,替忙碌的教授先生去探望他的好友,见证一部传奇的诞生。
……
“我看过您的《少年维特的烦恼》……我很喜欢那种,那种,”她谨慎地斟酌着用词,“那种悲剧感,那种压抑和苦闷,让人觉得有东西在里面茁壮成长。”
“‘但愿我能够享受到为你去死,为你牺牲的幸福。’这种挣扎和反抗,这种自我毁灭式的实现自我……啊抱歉,我话有些太多了,”她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但还是回忆起来这里的目的,歉意地笑笑,“黑格尔院长委托我来拜访您,顺便问问上次您跟他提起的那部传奇的史诗。”
“我最近的确是遇到了点麻烦,你知道,写作意义上的,有些才思枯竭。最近只是把我年轻时写的草稿整理了一下。离正式动笔,还远着呢。”
身体不适的作家咳嗽了两声,将珍贵的手稿交给她,里面是十六世纪那位浮士德博士的民间传说改编而成的诗剧草稿,尽管只是构思,但奇巧的设计和宏伟的构思已初具雏形。盖比赞不绝口表达着对这份草稿的喜爱:“太精彩了先生,我想它一定会震惊世人。”
“很高兴你喜欢它……”
尽管因为发烧精神不佳,歌德依旧陪她聊了很多,从文学创作到艺术思想,从作品的结构到思想的深度,直到对方强打起的精神已经消耗殆尽,她才恋恋不舍地与对方道别。
太走运了,她看向街角一闪而过的黑狗,连这样的凶兆都让人心情愉悦了不少。
再次见到歌德先生,是在黑格尔院长的沙龙上,这次的沙龙不讲哲学,主题是新奇有趣的收藏品,他们交换着古朴的黄铜望远镜、残破不全的的古埃及纸莎草纸、旧货市场淘来的黄金手环……
事情就是在盖比摸到它们的时候失控的。
嘈杂的人声突然消失了,浮现在她眼前的,是无比真实的幻境,她看到星空下验算的年轻人,看到慷慨激昂演讲的智者,看到为妇人裁决婴儿归属的国王,也看到,以不同打扮出现在无数天才身畔的男人,可怖的絮语和幻象……
发生了什么?她开始迷失了。她触摸着那些物品,在一片片幻境里穿越,看圣人哲思,看光影陆离,看他们谈论世界的本质,宇宙的真实,知识的尽头……
待她惊醒,沙龙已经趋近了尾声,然而身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的游离,也没有发现她的反常,好像她只是短暂地做了个美妙的白日梦,又匆匆醒来。
然而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几天后,她与另外三位朋友受邀参观瓦格纳博士的实验室,那种迷失感再次出现了达到了一种顶峰——他们亲自制造出的黄金召唤出了黑色的怪物——同行者有人疯了,呢喃着不成段的只言片语,不敢直面瓶中的恶魔。预示着不祥的黑狗再次出现了,带着诡异面具的人开始在阴暗的角落伺机袭击他们……整个柏林恍然间变成了荒诞的牢笼,而他们是挣扎于其中的可怜虫,踩着转轮拼命向前奔跑,却还是停留在原地,而被他们的努力驱动的,是隐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
从那之后,事情就逐渐变得更加玄幻、更加不可理喻、更加匪夷所思……熟悉的街角变得陌生,亲近的同伴变得疏远,直到,不停出现在她面前的黑狗变成了人……
“居然被你们看到了……也罢,现在我正好需要几个人类来玩点小游戏,就选你们了吧。”
伴随着这样不知所谓的话语,周围的环境改变了。漆黑如墨的天空中有许多颗明亮到刺眼的星星闪烁,却完全不是日常所熟悉的星座。一轮血红的满月照亮大地,珀涅俄斯河在不远处静静流淌着,眼前一尊约5米高的怪兽长着狮子的躯干、女人的头、巨大的翅膀——那是仅存在于神话故事之中的异兽,斯芬克斯。天上无数像大象一样巨大的、长满了黑色的鳞片和钩爪、像鸟又像蝙蝠、还长着如同马一样的头部的怪异生物高高地盘旋着,发出尖锐的啸叫声。
“你们没必要知道我的真名实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梅菲斯特费勒斯。世人给我想出好多的名字。如果放在古代戏剧里,我扮演的角色叫Old Iniquity。”男人摆手阻止了他们的提问,那一瞬间,盖比意识到,他与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男人一般无二,“那么,游戏开始了,人类啊,你们可不要让我太失望。”
赢过比赛,或者输掉性命。
没有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时间,比赛就这样开始了。晦涩的语言从异兽的口中吐出,包含在故事里的谜题像音乐一样动听,在他们听来却如同丧钟在奏响。
……
“伊达山的松林中,一位英俊的少年将金色的苹果递给了三位女神的其中一位,因为那位女神许诺给他天下最美丽的女人,然后帕里斯王子与美女海伦相遇了……这个绝美的爱情故事也是悲剧的开端。嗯,我喜欢悲剧。不过我的谜题可不是关于他们的爱情故事的,我的谜题是祭司拉奥孔的谏言:‘希腊人带来的礼物,没安好心’。”
……
所幸,如同古早预言故事里斯芬克斯的谜题一般,即使是在这个虚无荒诞的地方,斯芬克斯给出的题目仍是有逻辑的,不管是寓言还是数学,亦或是最古早的逻辑学。盖比在极端的恐惧中,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免得自己在怀疑和惶惶中崩溃。她想象着自己是在大学的考场上,面对的不是诡异的异兽,而是面目严肃的老教授,拼命地专注于解题以维持摇摇欲坠的世界观……
幸或不幸,她成功了,她答对了所有题。
“人类答对了所有谜题,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斯芬克斯被区区一个人类逼得那么苦恼抓狂的样子啊。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这样笑着的男人,轻松碾碎了不可一世的斯芬克斯,将它化成了一团雾气,然后,向她提出了一个邀请——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踏入真知之门,纵贯古今,遨游时空。去见你想见的人,体验你想体验的人生,这是给答对所有谜题之人的特殊优待。”
拒绝吧。
同伴是这样劝阻的。
拒绝吧。
心里是如此恐惧的。
拒绝他啊!
那些幻象里被引诱的人,不都是如此轻易地动摇了,于是万劫不复吗!
可是,那些天才都无法拒绝的恶魔……她,又凭什么能够拒绝呢?
透过朦胧的,雾气弥漫的门,她能看到,世界围绕一个黯淡、冰冷的绿色月亮苦苦挣扎,它旋转着、翻搅着,让人头晕目眩,却舍不得挪开视线。
她踏入了时空,宇宙的瞬间在脚下连成长龙,她看得到未来,也存在于过去,她知晓所有,又仿佛一无所知,不曾见过的文字,她能解读,不曾听过的音乐,她能洞悉,她在不同的时空与无数智者同行,对弈……
这感觉把她迷住了。
然后这无尽的欢愉在一刻停住了,意识回拢,她隔着那扇雾气朦胧的门与华服的恶魔对望,那人勾起了一个笑容,冲她伸出了手。
那一刻,她再次成为蜕皮的蛇,褪去性别,褪去身份,褪去肉体,褪去所有的桎梏,不顾一切地想要奔赴门的彼端……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寂静的时间将悔恨拉长,苦痛碾碎,然后反复磋磨,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变成凌厉的断刃,插入伤口,搅出糜烂的脓血。
没有完美的体验,没有时空的旅行,没有期待的一切,她被雾气束缚在门的那一端,像琥珀里待展的幼虫,被黏液包裹,失去了所有。
人,是如此轻易就可以死去的,只要作为依仗的仪式出现一角的坍塌,猩红的触手就能轻易击碎水晶,冲破阻碍,唤来丑陋的外神仆役,奏响刺耳可怖的乐章。
而她只能看着,隔着浓厚的雾气,无能为力地,看着。
这里的水晶放错了……
对付那种怪物该用对应的材料……
不该让他去的,后面露出空隙了……
悬浮在空中的视角是最佳的观众视角,她能清晰地看到,是谁率先承受不住这种恐惧,是谁疯了嚎叫着逃离了现场,是谁倒在血泊里,断肢被打成肉糜……
而伏行的混沌收敛了光圈,站在雾气门外,此时此刻,一如彼时彼刻,只是两人的位置对调。
他勾起了一个笑容。
“精彩的演出,我很满意,尽管最后不得不自己上场,不过,如果你在的话,大概真的能给我添点麻烦。”
他轻轻挥了挥手,踏入雾气的包裹,而盖比,则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瓦格纳的实验室外,看着眼前的建筑发出巨响,湮灭在爆炸的烟雾之中……
Chapter 2 箱女之庭
——我们都是神的玩偶
“想要知道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地活着吗?”
想。
很想。
疯狂地想。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悔恨被谎言蒙蔽,行差踏错,葬送了同伴,还是懊恼于那转瞬即逝的美好,再不可触及。
这可能是另一个魔鬼的陷阱。不,这显然是另一个魔鬼的陷阱。甜美,诱人,让人无法抵抗,甚至无比期待……
“想。”
“我要做什么?”
“玩游戏。”
“玩游戏?”
“是的,到不同的世界去玩游戏。”
“那么好处是什么呢?”
“你可以用胜者的代币兑换你所有想要的东西。”
“所有?”
“对,所有。”
被叫做主神的光晕操纵着,她落入偏僻的别墅里,伴随着稚嫩的童谣声,被称为箱女的游戏正式开始。
“偏僻的深山里, 有一座诡异没有窗户的古老洋房。
每次新的访客到来,这座洋房就会改变外观。
据说其中有个被称为箱女的怨灵。
一个女孩的鬼魂被装在小箱子里,从未离开此地。
在洋房里迷路的人,会被她拖进更漆黑狭窄的地方。
为了活下来,要寻找出口。
但是,不要发出声音。
箱女,已经,在附近了”
Play a game。
突兀出现在身边的冷淡女子自称薄柿,扮演着游戏引导者的角色,面色平静地为他们介绍着简单的规则——开启箱子,可能获得道具,也可能被鬼杀害。
道具,这样的用词让这更像一个游戏了。
“白木桩可以杀死鬼,汽油和铁锁链可以消灭鬼,她心爱的娃娃可以超度鬼……”
这只是个游戏。
盖比深呼吸着说服自己,让线索像解题条件一样罗列在自己面前:“我们要做什么呢?”
“活下来,从鬼的手里,以及同伴的手里。”
这只是一场游戏,其中的每个人都是神的玩偶。
……
“姐姐,陪贝莉来玩捉迷藏呀~”
……
“不可以去二楼。”
……
“失败的话,我会拿走你最珍贵的东西哦~”
……
“鬼……这里都是……都是鬼……”
……
盖比计算着游戏的进度,也计算着身边同伴的战斗能力,筛选着目标。她不敢在分配的房间里睡着,与再三确认后,每天都在入夜后将自己反锁蜷缩在狭窄的盥洗室里,背靠着门小憩,以免有人靠近而自己毫无防范。
也许是教授的外表更容易让人信任,也许是比一般男性柔和的棱角让她看起来更加无害,渐渐得有一些人开始信任她,将自己拿到的道具信息告诉她,或者将房子里发生的奇怪事情告诉她。不知道是出于谨慎,还是出于恐惧,直到第三天,不管是她认为的内鬼,还是诡异的魂魄,都没有丝毫的异动。
到了第三天,箱女的位置锁定了,手里的道具集齐了,最后一块拼图也被完整拼好,到了收网的时候,只有箱女的嚎叫声体现着对方的负隅顽抗。
“白木桩可以杀死她……”
手握白木桩站在钟前的盖比,没有分丝毫的目光给刚刚发出可怖嚎哭声的箱子,而是看向人群里自己怀疑的对象。隐藏在人群里的内鬼,蠢蠢欲动,又有所顾忌的,是你吧。
主神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发出通告:箱女死亡。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人看向盖比的眼神增加了几分信任。
“好了,没事了,接下来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地……”高亢的尖叫打断她的话,高大的男人在其他人来得及阻止之前,拖着唯一弱小的女性躲进了反锁的房间。
血腥的齿轮开始转动,与鬼怪的角逐结束了,但是游戏,现在才开始。
“快救人啊。”谁徒劳地喊着,那一刻也许有人真心想要拯救什么吧,那种被称为队友的存在,直到挣扎的声音逐渐变弱,直到浑身血的健壮男人握刀而出。盖比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在心底叹了口气。
男人杀了女人,另一个男人又杀了这个男人……躲在狭小房间里的盖比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场屠杀的结果,窗外的阳光大喇喇得刺眼,这个房子里的陷阱,她藏了最后一条没有告诉他们——那就是,在白天杀人者,活不过十分钟。
9分钟……
敲门声变得更加暴躁。
10、9、8……3、2、1……
噗的一声。
像是泡沫湮灭一般,外面重归寂静。
又等待了片刻,盖比站起身,谨慎地拉开了门,猝不及防与对面的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那是个清秀而慎重的年轻人,因为她大学老师的装扮,对她要稍微信任一些。
“呀,真吓人啊。”对方缩了缩肩膀,确定外面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他直起身子松了口气。
“是啊。接下来只要在这个房子里坚持两天,就可以出去了吧。”盖比把手揣进兜里,点了点头。
……
“最后跟您确认一件事,游戏结束的时候,奖励情况跟活着的人数有关系吗?”
“如果你们是多个人存活,那么每个人都将获得一份奖励。如果只有一人,那么独自活下来的人,会获得全部。”
“……”
……
太阳西斜,温柔的月色逐渐笼罩整座房子。于是,盖比手中,被卡斯特尔家族族徽卡住的,藏在袖口的餐刀悄无声息地落入手心。
“你要小心哦,餐刀还少了一把,不知道屋子里会不会有其他危险。”
声音温和的青年毫无自觉地走在盖比的前面,还提醒着盖比。
是的,我很清楚,因为餐刀少了一把的原因,是进入这栋房子的第一时间,我就将它握在自己手中了。
没有人是队友,没有人值得信赖,只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实的。
我是如此自私,如此丑陋,如此不值得信任。
“Requiescat in pace.”
普通的人搏斗是无力而狼狈的,尤其是在对方手中没有武器的时候,对方的手指插入盖比的眼睛,那种痛足以让人昏迷,血从眼睛一路流到脖颈,模糊了视线,但如此近的距离,依旧足够她一刀一刀将痛苦贯入前一刻的队友体内。直到对方失去挣扎。
餐刀跌落在地面的声音清脆动听,一如她分不清是自己脸上的血还是对方身上的血在发出黏腻的流淌声,狼狈,不堪,痛苦。提醒着盖比,她是何等的自私,何等的丑陋……
何等的,不值得信任。
她抬起头,透过血雾和痛苦望向虚空。
“我将勇敢地……去捍卫真正的科学……既不为厚禄所驱,亦不为虚名所诱……”
“只求上帝般真理的光辉普照大地,发扬光大。”
……
只要,只要能离我所追求的更进一步,我愿意万劫不复……
END
+展开
作者: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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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她,愿与你共度余生。”
网页上莫名其妙的广告里,有一个在各个方面都符合大众审美的美人,她向着镜头轻巧地摆着手,露出了可谓洁白无瑕的完美笑容。
这样的女人真的存在吗?阿利这么想着,反正不是整容的话,就是各种滤镜磨皮之类的处理出来的吧,他的视线在模特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试图寻找对方“伪造”了面容的破绽,然而一无所获,最终还是咂摸着嘴关掉了广告页面。
在随后的一小时里,他刷了一些短视频,打了一会儿游戏,抽掉了两支烟,就这么让时间抵达了深夜。
“该睡了啊……”他意犹未尽地靠在了椅子上。
不知为何,刚刚那位模特的脸,总是在他的脑海里闪现而出,就像是洗脑的歌曲一样,有时连思绪都停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连忙甩掉杂念,但过不了多久就又会出现。
真正让他意犹未尽的,显然不是刚刚的那些娱乐活动,是这张完美无瑕的笑脸。
几秒钟的犹豫过后,他打开浏览器,在历史记录里找到了那个曾被他关掉的弹窗网页。
这种页面实在是越看越可疑,况且,下载了又能如何,如果是婚恋软件的话,怎么也不可能给他分配到封面上的模特的,他知道这一点,但似乎还是有着某种隐约而莫名的期待,迫使他在广告上按下了左键。
鼠标的指针就放在她的脸上,冰冷的鼠标左键被按下时,就仿佛也在触碰着她的脸。
阿利抚摸着她的脸,至今仍无法相信,他竟然真的在这个软件里匹配到了她,还能和她这么聊得来,很快就见上了面,并以更快的速度确认了关系。
她不会是图我什么吧?
这样的想法偶尔会出现在他心里,但很快就被否定了,他至少也得先有点什么,才能让人有所图,一穷二白的他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目标。
以她这样的女人,若是要骗,也该去骗那些富家少爷,不是吗?
但要说她对他的好感是否发自真心,阿利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肯定的,即使她对他的笑容是如此真挚,与他的沟通与交流又是如此合拍,但越是完美,就越是令他有一股难言的纠结,难以释怀。
见面的时候,聊天的时候,他只顾着欢心雀跃,等见不到了,又再怅然若失,坐立难安。
要不要问一下,问问她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不,他不敢,要是问了,就把它戳破了该怎么办。
他只好埋头苦思,思索自己身上究竟还有什么自己没能发现的闪光点。
“你在想什么?”她突然凝视着他的双眼,柔声问道。
“啊,没什么,我……”
“你担心这是假的?担心我是在骗你?”
“我没有!我是……”阿利看着她的眼睛,抬到嘴边的狡辩也都无法再说出口了,最终还是认命般低下了头,“是,我很担心。”
她露出了早有预料的笑容,伸手撩开阿利额头上的头发,垫着脚把红唇凑了上去,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火热的印记。
“现在,你还担心吗?”她含笑问道。
他张着嘴,没能说出话来,她又笑着呼了一口气,再度踮起脚尖,朝着他的嘴唇凑去。
看着她逐渐接近的美丽面容,阿利的呼吸都几乎停了下来,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着,全身的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着他。
快!快!
他于是闭上了眼,朝着对方呼出的清凉鼻息,凑了上去。
然而,正当他即将触碰到那两片温润的薄唇时,他被一把推了开去。
“好了好了,时间到了,”她脸上完美的笑容不见了,也不看他,只不耐烦地摆着手,一边按着耳朵,似乎在与人争吵般向外走去,“我说了,找命短点的,老是来这种人绩效怎么跟得上了?你别跟我解释,跟上头说去!”
“你……”阿利呆愣着,不知所措。
“怎么还站着?”她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的余生已经完了,我可没骗你啊。”
只见她翻着白眼招了下手,一个黑色的空洞就从阿利面前升抬而起,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阵强大的吸力扯进了洞里。
最后,也只听见了一阵她不断抱怨着什么的声音。
“据悉,近日有新型骗局在网络上出现,受骗者只要在电脑或手机中点击相应页面即可受害,我台记者已在郊外发现了多个野坟荒冢,周边散落有身穿衣物的白骨,根据其携带的证件,我们联络了他们的家人,发现受害者都已失踪多日,以下是监控中拍到的画面,请观众注意冲击性画面……”
“地府驻华大使发出声明,已成立专案调查组,将持续严打此类犯罪,但未透露被骗者受害后的灵魂去向,也拒绝回答向受害者家属的赔偿等问题……”
“我台提醒广大民众,请勿听信任何虚假广告,及时下载反诈APP,关爱自身生命财产安全,从你我做起。”
+展开
大概一切骗局的开始,都不仅仅因为好奇。
身无分文的人不怕失去,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了。可他们又害怕失去,因为眼前总亮着那么一点点光,可能是路,可能是灯,可能是一个馒头,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念头。他们害怕连这一点光都是假的,“戳破了该怎么办”?阿利想着,我也想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有一句话:赌博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然后阿利把命赔进去了。
忽然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浪子。
不好意思,也许这样说不合时宜,但总觉得他们身上有某种共通的东西:寂寞?颓丧?没有根的失落感?但他又不如浪子们洒脱,显露出一股穷屌丝的气质。结果却有了浪子和游侠的相同遭遇:遇到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嘴上叫哥哥,腰里掏家伙”的女孩子。
谢谢阿水,让我重新翻起了古龙。
“共度余生”本意似乎是个很幸福的词,找一个人陪自己度过难熬的日子,毕竟有“余生,请多指教”这样的浪漫表白。用“余生”作为骗局,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用它骗财骗色的,就连杨振宁和翁帆的婚姻也一度被认为“老夫贪恋美色,少妻贪图名利”,估计当时有相当一部分人议论这段82岁和28岁的相恋很难不是骗局(尤其后来看到遗产分配的时候)。依稀记得“蔡根花”也是骗子保姆来着?还有世界上其他的爷孙恋?
当然,这么说或许有些武断了。
要说是骗局,不过利益罢了。我给了你时间,相应的,也要付给你金钱。之所以认为是骗局,一是因为对方以短短几年时间拿走了受害人一辈子的奋斗,受害人恼怒并觉得不值;二是因为留不下一点积蓄给孩子们(如果孩子们认不出这是骗局的话)并导致真正的“一无所有”;三是因为它被判定为违法行为。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没什么受骗或不受骗一说。
荒冢,在我的理解里并不仅仅指文末“散落受害人白骨的野坟荒冢”,还有种埋葬了希望、欲望和交易完成的意味。阿利似乎是那个身无分文的孤独者,一穷二白没什么可失去的,又隐隐的有种欲望。他有成为荒冢的
他有成为荒冢的条件,但最终被埋掉了。
这么一看,好像我们人人都可以成为荒冢,只不过不一定是被骗得。
关于求知评论向:我想我没有资格评论用词和叙述方法。我不是中文系毕业,对写作的认知仅仅建立在自我经验上。在我的观点中,每个文手的风格自成一体。根据内容选择适合它的形式,是文手的美学认知和自由。我也没读过那么多流派,也没有能力分门别类,且就“发展”而言,文字、标点的用法绝对不会局限于传统惯例。我记得上高中那会儿,“的”“地”“得”地使用最后被简化为“的”的统一,考场上要么三个字全用对,要么从头到尾使用“的”。不过现在的标准是什么,我已经不清楚了。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也可能是我见识浅薄,因为阿水说这是“荒诞喜剧”。我更愿意相信是这个原因。仅就我个人而言,竟觉得阿利的死法很美。早早结束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吗?可阿利自己不这么觉得,他“呆愣着,不知所措”。
不过我还没有被逼到绝境,因此不能下这样的定论。
我记得自己曾经得出这样一种结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那个时候的我尚未从压抑状态下走出来,前一秒还在正常交谈,后一秒差点冲到树上。我呆楞着,周围人问我怎么了,我眨眼,说,没什么。
或许一切骗局的开始,也因为缺少点什么。
作者:暑退
评论:随意
从透明的长方体盒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他的四肢还不太协调,连着营养针的线绊了左腿一下,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周围还有几百几千个类似的盒子,里面安静地沉睡着或大或小的躯体,等待着连接静脉的营养针一点一滴地把他们供养大,然后像果子一样成熟坠地。
“果子”,他的脑海中毫无联系地蹦出了这个词,接着,果实的甜美芬芳在思想中迸发,连同伸展开的枝叶,昆虫的鸣唱,玻璃般澄澈的天空和海洋……形形色色的信息如同胀裂的烟花,在他原本空空如也的大脑中扩散开,被冻结了不知多少年的脑细胞像蠕虫被唤醒一般,躯干伸展,突触相连,一个接一个被迅速点亮,瞬间交织成一片明亮的网,巨大的信息倒灌让它们都活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使命,或者说,所有盒子里的人的共同使命——活下去。
刻写在基因里的记忆诉说着那场本可以避免的浩劫,数据库里的影像残忍又诚实地记录下了上一代人类最后几十年的挣扎和无望,混合着烟灰色的天空,浑浊腥臭的海浪,呛人心肺的气体,千百万年的进化被按下了停止键。
而他们,诞生在末日的一次会议决定之下,被冰冻在万米岩层的一个封闭基地中,生命的进程被一个又一个嵌入的程序代码控制着,缓慢朝前蠕动,那是人类对新生的盼望。这种期盼甚至体现在了命名之上,因为这些星球上最后一批被保存下来的生命,被上一代取名为“新人类”。
如今时间到了,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通往地面的电梯里有一层厚厚的灰,没有脚印,没有涂抹的痕迹,他猜想,自己应该是第一个被哺育完成的生命。
电梯运行将近半小时后,终于上行至终点。大门有些腐朽了,他废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把门推开,灿烂的阳光从门缝中一点点泻下来,中途他缓了几分钟,好让眼睛适应这过于耀眼的光线。
鼻子是最先融入的,他闻到习习微风带来的甘草清甜,随后是皮肤,最后才是眼睛。
门外早已看不到曾经人类活动的踪迹,入眼的只有参天的大树、丛生的野草和许多似曾相识的物种。在漫长的时光中,他们早就不再认识人类,对于伸手就能变出食物的他充满了好奇和亲密,争先恐后地把脑袋往掌心里蹭,把最后一缕残渣舔完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他花了几天时间,和基地周围的邻居们友好地变熟,又花上了小半个月,把周围的杂草收拾干净,开辟了一块田地,把仓库中的种子每样挑选了一些种上。又做了一些漏斗似的小纸袋,用食物把小鸟们招来后,绑在它们细长的腿上,把种子撒向更远的远方。
春去,夏又来,田地里的作物在阳光和雨水的充足作用下,迅速地长大,开花,结果,等到秋天来到时,他把一些果实养老,将吸够营养的种子撒入广袤的大地里,另一些被赠送给了陪伴他大半年的小动物们,好帮助它们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
雪落的第一天,他好奇地站在空地上,伸手接住一片又一片剔透的雪花,是只在画中见过的白色雪花。
神圣、美丽、无暇,像这个古老的星球一样。
他乘坐电梯,回到了自己醒来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变,地面上的灰尘依旧厚重,除了他常走的那一条路被磨得光亮,其他的地方只有一两点零散的足迹。而与他当初苏醒时不同的是,这房间里的几百几千个盒子早已不再闪烁着维持生命的蓝光,或大或小的身躯维持着多个月前的模样,永远地停格在了他第一眼看到他们时的样子。
他躺进了自己醒来时那个长方体盒子,从容地盒上了盖子,几声简单的警鸣示意后,强制冷迅速启动了,他和其他的躯体一样,永远地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落入永眠前,他又想起了那则掩盖在信息洪流之下的预警代码,它闪烁着红光,灼热地印入思想之中,却又在最后关头,以一种畏缩的姿态呈现出选择的两面性。它像一个懦弱不安、逃避责任而又莽撞的匹夫,把这枚烫手的硬币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做出了选择,因为他相信,一个美丽的星球,值得他们以永别换取一场全新的孕育。
冰凉的雪花降落在地面上,很快积出成寸的雪,天地穹窿中蜿蜒出一个不明显的圆弧,随后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展开
作者:北斋
评论:随意
穿过两侧拥挤的目光,倾盆大雨浇湿了短衫。长而弯曲的小路直通山上,一座隆起的小丘盖满了长草。回家吗?再等等。厌恶和鄙夷令人挪不开眼,密密麻麻如芒刺背。逃命一样往家跑,网状的运动鞋湿个通透。
回来了?怎么又不打伞!看不见路?哈,快进来,喝碗姜汤。从单开门的冰箱里取出两颗新鲜姜头。一定要喝。被风吹了感冒。六边形网格地砖,头悬的老式灯泡被分成一个一个小块,左手一个贴着烧鸡花样的微波炉,它对面是个四方大个儿洗衣机。让她歇歇,我做给你。微蓝的亮光照得房间通明。窗户没开,碗橱原封不动关着。没吃过我做的吧。不锈钢盆盛满了水,两颗生姜清澈地翻滚。我哪儿也不去,现在可有时间天天晚上陪着。脸腮上两团红晕,头发剩了两缕,右手两根长毛搭被子一样盖在头顶,光洁的高额亮得晃眼。回来以后不找他们,他们也不来,就在家陪着你奶奶。看电视!还能做什么。高耸的颧骨托着黑镜框,笑起来露出被中华熏黄的假牙,口气中一股冰凉的、呛人的香味。双手从盆子里拿出来,用掌跟推眼镜,十根手指耷拉着,白里透红向下滴水。红糖20克,生姜4片,葱白3段。我那些同学倒是想来,但来了看谁。嗨,跟你说话多切了一片。多吃点姜,尤其是夏天。现在没人打扰,我可开心了。你躲开点儿上屋里坐着,别站灶台跟前儿。
怎么哭了?不想去啊。来,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瘦了。问我好不好?哈,我肯定没变。精神矍铄,身体倍儿棒。就是戴了这口假牙吃不出味。对,一直穿着这件,奶奶给做的,暖和。带拉链的姜黄色套头毛衣,拉片是个圆环儿,工装蓝的围裙上沾满了面粉。现在的模样真好。碗橱上三个馒头、一条糖醋鱼、三块炸茄饼、一碟凉拌菜。一双筷子,香菜三分。别哭啊。什么事这么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别跪地上,太凉了膝盖受不了。是累啦?去沙发睡会儿,姜汤煮好了我叫你。什么都记不住?没关系,书就该多看两遍。还是因为没有我过目不忘的能力?好,不笑不笑。我有那么多学生也及不上你一个。呦呦轻点轻点,我腰不行。老啦。
触感很柔软,脸碰脸暖烘烘的,腮侧鼓鼓囊囊塞了棉花,脖颈的皮肤下饱胀着塞满稻草。你终于找到喜欢的啦?好,这不容易,比我强。路不好走,但要往前,别回头。怕什么,我算过啦。嚎啕的嘴角向下撇,微蓝的光里听不见声。只是我再也帮不了你啦。
哎呀我的锅!真笨,煮姜汤也能糊锅。老啦,老啦……砂锅开始冒泡,浓黑的汤撞到碗边儿过渡成泛光的深红。喝完汤就该走了。
长而弯曲的小路狭窄得仅够一双脚,三人并排,却整整齐齐走出一条两米宽的大路。白色衣衫,黑色短发,垂头,无人交谈,一个模子刻出来,向着前头不知道什么地方浩浩荡荡地走。队伍很长,长到看不到尽头,也望不到尾巴。倾斜着,拐了弯,不拒绝什么人离去,不拒绝什么人归来。
不过还有话。湛蓝的眼眸调皮地眨了眨,两个脑袋跟着队伍缓缓挪动,又凑在一起像是合伙密谋什么。我有个心愿,帮我找个上有群山下有楼梯的地方。找到之后呢?眼眸浑浊但依然在笑。你可以踮脚向前看,也可以摇摇晃晃找个地方歇着。不必走那么快。虽然队伍不会等,但可以随时加入。被无数人簇拥着往前,交握的手分离了:理所应当,没有拒绝,只有顺从,只有向前。
我忘记有没有告别了。
碧绿的绒草踩上去像雨后的苔藓,柔软不滑,极舒服。两个人既不回头,也不呼唤,分道扬镳向着两个方向去了。隆起的小丘长草不尽,打理的人跟不上新生的速度:风化、侵蚀、恣意生长。源源不断的人加入长队,路过一个又一个小丘,不闻旁人的事,一门心思盯着脚下的路。往前的始终往前,留下的始终留下。
就这么看着。交叉着手搁在身前。看着。
就这么走着。摇晃着手垂在身侧。走着。
我还想照老年间的规矩,再喊喊:
“四角儿的跟夫,本家赏钱一百二十吊!”
“一百二十吊!”
宿草春风,纸钱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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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他活着,是梦里的我早就深信不疑的事实。很长时间我搞不明白,究竟是我送他走,还是他送我走?梦里时又是我召他归来,还是他召我归去?
【网站没有字体设置,文又不适合用引号。我不喜欢拘泥于常规。所以随意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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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旧时光——评北斋《归去》
“别哭啊,我哪儿也不去。”
很多时候感觉关键词是相辅相成的,比如上一期的“sha人不见血”和“咀嚼”,比如这一期的“荒冢”与“青绿”。整篇文章通读下来有一种散文感,很舒适,我很喜欢。那位老人的面容没有出现,但声音却抚慰着孩子的心灵。像是缓缓翻开记忆,书页一样。旧房子,老书,有着纸张的气息和好大一个窗户。这是我的感觉。
回家,我想回家,回到那个有你在的家。但旧时光早已不再。文章带给我的那种哀而不伤的感觉我其实很难用言语准确地描述出来。好像我也和文中的主角一起,淋着雨。
这世上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看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拥背影告诉你:不必追。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位作家的人品,但她的这句话却真是属实。他们归去,向地母黑暗深厚的怀抱里,而我们不必追——也追不上的。
不必追……
我也有点想我姥爷了。
谢谢你的评论亲爱的!更谢谢你的喜欢!又让我重新回看这篇文章。这是三个梦的混合体,但让我真正选“荒冢”这个关键词是因为第三个梦,这是很久没有经历过的从梦中哭着醒来的感觉,那种哀而不伤的伤,可能是已经消化完了的产物。我记得我写得时候用完了半盒抽纸(笑。情浓处的感觉是无法准确描述的,甚至于越使用文字越造作,还不如变成空白,选择放置。
评论中提到的两个推荐和一个作者,我会好好感受并学习的。
因为知道自己的东西很不适合网络阅读,我也不打算往网文上发展,所以能得到你的评论和喜欢真的非常非常高兴(或许是惯性思维,总觉得这种风格的东西没怎么有市场了)。隔这么久才来回复评论实在不好意思。
作者:豚丘
评论:笑语/求知
Part one.
一个普通的早晨,莉莉搭乘母亲的车上学。到达校门时她打开后座车门,看到罗莎朝自己奔来。晨光下,金色的发卡随着罗莎跑动发出闪光,如飞鸟迁跃。
莉莉想跑过去和她拥在一起,但她注重礼仪的母亲仍在场,莉莉不想让她失望。
“你换了新发卡。”莉莉慢吞吞地下车,等待罗莎来到自己身边:“真漂亮。”
罗莎开心极了。她塞给莉莉一个同色发卡,并向莉莉的母亲招呼。
在场唯一的成年人正打算调转车头。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既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生疏,妆容精致靓丽,石榴红的肌肤泛着红润光泽。她向罗莎点头致意,随即优雅地离开。
罗莎目送着莉莉母亲离去的身影:“无论见过多少次,我都觉得你妈妈是很特别的美人,即使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皮肤的光泽都不及你母亲的一半美丽。说起来,你们的肤色并不相像,难道你和你爸爸的肤色比较接近吗?”
“不,父亲是同样漂亮的樱桃色。为什么只有我看起来颜色偏暗呢?”莉莉说。罗莎的肤色像浅红的野果,而她的肤色只比罗莎深一些,像颗青涩的李子。
罗莎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其实莉莉并不伤心,她意识到自己长相平凡、没有遗传到父母哪怕一丁点的俊美已经很久了,此时只是随口提起。莉莉的手里还攥着罗莎送她的发卡,便让罗莎为她别上。
发卡的亮色和莉莉的暗肤色并不十分相称,但莉莉享受同罗莎戴同色发卡的快乐。两人走进校园,经过人工湖时罗莎讲了个让莉莉忍不住想追着她打的笑话,她看了眼校门,随后撒开腿追着罗莎跑动,金色的发卡一前一后熠熠生辉,湖边吹来一阵风,两只飞鸟轻盈掠过。
这一天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在罗莎最讨厌的历史课。历史老师理查德先生有一个小毛病,他喜欢高谈阔论,显摆课本上并未提及的那些丰富知识。其实莉莉觉得这小毛病稍有些可爱,若非如此,她无以在书缝与校园荫道间窥见大世界的瑰丽,但这些她并未向罗莎提及,当面反驳她人并非淑女之举。
今天课程的内容展示了人种的演变:四百年前,抛开地域不讲,世界人种在肤色上简单地分为白色人种、黄色人种和黑色人种。直到一次有史以来最壮观的流星群与地球擦身而过,持续一周的特殊天象给地球生态带来了的变化,在那之后,红皮肤的新生儿在世界范围内呈爆发式增长,黄种人、白种人和黑种人逐步隐退于历史帷幕。两个世纪前人们还能从网络媒体上见到关于白皮肤新生儿的报导,现如今世界各地都是红皮肤的面孔,各国对红肤的审美各异,但大致都以色明亮而均匀为美。
讲台下,同桌的莉莉和罗莎趁理查德先生转身说着悄悄话。
“天,今早我们也聊了肤色,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太巧了。”
可是莉莉记得罗莎和自己都有预习课本的习惯。她的内心出现了一道声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提前接触过肤色的内容,潜意识里才会提起肤色的话题呢?
可毕竟这只是一个猜想,或许真的只是巧合也说不定呢。莉莉想。
四下突然一阵骚动。莉莉抬头望去,讲台上理查德先生正向同学们展示不同人种的资料图片,在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之后,画面中出现了红种人。莉莉听见罗莎悄声耳语“红皮肤果然是最好看的。”她正想点头,却看到资料末页显出一张张美丽的面孔。在这唯一一页的资料图中,美人们拥有截然不同于莉莉所见过的妖艳肤色,日光下蓝绿如雄性孔雀尾羽,暗处端详又流淌着最璀璨的青金石。
莉莉摒住了呼吸。
她听到理查德先生侃侃而谈:“他们是不是很美?我查了很久资料才找到这一张青绿人种图片——不用翻书,你们的教科书里根本没有提及青绿人种,因为他们极其少见,甚至无法称得上是一类人种。这一种系因其肤色似青绿岩彩被学者称为青绿人,属于红种人后代中的极其稀有的异变体。”
“青绿人天生拥有美丽的肤色与姣好的容貌,仿佛生来就是天父的宠儿,然而令人艳羡的天赋却也使得本就稀少的青绿人种时常被卷入人口买卖之中。”理查德先生压低了声音:“或许上帝的偏爱对凡人来说是过于沉重的。现如今青绿人基本已销声匿迹,除了社会犯罪等因素的影响,在生物学上,青绿人本身是一种不完全的产物:他们无法生育。无论是和红色人种结合,还是与同类结合,青绿人种无法孕育出受精卵。上个世纪的两具青绿人尸身解剖报告证明了这一点——”
理查德先生停下来。他环顾四周,注意到到此时教室里年幼的大多数学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有的则是兴致盎然的模样,这让他暗恼自己犯了老毛病,向学生倾倒了过多他们这个年纪难以接受的东西。可在刚刚那匆匆一瞥之间,理查德感到视野种晃过某个听得入神的女生面孔,然而此时他并不能再继续讲下去了,想要找出那个听众学生也是枉然。
他稍作咳嗽,随后将话题引向了课本的内容。
“我喜欢青绿色。”
放学的时候,莉莉对罗莎说。罗莎善意地提醒道:“青绿色很漂亮!不过以我们的肤色来说,红绿搭配或是红蓝搭配较难产生好看的搭配。”
“倒也没错。”
好吧。莉莉在心里想。其实她想说的是,青绿人拥有最漂亮的肤色。
但她没有继续解释,她告诉自己别在不重要的事情上花费力气。
晚饭的时间还早,罗莎邀请莉莉到她家里玩。莉莉跟着她回家,一开门就得到罗莎的奶奶热情的拥抱,紧接着,罗莎的妈妈为他们端出刚出锅的炸土豆饼,在这个过程中,莉莉注意到罗莎奶奶手上祖母绿的戒指,以及罗莎妈妈脖子上翠蓝色的项链。
她们以前戴过首饰吗?莉莉不确定地想着。她在到罗莎家玩的记忆里搜寻她们戴首饰的细节,结果是一片苍白。莉莉开始怀疑她们以前是否也戴着同样的首饰,由于自己对青蓝色的漠视,才从未留意。
在心智意识到事物的存在之前,即使肉眼看到也不能发觉,她竟然是这样笨拙。难道说,人类都有这样的通病吗?
莉莉若有所思。
除去首饰的细节,热闹的大家庭让莉莉感到温暖。在她记忆里,父亲和母亲提过自己的祖父母与外祖父母皆已不在人世,而她从未被带去扫墓,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吧。
莉莉捧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土豆饼,一时间有些羡慕罗莎。
Part two.
又一个普通的早晨,等莉莉在餐桌旁用完早餐,她的父母已化好妆,身着正装准备出门。
莉莉的父亲温和帅气,做的是公关工作,会见客户前需要整理仪容。在莉莉的印象中,母亲和父亲有个化妆台,偶尔经过房门,莉莉能看到他们共用一个化妆台。她匆匆拿上书包,乘坐母亲的顺风车上学。
母亲在开车时不聊天,莉莉只好靠观赏窗外的风景打发时间。她的城市临近山谷,近日雨水连连,车窗外可见山丘雾罩,灰霾一层一层压在莉莉心头。
她扭头看向车内,母亲正专注地驾驶,她们的眼神在后视镜上交汇,一瞬旋即错开。或许阴天唤醒了莉莉心中的优柔,她感到来自母亲的冷淡水一样从身上流过。
母亲很少拥抱自己。这个念头突兀出现在莉莉的脑海里。家人之间该是怎么样的?应该像罗莎的家人一样吗?拥抱,嘘寒问暖,自然地聊起衣食住行,肉眼可见的家庭温情。然而,保持着关心却不过分亲昵的距离、接送自己、准备食物、照顾生病的自己,也不失为一种家庭模式。
仔细想想,如果家人之间的关系有标准,世上的众多家庭就该像罗莎的家庭一样热闹温馨,但事实并非如此,热闹温馨岂可强求。为什么我非得让我的家庭同别人的一样呢?
莉莉思考着,察觉到车子在校门口停下了。
“带上雨伞。”母亲转过头来,将装着午餐盒和雨伞的袋子递给她。即使是极其普通的动作,母亲举手投足之间也显得十分赏心悦目。
莉莉和母亲道别。她把袋子拢在怀里,打着伞朝教室走去,就在刚才,她的内心产生了一股尚不能分辨的冲动,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美术课上。
“今天我们来讲第三单元。”美术老师开始展示古代的岩彩壁画:“请翻到第九十页。”
起初莉莉并未察觉这些岩画的特殊之处,美术老师对于各宗教壁画的讲解较为深入,莉莉听得入神,只匆匆看了课本一眼。在练习绘画的时间段里,罗莎忘记带蜡笔盒来学校,莉莉只好与她共用自己的。她让罗莎先挑,当她想下笔时才发现蜡笔盒里剩下玫瑰红、鹅黄、土褐几种颜色。莉莉看着罗莎手里的绿色笔和蓝色笔交替使用,只好先用土褐色涂满画纸,随后百无聊赖地等待罗莎用完她也想选的颜色。
要是我跟罗莎借蜡笔的话,我会让罗莎先选,毕竟那可不是自己的东西啊。莉莉有些后悔。在她心中,自早晨莫名产生的那股冲动更加强烈了。
等待的过程中,莉莉的目光不由得停驻在美术课本的第九十页。佛教壁画的黄褐岩画上,那些萦绕在神灵周身或青绿或蓝的岩彩姝丽拥有珠贝光泽般曼妙。与主流暖色调不同,这近乎妖冶的青蓝色给人更加强烈的阴性力量之感,仿佛可触及精神与灵魂。
在意识到美之前,莉莉的灵魂先一步感受到美。美使她的灵魂陶醉,使她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渴望陶醉。
莉莉看着罗莎在画纸上绘出仿岩彩壁画的图案,此时她迫切想要倾泻某种情感,因而对罗莎手里的那两只蜡笔的渴望变得极为强烈。
蓝色能先给我用吗?她在心里发问。现在,立刻,马上……
莉莉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埋头画画,只有她等待着罗莎的蜡笔。
明明我才是蜡笔的主人。莉莉想。为什么等着使用的人却是我呢?
她盯着罗莎,有那么一刻想要迁怒她,但莉莉想起母亲和父亲的教导:“你对自己的决定应当有责任”,她忍住了。莉莉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愤怒源于长久以来她总是将罗莎的想法和需要优先于自己,即使她再怎么对自己说有些想法并不重要,但事实是她想要说出真正的想法,即使说出想法意味着从那一刻起她无法再享受和谐的平静,因为灵魂在颤抖,心智在欢叫。
莉莉感到心中那股莫名的冲动潮水般退去,她听见自己说话,声音平静。
“罗莎。”她拍了拍罗莎的肩膀:“给我蓝色的笔。”
罗莎头也不回地说:“等等,我就快用完了。”
“不。”莉莉说:“我想你可以先用绿色的笔。”
罗莎抬起头来。她疑惑地看了莉莉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迟疑着递出蓝笔,一言不发。
下课之前,美术老师提及近期市中心博物馆恰好有一个免费的宗教壁画发展史,有兴趣的学生可以前去观看。
“周末我想去看壁画展。”
放学收拾书包的时候,莉莉对罗莎说。
罗莎耸肩:“我不太确定自己想看这个。难得的周末,不去放松一下吗?我听说市中心有一家新开的饮品店。”
“周末我计划去看壁画展。”莉莉说:“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饮品店了。”
两人通常约好在周末一起玩,罗莎似乎难以忍受突然之间变得强硬的莉莉流露出了“即使你不去也无所谓”的想法。她立刻改变了主意,决定与莉莉同行。
Part three.
周末,两个女孩约好戴同样的金色发卡,搭乘巴士前往市中心博物馆。莉莉在家门口系鞋带时,注意到了雨后的台阶缝里长出翠绿的苔藓,小小的植物看上去毛绒绒的,有些可爱。
莉莉和罗莎进入博物馆,藏品琳琅满目。观看宗教壁画发展史展厅之前,她们需要穿过人类发展史展厅,此时那里有一位导览员正为游客进行讲解,罗莎和莉莉对视一眼,决定混入队伍,享受免费讲解。
两位女孩往前挤,罗莎身形较小,很快挤到了前排。
“讲的是什么?”靠后一点的莉莉悄声问。
“好像在讲杜鹃鸟……”罗莎也是一头雾水:“说杜鹃鸟是一种会偷取其他鸟类蛋的鸟。”
“杜鹃鸟?”
莉莉又往前挤了一点,终于确定导览员讲解的内容是一类人群。他们具有类似于杜鹃鸟的习性,只不过杜鹃鸟不仅偷其他鸟类的蛋,还会将自己的蛋换进其他鸟巢之中;而这类人群天生不具备生育能力,与之相对应的是他们拥有掠夺他人子嗣的天性。
“他们的美貌和天性引发了种种悲剧。人口买卖使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难以遏制的天性使他们不得不通过人口买卖获得自己的养子或养女。”导览员的话让莉莉大吃一惊:“即使如此,青绿人依旧是极其宝贵的研究资料,他们为人类行为学研究提供了相当有用的信息。”
莉莉身前有人接了个电话,随后匆匆离开了,一瞬间呈现在莉莉眼前的,是青绿肤色人种的少量图片与文字资料。
优雅的青绿精灵,他们的眼神述说着神秘。
罗莎和莉莉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罗莎虽然有些惊讶,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还好我们并未拥有青绿色的皮肤,不用面对这样的困境。”
“青绿人很独特。可因为这种独特,他们经常要遭遇惨痛的人生。”莉莉感到有些悲伤。“是不是也可以说,他们的独特正是由‘不独特’的群类导致的呢?”
罗莎摸了摸莉莉的脸,莉莉也摸了摸她的。他们都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红色皮肤。
“可能因为太独特了,独特到难以发生命之间的交汇,所以才会难以繁衍后代吧。”罗莎注意到莉莉情绪低落,她开了个玩笑:“正因为我们是红色人种,所以反倒才要紧惕青绿人种,说不定哪天会被拐走呢!”
谈话之间,两人跟着导览员继续前往下一个展厅。
莉莉乘坐巴士回家的时候天色尚早。她注意到不仅门前的阶缝中长出了苔藓,就连门附近的窗台上也冒出了一些青翠痕迹。
她饶有兴致地绕着屋子观察,希望发现新的苔藓。当他走进后院,踏入花圃,踩着泥土走到父母房间那一侧的窗口时,透过没有拉上的窗帘,看到妈妈正在往手背涂抹红色粉底液,那颜色十分好看,石榴肉一般红亮。
莉莉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手背之外,妈妈的脸不再是红色的,妈妈的脖子也不是红色的,就连手臂也不是红色的,可以猜想睡衣下的其他部位应当同样不是红色的。妈妈身上的红色比起罗莎的妈妈简直少得可怜,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健康有光泽的青绿皮肤,灯下青金石般美丽。
房间的灯光变亮了。莉莉往内侧看去,他看到爸爸裹着浴袍走出浴室,浴袍外裸露着青绿色,他走向妈妈,拿起另一瓶液体涂抹。
莉莉静静地站在原地。她回想起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比如他们在家大多数时间也总是持妆;他们的卧室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她长相平凡而他们长相俊美。她甚至从未听他们提起过祖父母与外祖父母。她想起罗莎在博物馆开的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或许莉莉本该拔腿就跑从此守口如瓶,或是要求他们——或许此时该称他们为养父母了——给她一个解释。可她一动不动,稻草人般侧立窗前。她可能是期望他们看见她,亲自向她解释;也可能是放弃了思考,任由荒谬将她淹没。可最终,她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屋外,与远处的山、近处幽静的绿灌、眼前泛蓝的苔藓同为一体,延伸进屋内,与青绿色的精灵水乳交融。
除了这里,哪里还会是她的家呢?
电光火石之间,莉莉和她的养母对上视线,紧接着养父也发现了她的存在。他们一起扭头看她,青金石浇筑的美丽面孔显露出些许慌张。
不知为何,莉莉突然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
“下午好。”莉莉朝他们露出得体的笑容:“青绿系彩妆是时下的新时尚吗?真漂亮,不知道我适不适合这种颜色。”
这番话显然缓解了屋内两人的神色。莉莉的母亲变得放松,她青绿的脸上出现了轻微不赞同的神色:“莉莉,站在别人的窗外说话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她的父亲则温和地说:“快进屋吧,等我们收拾好就去准备晚餐。”
莉莉听话地走出花圃,绕到正门,把鞋脱下摆正后进屋。父母的房门依旧紧闭着,莉莉目不斜视地经过,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擦脸的时候她看向镜子,自己仍佩戴着那个和暗红皮肤并不相称的金色发卡。
莉莉漫无边际地发了会呆,回神时她已站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发卡攥在手里,正往抽屉深处放去。
她在开灯前看了一眼屋外。今日雾气消散了不少,日光阴柔,山峦显露出真实的颜色,恰如她的心情。云蓝岭绿,天山交接之处,放眼青绿连绵。
完
+展开
语言的节奏有些反我的直觉(不是说设定),稍显生涩。
罗莎和莉莉某些话语不太像小闺蜜的语气,即使是翻译腔也应有翻译腔的口语。如这句:“无论见过多少次,我都觉得你妈妈是很特别的美人,即使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皮肤的光泽都不及你母亲的一半美丽。”
但同时某些地方又描写得比较好,有生动活泼的细节,场景很美:“两人走进校园,经过人工湖时罗莎讲了个让莉莉忍不住想追着她打的笑话,她看了眼校门,随后撒开腿追着罗莎跑动,金色的发卡一前一后熠熠生辉,湖边吹来一阵风,两只飞鸟轻盈掠过。”
剧情的整体组织上,作为一个短篇,字数有限,情节应该更精密地安排,我觉得其中可能有两个问题:
1.中间有部分无意义、少意义情节。比如历史老师的心理活动,对全文主题无帮助,且切换视角是影响读者对莉莉的代入感的。
2.情绪不是非常连贯,两线没有完美地交织。我看完比较迷茫,猜不出主题,我看另一个评论似乎状态跟我也差不多。如果做一个简单的大纲,目前剧情大概是这样:
P1.母亲送莉莉去学校及其后莉莉与罗莎的对话、上历史课、去罗莎家做客。
家庭关系:母亲与莉莉比较疏远
社会关系:莉莉与罗莎比较亲密
暗线:青绿人的历史
P2.母亲再次送莉莉上学,美术课。
家庭关系:莉莉想通了母亲的态度,感受到一点温暖
社会关系:莉莉对罗莎不满
暗线:青绿色的美
P3.两个女孩去美术馆,发现父母的秘密。
家庭关系:莉莉与父母和解
社会关系:基本没写像是纯走剧情
暗线:青绿人偷别人孩子,与家庭关系线汇合
2.1.情绪的连贯性:我认为横向来讲,同一P发生的几件事应该在情绪上一致;纵向来讲,不同P发生的同方面的情绪应该具有连贯性(变化也是一种连贯,但要讲明变化的原因)。
根据主题:“她从只求合群走向拥有自己的秘密和价值倾向,渺小蚂蚁也变得独一无二。”P1就该讲她怎么只求合群,在家庭和学校都委屈求全,P2讲青绿人的故事对她产生触动,她对生活有了新的观察思考,P3讲她如何用新的方法论解决家庭与学校的矛盾。
结合到文里社会关系方面,P1是她与罗莎关系亲密/与家庭关系不好,P2是她对罗莎不满/与家庭关系解冻,这个情绪是不符合横向的连贯性的。
P1罗莎送了她发卡,P2罗莎借她蜡笔不还她就不高兴了,这两P不具有连贯性;P3也没讲她跟罗莎如何冰释前嫌,所以与P2也不具有连贯性(下面2.2会再详细分析这里)。
2.2.明暗线交织的因果关系:两线应在莉莉身上产生交叉影响。
什么叫“交叉”影响,举个例子,莉莉知道了青绿人的历史+莉莉回家看到父母是青绿人,这不能算交叉影响。
交叉影响是这样:莉莉知道青绿人的历史,对他们产生了怜悯,暗暗希望有机会能帮助青绿人过上正常的生活,同时思考自己的生活,觉得自己的遭遇也没有那么惨了,毕竟父母还是在身边的。回家看到父母是青绿人,莉莉大受打击,但回想起青绿人那些悲惨遭遇,也理解了父母的做法,最终和解。可以看到在家庭这方面,作者还是有明暗线交叉的意识的,但没有写透彻。
在社会关系(罗莎)方面,明暗线就基本分离了。P2两人的矛盾到P3和解中的转折基本没写,且与暗线(青绿人)基本无关。而我认为写人在社会中的矛盾,那就要写这个矛盾怎么通过暗线解决。我拟个不一定恰当的改法:莉莉对罗莎的任性一直都容忍,直到罗莎看了青绿人的美术展,艳羡地说如果有个青绿人的朋友就好了,莉莉忍无可忍,说道难道你交朋友就看容貌吗?我平时对你的关心不重要吗?罗莎认真思考了莉莉的话,觉得还是莉莉更好,且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朋友遇到青绿人这种悲惨遭遇,如果真的遇到了,她会尽全力保护她,两人和好。
2.3综上我试改一下大纲如下(具有强烈的个人主观性):
P1.问题提出。莉莉只求合群,在家庭和学校都委屈求全
家庭关系:莉莉在家中努力讨好父母,感受不到明显的爱。父母很少带她去外面玩,拒绝参加学校组织的海滩聚会。平时在家里也遮遮掩掩,不许她动梳妆台。(情节隐含了父母是被迫,不是因为不爱她。)
社会关系:莉莉与罗莎也是个讨好型关系,罗莎会嘲笑她的肤色不配戴金色发卡。
暗线:莉莉觉得整个社会在排斥她,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肤色不够美丽。听了历史课后,她希望自己是青绿人就好了。(为了符合她的情绪,历史老师是以赞颂青绿人的美的态度讲的。)
P2.矛盾激化。青绿人的故事对她产生触动,她对生活有了新的观察思考
家庭关系:莉莉幻想自己是个青绿人小孩,父母不是亲生的。她问父母知不知道青绿人,父母很慌张,严厉地训斥她,加深了她的幻想。但是当她忘带午餐/雨伞时,母亲又专程跑一趟给她送了来。父母到底爱不爱我呢?莉莉陷入困惑。
社会关系:罗莎借莉莉的蜡笔不还,两个女孩各自生气。罗莎说如果有个青绿人的朋友就好了,莉莉忍无可忍,说道难道你交朋友就看容貌吗?我平时对你的关心不重要吗?
暗线:罗莎独自去逛博物馆,得知了青绿人的悲惨遭遇。她暗暗衡量,如果用这些遭遇换得别人的喜欢,到底值得不值得?
P3.问题解决。
社会关系:罗莎来博物馆找莉莉,她买好了另一个金色发卡给莉莉道歉。两人一起看了展子,罗莎认真思考了莉莉的话,觉得还是莉莉更好,且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朋友遇到青绿人这种悲惨遭遇,如果真的遇到了,她会尽全力保护她,两人和好。
家庭关系:莉莉发现了父母的秘密,选择与父母和解,去理解和爱他们。
P4.莉莉长大了,加入了一个青绿人保护组织,组织的宗旨是希望青绿人都能带着他们天生的肤色,与红色人种一样,不被看做异类,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之下。(结尾稍微拔一下,或者别的拔法也行,应和标题最好。)
老实说看到这清晰全面的千字分析和整合我震惊到下巴掉了很久,用了一点时间消化,全都是很切中要害的内容,谢谢午夜。
分线分段捋顺后的大纲明显能看出问题,想想的确从没对大纲做这样的细化,总是凭感觉写完大致剧情就开始动笔。明暗线交织和情续连贯是困扰我很久的部分,看了末尾的大纲示范后大致明白了事件是怎么连接起来的,对于写出来的东西为什么总停留在心理层面有了头绪,以后在这上面我会多花点时间琢磨。语言艰涩不知道是语感问题还是半年没写东西的结果(擦汗),总之有空会多读读写写复健。
很感激午夜的长评,你超用心的评论让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注意不到的问题,我想这里面提到的东西可以反刍很久,再次感谢。
临渊看得好细,这三处的冲动源于part2莉莉在车里思考家庭区别时产生的念头:“为什么我非得让我的家庭同别人的一样呢?”。
第一处冲动出现时,莉莉被母亲关心,从“我的家庭并不比别人差”里得到了自信,然而对于自己羡慕过罗莎的家庭却又感到懊恼,她想有所改变,此时却尚不能分辨复杂的感情;第二处冲动是莉莉出借蜡笔,懊恼于自己轻视自己的需求,而她产生了想做些什么改变现状的冲动;第三处莉莉向罗莎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冲动才消失了。我读了一下,应该是上下文没有衔接好的原因,心理方面的展示也不够具体,确实会造成阅读上的困扰。
ps:被哈人笑死哈哈哈哈哈!可能是因为标注了求知,午夜才比较严格。总之谢谢临渊留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