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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琳艾
我身处黑箱,
比晴昼还要一尘不染的,
比你的眼眸还要深沉的,
黑箱。
箱子里只有我,
还有我宝贝的,宝贝的,
快乐的希望。
我什么都不用怕,
什么都不用想,
管道从箱外接着我的四肢,
和我的心脏,
温暖的空气湿润着我的鼻腔,
箱内安静得宛如母亲的胎房。
人们向我保证了这样的未来:
只要我进入了黑箱,
只要我仍自愿待在黑箱,
他们会保障我的生存,
我的身体就是灵魂的容器,
我的灵魂就是快乐的汪洋。
我身处黑箱。
我身处黑箱。
那时穿着白大褂的人们从桥上把我拦下,
如同咏唱着圣言的天使,
对我年复一年的日常,
做出上帝的宣告。
“你知道快乐是什么吗?”
“你相信有更高级的快乐吗?”
“你觉得痛苦是快乐的必经之路吗?”
“你愿意,享受纯粹的快乐吗?”
人们把我带到了黑箱,
把黑箱介绍给——
把我介绍给了黑箱。
我在那箱子面前羞赧了起来,
他们没有开口,
但我什么都知道。
“她是个可怜虫。”
“她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会这么想。”
“她肯定一秒都待不住。”
“没有人能真的住在黑箱。”
不知不觉的,好像有人连它一起否定了
我望着它,它望着我,
在这充满了人类的空间,
好像只剩我和黑箱。
“听好了,只要你自愿,你就可以任意出入。”
“只要你按下按钮,马上就会生效。”
“如果想要停止或者放弃,随时都可以出来。”
“之后就交给我们吧。”
签过足够多的文件,
把名字写满契约的纸张,
我终于迈入了黑箱。
我身处黑箱。
我身处黑箱。
我依然能认识到这点。
人们说会给我留下思考的空余,
至少要四个小时,
黑箱的机能才会生效。
我缩在小小的角落里,
等待着终点来到。
那蚊蝇又向我逼近,
隔着薄薄一层的箱壁,
我又听见了它们的声音。
(撕下你那伪装)
(撕下你那伪装)
(你的那张嘴,也配谈哀伤?)
(活得比别人幸福的你)
(有什么资格选择死亡?)
(你才不是逃避痛苦)
(你是配不上)
(带着你那不上不下的知识)
(滚进低级快乐的猪圈里!)
够了。
我不需要多余的思考,
我不需要多余的思想,
我不需要多余的痛苦,
我不需要多余的纠结,
我不需要多余的眼泪,
我不需要多余的真理,
我不需要多余的上帝,
我不需要多余的信仰。
立刻。
现在。
马上。
让我快乐吧。
让我解脱吧。
黑箱不可能比世界更黑。
黑箱不可能比人类更孤独。
黑箱不可能比呼吸更绝望。
只要他们说的是真的。
不,哪怕他们说的是假的——
这片安宁的黑暗,
和那黑暗之外的世界,
就永远在煽动着我!
“时间到,请选择是否按钮。”
我!身处黑箱!
“那个女孩真的按下了按钮。”
研究员不无惊讶地张了张口,虽然在前期调查里以投票的形式得知确实有很多人愿意在黑箱实验里按下按钮,但实际上真的相信这种可疑的实验,并且跟到研究室来的人,她还是第一个。
“她能坚持四个小时没有先去按按钮,已经很了不起了。或者说那只是一种类似于宗教信仰的强迫症行为也说不定。‘先按了的话就会失效’,家庭教育可能很严格。”年长的研究员看了看一边的仪器,原本平缓的波纹现在正小范围的上下起伏跃动着,仿佛在进行一场不会停止的欢欣舞蹈。
“不过真实让人惊奇,没想到会取得这么明显的变化结果。她原本的情绪曲线非常的平稳,一直维持在平均值以下,现在则是在上方有序的波动。你觉得这个数值会维持多久?”
“看她的意思,似乎是想维持到死的那一天吧。哲学史上经典的功利主义问题,她还真是做了一个偏激的决定。”男人走到操作台边上,翻阅着放在一旁的协议,那个女孩签的很急,到最后恨不得从他们手中把所有纸都夺去。有趣的是,她在每一张纸上签完字以后并不是对文书的内容不管不顾,而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仿佛是要确信黑箱能够给予她真的保障。
“但不可能维持得到吧?”
“别做草率的推测,我们只需要给她保持机体功能,然后继续观测就可以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功能的黑色纸箱而已啊。”
免责mode:笑语/无声
评论要求:有些人说想看我写诗,但我不会写诗,我会写屎【?】
作者:阿千
正文:
在我的故乡,十月已经是秋风萧瑟冷风不断的季节了,而在新加坡,骄阳依然炙烤着土地和水泥,只要稍稍动弹一下,太阳就会榨干你身体中的水分。我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天气,运动、挥发汗水,都是我喜欢的事情。我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这个城市的时候,滚烫的沥青总是能让我感受到这个城市炽热的灵魂。
入夜之后气温才会下降一些,但是很快霓虹点燃了整座城市,在GPX[1]赛事期间尤为如此,赛道沿途架起了耀眼的赛事用灯,将整个城市照亮,犹如白昼。入夜以后,整座城市变成了赛场。赛车飞速旋转的引擎烧了起来,城市还在沸腾,观众和游人接踵擦肩,呼朋唤友的声音也是温热而躁动的。
我正骑在赛场旁边的小山坡上,从那里刚好可以俯瞰整个赛场。有不少熟悉地形的老观众和本地人已经在道旁找到合适的观赏位置。比起市中心的赛场沿途,这里安静了不少,男女老少拿着便携的桌椅和野营的餐食在这里一边享受与家人的时光一边为比赛而欢呼。
“这里!”
自行车的铃声清脆地响起,陈健麟骑着他的山地车提醒我转弯。没错,我能找到这里多亏了在新加坡遇到的这位新朋友带路。
我们一路骑到高处,来到他推荐的绝佳观测点,正好能看到比赛开始的指示灯,也能看到正在试跑的众多赛车绕着这座城市奔驰。赛场上灯光变换,乐队的吵闹声隐隐约约地飘来,在空中盘旋。
“飛星,你有喜欢的车手吗?”
“我喜欢布里德。我刚开始看GPX比赛的时候正巧看了他夺冠退役的那场比赛!当时不太懂,只知道他和风间两个人你追我赶太精彩了!整场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跑到了最后一圈、最后一点!那种惊险、刺激、紧张我觉得这辈子都难以复刻了!可惜现在只能看他以前的录像了。阿健你呢?”
“我喜欢的当然是雪菈啦,谁不喜欢金发美女呢!而且开车又很强势,每次过弯都大开大合。我喜欢她的风格!”
“哈哈哈,雪菈真的很帅气,而且她把握时机能力也很强,火箭发车![2]不过她过弯过度也是个问题,特别城市赛道,弯小又急,这场新加坡赛场她恐怕会有些麻烦。”
“你真是不解风情!个人喜好就是不讲道理的嘛,虽然她不是最完美的,但是我最喜欢她!她一定能拿到好成绩!”
“抱歉是我的错!希望这一站她能拿到好名次!”
赛场上的乐声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沉静了下去。这是比赛要正式开始的信号。我们再次踏上车。
“要开始了!”
“来吧!”
倒计时的灯光穿过了天空,照射过来。
比赛开始了。
坡道和地心引力带着我急速地向下冲刺,一路的霓虹路灯化成了光芒万丈的彩虹,向我身后飞去。阿健的速度很快又熟悉地形,但是我对自己的体能和技术也很自信。
绕着小山盘旋而下,我们一前一后到了公路的边缘,不多时就看到了被赛事方围起来的道路。路障内外都是飞驰的声音。赛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大地都随之震颤了起来,那声音仿佛是沥青的心跳,心跳沿着车轮、顺着螺丝、链条、车架,传到我身体里。当赛车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仿佛也身处在赛场之中,正在追逐时速350公里的世界。
我们的终点在滨海湾公园,双螺旋桥横跨了入海口,骑着车穿过红蓝交替的螺旋灯管的时候,我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下来。激烈运动的兴奋和高昂的情绪慢慢褪去,隔着河,依然满是欢呼与尖叫。
我昨天就是在这里的桥下结识的阿健。昨晚,路灯昏暗地亮起来的时候,我骑车逛到这里,桥下传来“啪嗒“”彭”的声音吸引了我,那是阿健和他的朋友们在这里练习滑板。他们偷偷将旁边的路障架起来做成滑板路障,一次又一次地飞过路障、摔倒、重来。这让我想起夜晚我家乡的年轻人们,也总聚在开阔的地方练习滑板。虽然在异国他乡,但是人们总是享受着生活的样子总是相似的。就像阿健看到我的车就知道我也是骑行爱好者。
螺旋桥的尽头,我停了下车,得意地调转车头笑着看阿健,阿健懊恼地大喊了起来:“我下次还能更快!”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然后我们一起爆发出了笑声。
[1] 文中提到的GPX赛事是结合了F1赛事,以及动画《新世纪GPX高智能方程式》而虚构的赛事,下文提到的车手均为动画中的角色。包括城市的一些信息也是创作需要虚构的。
[2] 对赛车手的风格描述参考于网络上对F1赛车手的评价。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作者:江橼
经过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推开沉重的防爆铁门,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姐,今天有打算买点什么吗?”
胞弟摁了摁脸上的面具,低声询问。一想到今天要买的,我就不由自主地想笑。
拿扇子挡了下嘴角,回道,“我看上次小南买的那个就不错,官方不是说这次又有货嘛,来碰碰运气。”
大概是看我没什么购买欲,胞弟暗暗松了口气,尽管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拍胸口的小动作却让我看到了。
“放心,姐不抢你的。”我这胞弟向来没什么眼光,他看中的东西,多半是智商税,我就是有十年脑溢血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听出我话里有话,傻登登得还跟我道谢,谢亲姐手下留情。
在门口站着闲聊了一会儿,场内来的人也不怎么多,目测上座率大概也就六成。
“今儿预告商品这么抢手,来的人却只有这点儿?”落座后我不由四下打量,“官方怕不是要亏本。”
“哈哈哈哈,它哪次不是亏本大甩卖?”坐我旁边戴狸猫面具的人自然而然地跟我搭话,“也就上次卖‘白月光’的时候回本了。”
哦,那个我记得,是个戴小猪面具的小傻子买的。
我斜睨胞弟,发现他正埋头跟漂小姐姐搭讪,也就不自讨没趣去打扰他了,回神跟狸猫聊起来。
“‘白月光’是不值,30的底价能叫到90真不知道抬价的人是怎么想的。”
狸猫使劲儿点头附和,“就是说啊,这要不是起底30,就是10我都觉得贵。”
听到这儿我有些惊诧,多打量了一眼这位男士。乖乖,来地下卖场参与违法竞拍的人,居然还在乎10的底价?
不得不说,觉得10都贵的人在这卖场里我还是头一回见。
“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不是10能拿到的……”
胞弟不知何时坐了回来,嘟嘟囔囔来这么一句,他话都没说完就让我一把捂住了嘴。
这要不是自己亲弟弟,我怕不是能忍不住掐死。
狸猫大概是没听清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倾身探头,让我用笑脸挡了回去。
“先生,今天来打算买点什么呢?”
说到商品,狸猫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他摊开商品菜单,指着一用足金缀花笼子装的商品,兴奋说道:“这个。我就是冲他来的。”
看了商品,我嘴角微微扬起,旋即用扇子挡住,“先生好眼光啊,这可是今天最值钱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小姐识货。这么说,你也是冲他来的?”
对上那笑容,我展露同款表情,“他太贵了我可买不起,就来过过眼瘾。”
“这可是你说的,那待会儿开拍你可不能抢我。”
他说得真挚,害得我差点就信了。脑子瞬间冷静下来,我不痛不痒地回他一句看运气。
听完这话,狸猫嘴角肉眼可见地抿紧了,礼貌性冲我点了点头,摆正身子,专注于品尝官方送的酒水。
我也转回了身子,抬手摁下了胞弟举杯要一饮而尽的手。
“怎么了,姐?”
他那语气跟脸上的小猪面具一样蠢。
“让你邀请的人,到了吗?”一想到旁边还有人坐着,可能听到我俩谈话,便又硬生生加了一句,“别人家第一次来找不到位置,错过心水的东西。”
胞弟看我的眼神发蒙,大概是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那群小崽子,但在我暗地里拧了他一把后想明白了。他跳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姐你说得对,我得去看看他们到了没。”
胞弟出了卖场,取了手机,给邀请来的人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等了很久才回来,几乎是卡着拍卖会开始的时间。
他不在的期间同区又陆续到了不少买家。碰到熟人互相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了,没交过的面具就理都不理。
还有一个戴蓝蝴蝶面具的女人不知为何路过我这排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而正巧,她看我的时候胞弟回来了。
“嗯?姐,你还认识她?”他落座,递给我一杯顺来的香槟。
我接了,但没喝。
“不认识。你熟人?”
“不熟。”他连连摇头,“不过是她比较有名罢了。拍卖会你来的少,不知道她也正常。”
我挑了挑眉,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人就是跟风狗,南姐拍啥她拍啥,上次金笼子她也抢。这也就是欣姐现在不下手了,不然她得跟着欣姐抢。很多人都讨厌她跟风这手,但这人又圆滑,让人不好意思直接骂……”
说起蓝蝴蝶,胞弟就一肚子埋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冲了他的东西呢。
他还在旁边碎碎念,而我已经闭耳朵不听了,将目光转移到了坐在前两排的蓝蝴蝶面具身上,看她跟旁边的小花面具嬉嬉笑笑。
时间差不多了,落座八成后卖场灯光骤然熄灭,随后地灯一节节亮起,众人注意力跟着聚光灯一起来到拍卖台上。
戴着黑乌鸦面具的拍卖师敲响锤子,意味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几件商品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开胃菜,也就用南红点缀的那个笼子值得抢一下。不过看货下手这准则不适用于我那愚蠢的胞弟,他早在看到珍珠笼子的时候就已经三连举牌了。
即便我捂住双眼,也能猜到身旁狸猫憋笑的表情。毕竟他还特意亲切地贴我耳边说了句——
“原来小猪竟在我身边。”
我……
对不起,我是兔子,我跟猪不是一个妈生的,我不认识这蠢货。
拍卖会并不会管我是否尴尬到脚趾扣地,平稳进行过半,中场休息后,更多的人涌入了卖场。
真正的厮杀这才刚刚开始。
“椰蒂笼子不错。”狸猫一边听拍卖师讲解一边点头,“不过这没有上次的好,叫到90有点贵。”
我不知道他说得上次那个是哪个,就图听个热闹。
“哦?紫水晶也有人抢?这都有人要??脑子呢?”
他这么说着,抬手加了30,紫水晶笼子的价格瞬间来到了120。
看到这儿我笑出了声,“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演技很差?”
狸猫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我自认演技堪比影帝的。”
“那行,下一把就看看你我谁才是演员。”
说着,紫水晶150成交,拍卖进行到了尾声。金笼子被推上来了。
这次,拍卖师讲解的第一句还没说完呢,我后排的狐狸面具小姐加价了。
“30!狐狸出价30!还有要加价的吗?”
前排小花果断举牌,价格来到60。就在小花加完价之后,蓝蝴蝶说话了。
尽管她是在跟小花说悄悄话,但是在安静的卖场中,她的声音能传到每个人耳中。
“花儿你要是拍下了,金笼子能给我吗?”她拽着小花的胳膊哭唧唧道,“我已经蹲了好几次了,都没抢到金笼子……”
小花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权衡人脉和欲望的价值,旋即同意了。她表示如果拍下,原价转给蓝蝴蝶。
但我没有听完两人咬耳朵的内容,就突兀的感受到有人踢了我的座椅,于是我举牌加价。
“90!兔子加价到90!还有比她更高的吗?!”
拍卖师话还没说完,蓝蝴蝶骤然转身,与我四目相对。她双眼含泪,即便是戴着面具都能让人联想到委屈的表情。
“兔子小姐,你能让给我吗?”
我本想装作没听见,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结果她又喊了一声。旁边狸猫看戏不嫌事大,还拿胳膊捅我。
“人家问你呢,能不能让给她。”
我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听他把话说完。
“蓝蝴蝶蹲金笼子好久了,买了是要送人的。你要不是那么想要就让给她呗,反正这东西之后还会有。”
是,我当然知道还会有。可现实是人类都喜欢争朝夕,不给别人留退路啊。
就在我咬咬牙想要继续硬撑的时候,狸猫又来了一句,“而且人蓝蝴蝶开场的时候就跟狐狸说好了,要收金笼子,让人家帮忙占坑的,你这样冲了朋友不好。”
我……
真谢谢你提醒!
听他说完这么一通,我就是想不答应都难。于是转头冲她露出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你们刚才商量的时候我没听见,给你冲了真是太抱歉了。”
蓝蝴蝶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需要道歉啦。”
“那这样,要是一会儿没人加价,我拍下就转给你吧。”
蓝蝴蝶一听我松口了,连忙表示感谢,开心地转回身去。就在她坐正的瞬间,笑容瞬间消失。
我也没空分析她的心理动态了,当即抬胳膊捅了下胞弟。胞弟心领神会,神态自然地举杯,将香槟一饮而尽。
随后,拍卖师喊出90第二次的时候,后排有人加价了。
“老鼠加价1——猫咪加价150!”
“还有比150更高的吗?!”
听到加价,我皱了皱眉,趴胞弟耳边质问,“老鼠和猫,哪个是你的人?”
“猫。”胞弟烦躁地挠了挠耳朵,“这谁啊,突然掺和进来搞事情?他这么一搞,之后的计划咋办,姐?”
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既定计划,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只思考了一秒,便让胞弟继续加价。
“再抬一手,180收。”我并不是想要金笼子,但也不想就这么被人截胡。
“好。”胞弟应声,召开服务员要一杯新的香槟,后排安排的托儿继续叫价。
“螳螂加价180!”
此时蓝蝴蝶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活力,她仿佛秋末的昆虫一样蔫了吧唧得找小花哭诉。“呜呜呜,我的金笼子又贵了……”
小花安慰她道,“要不你再等等?兴许没人叫价,你再就180找螳螂收。”
“算了,螳螂也不是熟人,我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家让给我。”她直起身子,倔强地撇了撇嘴,举牌叫价210。
我在后面看戏看得愉快,早就不掩饰上扬的嘴角了。“啧啧啧,也不知道是那个路人来抬了这么一手,蓝蝴蝶可太惨了。”
狸猫听了也附和我,“太惨了太惨了。”然后他举牌把价格抬到了240,“不过毕竟是好东西,大家都想要也正常。既然蓝蝴蝶都亲自下场了,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吧。”
好一个各凭本事!要不是还要保持形象,我现在就仰天大笑三声。头一次见有人把落井下石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240拿金笼子亏本的啊。”这会儿不无脑冲的胞弟也回味了,他有些担忧地探头过来加入话题。“虽然价值在1000以上,但是拍到240就没意义了。”
他可还明确记得拍卖原则的——捡漏为主。要不是特别喜欢,非他不可的,提价绝不超过底线。
然而狸猫神态自若,好像他根本不是开场连10都嫌贵的那个小气鬼。
“不慌,反正240也轮不到我手里。”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前排金丝雀小姐举牌270,蓝蝴蝶见价格一路飙升,慌忙喊价到300。至此金笼子拍出了至今以来卖场最高价,而这超值的东西便也如愿落入蓝蝴蝶手中。
压轴商品拍卖结束,我们随着服务员引导有序分批退场。等到了停车场,我和胞弟才摘下面具,不约而同露出阴谋得逞的笑。
“哈哈哈辛苦辛苦。”阴冷的停车场里不知何时站了这么多人,手中拿狐狸面具的女子走上前抱了抱我以示感谢。
“不辛苦,”我回抱她,“小南这下开心了吧?”
“她当然开心啦。”金丝雀甩了甩自己长发,“上次被蓝蝴蝶抬价的恶气出了,晚上睡眠质量都能好一个档次。”
小南把面具塞给我,走上前和金丝雀握手。“这次得谢谢姐帮忙,要不是你最后出手抬这么一下,估计蓝蝴蝶要放。”
其实蓝蝴蝶一点儿都不傻,她要是没点小心思,120那一波她就不会找人抬价来试探我了。摆明了根本不信我会把金笼子让给她——尽管她预判对了,但这一波她在第二层,我们在第五层。
金丝雀是欣姐的朋友,卖场里的大名人,基本上她下手高价抢哪个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所以我们才设计了这么一个圈套。
先让我假装不服气找人来暗抬价,若是蓝蝴蝶舍不得想拼一拼运气,那就高价让给她;可若是她舍不得花钱,那我低价拿下金笼子就非常划算。
但这只是计划的第一阶段,因为谁也没料到蓝蝴蝶她竟然不讲道德打感情牌。这要是让她90拿下金笼子,那以后卖场也不用开了,大家30低价抢完,最后内部互换就行了,还拍什么卖啊!
所以计划变更了。
狸猫站出来冲我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都说了,我可是影帝。”
他就是计划第二段的执行人,欣姐的另一个朋友——别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时候狸猫也没站在金丝雀旁边啊!
狸猫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拍卖秩序。
他叫价就是给金丝雀的信号,即便蓝蝴蝶不要,两人叫价再高那也是卖场货物自留根本不用担心别的。
不过好消息是,蓝蝴蝶此时已经不可能放手金笼子。
因为金丝雀叫价了。她是卖场内部人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她都能叫价到270,那就表示这东西价值肯定在其三倍以上。素来跟风捡漏的蓝蝴蝶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思及此,我不禁有些同情蓝蝴蝶了。论心机玩不过狐狸,论手段打不过金丝雀,她到底有什么自信能这么作……
完成任务众人心情甚好,又闲聊了一会儿才打算上车回家。狸猫用漂亮小姐姐支开了我那蠢猪胞弟,自来熟地揽住了我肩膀。
“那么兔子小姐,今天有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呢?”
我没回他,给了他一个“看你演”的眼神。
“嘿嘿,不瞒你说,我这儿有东西你肯定感兴趣。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他冲我挤眉弄眼,我眼神飘到他腰胯,又转回他脸上。
同意了。
嗯,是我喜欢的。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艾连
邱里把自行车停在资源大楼的门前,一边锁车一边大口喘气。她想,自己这副样子真是怪极了,穿着学士服,汗流浃背,妆也没有卸干净。她说不定在门厅就会被赶出来。可是一定要找到他——这也许事关人命,不容她迟疑。
她从旋转门进去,没有人拦她,仅仅大堂的问询处有人看了她一眼。她左右看看,直奔电梯——上行——九层——
电梯动了。邱里难得地停下来一会儿,脑子里又热闹起来:这么多年了……六年了!他会不会换办公室了……会不会是共用办公室,门上根本没有名字?不会的,他现在好歹是个副院长……但是万一……那我怎么找得到呢?她想到这里,几乎要哭出来。她对着电梯默念:快点,求你快点……不管怎么样,快点给我一个了结!
电梯停下来,打开了门。邱里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外面太安静了。七月的蝉声和酷热都被远处一面玻璃隔绝在外,走道两侧立着灰色的门,简直就像坟墓一样冰凉。她觉得窒息,他们怎么不开灯呢?
可是没有时间抱怨。她飞快地、一扇一扇门地看过去,形形色色的人名、职务、机构名称从眼前划过……
没有,没有一扇门上写着“余静山”。
邱里找了两遍,终于死心地回到电梯前。她不意外,毕竟唯一的凭证只是他六年前的一条微博,也只说到楼层。但现在怎么办……有谁会知道他的办公室?就算有人知道,她凭什么去问呢?难道凭“在毕业典礼的留言板上看到了一句话和一个指向模糊的落款,怀疑他要自裁”吗?
她垂着头想,这不荒谬……“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对谁都不是一句可以随便引的诗,对余静山尤其如此。他骨子里那么自傲,又那么有仪式感,大概对他来说没有哪句诗是可以随便引的。落款是他本科时在BBS上的ID,找遍互联网也没有第二个人用过。这一切都不荒谬,荒谬的是邱里知道这些。她甚至还知道他家住哪里。
邱里猛地抬起头。也许他回家了。
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一半是因为有了新的方向,一半是因为想起几个月前的夜里,排练结束后她尾随余静山出校门,打了一辆车跟到他家门口的疯狂举动。司机师傅是个好人,没有当场报警,如今她再去那里,已经没有进局子的风险了。
她坐上出租车,报出地址,在一路沉默里还是觉得荒谬。她不过是团里的一个学生,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毕业的、马上就要融进茫茫人海的学生,却怀揣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心思,比此时此刻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担心他们的指挥的死活……就没有其他人发现吗?邱里打开合唱团的微信群,只看到一串刷下来的毕业快乐,没有什么别的消息。她马上锁上手机,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有点晕车。
当她敲响余静山的家门时,头晕还没有完全退去。门后是一个女人……两个,显然是一对母女,长得如出一辙。
邱里问:“请问余老师在吗……”
“你是静山的学生?他还在学校啊。”
邱里认得她,艺术研究院的院长戴玲,她的女儿就是余静山的妻子,大家都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母女俩都漂亮极了,即使在家也是浓妆艳抹,两个美人看着邱里,好像下一秒就要咯咯笑起来。
邱里头昏脑胀,逃也似地转身,回了学校。
路上她一会儿想,自己已经做了这么多无用功,好像再也没有哪里可能找到他了;一会儿想,难怪余静山排练完总不马上走,无论是他的办公室还是家里都那么让人难受……
鬼使神差,邱里来到排练教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弹琴。她把门推开一道缝看进去——
果然,她想,果然在这儿,好像早就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一样,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她恍惚地走进去,庆幸教室的窗户是坏的,得两个人才打得开。这可是四楼啊……
余静山在弹一首她没听过的曲子,很可能谁也没听过,他喜欢即兴。邱里静静地站着听完了,然后余静山注意到她。她装作自然地打招呼:“余老师好。”
余静山似乎谈兴很浓,从琴凳上站起来,双眼发着亮,说:“我在给海子的诗写合唱……”看到邱里的学士服,又说:“可惜你要毕业了。我觉得写得还挺好的。”然后腼腆地笑起来。
邱里明白过来:“喔——。”
原来只是这样?只是他在写的一首合唱……刚刚听到的曲调多么温柔明亮啊,和他一贯的曲子一样清淡,哪有半点像一首绝笔呢?
她看过去,余静山的上半身被窗户框起来,背后是光明灿烂的大讲堂和蔚蓝晴空下的高塔。此后多年,邱里想起这个画面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落泪。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余静山。那天晚上,他就在艺术研究院上吊了。
学校把消息捂得很严实,直到邱里在另一个城市安顿下来之后,才从微信群里听到只言片语。
她不知道合唱团还能不能唱那首歌。
你愿我有一个灿烂的前程,你愿我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你愿我获得尘世的幸福吗?那你呢?
备注:熬夜写的烂东西,硬凑了一下关键词发上来挨骂了!想知道的:
1、可理解性如何(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术语_(:D)∠)_)做成量表大概就是,完全看不懂作者在讲什么是0,感觉被作者当成学龄前儿童对待是9,这篇是几;
2、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困惑;
3、一直在切换场景,转场和过渡会不会生硬;
4、心理描写的阅读体验;
其他想说的也请自由发挥!ory
Mode:求知、笑语
后文: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79771/
《初恋》(一)
作者:阿萦
2012年4月12日 周四 晴
出息了,我的哥。
乖哥乖了12年,老母亲从未想过会因为他打架、早恋被老师传唤。但是,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妈妈也只能感叹:孩子大了,思春期了。
但是乖哥说:“不是打架。没有早恋!”
好的,采信乖哥的说法。不是打架,没有早恋。
复盘一下吧。
下午四点不到,我接到了乖哥班主任汪老师的电话,说他跟别的班同学打架了。没人受伤,但是情况有点复杂,汪老师叫我最好去一趟学校。
手上没有紧急工作,我果断调休,打车赶往学校。
到校已是半个多小时之后,学生们正在教室里上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校园里秩序井然。我直奔汪老师办公室。
汪老师灵魂拷问三连:许廷在家有没有反常的表现?许廷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个叫李敬的同学?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敬的同学?
三个否定的答案让我答自闭了……搞的我“老妈失格”一样。
汪老师像是更加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告诉我下午许廷和隔壁吴老师班一个叫李敬的女同学打起来了。
女生?!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在汪老师告诉我孩子们自己解释说是切磋跆拳道。
嗨,多大事儿啊。
汪老师不这么想。她说李敬已经在考黑带了,比许廷厉害很多,许廷几乎是单方面挨打。
可是可是,许廷也没受伤啊,没受伤有啥要紧的呢?弱者不能挑战强者了吗?男生不能挑战女生吗?
汪老师的重磅炸弹来了。她说:这学期有传言说许廷在“追”李敬。
啊这……我脑子里当时弹幕一样飘过“思春期”。
我是不反对早恋啦,但是乖哥被打说明女生不愿意啊。可以早恋不可以伤害女生啊哥哥!
跟汪老师又聊了两句期中考试和跆拳道啥的就放学了,我去教室接许廷。
乖哥月底也要13周岁了,但是还没发育的他身高刚刚一米五,在妈妈眼里还是个宝宝啊!竟然思春期了,妈妈竟然有些失落。
乖哥见到我就是一个肯定句:“汪红霞给你打电话了。”
乖哥叹了口气:“回家再说。”
OK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有个很漂亮的短发女生过来,当着我的面跟乖哥说:“你还差的远呢。”然后看着我点了下头(很有我们总经理的范儿),很随意地说了句“阿姨好”,转身走掉了。
太帅了吧也!
而且有点面善?
她就是那个痛打乖哥的女侠吗?!妈妈好喜欢她哦!
幸好教学楼两边都有楼梯,乖哥拽着我袖子扭头就往另一边走去了。
我还以为乖哥会跟我分享一下少男心事啥的,结果他只是跟我问了汪老师说了啥。没劲。
乖哥说:“不是打架。没有早恋!”
我去支持早恋派哦。
乖:跟你支不支持没关系,就是没早恋!
啧。
对了,放学时候那个まだまだだね的女生就是李敬吗?
乖:嗯。
我是不是见过她?
乖:见过也不奇怪,她也在少年宫学跆拳道。
!!!
这才是真的炸弹!我想起来了,乖哥就是因为李敬才去学跆拳道的!!!
而且!而且我想起来了更加不得了的事情!需要求证!等我翻一下早年日记和相簿!!!
2007年8月15日 周三 早上下过暴雨但是下午晴
气死我了!!!许植木你踏马的想离婚就直说!!!
绝了,这个傻逼居然自己去买菜让乖哥一个人在儿童乐园里玩了两个多小时???
妈的,你儿子才8岁你心里没数啊?!
男人带孩子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乖哥也是绝了,竟然跟我说:也有别的小朋友自己在儿童乐园玩啊。
妈妈气疯了!!!
冷静多了。记一下乖哥口述的“奇遇”吧。
下午三点,乖哥书法班下课,提出想去儿童乐园玩,爸爸同意了。傻逼爸爸觉得开学三年级的小朋友了,去自己去儿童乐园玩点免费设施没啥问题,就让乖哥自己去了。并且父子俩约定,玩一会儿就出来,爸爸在门口等你。
约莫半小时后,乖哥和一个个头差不多的小孩一起出来,站在门口跟爸爸说找到了小伙伴,想多玩一会儿。
爸爸同意了,爸爸说:“行,那你们注意安全好好相处,爸爸买完菜来接你。”然后爸爸就把乖哥自己丢在儿童乐园了。(男人带孩子真是太不负责任了!!!)爸爸买完菜再回儿童乐园,在门口喊了两嗓子,乖哥就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地跑出来跟爸爸回家了。
乖哥说,他今天交到一个新朋友,一小的,跟他同年级,在学跆拳道,叫李敬,木子李,尊敬的敬。他不想写大字了,他也想学跆拳道。
要不下学期让他两个都学着吧,哪个更感兴趣再坚持学哪个。
最后再骂一句“傻逼许植木”!
TBC
文体:小说
关键字:梦游记
作者:汉尼
1、
玛丽娜乘车熟路地在三岔路左手边第五棵树下挖出了一柄斧头。
斧头刃口有些豁了,还带着点点锈迹,斧柄握在手中带着长久被使用摩擦后的光滑圆润。斧头不大,只能算正常型号,可惜对她这种六岁的女孩来说仍有些重,但是她知道眼下这片树林里没有比它更好的武器了,那把老旧猎枪只能在远处偷袭,近战方面还不如她的小手套,她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
她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小手套抹掉了脸上碍事的鲜血,把斧头扛在肩上,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装备:白桦树枝做的小弹弓、老猎枪、以及一盒子弹,一切都没有问题,弹弓的皮筋没有断裂,猎枪没有卡膛,子弹都是是全新的,全新的纸壳,光亮的弹壳。
燕子停在她的肩头,叽叽喳喳在她耳边回应,她顺着燕子指引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三十米外的树丛中,一个佝偻着身子的怪物立在那里,瘦骨嶙峋的身子上乱七八糟地缠着藤蔓和树叶,枯瘦的手臂和锋利的长爪一直垂到地上,只剩头骨的眼眶中空无一物。
玛丽娜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眶,怪物稍稍挪动了自己的鹿骨头颅,接着迈开了明显属于大型肉食猛兽的腿向她走来。她眼疾手快,掏出小弹弓就是一下,小石子正中怪物的额心,这一下连一点划痕都没留下,然而怪物却生生停下了往前迈出的那只脚,手心里隐约掉下来一个东西。
趁着这个空档,玛丽娜扛着斧头沿着小路飞快地跑走了。她一路奔逃,像只幼鹿那般灵活地穿过树丛,跳过水坑,燕子飞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用啁啾的声音向她汇报前方的情况,包括那只怪物是否已经追上来。然而树林间只有踩在树枝和泥土里的脚步声。
小路的尽头又光在树木间跳跃,她毫不犹豫地撞进去,跳出树林,蹦蹦跳跳地向着林心空地中央那幢小木屋跑去。
她跑得太急,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在草丛中一路扑腾跟随的小身影。
玛丽安解下围裙,将热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
森林里物资匮乏,所谓的饭菜也只有一些索然无味的炖野菜和苦涩的腌鹿肉,被放在带着洗不掉霉斑的木质碗碟里,但是总好过没有。她抬眼向木屋外面看去,无尽的水杉树圈住了天空,即使她已经把木屋周边的树木砍了一圈又一圈,树林依然无边无际,她依然只能看见圆形的世界。
她在桌子前坐下,一口一口吃完了饭菜,在洗碗时才想起来壁炉里的木头貌似没有了,顺手拿起靠在门边的斧头出门,走到后面的柴火堆旁,一块又一块地劈砍着今晚需要的木头。
身后传来异动,玛丽安回头,只见顶着鹿头骨的瘦高怪物已经走出了树林,呆愣愣地站在空地的边缘瘦削异常,干瘪的腹部仿佛只有两层干枯的血肉紧密相贴,胸腔薄的几乎透明,玛丽安几乎能从前面看见他粗大的脊椎。
怪物拖在地上的利爪慢慢抬起,手掌的部分举到头颅的高度,接着,向着玛丽安的方向,掌心向上,缓缓伸出,如同是在乞求着什么。玛丽安看向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兔子颤抖着用前爪抱着她的脚,耳朵都趴下去。
她一斧头劈在一旁的木桩上,木屑飞溅开来。玛丽安卷起袖子,一把将额前碍事的碎发捋到脑后,拎起斧子朝怪物的方向走去。
怪物在下一秒落荒而逃,展现出和它的体型不相符的速度。玛丽安啐了一声,拎着斧头继续回来忙自己的事。
兔子从木桩的后面探头看着她,只是随着她的走进往木桩后面缩了缩,灰色的皮毛上沾着不少碎草叶和泥土,浅灰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我这里可没有什么新鲜的草。”她咕哝着,从空荡荡的木栏后抱了一捆干草,割开了捆干草的麻绳扔在兔子身前。弱小的生物一头扎进草堆里,呼哧呼哧地疯狂地嚼起来。
杰克缩在楼梯下的小储物间里,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透门缝他能看见壁炉中的火焰,还有另一面墙上的窗户。那里那头长着鹿角的怪物正在那里,月光洒在它佝偻着的背上,那层薄薄的皮肉在月光下显现出不自然的润滑和光泽,怪物的喉间有一道狭长深刻的伤口,杰克几乎能从那里看清断裂的动脉与气管。
炉火前有个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趴在毯子里,没有丝毫动作,而怪物只是沉默着站在窗子前,空洞的眼眶监视着屋内。
然而杰克并不敢出去。这着实是不公平,那个怪物连头鹿都不杀,却唯独只盯着他。它放着自己脚边手上的幼鹿不管,跨越了半个树林也要来追杀杰克。这不公平,它为什么不去猎杀那些动物。
炉火发出噼啪声,比刚刚有些暗了,再不去添火的话就会熄灭。没有炉火意味着夜晚就会冷得难受,他现在就很冷。
按在门板上的手不自觉间有些用力,木头发出吱呀一声响,怪物的头颅突然扭向楼梯的方向,杰克几乎能从门板中对上怪物那不存在的视线。温迪戈发出带着气音的微弱嘶吼,重重地撞在小屋墙壁上,一下又一下,小屋剧烈地晃动着些许灰尘从楼梯的缝隙间落到杰克的身上。
木屋比想象中要坚固,怪物在徒劳地撞击之后,便黯然离去。
杰克从楼梯下爬出来,悻悻地爬上楼梯,假装没有发现自己腿间已经湿透的布料。
杰弗里醒来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一点点微弱的月光顺着窗子洒进来,外面只有零星的虫鸣和树梢擦动的声音。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蹭在身边人的身体上。
他有些口渴,便掀开被子走下楼去,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路过壁炉时他注意到那前面似乎躺了个人,但是用厚厚的毯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屋外树枝的影子在杰弗里的目光里逐渐扭曲变形,生出长角,吻部伸长,生出脊柱又佝偻下去,嘴巴一直裂开到耳朵之后。影子张嘴嘶吼了一声,下颌骨从耳下的地方裂开。
原本怪物的影子是侧着身,然而那个头颅却渐渐转向正面朝向窗户的方向,空荡荡的眼窝直勾勾地对着杰弗里,只有颈椎连接着的破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气音。
他扔下水杯,慌不择路地逃回二楼,缩进被子里抱着身边的人瑟瑟发抖,却突然意识到那人的身体已经冰凉。杰弗里慌张地把背对着自己的人翻过来,借着月光,看清了他喉咙间深可见骨的伤口。
晨曦的第一缕光洒进房间时,玛丽娜一脚踢开毯子,披上她的小披风从壁炉前一路蹦跶到厨房从。
桌子上只有昨天吃剩的炖菜和腌鹿肉,她踩着凳子把剩菜倒进锅子里倒水加热,顺手又往里面撒了把盐,掩盖隔夜食物难闻的气味。
走过壁炉时她假装没有看见那只在毯子里扑腾的小生物。没有必要,在第三十七次循环之后她就不再去记这些事。这里只有他们,只有他们能够活下来,也只有他们深陷轮回。那些小鹿在树林中欢乐地蹦跳而过,而她只能地三十七次在树下挖出那柄斧头再将它带回小屋。总会有迷路的小动物跟随而来,不久后它们就会消失,玛丽娜找到过其中某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小小的身子被撕扯开,温暖起伏的腹部瘪下去,柔软的皮毛虬结在血块中。第一次她还会逃走,第十次左右的时候她已经会熟练地割下还可以吃的肉带走。活下去的本能战胜了道德和理智,她距离自己走进这片森林的初衷越来越远。
她还记得刚来的时候。玛丽娜在森林里奔逃,她记不清自己跑出了多远,又跑了多久,她只知道必须逃走,那些顶着鹿头的怪物已经追了她很久很久。原本只是听说了这片树林里长着能够救老奶奶的草药,她才戴上了自己的小篮子,跟着燕子一路来到了这里。然而草药没有找到,却被骨头组成的怪物一路追杀至今。
她背上小包包走出门,从木垛旁找到昨天带回来的斧头。树林静默着,冷眼旁观她的进入。
玛丽娜找到了三岔路口,现在该去下一个路标了,三十七次,足够她在温迪戈的手下找到回家的路。不然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外出。
树林会接纳所有的秘密。玛丽安坐在门前补着破碎的罩裙,针脚如同一只畸形的蜈蚣爬在华美的长裙上,和精致的花边与柔滑的布料形成鲜明反差。她的掌心有无数老茧,却无一是为了这种琐事而生。
当她穿上这件裙子时,她总是舞会上最耀眼的女孩,她有一头浓密的酒红色长发,漾着海浪的蓝眼睛,还有饱满的红唇。追她的人能够绕着舞会的会场排三圈。
然而没人知道他们的舞会女王在私下里是为优秀的猎手,她提着她的猎枪,潜进密林中,没有猎物能从她手下逃脱。她热爱来自泥土里的腥味,奔跑中树枝打在身上的质感比舞会上身边人的体温更让她兴奋。
她从衣兜里翻出一把小弹弓,白桦树枝做成的,底部有一道环形的划痕,透过弹弓的枝丫她望向树林,她曾经熟悉又畏惧的地方。那是她的第一把武器,她从那人个人上接过来,直到那一刻她才算真正活过来,从繁琐的文书和礼仪中,从繁华但沉重的礼服中。
他们在树林深处相遇,如同牝鹿遇上她的牡鹿。那是她的光,他们一同在林间和草地上奔跑,青草的香气环绕着他们。她解开发辫束成马尾,猎人粗糙的服装远比束腰来得舒适,那个人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教她适应树林的法则。
然而猎手也是世俗的猎物,女猎手穿着她的礼服逃进了最熟悉的树林,身后的人们化作狼群一路紧咬着她。当她回过神,她已经来到了这座位于树林中的小屋前。
她站在门廊上回头,温迪戈就站在在密林边缘,在月光下发出一声嚎叫。
“波丽琪登挥舞着斧头……砍了她爸爸四十下……”
杰克拽掉一只柔软的兔子耳朵,温热的鲜血喷到手上,手心里柔软的小身子滑溜到他几乎抓不住,所以他加大了手劲,手指几乎要勒断那细小的骨骼。
“当她想起她在做什么……她砍了妈妈四十一下……”
不断挣动的小生物总是要从他手里滑出去,他不得不不断换着姿势抓着它,于是他渐渐烦躁不安,手上的动作越发激烈,最后在一声咔吧声和从颈动脉喷射出的鲜血中,柔滑的小身子终于安静下去,连哼都没哼一声。
没了生命的身体在傍晚的余晖和低温中迅速地冰冷下去,原本柔软鼓胀的腹部也干瘪得如同一块久经使用被压到扁平的毯子,冰冷且无趣。尸体无法用来取暖,杰克随手一扔,残缺的尸体掉在干草堆上,冰冷的红色液体顺着草杆滴答而下,逐渐在黑暗中渗进泥土里。
森林会接纳所有的人和秘密。
包括一个杀人犯以及他的变态欲望。
撕开柔软身体的触感让他感到兴奋,他感谢他的父亲,感谢他赐予了自己这种本能,当他在父亲的棍棒空隙中看见父亲嘴角的狂笑,他就意识到了他们终将会是一路人。但是儿子重要完成弑父才能长大,父亲喉尖的一块肉和天花板上大片的鲜血成了他的成人礼。恐惧就是对力量的赞赏,父亲临死前的眼神就是对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的肯定。
但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为他的成长感到骄傲。那些人拿着刀子和斧头把他追进了树林,他如同丧家犬一般在这里躲藏,直到他来到这个小屋。
最初的惊惶之后是无尽的欣喜,森林如同一个沉默愚昧的长辈一般接纳所有的来访者,不问来历、不问性别、亦不问好坏。而他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会有猎物自己送上门。
还有什么比守株待兔更让人快乐的呢。
玛丽娜走出了树林。面前是另一片开阔的原野, 只要跨过这里,走到下一片树林,她就能回到奶奶身边。
但是树林呢,她熟悉的白桦林在哪里?眼前平原一望无际,草甸绵延至地平线上,成群的羔羊散开在山坡上,放眼望去没有任何过于高大的树木。她不是穿过了白桦林才来到这里的吗,她没有走错路,她记得在她走进树林的时候,在入口处有指示牌,指着通向森林深处的路,她记得那个目的地叫……
叫什么?
燕子突然砸在她的肩头,她慌忙去接,然而手里却只接到了一副小小骸骨和一团熟悉的黑色羽毛。
回家的路,究竟在哪?不对,那幢小房子,山谷里的小房子,它究竟是什么样的?红顶吗?木制的?山谷……山谷在哪?
奶奶……奶奶的家在哪里,奶奶是谁?
玛丽娜回过神望向身后的森林,温迪戈在树丛中向她招手。
残留在手指间的液体在风中带走了些许体温,杰克抱起了脚边的木头,正要去捡掉在脚边的斧头,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沙哑的长嚎。群鸟从林中飞起,温迪戈从树丛中冲出,粗壮的树枝被他撞飞开去。怪物看到了杰克,径直向他冲来。
他顾不上捡起斧头,抱着木头冲向房门,然而门是锁上的,他惊慌失措地掏着口袋,却什么都掏不出来,他突然想起来,钥匙被他放在了壁炉边上。
他回身,眼前只有温迪戈的利齿。
玛丽安从椅子上惊醒,梦里野兽的咆哮还残留在耳边。
梦里她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湿漉漉地粘得难受,于是她走出屋子想要去水井边打水洗洗身子。她提着水桶,走过门前的那一滩血肉,不去看女孩灰白涣散的瞳孔。她打上了水,在井边脱下衣服,细白的身子在黄昏的余晖中被染上一层金。玛丽安用一块破旧但干净的白布擦拭身体,抹过后颈,擦过乳房,最后捧起水桶,将剩下的一点水从颈子处浇下,水珠滚过女人修长的双腿滑落进泥土。她套上衬裙,将头发拢到一边,带着一身的水汽在傍晚的细风中走回。
入眼的第一个事物是桌子上的笔记本,白色的封皮,走近了看能够看见本子上覆盖着大片来路不明的黑色灰烬。
玛丽安记得自己离开之前桌子上并没有这个东西,但是那白色的封皮似乎带有某种不知名的魔力,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
玛丽安打开了本子,里面是一些凌乱的字迹,但是多少可以辨认。
“我们都不会死,这是一个幻境。”
“树从地下生长起来,捕获猎物,我看见了,就在地板之下。”
玛丽安的目光移到脚下的地板上,灰黑色的木板勉强还能看清属于树木的纹路,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那般直视着她。
玛丽安突然觉得冷,仿佛屋外的寒风侵蚀了进来。她走出屋子,温迪戈正等在那里,等在草丛上女孩的尸体前,手上还挂着一截小肠。玛丽安走向门前那摊血肉,扒开肠子和碎肉,柔滑的肉和血液滑过指尖的感觉让她心悸。她从里面翻出那把豁口的斧头,起身时几乎要碰到温迪戈的下巴,从破碎气管里呼出的温暖气流吹在她的脸上,带出的竟是青草的芳香,这大概是他们头一次如此接近。温迪戈温顺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回到屋里后,也顺从地跟上去。
玛丽安迅速锁上门,盯着地板上那只巨大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一下又一下劈开了地板。
被树藤包裹的巨大黑洞出现在她面前,从深渊中吹出带着腐臭气息的暖风,她一斧头砸在树藤上,从断口处渗出深红酸臭的汁液。
屋外的怪物躁动起来,砰地一下撞在门上,利爪抓着门板,似乎马上就要破门而入。
玛丽安继续念着纸上的字:“树不会死亡,树扥根系深入地下,扯出营养滋养着它的猎物,它以我们的梦境为食。”
温迪戈走到了窗户边,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血泪,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呜咽,一只手掌覆在玻璃上,抹出血色的手印。
“我没有办法活着出去,这里就是一场噩梦,这是第三十七次,除了死亡我想我出不去了。”
她握住了手里的小弹弓,温迪戈的眼泪砸在窗框上。顺着温迪戈的身后她看见绵延无际的森林,遮蔽了远方的天空,她怎么砍都砍不尽的森林,她走不出去的森林。
她看见温迪戈喉间的伤口,那形状她曾经见过,在那个人的身上,在她逃进森林的十分钟前,那个人的血肉落在她的手上,他用模糊的气音让她快逃。
“夜晚和噩梦都太过漫长了。*”她喃喃着,将斧头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玛丽娜在午夜醒来。
炉火依然在熊熊燃烧,这让她还不至于感到寒冷。她抬起头,正对上面前那个人的目光。
杰弗里也望着她,玛丽娜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头顶鹿角的自己。
“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现在我要飞走了。”玛丽娜说,眼神不似一个天真的女孩,反倒更像一个成年的女人那般决绝狠辣,“你为了让我看起来更逼真,甚至为我构筑了虚假的记忆。”
杰弗里不解:“你在说些什么?”
“你为了掩藏自己,才制造了我们。”女孩抱着她的旧猎枪,“你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恶魔,你才是那个不敢面对温迪戈的人。”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承认杀死了自己喜欢的人有这么难吗?”玛丽娜说道。
杰弗里突然挥起斧头,照着玛丽娜的脑袋狠狠砍下去。没有预料之中的鲜血四溅,没有骨头粉碎的咔啦声,只有一声清脆的、仿佛什么固体碎裂的声音。
杰弗里愣愣地看着眼前碎裂的镜子,那里面是玛丽娜的脸庞。不对,那不是玛丽娜,那是玛丽安,穿着衬裙、有着一头红色长卷发的玛丽安,但是也不对,镜子里那人的确有玛丽安的红卷发和玛丽安的衬裙,但她是蓝色眼睛, 还有草莓奶油蛋糕那般白皙的脸庞和饱满的红唇,点缀着巧克力碎屑那样的雀斑。长发下是杰克的脸,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孩的脸,薄薄的嘴唇,棕色的眼睛,胆怯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撕坏的衬裙只能面前挂在一边的肩头,挡不住那人平坦单薄的胸膛。
——那是个穿着裙子的男孩,唇上还残留着红色的唇膏。
小屋的风景在他眼前退去,地板坍塌,他下落,下落,再下落,深渊吐出温热和腐臭的呢喃欢迎他。他落进一大堆烂泥状的腐肉里,仿佛落进母亲的怀抱,在成堆的肉里,他甚至听见了无数的呓语,男人、女人、孩子、老人,无数的灵魂在哭泣,在无尽的噩梦与美梦中挣扎沉沦。
他拽着树枝爬出腐烂的泥沼,拖着吸满了恶臭液体的沉重裙摆,一瘸一拐地沿着树根走向深处。野兽的哀嚎隐隐从上方的黑暗中传来。
越往深处的黑暗中走,那些腐尸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尖刺的藤蔓,他赤脚走在那些粗糙的树根上,
最后他终于来到了这一切的源头,位于树根间的简陋王座,王座上的人沉沉睡着,怀中抱着一个鹿的头骨。漆黑的双翼从他身后伸出,又被树藤绞死到不成样子。树根从那人的脚下蔓延开去,消失在他来时的黑暗中。
他望着那张脸蛋:如此貌美、如此精致,曾经那双眼睛只看着一个人。他曾拥有一切,但也亲手毁了这一切,然而他对此的回应只有逃避,他逃进了自己的梦里,拉下了更多的受害者。被惨叫环绕的时候他才能安心,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脆弱的灵魂。
他想起来那些受害者留下的纸条,他用玛丽安的身体看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要如何选择,是活着陷入永恒的循环,还是迎接名为死亡的自由。”
“我喜欢他,是我杀了他。”
他说着,对着王座扣下了扳机。子弹出膛的那一瞬间带出的火花点燃了充斥着这空间的腐败气体,最后的记忆是太阳一般绽开的巨大光亮以及无数虚无却尖锐的哀嚎,在层层空间的阻挡下竟好似教堂的管风琴和圣诗班。
温迪戈疯狂撞击着木屋,利爪抓挠着木头拼成的墙壁,然而木屑在他的脚下堆成了小山,木屋却毫无任何破损,连窗户上的玻璃都没有裂缝。屋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温迪戈跪在地上,发出绵长凄厉的哭嚎。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子前,温迪戈用余光看见了她,他疯扑上去,捶打着玻璃,口中是含混不清的语句。
玛丽娜眼中,怪物在逐渐变化,鹿角脱落,血肉褪去,骨骼变形,缠绕在他身上的枯藤化作漆黑的斗篷 ,最后斗篷之下出现的是一具人形的骨架。
骷髅锤着玻璃,下颌骨一张一合,透过玻璃隐约传来的声音里是她曾经的名字,或者说是她本体的名字,在他还是恶魔的时候,在他还清醒地爱着死神的时候。
她举起了猎枪,瞄准了窗户。
子弹击碎玻璃时有些许碎片落进了死神的眼眶,他扒着窗户,向着玛丽娜伸出手,试图去扯她的小裙摆。玛丽娜反手将一个物件砸在他脸上,接着在死神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纵身跳进地下室。
“拜拜。”死神听见女孩用他熟悉的那个柔软的声音说道。
横梁在下一秒砸下来,彻底封死了她能出来的希望。
死神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握着那只弹弓,在灵魂的欢呼中失声痛哭。
火柱冲上夜空,长久以来被引诱杀害的灵魂冲出地下室,环绕着火焰欢呼雀跃。死神的身体却如同提线木偶般倒在地上,玻璃的碎片从他眼眶中落下,如同星屑。
随着屋子的倒下,死神的身影在晨曦的第一缕光中化作灰烬消散,弹弓从他手中落下,躺在一小撮灰烬中。取而代之的的则是另一个披着黑袍的相同身影,手握镰刀,从树林中走出。
灵魂激流奔涌向他身边,逐渐汇入他的斗篷之下。他走向焦黑的废墟。途径那个弹弓时环绕着他的黑雾替他拾起了弹弓,死神抚摸着那上面已经被磨到光滑的表皮,扫开了所有障碍,找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倒塌的楼梯对他构不成障碍,他一跃而下。
地板下方的空间比他想象中要宽敞,能够直起身,但也就是普通地下室的大小,环绕在身边的黑雾替他扫开杂物,他看清了倒在地下室角落里的恶魔的尸体,怀中还抱着一颗温迪戈的头骨。
他蹲下去,仔细打量恶魔精致的眉眼。他没有重生之前的记忆,死亡本身当然不会死去,但是属于这个存在的意识则会不断更迭。 但是他依然能察觉到自己对眼前这个灵魂的侧目,属于死亡的灵魂在悸动,本不该属于他的那份情感在泥沼上热烈生长,对于他无法给予恶魔曾经的那份爱,他很抱歉。然而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恶魔已经深陷泥沼。
“既然过去的我愿意死于你手,那他一定爱过你。”
死神抱起恶魔的尸身,恶魔身后的墙壁上缓缓裂开一道门,他走进去,狭窄漆黑的走廊里只有一道向上的阶梯,在阶梯的终点是一点点微不可见的光明。他拾级而上,走进那点光亮。接着白色的光转化成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过往的行人看不见他,炫目的灯光落进脚边的积水。
他抱着爱人的尸体,消失在人群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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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我暴躁了,都得给我死!
免责MODE:笑语
作者:语谖
周炎和方礼坐在角落里,默默吃着不算好吃的但是热气腾腾的晚饭,不时有人过来拿着几块钱买一碗,然后迅速地吃完又离开。
“来,给我讲讲你俩怎么混一起的。”忙活了一阵,来叔得了空闲,自己给自己盛了最后一碗炒面,转头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
周炎已经吃完了,方礼还在慢斯条理地吃着。
“就,遇上了。”周炎摸不准方礼在这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不敢说的太多。
“哦。”来叔意味深长地看着周炎,“你爷爷那个老顽固要是知道,得把鼻子气歪了。不过小礼子虽然脾气烂得要死,的确有副好皮囊。”
周炎忍不住笑了,随后立刻被方礼用手肘捅了一下。
“别说我了,来叔。”方礼总算吃完了面,“我这次回来感觉楼里比之前吵闹了好多啊,发生什么了吗?”
“还说呢。”来叔叹了口气,“前不久来了个也不知道什么教的教徒,过来说什么人类进化,自打他们来了后,楼里就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方礼双手捧着碗,嘴里叼着筷子,乖巧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还能怎么样?那骗人的玩意要人每礼拜四和每礼拜日晚上去参加什么活动。有的上夜班的为此丢了工作,有的上白班的第二天老是出错被扣钱,没了钱就吵呗。”来叔收了他们的碗筷,“楼底下那个染了一头紫毛的妮子就是,被开了不说,反而更积极了,给家里人急的够呛。”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来叔我们先走啦。钱等那家伙来了您跟他要。”方礼起身点点头,拉着周炎离开。
“唉等等。”来叔一把扯住周炎,“这个给你,你也长点心!”他塞给周炎一个什么玩意,然后松手放他们离开。
一直到他们回到阁楼,方礼放下活板门,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炎有一肚子的疑问,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
“行了,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方礼弯下腰从床底下拉出一张叠起来的地毯,抖开铺在地上,“靠边站,踩上来之前先脱鞋。”
白色的长毛地毯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方礼将鞋扔在角落里,然后又脱了袜子,赤着脚站在地毯正中央,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衣服。
“你这是……”周炎学着方礼的样子也踩了上去,脚下的触感非常好,“这是羊毛的?”他脱口而出。
“不错嘛,你挺识货。”方礼将衣服随意地扔在地上,又开始脱裤子,“我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让自己过得舒适一点。”
“那干嘛要租在这里?”周炎盯着方礼赤裸的背。
“这里能探听到不少有趣的消息,而且鱼龙混杂,不容易被发现。”方礼从枕头底下拿出睡衣套在身上,“除了洗漱和方便以外,百利而无一害。”
周炎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方礼说的是什么。他虽然也不算过的多好,但是并没有经历过这么糟糕的环境:“可以忍一忍。”
“也是。都是男人,谁没臭过!”方礼认同了这个说法,然后转移了话题,“明天一早咱们去拦薛晴那丫头去。哦,就是来叔提到的那个紫毛。”
“哦哦。”提到来叔,周炎有些心虚,他低下头,手里反复摩擦着来叔塞给他的那玩意,“来叔好像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方礼从枕套里掏出一部手机,解锁后开始以啄木鸟般的频率敲击屏幕。
“就是,那个,他塞给了我一个,套套。”周炎断断续续地说。
“哦,挺正常的。毕竟我跟来叔说的是我是被人包养的小白脸。”方礼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没有分半分目光在周炎身上,“你留着吧,就你那职业,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我们是正经的脱衣舞店,卖艺不卖身。周炎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刘思绮还呆在办公室里。
工作并不会因为方礼的失踪或者死亡而自动消失,上面又派了人过来监视,刘思绮左右为难,偏偏家里还不安分,三天两头催着她腾出时间见见优秀的男孩子们。
“思绮姐。”付鸣音象征性地敲了敲敞开的门,然后靠在门框上,“接到那老头的通知,说怀疑港口那边有什么走私团伙,让咱们过去探探。”
“郭老的意思?”刘思绮眉头微蹙,“他应该知道咱们不管这些。”
“不是,是金严的意思。”付鸣音回答,“他肯定是故意的, 想把咱们的视线转开。”
“他才三十多,还不算老头。”刘思绮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现在组长不在,咱们没办法,只能受制于人,明天早上让邱季和贾辉先去过看看。”
付鸣音哼了一声,权当是同意。
作者: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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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页,照理说第一页应该是空页,要往后翻,等页码出现了,才会有前言楔子这类背书的废话。只不过我没有这么做——我“火急火燎”地开始我的开场白。一来是因为本子早被我填满了,想学我们校长搞废话发言就只能拣些边边角角打补丁;二来,反正它只是我用传统臭方法写下的臭笔记,没有版号也不曾被录入系统,也不必那么假正经。咳——用手写拟声词很奇怪吗?那就这么奇怪下去吧,反正不舒服的又不是我。咳咳——好了……这回我真的开始了:
陌生人,你好。
不过我不好。
没错,我不好。我、不、好。这不是当然的吗,你可能会说:一个申请安乐死失败的人怎么可能好得了呢?
来小兔崽子,我们再说一遍:
一个申请安乐死失败的人,怎么,怎么可能好得乐伊嗷了呢?
得了呢?
了呢?
呢?
bingo!你说得真对——各种意义上,i'm the 比噶斯特 loser!
不过,也许我也算是成功了!现在我正坐在这张……对不起,考虑到你和我并不是面谈关系,我调整调整——现在我正坐在一张桌子上,桌上还有几摊干涸的尿渍与我肩并肩,五十瓦的白灯下,它黄斑浓郁的地方也淤积死光,一闪一闪,装作还没干的样子,特别像我时常目击的那些假正经的幻象。阴影里本来还有一把椅子,没缺胳膊没缺腿,人可以坐,可一旦坐上去我的身份就变了:那是饲主,或者说财产所有人翘着二郎腿一边用免洗消毒液洁手一边悲痛欲绝的地方。目前它绝赞招租中,租金两兆亿,跟二手网站上纯粹挂着供人观瞻的绝版垃圾一个德性。不过很快,等打针的人一进来,它便free了,免费了、自由了、飞了、清仓大甩送。哇哈!惊喜吧?四舍五入净赚两兆亿,心动不如行动哦,赶快拎上毛孩子抢购吧——喝呸。
没错。人的安乐死我是没约到,狗的却给我钓到了,是不是咄咄怪事?其实也没那么怪,众所周知,洗手间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全年龄向低俗违法信息渠道站,尽管在我们可爱的新世纪,公共卫生间大多会使用三代微生物降解控制系统抹除人味儿——为此我甚至手抄了一份系统休息时间!我连着换了几次ID,最后的最后如你所见,打通了宠物安乐死服务的咨询电话。接线员具体是这里的谁我不知道,地下生意谁不用个变声器保平安呢不是……总之,嘟嘟嘟嘟,嗡嗡——这是通了,我买的老人机就是这个提示音——接线员用它奔丧似的语气附在我耳边摇铃铛:“您好,请问是?喔,喔……客户您好,很抱歉我们现在才到,您的宝贝将在您的见证下由我们为它轻柔解脱。请问您在哪,什么时候有空,它是什么品种,有多大?”
我又能说什么呢,我直说了:“纯天然黑色长毛田园野狗十七岁龄青霉素皮试过敏无心脏病史无再生医学产品使用史基因信息已入库体长163cm重达51.2kg,用药重点,就怕不翘辫子。”
接线员业务能力实在不过关,听后差点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却只记得唧唧歪歪,我记忆犹新。这点也是一个证据,证明我的记忆还很清晰,说明那些画面和声音不是单纯做手术捣鼓捣鼓脑袋就能解决的。现摘录部分接线员语录如下:
“姐介,你饶了我吧”——接线员
“你今天就是学一天的狗叫我们也不能答应,一个宠物安乐死团队,不能,至少不应该跨越重大犯罪的红线”——接线员
“公民安乐死合法申请不香吗还能消id建议你选公家”——接线员
“天气晴朗,何苦为难自己,你回家吧,我报警了”——接线员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反吐葡萄皮”——接线员
等等等等。
本着礼让超速汽车的原则,我等它说完才说自己的。我告诉它:“汪汪汪!”
严正声明:排上号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并非持枪人员,也没多给人家钱(你想想看,这年头有多少小朋友不想让他家的狗死得快乐点),我直接了当地告诉它——具体细节你可以在笔记里找——
我想把脑子里的h幻huanxi想ang关掉。
曾经,上头的告诉我这种“幻想”是正常现象,无需多加理会。然而我问遍亲朋好友,却没有人看到过比那更逼真的影像。
“那些影像是第一人称视角吗?”
我说是。
“那些影像看上去是否像来自过去的某个时代?”
我说是。
“那些影像和你的未来工作有关吗?”
我说是。
“这又有什么呢?一切正常。”
看吧,没人帮我。我呢,虽然按规定明年六月过后就要学习神经科学,但暂时也没有能力自己解决。既然如此,我只好去死了。这乍一听似乎缺乏逻辑,不过在我看来,它并非毫无道理。有道理又不一定需要有逻辑。你吹个泡泡糖需要用上三段论吗?
所以我才在这里。我和宠物安乐天生一对。啊,是啊,天命之选,直到刚才我还时不时地看见有穿运动鞋的脚从桌子底下平移穿过,不用抬头我都知道正前方会是怎样的情景:木质清漆主席台、掉漆的讲桌、古老的扩音器,电子屏上投放全英PPT,配图是花花绿绿的统计图表与暗褐色梭形物体的实拍图。台上站着某个戴着眼镜穿着开线白衬衫的年轻人,他头上布满细小的汗珠。等下他会说,这个领域全国只有我们一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欢迎在座的各位同学加入我们,让我们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然后我的胸中就会涌起一阵痉挛似的浪潮。我将屏住呼吸仔细盯着那年轻人的眼睛瞧,他的眼睛里倒影着无数双更加明亮的眼睛,就像星星组成的海。它们重复说:一个全新的时代。我知道接下来它们会注视什么,我借由它们注视过无数次直到我把喉咙里卡着的食物全部吐出去。听吧,他开始讲了,“欢迎在座的同学加入……”这一切都是不可逆的。
那些地下医生已经在走廊外捣鼓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是没准备好呢还是不敢进来?我在想啊,我申请了六次公民自裁都被审核层打回,麻烦如我,怎么他们就这么轻易地接了?——估计他们也不是基因信息入库后被识别编入医生队伍的那一拨人吧?我记得其中一个小护士移接了鸟类的眼,一位医生的脑后有苍白色的肿块,还有……我想也许是为了弥补某些缺陷。不过很快——我希望确实是“很快”——这一切都要和我没有关系了。
对了,我得提醒你,接下来你将看到一份异常恶俗的笔记,写满了恶俗的故事,恶俗到我甚至不知道我有这么恶俗。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期待:对不起,我没法回应这些期待。我连自己都无法完美地掌控,我的脑内充斥着那双遍布星斑的眼睛。
往下翻吧,我已经没有空页再写下去了。从现在起,你读到的内容将是我记录的那些冗长的垃圾梦境。要知道我清醒的时间本就不多。
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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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你好啊。
不过我不好。我、不、好。
没错。
END
————
备注:模仿了一下小学二年级时的日记。世界背景设定取自自家的一个软科幻坑。作为故事它是失败的。主要是尝试了一下新的角色类型。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爱斯人
在遇到你之前,世界是什么颜色的?
宇杰记不记得什么时候被送到了这里。
这里有苍白的、冰冷的、发霉的肮脏墙壁和一群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人。还有那弥漫了整间房间的、怎么也忽视不了的药水味。
宇杰的手脚不能动——很明显地,他被绑在了床上,用粗大的绳子。
他的喉咙很渴、很渴,不过他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他在哪里。
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孩子,躺在他旁边的床上。
于是,宇杰开口问了。
“这是哪里?”
“这是第七人民医院。”男孩淡淡地回答。
什么?宇杰心里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宇杰从来不认为他是神/经/病。精/神/疾/病/患者应该是什么样的?他们应该是衣衫褴褛、口齿不清、目光呆滞的。人人都会看不起他们,人人都会躲着他们。这样的他们才是真正的神经病。
而宇杰是什么样的?他,衣衫整洁。他的脸,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
他认为,让他在这里,把他绑起来,这是对他的侮辱。
他不过是想离开这个世界罢了,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清楚了。
这个世界就是强者剥削弱者的牢房。
他就是那个被剥削的弱者。他,生为男人,他的拳头是无力。他被要求坚强,他的眼泪对于男性而言,不是痛苦的标志,而是懦弱无能的象征。
所以,他不会哭了,眼泪变成了血液。他拿着沾着铅笔灰的圆规,往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皮肤慢慢地绽开了,鲜血流不止,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臂的肌理流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那些压迫者们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他写了一封与世界的告别信吗?
这难道是错的吗?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和世界告别呢?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
会不会有些不公平,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没有人问你愿不愿意来,但是,你想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挽留着你,让你不要离去。
最后,带血的圆规和那封告别信,把宇杰送到了这里。
宇杰想要喝水,他用嘶哑的嗓子喊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护工走了过来,手上拿着水杯。
宇杰不适应这样喝水,大部分水还是从嘴里漏了出来,漏到了枕头上。
宇杰问护工:“为什么我会被绑起来?”
护工冷冷地说:“因为你不肯吃药,还骂了护士。你不听话,这里的第一步就是静心。”
护工走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宇杰想要小解,但是,他意识到他的双手被拷着。他明白,他的某个部位将要被其他男人触碰到,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恶心。
“放我下去!我吃药!我道歉!”宇杰歇斯底里地大叫。
护工走了过来,冷冷地问:“真的吗?”
“真的!求你了!”宇杰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和腹部就快炸开了。
绳子终于被解开。宇杰询问了隔壁床的男孩厕所在哪里,然后冲了过去。
要听话,不然,就会失去尊严,失去隐私。
深深地刻在了宇杰的心中。
宇杰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真的和他想的一样,目光呆滞,进食和如厕都无法自己完成的人。
他们生活在一起,说明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是一样的!
宇杰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这仿佛是对他的侮辱一般。
这里,对于宇杰而言就是一个新的世界。
这里,不能使用智能手机,你无法知道今天是星期几,无法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平时0.1秒可以跳出来的答案,现在无从知晓。
这里,一旦不吃药就会被绑起来,隐私就会遭到侵犯。
过了不知多久,晚饭时间到了。
今天的晚饭是粥。粥很稀,几粒切成片的咸菜,浮在米上面。味道和这碗粥一样又稀又淡。然后就是吃药。
药很苦,它的味道像苦味的花绽放在自己的嘴里。药丸有时候会卡在喉咙里,不小心被呕出来,接着,几个小时都是这个味道。
晚上,电视机里放着无聊的电视剧,坐在他旁边的男孩看得津津有味。
睡觉时间到了,宇杰睡不着,因为隔壁房的大爷唱着不知道给谁情歌。
今天是几号?好想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
半夜,宇杰觉得有点冷。结果,看到他的被子被旁边那个男孩卷走了,宇杰没有办法,他只能让护工拿了一另外床被子。
接下来几个星期,宇杰都很听话,他表现地很“正常”。无论他有多么想伤害自己。
后来,他的父亲来了,他面对父亲表现地很亲和,很温柔。
再后来,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他喜出望外着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了这个存在人间的“新世界“。对于他而言,不过从一个牢房逃到另一个更大的牢房。
评论要求:无要求
作者:落水
关键字:星行纪
文体:小说
正文:
我现在是在一座海岛上,时间约九点,我正吹着冷风烤着肉,肉很香,但并不好吃,我想吃,但并不享受。
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十一天,距离我的目标还有很长的时间,我虽然懒得去计算它,但我依然每天都会想起它。
不由自主地想起它。
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在考虑今天到底能弄到点什么吃的。
以及最重要的,到底该对镜头说点什么。
我承认,这个我没听过的纪录片摄制组在几个月前刚刚找到我,并邀请我参与一个多人参与且带有一定竞争意味的野外独居纪录片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正确地预估到这种拍摄可能存在的诸多现实问题。
例如从片酬、人员配置及筹备工作等方面明显体现出的资金紧缺问题,这直接导致我们十几个参与者不得不尽可能分散到了一座实际面积非常狭小的岛屿上进行拍摄。
还得想办法不要与其他人的活动范围产生交互,进而引发一些公平参赛方面的问题。
实际地处理下来,基本就是这附近谁活动过了,谁设置好了陷阱,谁来取了水,打了只松鼠,别人就最好不要过来了。
颇有点先到先得的意思。
然而这座岛着实有点小了,小到几乎随便挑个方向,走不出几里地就能一头闯进某人的营地里。
这种情况大概是每个人都没想到的,但毕竟来都来了,还是要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生存空间。
然后我们就不得不浪费本应在体力与精力最好的前几天,不是去搭建一个坚固的营地,而是去积极地对周边环境进行“探索”。
而我们显然不能对镜头如此说明,就得想出种种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去解释这种不那么专业的行为。
我已经能够预见到未来节目正式播出的时候,我在观众们挑剔的目光中会呈现出怎样的傻样了。
傻妞一个,没什么能耐,就知道一堆大道理。
没什么能耐还来参加节目博眼球?
我认识她,她有过一个旅行节目,还参过军,还以为她挺强的,想不到这么弱,她到底是怎么火起来的?
丢我们国人的脸!
诸如此类的种种必然是少不了了,我其实平时并不会太在意这一类的评论,但那些时候我多半都对自己挺满意的,而现在显然不同。
所以我光是想想,其实就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动力来支撑我继续参与下去了。
但工作毕竟是工作,无论我喜欢与否,该做的事儿都得去做,况且如果有机会胜出的话,多少能缓解一些我接下来打算转型的压力。
如果不能,那至少表现好一点,这样还有下一季的话,或许他们还会再邀请我。
虽然我并不想再来。
或者别的节目组也行,这也没什么好挑的。
想到这里,我啃着手边表面焦透了,内里却还有点生的干涩无味的肉串,对着镜头说了几句俏皮话。
谢了小松鼠,你是我这九天来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这不好笑,但尴尬也是节目效果,不是么。
没烤熟的这部分可千万不要有寄生虫啊,我的朋友。
太好了,这只松鼠小朋友到头来还是送了我一个腹泻大礼包,虽然情况不是那么严重,但也让我整个前半夜无法入眠。
然后与后半夜的暴风雨无缝衔接。
之前忙于圈地盘而没有好好搭建庇护所的弊端也显现了出来,暴雨首先冲走了我草草铺设的隔雨层,我的小屋立刻变得泥泞不堪,篝火被浇灭,湿润的草垛也没法再把火生起来。
我缩在角落里想着,这屋子起码还能挡挡风,然后一阵狂风就把我搭设在屋顶的木架吹飞了,整个小屋几乎当场散架,我慌忙带着仅有的工具逃了出来,站在狂风暴雨之中,看着被雨水冲刷着的几根仅剩的撑木,我的心里充满了退赛的念头。
然后我发现,我在睡前忘了关闭的摄像头已经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要对着镜头说出我受不了了,因为种种主办方和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我要退赛了,这种场面光是想想就令我不寒而栗。
又或许,我的战栗只是因为周围的暴雨。
但我不由得想到,要是这种节目录制的时候不要把摄像机放在我们的身边,让我根本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会看向我,或许我会感觉好得多。
当我知道别人会从什么角度看向我的时候,总会有些忍不住要表演一番的。
于是我终究还是没能掏出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去拨出那个代表要放弃一切的号码。
事后想想,这种不放弃本身,真是像极了自己平日里的倔强。
那么多的坚持,都是因为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又再把话说回来的话,其实无论情况如何我该做的事都不会有任何差别,归根究底这是我的工作,即便我大部分的工作都还算是过得去,但总也会有那么一些工作是让人不爽却又不得不继续做下去的。
如果因为情况略有不适我就掉头离开,那么我或许也未必能够走得到今天的这一步。
当然也可能走得更远,谁知道的呢。
无论如何,浇筑了一整夜的暴雨终于还是在清晨时分结束了,坐落于北海的这座小岛几乎感受不到多少冬日的暖阳,反而促进了泥土中的水汽蒸发,带走了更多的温度。
包括我在内,一切都是潮湿不堪的,升不起火,我就在泥泞中重新架设摇摇欲坠的庇护所,所剩无几的体力几乎在寒冷中彻底耗尽,我颤抖着劈砍粗壮的树木,用麻木的双手把它们扛在肩头,再回去搭建我早该用心去建设的小屋。
这一切完成的时候,我的身体早已经冻僵,周围甚至下起了小雪,周围的地上都已经结出了薄薄的一层冰,冷风吹着湿透的衣服让我变得更冷,我不得不把它们脱下挂在门外,让寒风将它们吹得彻底冰冻,再拍掉冰碴就直接套在了被冻得铁青的身上,这下终于算是为能为自己保存些许的温度了。
我还经历过更糟糕的状况,我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能否接受,但我知道我的心理还可以继续下去。
难受吗,不爽吗,是的,都有。
如果这个节目组的前期筹备能再好一点,资金再充裕一点,赛制再完善一点,那么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但我还接受过更加无理的任务,我知道,有些事不是想当然地那么简单,当我决定了要这么走,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只看我自己能否承受了。
毕竟,这些影响到了我的场外因素,如果它影响到了我们每一个人,就等于说没有影响任何人,不是吗。
我想着,至少昨晚的这一场风波充满了节目效果,观众或许会一边怀揣着恶意和指责来针对我,或许有些人会对我的遭遇充满同情,而节目组拿到这些素材的时候,肯定会爱死我了。
总之,到第二天的时候,一场严重的感冒理所当然地找上了我,持续的低温榨干了我几乎全部的体能,但靠着塞进怀里用体温烘干的干草,我还是成功地生起了火。
我又再花了两个小时来烘干备用的柴火,然后把它们一股脑塞进火堆,就陷入了无可抵御的沉睡。
我真他妈早该退赛了,再度醒来的我不得不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做心理建设,才停下了对自己辱骂的念头。
现在小屋里的热量已经逐渐恢复了一点点,只是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然而火堆的高温把周围潮湿的泥土烘干,又让这些水汽挥发到了空气中,这些水汽最终在房间的各个边角处凝结,我翻身起床的动作震下了一片片的水珠,让我差点误以为外面又再下起了雨。
毫无疑问,除了腹泻的症状稍有好转以外,又累又饿还感冒了的我已经走到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局面里,我熬过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但我的体力已经透支,即使有着充足的补给来恢复,恐怕也需要足够舒适的环境加上足够的药品和时间才能够恢复,这意味着我必须尽快找到能够让我撑过许多天的食物。
在火堆边上使劲地烘暖了身体后,我拖着虚弱的腿把不大的领地绕了大半个圈,渔网里没有鱼,套绳陷阱里也没有野兔,落石陷阱里也没有松鼠,一边走,一边还要对镜头挤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一边还有说着俏皮话表示我心里有谱,但在之前鼓起的劲头已经暗自熄灭,恐怕这就是我的极限了。
一片规整的足迹就这么极突兀地闯入了我的视野。
这是一条中型动物日常活动踩踏出的小径,目测是一头野山羊,我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发现了它,当即设立了一个套圈陷阱,然而在之后的几天里完全没有再发现有任何动物经过的痕迹。
由于再往前一段路就是另一个参赛选手的“领地”,我一度怀疑它早已被其他人抢先捕获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只要我的陷阱能够发挥它应有的效果,我将获得一段不用担心食物的时间,每天窝在小屋里把感冒养好,让我能够在这座小岛上过上相对滋润的生活。
我太需要它了。
我连忙带着摄像机赶了上去,越是靠近设置陷阱的地方,我就越是紧张,当来到转过去就能看到陷阱所在的山坡处时,紧张的程度甚至比我的小屋倒塌的时候都还要多。
树断了,我的陷阱悬挂在一棵柔韧的杨树干上,我知道它不够粗壮,但这是最好的陷阱地点。
然后它就这么断了,我的猎物踩中了我设下的陷阱,在这片泥泞中留下了一大片混乱的挣扎痕迹,然后带着一整根树干逃走了。
即使镜头就在我面前,我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我顾不上前方是另一个人的领地的问题了,去他妈的规矩,我要追到那头羊,杀了它,剥皮割肉后带回我他娘的小屋里。
从现在开始这已经不是什么节目的问题了,这他妈的是个人恩怨。
树干拖在地上的痕迹再清晰不过,我用最后的体力追了上去,一路走了很远,有些地方伸直能看得出它带着一根树干被卡住了的痕迹,这很好,挣扎会不断消耗它的体力,惊慌则会加速这个过程,不断收紧的套索会让它的腿逐渐失去知觉,最终陷入无法控制的痉挛。
然后它将倒下,被我找到,继而被我亲手割断喉咙,随而终结它和我一并的痛苦。
我只是实在没想到,它居然主动选择了自己的命运,越过了这座岛上最大的一条溪水,从几米高的悬崖边上一头跃了下去,当然,很可能它只是再次被套绳缠住了,进而在这片泥泞湿滑的斜坡上滚落了下去,但这个结局在我眼里就是一种饱含着固执的决意。
所幸,套绳还是把它捆住了,这头浑身沾满了泥的黑灰色山羊就这么挂在悬崖边上,并没有完全从悬崖上滚落下去,现在我只需要想办法把它拉上来就够了。
如果放在以往的话,我凭自己的力量也能把它拽上来,但这个举动无疑超过了我现在的能力范围,即便这么硬撑着把它拽上来,我也不可能再有把它剥皮肢解后往返多次运回小屋的体力。
噢,还有要命的摄像机,我得把它架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把我用充满机智的方式将它拖上来的全程摄录下来。
半个小时后,我放弃了各种花哨而完全没有起到作用的方法,我相信这是因为感冒和疲惫的双重作用,否则我应该能够想出合适的方法的,但现在,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只会浪费我更多的体能。
我用木棍尽量把套绳搅了起来,紧紧抓住木棍的两端,双腿撑在两侧的石头上,靠腰腹的力量把它慢慢拖上来。
这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强烈的颤抖,虚弱无力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本该有着强大力量的腰部仿佛手机来电一般疯狂颤动,我知道这口气只有一次,一次无法拖上来,我就再也没有再来第二次的力气了,于是我拼尽了全力地拖拽了起来。
那感觉,仿佛我在与整个大地在较劲一般。
而没有人能够赢得过大地,所以我软弱的双腿滑离了湿滑的石头,我顺着被拖上了一段的绳索往下猛地滑落,随后因为我和这头死山羊的体重而绷断了缠在旁边树干上的绳索,一同从山崖上滚落。
那一瞬间,我不由想到,我他妈又给节目组贡献了一个好镜头。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了一个简陋的帐篷里,这显然不是我的小屋。
柳允晟给我递了一碗汤过来。
他在溪水边发现了我,当即把我带回了他的营地里,替我烘干了外套和裤子,还喂了些鱼汤给我,据他所说,如果我半个小时内不醒过来的话,他就要通知节目组过来接人了。
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非常“贴心”地关闭了摄像头,这样如果我想的话,我还能够装作一切没有发生地回到节目里去。
我表示,你错过了救下我的镜头,如果节目组知道的话恐怕会想要杀了你。
他表示我可去你妈的吧。
他虽然是个韩国人,但是东北味儿的脏话倒还挺正宗。
总之,我和他是这个节目里为数不多的两个亚洲人,他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参赛,提高亚洲面孔在这类节目里的出场率,如果可以的话,不被发现地适当作弊也无所谓。
唔,我本想吐槽你这还真是符合我们对韩国人的刻板映像,但想到我现在是受益者,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他的帐篷虽然简陋,但是好东西还真不少,由于刚抵达这里就找到了一个极佳的鱼洞,他直接过上了不愁肉食的生活,于是也没有过多对周边的环境进行探索,只是慢慢地收集着周围的可食性植物,打造各类工具,准备着盖一个足够豪华的大型庇护所出来,颇有些教学表演的意思。
可惜的是他没有发现那头羊,恐怕已经被水流冲进海里去了。
他为我煮了一整条鱼,还加了些草药在里面,还想要送我一条鱼,让我假装是自己捕到的,带回自己的营地里去。
我只接受了鱼汤,因为我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心思了。
消化一下这顿久违的鱼羹,在火边暖一暖身体,体力一恢复我就要回到我的小屋里去,拨出节目组的电话。
在这段时间里,他每日的收鱼时间到了,于是出去了一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我也准备要走了。
他显然还是不希望我退出,在他眼里我还有继续坚持的能力,而我离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亚洲人留在这个节目组里了。
没事的,你就带着我,和我的礼物继续奋斗下去吧,我如此说道。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淡然地笑了起来。
我当然已经发现了,他忙着处理那头羊,又要小心不要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气味,还得尽快返回营地里查看我的状态,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背上沾染了一块羊脂也是正常的。
他想要赢,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我并不反感他的行为,即使他不将那头羊藏起来,我也已经没有再继续进行这个节目的动力了。
这一切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够严谨且专业的计划所导致的直接结果,无论节目组如何,赛制如何,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到我本应该做到的事,才会致使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不是他藏起了那头羊,而是我不想再追究了,权当送与他,让他能够坚持下去完成理想也是好的。
他说,如果这不是一个比赛,他恐怕会当即和我一起走。
我没说什么,默默离开了。
四个月后,节目上线,我的一系列悲剧果然成了整个纪录片里最热门的镜头,其中充满了同情和辱骂双方的疯狂掐架,节目组在联络我签署下一季节目意向合同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允晟靠着自己充足的鱼干储备和一整头山羊,成功地成为了整个节目里支撑得最晚的人,完成了各种炫技性的表演,还拿走了大奖。
这下他和我都成了这个节目里最成功的角色了,他恐怕也很高兴吧。
当然了,他也没有再联络过我。
今天我刚刚剪好了一次普通的旅游Vlog,由于节目的热播,观众的留言里大多是想让我去野外生存,当然,冷嘲热讽的也不少。
行吧,那就再去录一次吧。
就是这一次得好好考虑清楚要去哪里拍了,现在的这群观众可不会接受我缺乏节目效果的视频了。
嗐,我也不想搞这种屁事,可谁叫赞助商给的钱多呢。
备注:寻思了几天,两个角色直接拿写法来区分开好了,不知道这一次的效果还够不够克制
免责MODE:笑语/求知
作者:aikeye
今天我们来理解世界上的亚人种族构成。顾名思义,亚人为人类的亚种,要符合与人类身体结构相似的特点。虽然基本上都是由哺乳类兽人和鸟类兽人组成,但事实上兽人也分为先祖性兽人和咒法性兽人,前者是从远古时期人类与自然魔法接触后进化分支的一段,而咒法性兽人更多的是魔兽通过咒法人类化的结果。虽然这两种兽人在法案上享受的权利相同,但咒法性兽人更近似魔仆之类的,而先祖性兽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社会结构。
更稀少的虫类兽人或是冷血类兽人也有类似的分类,但由于本来的种族差异过大所以导致了在同一种类之间习性和寿命上的巨大差距。
根据外表也分为融合型和分段性,一般分段型为人类段和兽段,两段之间不会参杂,而融合型基本人类和兽的特征共融,分段性基本只存在于少部分咒法性兽人和部分虫类兽人。
而有些种族虽然看似跟人类接近但本质上并非如此所以不算为亚人种族。
——
“这大概就是这张纸上面所写的东西了,总之是亚人分类学的绪论我记得。”布莱德看着紫蝶手中拿着的纸说道。生前她也有接触过一些这些东西,但不是为了知识,是战场培训。
因为紫蝶没识过字,更别说脑袋简单如草履虫一般,想让她识字肯定是能够动摇世界定律一般的存在,而射手她是个附器灵,她只能看到上面的字却要使用多余的精力来拾取这张纸所以会让解读变得困难,所以紫蝶拿着纸她来读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实话紫蝶没理解射手刚刚说的那一大堆都是些什么。
大部分书籍并没有考虑过让低智商人群如何理解的问题要不然这世界上大概都是一些图画书了,所以射手需要想好令人易懂的言辞来回答紫蝶。
“意思就是兽人很多种,而你妈不算人。”
听上去很难听但是是真的。
布莱德从遇见可可开始就没对她有什么好印象,不仅是对恶魔这个种族的成见,也是对可可这个人全身以及其行为的严重不满,因为上面全写着反人类三个字。
“啊?但她看上去多像人啊不是吗?”紫蝶很疑惑,布莱德听了直叹气,因为在紫蝶看来可可可比她自己要会和人类相处得多,虽然只是看上去罢了,表面功夫不及背后的尸山怨气冲人啊。
说是这样但布莱德没接受过正规的宗教教育,所以对天使和恶魔这种宗教类词语也不是很理解,并且事实上其实妖精也不算在亚人种里面。
“其实不仅恶魔,好像连天使以及妖精也不算在亚人里面,但我不太清楚具体是为什么。”天使和恶魔都比较稀少,而且天使也基本都在教会的管控之下,这方面深切的认识对于生前常年在战场上的布莱德来说并没有。
能见到的很少,基本上就是可可这个恶魔和偶尔会从蓝国过来嫖娼的那个树妖,虽然俩个人属性不同,却有一股相似的味道在里面。
“据说貌似只是看上去像罢了,可以里面全都是触手组成的也说不定。”布莱德自己并不想知道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因为在虽然能确定有这些种族但它们似乎对人类的纷争不太感兴趣国家教会也没有给予人权义务。
“那布莱德也不知道恶魔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吗?”紫蝶很迷惑。
“我知道的只有恶魔这个种族是从宗教原典那里延伸出来的,它们本身的职务应该是惩戒人类什么的所以正规的恶魔都应该待在教廷那里当审判官什么的,但是游离的大部分恶魔都不遵守教廷的规则随心所欲的活着也没出什么事,真是奇怪。按理来说教廷应该是要处置这些恶魔的,因为也只有教廷知道如何让恶魔死去,但说实话听说只有史前有一次大规模的恶魔剿灭活动,然后就没有了。”布莱德所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大路上最广传的一种历史说法,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历史或者生物学家。
不过触手组成的说不定是真的,因为在某次身体改造的时候紫蝶曾看到可可的脸裂开冒出黑色长条状的东西然后隔着她的皮肉摸到她的深处的某些曲延弯折成一坨红色的东西。
“居然是有可以让可可直接死掉的方法吗!?”紫蝶惊讶于可可这种怪物可以死去的现实,毕竟不管是谁如果可以看到一个人边吃自己脑髓边说话的话也不会相信这种人还会死的。
“呃,说起来可能确实不太可信,但是应该是可以的,但这是教会的秘密我也没实际上见过。”
“如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呢?”
“也不是不行……”紫蝶很迟疑,因为她比较怕可可,虽然是妈妈的说。
“但我不会和你去的,我讨厌她。”
“好吧……”
——
“所以说你想知道什么啊?”可可双腿踩着坐在沙发上,因为家里是娼馆,所以沙发倒是又艳丽又软,所以偶尔这里也很受欢迎,于是回想到这里,让很多人忘记了它本来的作用。
“诶这我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我好多不明白的地方。”不懂的太多所以不知道具体要问什么,不过说起来紫蝶有组织好语言来问问题的能力吗?
紫蝶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绞尽脑汁。而可可只是看戏,毕竟她是个大屑人。“哈哈哈从你贫乏的大脑里面组织语言真是难为你了呀!那从我开始问你好了紫蝶。”可可发出发自内心的笑声,拿出手指推向紫蝶更加贫乏的胸部。
“诶?也不是不行?”虽然紫蝶感觉自己要被甩了,但是也毫无他法。
“不过嘛……”可可把手收了回来抱在了胸前,用手指敲着嘴唇。
紫蝶看着可可,可可却仰着头闭着眼。
“人家今天没心情说这些啦♡哈哈哈哈哈哈!”可可摊开双手,躺倒在了沙发上然后拱起腰部大笑了起来。
“诶诶诶???”
“你怎么可以这样啦!”
“嘛,只是空口无凭说你肯定也不懂等哪天啊颜和啊九也在的时候再跟你说吧。”可可转着自己的手腕笑着。她可比其他人了解紫蝶。
“妈的。好吧。”虽然不甘心,但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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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嗓子哑了感觉变得很草,所以赶快写那么多,先交了作业,陪你们搓麻语音先。
评论要求:笑语
但是我都不看要求真的有用吗
作者:遠夜
七月上旬,南方的气温已迅速进入全年最炎热的时候。
一位背着行囊的旅人来到这一坐落于中国南方的小村落,此时村里大部分的劳动力都忙着夏收,多分散在各自的田里劳作。只有幼小到还不能干活的孩童,以及年迈到干不动活儿的老一辈或在家中,或在外面的阴凉地扇着破陋的蒲扇避暑。
“老伯,请问邵家别墅是不是往那边走?”
穿着深绿色吊带衫和迷彩长裤的女性单腿下蹲,右脚后撤小半步,一看便是非常正规的蹲姿。她朝坐在树荫下的老人询问时,特意让自己处于老人的下方。
这块小树荫下只有一名老人,他穿着带补丁的短袖,面容如山川般有着深深的沟壑,但眼睛却十分清澈,和这位二三十的外乡人并无太大差别。远眺着田地的目光收回,落在向他问路的陌生人身上。
“邵家、别墅?”小板凳上的老伯念叨几句,又打量几眼女性的外表,“你是、你是来找那个鬼屋的?”
“对对,就是传说中闹鬼的别墅。”年轻人还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老伯,相片中俨然是一座已经荒废的二层建筑,“就这间,请问是往那儿走吧?”
头发花白的老伯眯起眼睛后仰脑袋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啊,是、是。就是那儿……你也是去内什么,直、直播鬼屋探险的?”
“差不多。但我就是单纯来瞅瞅,不搞直播。”
旅人收起递还给她的相片,向老伯道谢后便准备走了,动作干脆利落,目的性极强。
“哎你、你等会儿走。这大白天的就去鬼屋探险啊?怎么也得等、太阳下山了再过去吧?”老伯放下扇子招呼已经走出树荫的外乡人,稍有些磕巴地劝告,嗓音粗噶,“我们这村儿、虽然地方偏,但是该有的、给客人住的地方,那是都有的。以前那些去鬼屋的,都会先去那儿等日落、完事后再回那儿休息,大妹子你也上那儿等就行!”
在太阳底下听完老人全部话语的旅行者望了眼他所指的方向,心里大致有了数,便挥手高声喊道:“成!我先去探探位置,探完就去您说的地方。谢谢啊老伯,您接着休息吧!”
树荫下的老伯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前来鬼屋探险的旅人不仅看着高挑,脚程也极快,一会儿就走远了。
他起身走到树荫边缘探头瞧了一瞧,见那年轻人确实朝鬼屋的方向离开后,便捞起小板凳,将蒲扇插在怀里,踩着脚下破旧的凉鞋沿着路走到那栋比同村的民居豪华数倍且外型更加规整的建筑里。
老伯一进门就对坐在前台无所事事的服务员说道:“通、通知你老板,有客人到鬼屋内、内边去了!”
——
最近一段时间在网络上炒起不少热度的鬼屋,便是旅行者此时面对的一栋两层小别墅。根据某些来源不明的介绍,这栋别墅曾经住着一对退休的老夫妻,他们双双离世后就彻底荒废了下来。
前不久有寻访废弃建筑的主播来这里直播探险,结果碰上闹鬼,过程被摄像机实时记录并播放给所有正在观看的人群。得到亲友分享的消息,临时涌来观看直播的观众随着第一次高能场景出现之后就不停增长,直接让这位并不出名的鬼屋探险主播冲上实时榜单第一名。
之后被热心观众发到网上的录播也有近百万的播放量,成为这类直播界天花板级别的视频,这间平平无奇的乡间别墅随之出名。陆陆续续有其他跟风的主播和喜好猎奇的散客千里迢迢过来凑个热闹,其中碰上鬼的和没碰上鬼的大概对半开。
从来都是那些人世世代代繁衍耕种的小村庄因此起了些波澜,迎来了外乡人经常出入的稀罕时期。
而这位挥别老伯的旅行者,也是其中一员。
“喂?”
手机震动,她接起电话。
“飞星姐?你到地方了没?”话筒对面年轻活泼的男声问道。
被称为飞星姐的旅行者名叫白飞星,职业旅行作家,以‘飞星游天下’的笔名发布旅行见闻及绘画作品,在网路上颇有名气。这次专门来到这座村庄并非是想凑热闹,旅行家的本职和直播鬼屋探险几乎不搭边,跨界来夜探鬼屋纯粹是以前在部队里的兄弟找上门求助,受其委托专程到这儿调查一件事。
犹记得,那天这位仁兄是这样‘撒娇’的:‘我的姐啊,我的亲姐,百忙之中抽空帮小弟一个忙成不成?就最近有个出名的乡下闹鬼宅子,它其实是我朋友的朋友的爸爸的房产。他们一家人都移居海外很多年了,基本不回国,就把那房子给荒置了,现在才得知自家爷奶的养老别墅被当成鬼屋招人参观……’
语气可怜巴巴,话的内容倒让白飞星觉得十分滑稽的同时也感觉到这家伙所谓的‘朋友的朋友’还真够有钱。不但能举家迁至国外、老人可以住别墅,在明知可能不会再回国的情况下居然不出手闲置房产,属实富豪。
‘姐你不是职业驴友吗,能不能帮忙去她宅子瞧一瞧是不是真的闹鬼?就当成农村一日游呗。哎,你说我自个儿?我的情况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工作实在抽不开身,没时间呐……姐你去稍微瞧瞧就行,我就想得个靠谱的信儿,也好有个交代。人家小妹妹的请求,我这不是不好拒绝么……’
又好说歹说讲了一大通没法拒绝小姑娘、这桩事很简单等等说辞,白飞星听得心里直笑,想到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确实还没有安排,索性答应了小弟。
当初一起服役的兄弟姐妹退伍后各奔东西,艰苦但温暖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可情谊还是牢牢地留了下来。小弟现在是家私企的员工,工资待遇据了解都还不错,就是有个当代企业员工的通病——非常忙碌。
都是一块儿在边疆参加训练的好队友,遇到困难当然会伸出援手互相帮助,更何况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
“你小子可真会挑时间,我正好在人别墅门口呢。”
白飞星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捏着相机咔擦咔擦拍了数张相片。这栋别墅距离村民们的住所有些远,似乎是特意挑选了僻静无人的地块儿建造的,带着十足的隐居养老气息。四周栽种了庇荫的树木,门前有池塘、院子和室外桌椅。
一路顶着太阳走来,闷热的天气却在进入别墅范围时忽觉清凉。此处的温度明显比其他地方低一些,可能是树木和池塘的功效……也说不定,是鬼魂的阴冷?她兀自笑了一声,并不相信鬼怪的存在。
站在门口打量一圈,手头并不富裕的白飞星惋惜道:“你朋友家的别墅太可惜了,荒废前肯定是个度假养老的好地方。就算定居在国外也完全可以时不时回来小住,弄成这样真他娘的浪费。”
嘴里顺其自然地冒出来一句脏话,这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退伍后由于需要录制视频的缘故强行改掉了,但在和以前的队友讲话时偶尔仍会无意识地过个嘴瘾。
对面有求于人的小弟也不好据此发表意见,只憨憨地附和:“成,我回头就给她说道说道,好好批评教育一番。姐您先看着,我一会儿把今天的活赶紧干完,晚上咱们连线直播哈。这村子我记得有个搞农家乐的地方,提供住宿的,地址待会挂了以后我发给你。”
“那地方我知道在哪儿,村里老人告诉我了。你就赶紧干你的活,干完趁早休息会儿。实在太累就别勉强自己,我既然答应就会好好完成,懂?”
“懂,懂!不愧是我们的飞星姐,走到哪儿那都是受人礼遇的内个啊!”
他的语气夸张到白飞星仿佛能看见这家伙挤眉弄眼比个大拇指的模样,好笑的同时也怪招人疼的,不愧是当年大伙儿都宠着的小弟,调节气氛的逗笑能力拔群。
“那我挂了哈,姐你多保重,咱回头见!”
‘嘟——’
挂断的电话被白飞星随手放进兜里,她靠近大门的同时再次打量了一番入口院子如今的光景,这幅惨不忍睹的画面。
门前支撑二层阳台的左右两根柱子上各挂着一幅裱起来的书法作品,白纸黑字,以楷体写就。远看还不错,近看能发现不少灰尘和污迹。依白飞星外行人的眼光审视,完全称得上为两幅赏心悦目的作品,笔画分明且端正庄重。既然挂在这种地方,它们理应是一副对联,但内容却并非对联中常见的如‘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这类寓意好、老年人尤其喜欢的吉祥话或祝福。
它是一句谚语——‘亲者割之不断,疏者续之不坚’。
张贴在家门口的对联竟是如此内容,着实耐人寻味。
移开目光望向四周,好端端的池塘只剩下散发着臭味的绿水,随便一瞧就看到许多虫浮在水面上来回滑动。里头养的鱼也不知道被野猫野狗捉走了还是连尸体都已经分解完毕,反正一条也没见着,整片水域死气沉沉,只有无穷无尽的绿藻和浮萍挡着表面。
池塘右边的院子里娇贵的植物因无人打理而衰败,野花野草倒是长得尤为茂盛狂野,把颇具意趣的石头小径都快遮没了。周围长久未曾修剪过枝条的树木也将手伸向了别墅二楼的阳台,更厉害的还在大风天气里被吹断,整截枝干都落到里头。
阳台内部的具体情况还看不清,但想来肯定一片狼藉。
应当是天气晴朗时好去处的室外桌椅也不逞多让,桌子上积了不少灰尘和落叶,椅子有两把翻倒于好几米外,剩下两把虽然还在原地,但显然不彻底清洗修补一番根本没法用。理论上还应该有把遮阳的大伞,然而在视线所及处没能发现,大概是荒废期间被风吹远了。
如果不是专门冲着鬼屋的名头求个猎奇,远远地望见别墅门口这番景致,绝对没人还会想进门瞧瞧。
“惨。”
摇摇头对入目所见简要评价,白飞星握住门把手前注意到把手竟挺干净,看来近期就有主播或普通爱好者来过。
往下一压,没有上锁的大门简简单单地被打开,露出别墅的内胆。
一座占据一面墙壁的佛像正对着大门拜访,与双开门各自占据别墅最外侧和最里侧的位置。白飞星挠挠头,她不太懂佛,不知道这尊头戴八角金冠,双目低垂,额间有第三竖目微张的菩萨是哪路神仙。佛像的桌前摆放着两根已不亮的蜡烛、一座相比于佛像的大小显得格外迷你的香炉,和一桌种类不同的水果贡品。
不去看在这环境中颇为令人不适的雕像,白飞星在遍布灰尘的地板上走动,初步查看了一圈别墅第一层的构造。入口左侧是厨卫和客厅,右侧是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中间隔着一条走廊以及通向二楼的楼梯。
别墅的采光不错,有太阳的时候不开灯也还算亮堂。不过为了晚上的行动做准备,白飞星找到大厅墙边的开关,姑且抱着尝试的心态按了下去——果然没有反应。是吊灯本身坏了还是房屋已经停水停电,这点她不清楚,但显然不管那种可能性都不是今晚能够解决的问题。
‘咔嚓’
把一楼的每个房间和每处角落沾满灰尘的样子都留存进相机,白飞星从拐角楼梯上了二层。二层房间构造和一层差不多,只不过客厅和门厅的位置变成两个串联的正方形露台,大半面积都被如她所料被树枝挡住。
二层客厅右边的两间房都是卧室,左边也有卫浴和一间杂物室。
“……这么多卧室?”
拍下照片后,她有些奇怪。二楼的两间卧室应该是客房,可这间乡下的小别墅有必要特意弄那么多卧室出来吗?看里面如出一辙的摆放和些微被人动作的痕迹,白飞星猜测在有人过来探险之前,二楼的这两个房间根本无人使用。
不仅如此,虽然整个二楼也和一楼一样被灰尘和吹进来的落叶残枝填满,但明显能感觉到别墅二楼没有任何生活气息。卫生间没有毛巾、洗漱用具,客厅沙发和茶几也仅仅是个摆设,桌上有盆绿植勉强让这部分家具看起来没那么空空荡荡。
出于好奇,白飞星打开了两间卧室的床头柜,里面果然什么也没有摆。
走到露台,站在二楼正面俯视别墅门前的景象,有一种不同角度的荒凉涌上心头。
“……真惨。”
——
初步勘察结束。
白飞星刚刚按照村头老伯指的方向走到张灯结彩的建筑前,就看到一位与农村二字格格不入的现代城里小伙儿在门外迎接,他热情的样子仿佛到来的这名女性旅行者是多有钱的金主贵客。
“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小陈,不知怎么称呼?”目测三十不到的年轻老板穿着一件普通的短袖和口袋很多的功能性中裤,脚上一双崭新的名牌运动鞋,带着眼镜,笑容满面地向白飞星打招呼。
“你好,我姓白,晚上打算去邵家别墅探险。刚才大致看了一圈,地方不大,所以我想应该不会花很长时间,打算在这里订个房间方便休息。这里还有空房吗?”
听到订房,年轻人小陈更高兴了。他招呼白飞星往里走,一边热情地说着:“有,要多少有多少。在树底下乘凉的老伯是我爷爷,我听他说白女士一来就去了闹鬼别墅,到现在为止还没吃东西吧?我们这的菜是地里摘下来的,我们这厨师的手艺最有乡味,物美价廉,白女士不嫌弃请一定来试试。”
老板转身带路时,白飞星才发现他穿的衣服背面印了‘一夜暴富’四个大字,看着完全就是城里有趣的年轻小伙。他滔滔不绝地给仅仅一名的客人介绍农家乐的优点,以及目前可以体验到的项目和风景。
虽然说得很像那么回事,但细细一听……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
听了一会儿,她找了老板喘气的档口赶紧插话:“麻烦现在就给我来一点家常小炒。口味菜色不挑,一菜一汤就成。”
一路跋涉到这偏僻的农村,她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肚子饿得很。小陈老板口上说着好嘞好嘞,进门时吩咐门口前台下单,自己带着客人在餐厅就坐。
打量一圈,农家乐的装潢倒还挺古色古香,都是木头的桌椅和中式的装饰。顶上吊着呼呼转的大风扇,运作时的声音一瞬间就带人进入童年记忆中的夏天,家家户户都还不舍得开空调的那个时代。最里头竖着出风口紧闭的立式空调,桌上摆的碗筷朴实无华,就是纯白的瓷。
不能说有多别致,但作为农家乐还算合格。
“菜很快就上了,白女士稍作等候哈。”小陈老板两手交握,视线往外边瞥了一眼然后很快移回,明明是个年轻人,表现出来的行事作风倒有点老气,“您这是一个人来鬼屋探险,还是给朋友提前踩点呐?这边偶尔会有专门的团队过来进行录制,为避免撞了日程,来游玩还请提前联系我。”
他从裤兜掏出一张名片,白飞星接过看了几秒,正面打印着简简单单的职位、姓名、电话,背面则是农家乐的位置和可乘交通。
“要是觉得公共交通不方便,我这里还可以安排专车接送。饭菜和房间也能提前预定,有啥要求都能商量,包管让客人舒舒服服过来,称心如意离开。”
年轻人不余遗力地推销自己的买卖,夹缝插针就要说一说他能承办的业务,丝毫不放过任何一名潜在客户。然而白飞星确实只身前来,很遗憾不能为他的营业额添砖加瓦。
“不,我是一个人来的。既然有出名的‘景点’,小陈老板你这里的生意应该还不错吧,今天我有没有撞上其他来探险的队伍?”
好话是这么说,好话谁都会说。
但她扫了一圈,二十来张桌子的餐厅冷冷清清,竟只有他们两个人。透过窗户看外边,没有人员走动,从进村到现在也没见着其他像是外乡人的面貌,不难推断出这里的萧条。七月分明是旅游热季,农家乐竟然几乎无人光顾,着实凄惨。尽管这可能和气温有关……白飞星猜测,即使春秋国庆,这边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流量。
果不其然。
“没有没有,哪儿能啊。”农家乐老板挥挥手,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其实慕名来探险的客人比较多的时候也就是前些日子刚火那会儿,现在已经淡下来了。不怕您见笑,这农家乐也是才办起来,配套的设施不完全,名声还没打出去。现在城里人都喜欢往乡下跑,我也就是因为老家在农村,所以想趁机赶个潮流,也好给村里添点进项。”
“小陈老板年纪应该还没我大,做的事情却顶顶了不起。别怪我说句不中听的话,那栋闹鬼的别墅尽管荒废了,瞧着都比本地农民住的好得多。”
说起这话题,小陈竟直接在白飞星对面侧着身子坐下,给客人倒了杯凉茶的同时自己也蹭了一杯,自来熟地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诉起苦来:“哎,一辈子住在村里不出去的老一辈人可能不觉得,但你我这种见过城市,见过富庶农村样貌的年轻人怎么看得下去。白女士能这么说,代表您也是个有良心的。您都看不过去,我身为亲属又怎么能安心在城市里生活?”
诉苦的话匣子一打开,小陈就有点收不住了。白飞星还一句话都没接,也许是因为平时没有可以说起相关话题的人,又或许是他的选择没有被身边人理解,小陈自顾自倒起了劲。
“种地这个事靠天吃饭,哪天气候不好了,一年的辛苦可就全都泡汤。像我爷爷,从小到大就在种田也只会种田,一辈子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收成少到供不起基本生活,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被粮贩子压价的事情了。你说那群人叫什么粮贩子,我看该叫狼贩子才对!”
说到最后那带点恨的语气不似作假,真正农民的苦也无外乎是他口中所说的天时地利与人和。
白飞星不确定小陈老板说起这些事究竟是打算通过卖惨来促进她消费,还是纯粹的情感流露,但他的感触无疑是真实的,所以她有耐心陪他聊一聊事业的不顺利,暂时把委托放在一边待会儿再说。
“所以小陈老板就从外面回乡了?我看你的气质和土生土长的农民不太一样,应该在城市里念过书,或者起码在城市里生活过很长时间吧。回到乡村的决断很有魄力,还是位老板,我的朋友们和你差不多年岁的几乎都是没有自由的打工仔,根本没法比。”
其他部分不好说,不过她那小弟在这方面的的确确比不上眼前这位年轻的农家乐老板。要是他有这决断力,现在早就去经营自己的模型店了。
“话不能这么说,白姐。”
套近乎地将‘女士’换成‘姐’,小陈摸了摸嘴。瞧他动作像是想抽烟,只是动作到一半大概觉得在女性客人面前吸烟不太好,于是作罢,用更多的交谈来代替香烟的空缺。
“给人打工怎么能是没有自由?不满意了就走人,满意就继续干。创业才是彻彻底底被套牢,为了投进去的钱不赔得一干二净,什么项目都得硬着头皮做,难啊……哎,我对着客人发什么牢骚呢,您别见怪别见怪,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儿大。”
他撇了撇脑袋,示意客人注意餐厅里异常清静的环境。空旷的室内令夏日的燥消减不少,可对于需要热闹的店铺而言,就有些悲凉了。
“没事,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白飞星不在意地摆手,还对小陈老板说,“想抽烟就抽吧,我不介意这个。”
虽然她如此表示,小陈最后仍旧没有掏出烟来。
“算了,白姐是客人,在客人面前抽烟像什么样子。”他摇头,喝了口茶来让嘴巴有活儿干,“哦对,白姐你要是去了别墅,记得别破坏里头的东西。毕竟是人家的房子,这样不太好。”
“放心,我就随便看看。”
白飞星也闷了口茶,没什么茶叶的香气,喝下肚仅仅感觉比白开水多了点味儿。
话题终于轮到别墅,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终于好奇地问道:“那别墅是不是真的闹鬼啊?听说原来住在里面的老夫妻是正常因病去世,没有闹鬼的理由。很多人都在猜是孩子谋夺家产,把老人给害了。小陈老板,这中间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谈起这事,小陈的神情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眼珠快速地转向一边,拿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摩挲起杯口。
“那栋别墅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年轻男人回复,脸上摆出无奈的表情,“我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一年也就春节的时候回个老家吃团圆饭。正式回农村发展就是今年的事,村里人都还是今年刚刚能认全的,别墅的那对老夫妻的事情我是真没见过。一开始也是主播团队到处踩点的时候发现了地方,决定要到那里混一期直播,谁想到竟然变成那样……我们村里的人平时也不去别墅那儿,更多的我真不知道。这话你问村里的谁都一样,他们文化人虽然喜欢在乡下建别墅,但不喜欢和乡下人打交道。我们这些乡下人也没时间去拜访,两个世界的。”
对小陈老板的论调不予评论,不过现在从他身上得不到更多信息这件事白飞行算是明白了。
“您的菜。”
刚才下单的饭菜很巧地在这档口端了上来,热腾腾的菜冒着吸引人的香气。
前台的接待小妹还兼任上菜员的工作,一盘杂炒猪肉、一小锅番茄蛋花汤和一碗饭端至桌上。小陈于是适时弯腰退场:“白姐先吃着,饭不够可以免费添。加菜或者有其他需求找刚才的服务员就行,我先去办点其他事哈。”
没说什么事,白飞星也不方便问。
老板走了,前台小妹上完菜就回到前台坐着,餐厅里只有饥肠辘辘的旅行者默默地吃饭。
水平的确不错,最起码也是馆子级别。用的原材料如同小陈所说,即便不是夸张到刚从地里摘出来,那也十分新鲜,一入口就能尝出来。
细细回想刚才的几番交谈,白飞星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意思,有些胆气也有些稚嫩……当然,也有对她的几分隐瞒。临时离开究竟真有事,还是打算躲避关于别墅的话题?暂时瞧不清楚,但显然这位老板了解一些内情,至少不像他口中所说是名彻底的无关人士。藏了点什么话,现在还不好盖棺定论。
但反正晚上去了别墅就能见真章,到时候就明白了。
最后她添了两碗饭,把菜和汤全都吃了个干净,连葱花都没留下。
“吃饱了——待会儿要干活啰。”
——
旅行者这一天第二次来到了这栋二层别墅。
与上午的随意查看不同,为了确定这栋鬼屋实际上并没有闹鬼,白飞星至少需要待上一整夜或是找到证据证明。由于据说并不是每次有人来探险都会碰上灵异事件,所以今晚要是没收获——准确来说,是没有找到闹鬼真相的话,她还要留下来继续考察。
不过白飞星并不觉得这件事有那么复杂,至少她在接到委托之际就猜到了大致情况,并且白天查看时已然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喂?我这边的情况你看得见吗?”
左耳塞了一只耳麦,右耳用来关注周围动静。
委托人小弟公司里的工作顺利干完,就在刚才他们建立起了视频通话。摄像装备固定在额头,毫无疑问开启了夜视功能,将白飞星的视觉和听觉共享给另一位‘灵魂’参与者。
“没问题,运行良好……我叼!好阴森的别墅!这破地方不闹鬼啥地方闹鬼,绝了。”
小弟一惊一乍的叫声直接在她耳边炸裂,幸好白飞星有先见之明地把通话音量调得很低,不然她现在肯定成了半聋人。
这堪称荒郊野岭的乡下虽然白天很热,但一到晚上温度会下降许多。本来只穿着无袖背心的白飞星到了夜间不得不把迷彩花纹的外套也披上,而且尤其别墅这一块区域格外阴冷,令人难以想象竟然是南方省份夏天的温度。
“老夫妻过世也没有很长时间吧我记得,怎么和荒废了十来年似的?”
耳麦中传来小弟止不住的惊讶,看来他也没提前见过别墅现在的样子。两人都对所谓的直播没兴趣,更别提什劳子鬼屋探险的直播,在被真正的委托人小姑娘找上门之前,小弟也根本不知道当今社会居然还有靠干这个吃饭的。
“没人打理也没人在意的地方,衰败起来比大部分人想象中快得多。不经常用心维护,任何东西都会变成这样,以远远超乎想象的速度。”
踏足过诸多土地的旅行者见到过的废弃建筑不比那些搞直播的少,同样的,她见过更多因精心呵护而维持下去的事物。譬如门前栽种的娇柔鲜花,譬如从青年使用到临终的钢笔怀表……譬如其他一些非物质的存在。
这话题展开会变成很难打住的超长故事会,于是白飞星扔下这句意味深长的道理,转头打量起夜晚中的别墅。
下午考察过的外围部分在夜色的笼罩下越发颓唐阴郁,手电的束型光打到池塘黑漆漆的水面上,下一秒从绿藻中浮出一具泡到肿胀溃烂面目全非的尸体都不奇怪。旁边被吹飞的椅子和肆意生长的树木仿佛也带着鬼魅的色彩,哪儿哪儿看起来都不像正常景物。
白飞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相信世间真的存在鬼魂,所以见到再阴森诡异的场面都不觉得害怕,这点和她的小弟完全相反。手电的灯光以一定速度扫过别墅周围的环境,没发现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后,她便直接走进门厅。
左耳内小弟还在那边和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显而易见是为了降低内心恐惧感的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按下大门的把手,开启房门后所见的第一个庞然大物就让这位胆子小成鹌鹑蛋还要来瞎掺和的小伙儿喊出一句经典国骂。
“卧槽!”
即使调低了音量,这句惊叫也刺到了白飞星的耳朵。
她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抱怨:“我说,能不能为你姐的听力多想想?要是实在忍不住惨叫,你小子直接闭麦打字算了,别霍霍我的耳朵。”
“抱歉抱歉,这我也不想的,一会儿我多注意。”嬉皮笑脸地求饶,就是不愿意闭麦的小弟立刻把话题从自己的‘失策’转移到吓了他一跳的玩意上,“他妈的谁家进门摆个这么大的佛像,又不是恐怖游戏,这不是摆明吓唬人的吗。”
光束向上倾斜,照着佛陀快要顶到天花板的脑袋。这尊像的雕刻称不上精细,至少就白飞星见过的各种佛像雕塑来说得排在下游,卖点可能就只是体型比供在家里的小佛像大了好几倍。
不过虽说做工不精细,规格带来的魄力倒在夜里彰显得淋漓尽致。唯一光源打在佛首、佛身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那些黑色的影子将佛陀的轮廓衬托得非常立体,极为鲜活。一双垂怜世人的眼睛仿佛真的注视着站在门口的白飞星,以及既在千里之外也心存此处的她的小弟。
佛像与大门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这距离既显得远,又感觉近。
“你听你那位朋友的朋友说过没,她爷爷奶奶是不是信佛?”
白飞星大胆地靠近佛像,离得越近,它兼具神秘与恐怖的特点越是凸显。菩萨悲悯的视线当走到其正下方时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变了意味,怜悯之中怜爱的情感少了,其高高在上的尊贵与轻视显得多了。对于不信佛的人来说,这是令人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的视线。
共享视觉的小弟显然也极其不喜欢这尊佛像,他口中质疑之声不绝,还得抽空才能回答白飞星的问题:“没听说过,他们一家没啥特别的信仰。可是飞星姐,不是有不少人年轻时候神鬼不信的,人老了就吃斋念佛吗?我看这对老夫妻就是其中翘楚,还整了个一面墙那么大的佛像,有够夸张。怪不得人都说闹鬼,谁进来一打眼瞧见这玩意,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啊。”
话糙理不糙,白飞星确实遇到过退休之后开始信这信那的空虚老人。可是家里杵这样一尊巨大的佛像,除了吓人以外着实想不出其他可能性,或许还真给小弟蒙对了。灯光照在桌前的贡品上,她伸手拿起一个仔细查看,竟是假的。
“塑料的仿真水果贡品,有点意思。”
“……有心摆个那么大的像,没心勤快点更换贡品。这家老头老太可真会做表面功夫,老弟服了。”
“这不是你朋友的朋友的祖辈吗?别那么损。况且这又不一定是人家老夫妻弄出来的东西。”打着手电的迷彩服女性将假贡品丢回盘子里,略带‘呵呵’意味地说道。
这话让小弟迟疑了几秒,他根据自个儿大姐头的态度不确定地猜测:“姐的意思是,这东西有问题?”
她笑笑没有回答。
走进左边与厨房联通的餐厅,它看上去就像饭店的包间,一张大圆桌和围着圆桌的数把椅子。一扇落地窗让被圆桌占据的房间不至于叫人憋闷,站在帘子半开但窗门紧闭的大块玻璃旁,视野被黑压压的树和野草全数挡住。
“根据小弟我玩恐怖游戏的经验,这里可能会有回头杀,姐你当心点。”
他振振有辞的建议令白飞星觉得好笑:“回头杀?这世上没鬼,你姐也没那么容易被杀,一会儿瞧好了噢。”
拉上窗帘,霉味和灰尘味一下子扩散。味道难闻,但远远未到白飞星忍耐的底线。厨房没什么特别的花样,除了有个后门能直接走出别墅以外和一般人家的厨房没区别。她胆子极大地扣住冰箱的把手,果断地往外一拉。
“哇飞星姐你等我做个心理准备啊,万一里面有人头——”
冰箱门被打开,劝阻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里面没有人头,倒是有一些瓶瓶罐罐和没吃完的冷冻食品,现在肯定都不能吃了。
“人头个鬼,你小子想象能力也太丰富了。以前在部队里怎么没看出来你脑袋里塞了这么些天马行空的东西?回头这份视频给大家伙都过个目,瞧瞧我们可爱的小弟这些年越活越年轻,哈。”
取笑他是白飞星和其他队友最爱的消遣,今天能和他连线一起探查别墅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别说害怕恐惧,她现在可花了不少力气让自己不笑得那么夸张,以免反而吓到‘其他人’。
“……飞星姐,我错了,求放过。”
在可爱小弟的求饶声中,白飞星推开厨房连通室外的后门。
无声且顺滑地开启,没有一丝陈旧感的后门和大门一样没上锁,视野正对着正常人都不想多看的池塘。外头静悄悄的,不善夜视的双眼只能看清手电筒的光所照的位置,其他好的坏的景色都一片漆黑。
偶尔有微弱的风,将她脸颊两侧的卷发吹起。
她左右扫了一扫,没发现灵异现象——紧接着耳机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我靠!姐,姐!那池子边上的是不是人的头发!右边儿,再右一点,对对,就那儿!”
按照小弟所言移动光源,视线定格在池塘边的头发上。本想说应该只是些绿藻,结果白飞星靠近仔细一看还真是头发。捡起附近的一根树枝上前将头发挑起来,一半落在水中的黑色长发摆在她面前。
“这、这池子难道有死人!”
用脚趾想也知道脑补技能满点的小弟根据这一束头发头脑风暴了一出恐怖悬疑剧本,忍住笑意,白飞星手一松,将头发连同树枝一起丢到池塘边的地上。
“死什么死,只不过是一束头发而已。不知道从哪个脑袋上剪下来的东西,这也怕?头发长的人去理发店改成短发,剪下来的部分可都是会被收走卖钱的……算了,你估计也没这种经历。”
相较于小弟的惊恐未定,白飞星不愧是‘姐’。非但一丝动摇都无,还顺带给她的直男小弟科普了一个豆知识。
卷发被高高束起的女性往四周扫了一圈,从正门回到别墅内部,索性就近逛起客厅。
客厅和餐厅正对着,中间夹着卫生间。一望过去倒也没古怪灵异的地方,沙发是好好的四人座长条型再加一个单人,茶几略比长条的沙发小些。上头摆着两三本封面已完全被灰尘覆盖的书,和一些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艺作品。
当然,沙发的对面缺不了一台大尺寸的液晶电视。
灯光照到这里时,安静了好半会儿的小弟又冒头说道:“贞子……”
——这家伙。
白飞星懒得理他,稍稍看了几眼就去了另一边的卧室。对比起房间而言显得过大的全家福挂在床对面的墙上,虽然蒙了灰,仍旧能看见上面年轻和老迈的两对夫妻,以及年轻夫妻臂弯中抱着的婴孩。
五人的神情都分外温柔,连婴儿也十分配合地咧嘴眯眼。即使在这种环境下见到它,白飞星也不觉得可怖,因为相片中传递出来的亲情与和睦连灰尘都无法阻挡。
“喏,这上面是不是你那位朋友的朋友?”
“呃?飞星姐你又在为难我了,这么小的婴儿我哪里认……‘沙沙’……来……‘沙沙’……”
“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还看得见我这边的画面吗?”
如信号不良时断断续续的沙沙声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的通讯中,白飞星逗小弟玩儿的心思瞬间被按下去,严肃地确认情况。口中继续索要反馈,她同时也快速地通过卧室的窗户观察外面。可是茂密的植被和黑夜让只有一柄手电的白飞星发现不了太多细节,她果断地推开窗户利落地翻身出来,谨慎地查看一圈,但没有什么线索——倒也不是。
荒废老宅和干净的新居相比,不能说毫无优点,起码现在这栋别墅肮脏的状态给白飞星提供了一个非常有利的证据。
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往不远处的地面瞥了一眼,没有拿电灯的左手在外套的口袋中悄然无息地将额间摄影机切换成照相模式,对着看似脏乱的地面安静地连拍下好几张照片。
拍了什么暂时只有白飞星自己知道,通讯还在一片雪花中找不到方向。
寻到证据的旅人心中大定,于是也不急着在外面寻找通讯失常的源头,又翻窗返回了屋内打算找点其他‘证据’充当说服委托人小姑娘的材料。至于和小弟的通讯……就更不急着恢复了,反正他在这儿更多也就是充当一个调剂气氛的角色。
听着左耳的刺声,旅行者,或者说探险者、调查者走进了一楼的书房。
书架与架子上的书组合起一面又一面的‘墙’,遮挡住几乎百分之八十的视野,让这间书房平白无故地添了几分迷宫的神韵。初进此室的白丁说不准真的会迷失在‘知识的迷宫’之中,一个个堆满了各色书籍宛如图书馆的架子,一幅幅挂在墙上的书法作品,还有‘迷宫’正中心的书桌。上面陈列着几只粗细不一的毛笔与笔架,砚台和墨被收于一侧,而纸张可能在抽屉里,无一不表明老夫妻至少其中一人有书法爱好。
手电的光束从书与书、架与架之间的缝隙中穿过,被书墙遮挡了大半。无法辨认书架之后藏着什么,从丝丝缝隙中漏出的一点诡异往往更叫人心惊胆战。
这间书房是个能构成惊吓点的场所,白飞星如此判断。不管小动作还是大手笔,在视野不开阔的书房都能起到不错的效果。待在书房欣赏了一会儿老夫妻的书法作品,字体不只有一种,门口对联的楷书在这里也能见到,看来那确实是他们自己写的。
白飞星等了好半天才走出书房,暗想‘这鬼真没胆子’,姑且准备去一楼的最后一个房间瞧一眼恐怖故事里出镜概率极高的卫生间。
毫无疑问,白飞星非常确定卫生间会有点东西等着她。
也就在这时候,刚才为止一直沙沙作响的通讯忽然转变成清晰的人声。
“姐?飞星姐?听得到吗——喂——?”
“听到了听到了,你先安静点!”
她赶忙把音量调至最小,耳朵没被雪花音折磨疯却快被自己人的大嗓门给震聋。
“哇靠,终于连上了!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突然断了?不会真的是灵异的磁场影响了通信吧……”
眼看着小弟的思路就要掉到沟里去,白飞星堪堪扯住他的思维尾巴:“想什么呢,这么明显的信号屏蔽器你都认不得?请回炉重造,谢谢。”
“啊?就这?”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失落,也不知到底是害怕灵异还是喜欢灵异,又或者虽然害怕但很喜欢,就和有些明明吃不了辣却还要坚持吃成香肠嘴的人一样。
“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很期待朋友的老家真的闹鬼啊?你是来帮人家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满足你自己的猎奇心理的,懂不懂?”
白飞星略微敲打了一番越来越过火的小弟,听到他紧绷的响亮回复,才推开洗手间的门。磨砂玻璃的材质格外适合这种地方,也格外适合成为灵异的载体——厕所门的内侧,有一块暗红的血迹。
“飞星姐,血!”
小弟的叫喊比之前克制许多,大约是怕再被白飞星批评然后直接切断连线。
“有点时间了,应该不是刚才弄上去的。”她根据干涸程度判断,转头打量卫生间的其他区域,“镜子……很微妙,过于干净。马桶,没问题。浴缸……呵,这半拉不拉的浴帘,倒是很懂怎么布置。”
作为本次鬼屋探险的‘主播’,白飞星着实不懂得什么叫做营造气氛、怎么让观众的恐惧最大化之后再引爆。动作快到共享画面的小弟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直接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浴帘一下子扯开。
“呜!”
看清浴缸内的玩意后,小弟捂住嘴一声闷喊。
其实真论起来,他又不是发现了一具尸体,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只是现在光源全靠手电筒,夜探荒废闹鬼别墅的环境中,平时习以为常的物件也可以变得十分恐怖——更别提这无故出现在浴缸中的人偶娃娃。
“我日,到底谁把这东西扔到卫生间里去的,这就是故意吓人的吧!好险不是那种日本娃娃,我对布面的抵抗力还高一点。”
小弟学乖了,吐槽也记得放轻声音。
躺在浴缸里的这只娃娃有人小臂那么长,是一个用布和棉花做成的娃娃。鼻子是纽扣,眼睛和嘴巴手工线缝,头发由几根翘起来的麻花辫和一顶绒线帽组成。放在正常场合下,白飞星会评价它为充满了制作人心意的可爱娃娃,然而站在阴冷的浴室里,光束冲破黑暗打在布偶咧嘴笑的脸上,扩散的淡黄色光线非但没增加半分温暖,还硬是将气氛转变得更诡异……饶是她也没法给出‘可爱’的评语。
“你说对了,就是故意拿到这里吓人的。”
白飞星感觉胸口有些憋闷。
她并不害怕在这栋别墅里遇到的一些所谓的灵异事件,但确实有些映入眼中的细节对她的心情造成了影响。尽管早就猜到是这么一回事,真正面对的时候仍旧无法太冷静。旅途中所遇见的诸多景色、诸多面孔,没有将她的心磨成石头,反而用温暖的轻抚让坚硬的石块也知晓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柔软。
她见到了,她想到了,她开始忿忿不平。
程度不深,却像硌着脚底的一粒沙子般叫人不舒服。
“啊,姐你这就上楼了?”
“当然。一楼我已经看完了,二楼估计也不会有很多东西,今晚的探查马上就能结束。”
正在上楼梯的白飞星十分笃定,就像她一直都稳健的步伐。
如她所料,二楼果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探索的过程中也没发生让小弟惊诧的事件。
走到露台,夜晚的凉风将心中的燥热吹走。
农村的天空比墨水更黑,比无底的海洋更深沉。繁星拥抱着残缺的弯月,然而地上的星星却因缤纷炫目的霓虹而迷失,忘了在遍照大地的灯光出现之前,是一丝温柔的爱之火带领它们走过漫长的黑夜。
“再过十分钟就收工,你对今天的收获有什么看法。”
“收工?收获?看法?”
万万没想到临了前还有随堂抽查,小弟苦恼地支吾半天也没憋出个像样的回答:“姐,咱自家人我也不瞎吹,我是真没看出什么来啊。就那个布娃娃你说是故意放着吓人的,但这不也没有证据吗?”
“证据我有,只不过不是针对布偶的。本来你要我调查的也就是这栋别墅闹不闹鬼,对此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没有闹鬼。”
白飞星往回走,停在二楼空荡荡的走道里阐述她的结论,“本来么,世上就没有鬼。这份委托换句话说,应该是‘调查谁在邵家别墅装神弄鬼’。这种事稍微想想就知道了,我还特地半夜不睡觉跑到别墅来,不就为了给你那小妹妹一份扎实的答卷……可给我记好,这是你欠你姐的。”
说欠就欠,身为小弟的他毫无反驳能力。
但既然人情都欠下了,他觉得他有了解真相的权利。话又说回来,他们俩明明除了那一小段雪花屏的时间都共享画面,怎么就一个洞悉全情,另一个一头雾水了呢?待在自个儿家里喝着汽水啃着披萨的年轻人摸摸脑袋没想明白,不过飞星姐的能力他绝对相信到底。
于是他顺着提问:“行行,那这闹鬼到底是个啥原因啊?不会真是专门找鬼屋直播探险的团队为了节目效果搞的剧本吧?”
“这个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说,反正我的任务汇报对象是你,到时候直接看我的报告书……噢不是,应该是‘游记’、就行了。”白飞星扭扭脖子,打了个哈欠,“你明天还要工作,赶紧去睡觉。乖乖等我消息,嗯……大概两三天之后就能出来,在那之前都给我好好休息,听到没。”
“……哦。”
“听、到、没?”
“是!”
小弟不情愿的磨蹭被白飞星硬是给扭转成了铿锵有力的回复,后者满意地点点头,挂断了通讯。习惯了这家伙的吵吵闹闹,一下子没了声响倒还挺不适应。
“那小子……希望真的能乖乖听话吧。”
摇摇头,摘下耳麦放进兜里的旅行者没像她劝说小弟时说的那般自己也回去好好休息,她打着手电在别墅里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小时。多数时间都在一楼的各个房间里转悠,观赏老夫妻留下的书法,查看他们离世后被灰尘掩埋的生活痕迹以及处处藏着的心思。
大约凌晨三四点的样子,她才终于离开几乎度过了一整个晚上的废弃别墅。
出于某种莫名的责任感,白飞星在离开前将布偶从浴缸里转移到沙发上,与绣着青蛙与蝌蚪图案的抱枕摆在一块儿。
回头凝望一眼挂在门口的那两幅由夫妻中的一人写下的文字,淡淡的惋惜留于心间。
——
小睡了半晌,白飞星便起床整理起昨晚收获的素材。
除去长达数小时的摄影内容,还有在独自晃悠时拍下来的照片。夜视状态下拍出来的相片肯定不如正常状态来得清晰、容易分辨,不过这栋别墅的陈设和构造本来也没多复杂,而且还有白天的照片做参考。
她随身的包裹里携带了许多设备,平时一般都是相机和笔记本。这次早早听说是要下农村,又肩负了别人的委托,便直接将便携打印机也一起塞到了包里。物品全都尽量在保证功能的前提下选最轻便的款式,可它们合计起来的重量仍旧不容小觑。幸好白飞星经过艰苦锻炼的体能和毅力可以支撑她背着这堆负重游山玩水,不然还没到农村,她就要累死在半途中了。
这一整理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到了午饭的点她才将写好备注的照片装在信封里塞到外套口袋,自己披好衣服去餐厅用餐。
昨天冷冷清清的餐厅今天也没多少改变,不过好歹多了桌一家三口在吃饭。
小陈老板不在这里,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人影。前台小妹妹给那家人上完菜,白飞星招招手将她呼唤了过来。
“请问是点单吗?”前台小妹似乎习惯了兼任两个职位的工作,毕竟不论哪个都很‘清闲’。
“和昨天一样,再多加一份素菜,什么都可以。”白飞星不挑食,于是也懒得去看菜单点菜,“哎对了,今天怎么没见你们老板?”
“我们老板有事出去了,大概下午回来。客人需要找他的话可以直接电话联系,或者我代您转达一下?”
“好,你帮我转达一下,我找他有点事。今天我不出意外都会在房间里,谢谢了。”
她看见前台小妹妹回到门口的位置,在座机上按下一串号码接通电话,随后在给她上菜的时候表示老板过来的时候会用内线电话告知。
等待某位当事人的过程中,白飞星躺到床上打了会儿盹,又在农家乐附近散了个步。
农民们的屋舍并不现代化,期待着乡村风景的城里人要是到这里来的话,很有可能会大失所望。颜色如泥土般的低矮砖房,黑洞洞的屋门,对许多出生在城市里人来说大概是只有在某档综艺节目或新闻播报中才会偶尔看到的陌生建筑。
想要逃离快节奏生活的城市人必然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农村里好好生存,因为这里不是桃花源,也不是致富经里人人一套两层白墙别墅的脱贫地域。他们追寻的农家乐重点并不在‘农家’,而在于‘乐’。
其实没人愿意真的来当这里的农民,也并不真的打算了解贫困农户的生活,他们想要的仅仅是想象中的美好田园生活。白飞星不觉得这样想很可耻,毕竟对于未知的事物抱有憧憬、疲累的时候希望得到解放和快乐满足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她并非不理解小陈的心情,只是认为这件事应该有别的正规方法可以思考,至少不应该像他现在那样处理。
农家乐就在村口不远的位置,昨天白飞星进村遇见的老人乘凉的树荫也是村口,她稍许转了一圈就被老人望见,高举蒲扇招呼她过来。
“哎、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那边探险了啊?”
“的确去了,可能是我胆子比较大,感觉那儿就是普通的民居,不怎么恐怖。”
白飞星蹲在树荫的一侧说出自己昨天的真实感想后,老人陷入无言的沉默。他明亮的眼睛望着别墅的方向,手中扇扇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也跟着看向那里,仿佛能体会到老人当下所思。
“小陈老板是老伯的孙子?”
“唔?对,是。”
“我听小陈老板说,他在城里出生城里长大。去了城市的年轻人还愿意回来,很难得。还为了改善村里的情况想尽办法,是个不可多得的有孝心的孩子。有这样的孙子老伯您应该很自豪吧,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对小陈的夸奖真心实意,尤其在见过别墅里面的种种细节后,白飞星更加感到小陈的难能可贵。但是老伯似乎不这么认为,只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嘴,看起来心事重重。眉间山川更加沟壑分明,他在用神情表达他并不想要孙子叶落归根。
长辈的心思总是难以揣摩。
这边想让孩子有更好的生活,即使分隔两地也没关系,另一边又想让孩子多回来陪伴。
白飞星蹲在老伯边上,和他一起不发一言地乘凉看风景,直到她估摸着要找的那位小陈差不多该回来了的时候才复又站起来。天色昏黄,落日西沉,不知道今天到来的那一家三口是否也要去别墅探险……毕竟,这里勉强能看的娱乐活动也就只有所谓的鬼屋而已。
“老伯,鬼屋的事情,还是让小陈老板别做了。”
老人缓缓转过头,眼神之间并无惊讶,只有满满的叹息。
“你、你知道了……唉。我看你、和以前来的那些人不一样,就知道事情大概要不好了。大妹子,我也不懂我孙子是不是犯了法,但他真的只是为了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能过上好日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告发他……”
佝偻的老人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竟打算直接跪下——幸好白飞星的反应速度更快一筹,及时地勾住老人的胳膊才堪堪制止住。
一辈子都在这块穷乡僻壤生活的老人大字都不识一个,只知道怎么把自己家的地给种好。他当然不清楚自己的孙子犯没犯法,又触犯了哪条规定,但这不妨碍他以朴素的观念得出孙子正在做的事情不道德这一结论。
“老伯,你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白飞星把老人抬到小板凳上,他粗肿又满是伤痕老茧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前者的袖管,身体的颤抖隔着布料传达给旅行者。可是这份沉重的请求她无法接下,她无法代替别墅的主人说出既往不咎的宽恕。
“我接下来要去和小陈老板说这件事,希望他今后可以收手。要是实在担心小陈老板今后的路,等我和他说完,老伯您也去劝劝他金盆洗手。他有孝心,不会乐意您倒过来因此心情苦闷。”
将老人有力的手移开,不去看他恳求的视线,白飞星回到了农家乐的餐厅。
小陈老板已在餐厅里坐着,而旅行者极其自然地落座于对面。
白飞星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烟味,很浓,像是刚刚才抽过一根。他见到来人先是下意识地挂上热情的商业笑容,然后张口又是热情的商业问候:“哟,白姐精神不错啊,昨天的鬼屋探险怎么样?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也别有一番风味吧。”
“是栋不错的别墅,荒废成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惜。”
她别有用意地感慨,对面的男人也跟着一起感叹:“是啊,要是那对老夫妻的后代知道他们祖辈度过余生的地方竟然成了鬼屋,一定也会惋惜。”
“事实上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白飞星随着这句话而挺直的腰板让她看上去极具气势,小麦色的皮肤和手臂结实的肌肉彰显其不好惹的体魄,来者不善的笑脸更是令男人心中一咯噔,“我就是受了老夫妻后代的委托,专门来别墅调查的代理人,小陈老板。”
小陈老板只是‘小陈’而不是‘老陈’,他很年轻,城府和定力不能说没有,但在这场面下肯定不够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做了亏心事,而鬼,也终于来找他敲门了。
可他还打算做一波最后的垂死挣扎:“……竟然是这样!那白姐调查出了什么结果?”
看得出来,小陈尽力地去饰演一名好奇的无关人士。略微前倾的身体,因‘八卦’而睁大的双眼,这二者都是为了表现他不知情而做的表演,可却都不太到位。尤其在确切知晓他参与了装神弄鬼一事的白飞星眼前,这位年轻农家乐老板的心虚与忐忑再明显不过,根本无需特意去分辨。
在这件事情上老夫妻一家完全是受害人,要是简单粗暴点处理,白飞星甚至不用来找小陈对峙,直接将搜集到的证据交给小弟,由小弟转交给他朋友就行了。反正证据确凿,之后要报警还是私了都可以,小陈是否要为他的行径付出代价全由受害者决定。
白飞星没有特意来找陈老板摊牌的必要,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我不喜欢和人打太极,所以就开门见山地和小陈老板说吧。昨天晚上我遇到的一些‘灵异事件’都是小陈老板的手笔,别墅变鬼屋的改造也和小陈老板脱不了干系。不用否认,我拍下了你昨夜留下的脚印和其他琐碎证据,并且也和你的爷爷聊过这件事。假如你下定决心从城里回到乡间创办农家乐真是为了爷爷和其他村民,就不要再让他整天为你提心吊胆。”
“……”
小陈顿失言语。
紧接着又看到白飞星拿出数张照片摆在桌面,有运动鞋的脚印、别墅后门更换过的痕迹、佛像背后未拆除的钉子、藏在院子角落茂密草丛里的道具等等。这些穿帮的场景被拍摄下来,鬼屋生意彻底走到了尽头。
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嘴角的弧度垂下,热情好客的年轻老板瞬间变得颓废疲倦。他‘呃’地低头深深叹息,没有过问白飞星的意见,便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还剩最后两三根的中华,取出一只夹在手间抽了起来。
不过至少他还知道要背过身,将窗户打开让肉眼可见的烟雾和刺鼻的气味散出去。
袅袅灰烟随着他的呼吸吐出,宛如精魄被缓缓抽空似的,眼睛也没了神采。
手指在窗框轻点,烟灰落在了外头。
“要多少赔偿,白姐开个价。”
小陈现在的模样倒更像一名市侩沧桑的商人,不过可惜,坐在他对面的人没打算和他用谈商业合作的方式谈这件事。
她将摊在桌上的照片收起来,免得被其他不相干的人看见。
“我不要钱。追究你责任的权利在我的委托人手上,小陈老板不用和我这个‘旅行作者’谈赔偿的问题。特意来找你只不过打算提醒老板一句,要把旅游的产业带起来还有其他方式,别走弯路。”
被‘教育’的年轻人吐了一口烟,似乎想笑但却笑不出来:“白姐,有没有看过无间道?‘如果有机会,我想做个好人’。要是能想到其他出路,我当然不会和他们搞这玩意,谁乐意搞这种缺德东西?可问题是……我没得选择。这里是我的老家,一个‘贫瘠’的地方。不是土地的贫瘠,是资源和方向。白姐你既然是旅行作者,那应该很明白这里的尴尬处境。”
“嗯,我知道。”
旅行家颔首,来到这里的第一眼她就看出来这座村庄暂时不适合搞农家乐。景色荒凉且没有其独特性,农家乐的连锁娱乐活动她也没发现有特别吸引人的,再加上村庄里整体生活水平的低下,值得赏玩游览的地方几乎没有。
农家乐搞得红红火火的地盘那么多,没理由非要来这个不仅交通不方便还没什么特色的地方度假。
简单来说,小陈老板的家乡竞争力非常低下。
事情既然已经暴露,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对某些业内人士来说,他这的别墅是间人造鬼屋早就不是秘密,视频又发在谁都能看到的公众网络,早晚会被暴露。就算不是老夫妻的后人,也会有聪明人或是行内人揭开秘密。
“做都做了,也不怕和你说。证据都在你手里,我没什么可反驳的。”
小陈望向窗外隐约能看见的破旧屋舍和农田,说起了别墅变成鬼屋的全过程。这件事情他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现在大约是第一次有机会向外人详细说明……在‘捷径’被堵住之后。
经过近三十分钟的沟通,白飞星了解了全过程。
一开始是直播团队踩点发现这里可以作为一期录制地点,团队入住农家乐进行直播剧本的安排时,让小陈听着了。正巧他在为农家乐的经营问题苦恼,便觉得鬼屋或许是个不错的点子。思虑许久,最终决定抓住机会。主动提出帮忙后,小陈便作为当地人参与进了直播团队对别墅‘闹鬼’的安排。
‘这不行,首先进门就要有一个压迫感,一个爆点。’
随即他们把大厅里的全家福转移到卧室,搬运了一座有瑕疵的空心便宜佛像摆在原本全家福照片的位置。
‘厕所!厕所来点高能!’
于是原本在客厅沙发上的娃娃被扔进了浴缸,又在厕所的门上添了点烘托气氛的血迹——用的鸡鸭血。厕所的镜子也是个容易出效果的地方,在需要惊吓的时候他们会根据需要事先写点东西上去。有时候是字、有时候是血痕,反正擦起来简单,每回都能整不同的玩意上去。
如同白飞星的判断,书房也是经常被用来制造高潮时刻的房间。比如找个人装成鬼躲在后面之类的,因为需要配合,所以通常只在和直播团队合作的时候使用。
关于老夫妻的死因其实是下面的子辈争夺家产这种烂俗的故事,也是网络上莫名其妙炒出来的说法。小陈说他不知道这些传言是主播的运营团队主导的结果,还是舆论发酵而成的共同认知。这件事小陈老板真的没参与,因为他觉得实在太折寿了。
最初的合作很成功,名声打出去之后陆陆续续有普通游客和另外的团队过来,小陈聪明地试探了那些直播团队是真的‘纪实’还是和第一支队伍一样有剧本,他会和后者友好合作。而轮到前者,就干脆不去做任何事让他们拍一出没什么效果的节目。
普通游客光顾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流程,他会根据来人判断自己装神弄鬼被发现的概率,所以才出现了网络上‘有时闹鬼,有时不闹’的评价。
‘运营’鬼屋到现在,农家乐的生意有了一些起色。
然后白飞星来了。
“就是这样,全都告诉你了。”一根烟抽尽,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既然正牌的别墅主人都找上门,我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擅自使用别人的房子为自个儿牟利。但如果又有人来这里探险,我没法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这点就算你拿照片威胁我也没用。”
“我理解。之后的事情应该会有其他人接手,和我没关系。”
白飞星起身结束了这一场谈话。
闹鬼的真相和她预想的差不离,过程格外简单,‘幕后黑手’也很好说话。这一趟委托真就像是一场下乡旅行,纯粹来感受普通的贫困农村和普通的喜欢到乡下建房养老的有钱人故居。尽管和平时到处走走的旅行不同,也算是得了些感悟。
“对了,房间我要续两天。”
走出餐厅前,旅行者忽然兴起,准备再逗留个把日子。抽出第二支烟刚准备点上的小陈顿了一顿:“白姐在这穷乡僻壤的还有什么要事?”
“我是旅行作者,总归要做点本职工作。”
这回不给别人办事,只凭自己心意在这块地方如往常一般游玩。
转身挥别愣住的年轻人,她走到室外。贫瘠的乡村,好歹空气闻着怎么也比城市里清新一些。村里大半的人都在田里干活,他们从早做到晚几乎没有搭理外乡人的空闲。但就算如此,作为一名旅行者也并非完全找不到乐趣。
走在无人的地方感受无论何时都不会令人失望的天际,或远或近地看着他们是如何为了生活而辛勤劳作。即使没有欢声大笑和美如仙境的景色,同样会是一趟极有意义的旅程。
——
出于个人兴趣在农村停留了个把天,结束‘下乡游玩’并将分析报告交给小弟之后大约一周,白飞星主动找他清算起欠下的人情。
“喂?找你商量个事情。”
“飞星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小弟保准办到!”
“上次你朋友家的别墅,我想写到游记里头。最后的成品可以先给她阅览,得到她的首肯后再发布到网络上。”
“啊……好,我去问问。这桩事是飞星姐解决的,她也很感谢你能给她机会了解到爷爷奶奶的想法,所以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麻烦你了。”
以上对话发生后不久,‘飞星游天下’的账号更新了一篇文章。
一处平平无奇的农村,结尾还附上许多相片和两三个小视频。它们的内容本身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在摄影师的手中,不起眼的乡村荒郊也独有风味,让没有真正去过乡下的读者产生了些许好奇和些许向往。
但同时,白飞星也在文章的最后写道——
‘在这里找不到大多数人想象中的美景、想象中闲适自在的田园生活,相代替,你能看到的是农民们的勤恳耕种,为建设家乡毅然决然从城市回到农村的年轻人,以及真实到质朴艰苦的农村。
与满怀亲情的农家乐相比,这座村落里还有一栋已然荒废的别墅,现在可供外人参观。那里记录着一对老人至死都在期待儿孙过去看他们一眼的故事,从陈设到装潢,处处表达出他们渴望团圆却无法实现的忧伤。
如果有人阅读了我的这篇文章并因此对这座乡村起了兴趣,希望你在游玩的旅途中能够获得一种冲动,驱使你的心去珍惜祖辈们最后的时光。’
END
备注:搞笑鬼屋行。从最初的鬼屋探险演变成现在的模样经过了一些思考,因为不确定真的有鬼的鬼屋符不符合纪实的要求,所以还是写了确定没有鬼的鬼屋。(而且真要写的话我可能会先在脑补部分把自己吓死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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