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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矮(败)
投票统计:6狙(香无妄、贩卖机、白伯欢、舞舞纸、绿鲤、回音壁)
每年的四月一日,是属于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的节日。我们被给予能够实现妄想的一整天。这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一切只有我们自己知晓。
我醒来。前日连绵阴雨,今天却是个好晴天。我看着灿烂日光,第一反应是“可以晾晒衣服了”。
在大城市居住,我与另一个人合租两室一厅。早晨九点钟,我抱着脏衣服打开房门,闻到一股煎蛋的香气。热腾腾的,我浑身一振,肚子咕咕叫。
阿妮娅在开放式厨房做早餐。她穿着家居的米色长外套,下摆接近膝盖,在升温天气里裸露小腿。她转头看我,眼角带笑,“早呀。分你一份吗?”
“可以吗?”
“反正我做多了,正愁吃不完。做三明治的面包明天就过期了。”
经她提醒,我想起我的牛奶也快过期了。我打开冰箱,分她一瓶,作为回馈。
阿妮娅总自称只会点简单菜色而已,凑合能吃啦,别嫌弃!但我总觉得很香,让我想起远方的家。可能因为每次被分享面条、煎饼与水果时,我都正巧饿得发虚。可能因为——我瞥她放下牛奶瓶后嘴唇边沾的白色液滴——我看人时先入为主。
我得说明,我们当初成为合租的关系,绝不是因谁对谁有非分之想而开始。先住进来的是我。我对合租人的性别与职业都没有要求,只要对方没有太过分的保持卫生与制造噪音的习惯。我对她第一印象还不错,当时并不打算与她有更深交往。遇到一个“还不错”的室友就很不错了。
最主要的是,我那个时候还有女朋友。需要阿妮娅知晓的日常事项,我一开始就跟阿妮娅全说明白,包括我的女朋友偶尔会来过夜。“了解啦!”她回答,比个OK手势,蹲下去拆自己最后一个纸箱。要是和我交接工作的同事也能这么直爽该多好。
三个月后,我被甩了。
现在我记不起细节。我只记得心脏拔凉、浑身颤抖的感觉。她在微信上跟我说了很多,字里行间没有表情。还能有什么理由?我不够好;她不够好;我们不合适。第二天她在朋友圈发与别人牵手、欢笑与亲吻的照片,并屏蔽了我,这是另一回事了,那个男人我也不认识。现在我已经走出这段感情,认清她美好与糟糕的部分。每个季节我还梦见她一回。
那天日暮时分,手机沉默许久。我出了一身汗,看一切都在闪光。回家路上我走进商店,提着一大袋酒瓶离开。
阿妮娅这天很晚回来,见我坐在公共区域的餐桌边。她放下手机,回自己屋子。几分钟后换家居打扮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椅子上,伸手拿桌上一瓶还没开的酒。握住瓶颈,瞥我一眼。对视中我没出声,她笑了。
那天晚上,我完全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记得听她咒骂时间安排一片混乱,害她连天加班到这么晚的各位领导,一句话用上三五个“他妈的”;呛咳一阵,继续大口灌酒。“主要这其实根本没必要!”她一甩头,头发泼散,像摇滚歌手。
第二天上午我们都请了假。她盯着煎锅小声道“我应得的,他们应得的!”然后看我。我还没照镜子,但她散乱着头发没收拾,开始抖着腿咯咯笑话我。直到煎火腿片差点焦掉为止。
她清清嗓子。“这酒我平常都不舍得买。我喝了个爽,也喷了个爽,欠你的有点多。但你现在还需要酒吗?”
阿妮娅比我大两岁。我总在偷偷看她,即使如此我也得说,她远不如我第一任女友漂亮。
在她的左脸上,从嘴角到脸颊有道疤。“很吓人吧?但真的只是意外,上小学的时候发生的。”她说,她有不时去摸它的习惯,确认它还在,仿佛是确认自己还存在。
“不明显,不仔细看看不见的。”我回答。
我每次都夸她做饭好吃。"真的不用客气。"她强调。"我是真诚地感叹。"躺在床上,我打字回复。
"我都问了你好几遍怎么做的。"我说。
"多练几把,这不难。这真就一般般。"
我夸她这一优点时,她会流露少许罕有的羞涩。
"以前就没人夸过吗?朋友,室友,还有——前任。"
"有,我收到过许多人的鼓励。"阿妮娅回答。
我们吃完面包边。她讲述她从高中到大学对一个男人爱得卑微的故事,结局是他不放她走,持刀舞向她的脸。
"我绝对不会那样对待你。"我说。
你还记得吧?今天是属于我们的特殊的节日。
她看我一会儿,然后笑了。有一会儿,她看起来很像我的第一任,像一位少女。
我想我最愚蠢之处在于,我甚至希望我爱的人聪明,聪明到能辨清一切的虚实。
我预订了餐厅、电影票与鲜花。"要是告白失败这些怎么办啊?"她问我。
"我自己去吃呗。我也需要一个地方躲藏,消磨羞愧难当。"
一切顺利,她挽住我胳膊,先是试探,几分钟后舒适自如。这时她的笑容最为明亮,我深深沉醉于此。直到入夜,我们躺在我的床上,被日晒后的温暖包裹,紧紧相拥。
"怎么了?"她摸着我的脸颊问我。
"这一天太顺利了,我反而莫名失落。"
"嗯哼。"她看我的眼睛里是柔和的爱意,闪烁一道锐利的光。她抓住我的手,带过去抚摸她的脸。一路沿着疤痕向下,最终,她咬住我的指甲。
我希望她比我更聪明,能辨清一切,同时享受这一切——我却难以做到。喜悦过了高潮开始流失,我竟感到愧疚。
我醒了。窗外天气晴朗。现实里的四月一日是个星期天,而我浑身没有干劲。我萎靡地打开房门,闻见香味。
我的合租室友阿尼亚,他看我这个鬼样子,撇撇嘴。"还吃早餐不?"
我不是性别歧视,我也自认取向多元,毕竟我自己就是个怪胎。但阿尼亚这个人,身上真没有一点值得喜欢的地方。就比方说,我们合租都有两年多了,这家伙还是记不住,"我他妈的不吃芝士!"
"唉哟。那我重做?"
"算了,凑合吃吧。操,我都他妈的习惯这味道了。"
坐在餐桌旁,他喝热咖啡,"你做的什么梦?"
"你不知道这属于人际交往中的禁忌话题吗?"
"知道了别这么凶。我就突然好奇,随口一说。"
"行,要问我的话,你自己先说。"我喝冷牛奶,"我也很好奇啊。"
他瞅我,我瞅他。我们各自瞅别处。
来年我们这些蠢货还得过节。
END
作者:落水(全胜)
投票统计:0狙
男人,女人,咖啡馆。
男人刚续上第二杯,女人出现,她点头落座,打开提包的手颤抖着。
包里是一叠画稿,男人拿着画稿仔细端详,端详,直到服务员又再把他的咖啡续上。
“好,很好。”
男人如此说道。
他的课程总是爆满,底下坐满的学生则多数来自外院,她们并不为了他的教学而来,只想听他说话,听他唱。
她也是其中之一。
“谢谢您。”
如同其他女生一般,她怯生生地拦住了准备下课的他,却只是简单地对他道谢,然后眨了眨眼,羞怯地转身离开。
从此,她也进入了他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谢我?”
几堂课后,他对她问道。
“因为你的声音,你的歌。”
“只是因为这个?”他本打算这么问,因为这样的称赞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但他看着她的双眼,这句同样的话里蕴含着不一样的情感。
他什么都没说,于是她接着说了下去。
“你说话的时候,你唱歌的时候,闭上眼,我就能看到你的脸。”
她这么说着,耳根突然泛红,逃着离开了。
当天,他途经美术楼时,在一间画室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她坐在一旁,闭着双眼,正在倾听着什么。
她瘫靠在床上,耳边传来了碎裂而疯狂的低语,以及难以说明的奇特噪音,她却没有去捂住耳朵,反而紧紧地挤按着双眼。
“又犯病了。”
她的舍友轻声对另一人说。
另一人点头,向她瞥了一眼。
她挤按的力道,又再加重了一点。
“声音的色彩?”
他问道。
她点头,又摇头。
“有的声音只是形状。”
“我懂了。”
他点着头,突然笑了。
“所以你喜欢我的声音,是因为我的声音在你眼里,很好看?”
她又再点头,然后又继续点了点。
“别的声音像是污渍。”
“那一定很辛苦吧,如果日常生活里的噪音也会出现颜色,那你的视野就被遮挡了。”
“习惯了就好,但是……我有耳鸣,还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它们就像是眼里清洗不掉的污迹,就算闭上眼也能看见。”
“那我给你录首歌吧。”
她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看来,她喜欢这个主意,而他喜欢这个表情。
“怎么样?喜欢吗?”
他在录音室里,整整重录了二十五遍,终于得到了他最纯净的声音,他把录音亲手交给了她,期待着她的回应。
可她听完只是皱着眉,随后闭上眼,又再听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
“脏。”
她如此说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慌张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是说颜色,我画给你看。”
她在画板上涂抹出了一片明亮的浅蓝。
“这是你的声音。”
她在这片浅蓝中分割出了一片起伏的渐变。
“这是你以前的歌。”
她把画布扯下,又在新的画布上涂抹出了一片新的色彩,他不明所以,直到她的手直指着一段段渐变中的断点。
两侧的渐变在这些断点周围拥堵了起来,颜色并未完全融合,与周围柔顺的渐变形成了明显的隔断。
“这是你现在的歌。”
“原来一首歌在你的眼里,是这样的。”他点着头,眼光闪烁,“那如果让你把这幅画改得好看一些,你会怎么做?”
她立即画了起来,笔尖融合着不同的色彩,迅速,果断。
修改后的成果,纯净,自然。
“我来教你唱歌吧。”他说,“你听到的旋律不够完美,所以它们变成了不完美的颜色,你能把它改得更加自然,那你就能唱出更加动人的歌。”
她最终也没有学会如何歌唱,但她学会了如何把色彩和形状,转化成一首歌。
每一幅绝美的画作,都被她画成了绝美的歌。
她是个天才,他总是这么称赞着。
她对色彩与造型有着超越常人的敏感,而她的病——这些变成了色彩的声音,让她能以对美学的把握,去写出自然纯净的歌。
但她依然在遭受着耳鸣与幻听的折磨。
为了阻断这些折磨,她找到了一个医生,这个医生给了她能够抑制视听联动的药,也给了她第一次的,与他的争吵。
“你这是在毁灭!”他忍不住紧握住双拳,“你在毁灭你的音乐天赋!”
“可我喜欢的是美术。”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要你的这种能力?”
“可它只会给我带来痛苦。”
他认真地直视着她的双眼,放松了肢体,不再逼迫。
“那,我陪你治好它吧。”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是我的错,别在意。”
她从咖啡馆里走出时,阳光正好扫过街道,照在他的肩头,映衬着他的微笑。
“怎么样?”
“他说很好。”
他点头,她微笑。
两人上车,他启动引擎,又再哼起了歌。
她已经毕业了三年的时间,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找到能治好她的方法,他的歌声,依然是她的良药。
“我们走吧。”他在几天前突然提议道,“去没有喧嚷尘嚣的地方,去鸟语花香的地方。”
“那你的工作呢?”
“我已经辞掉了,我们找一个小地方,靠我存下的钱也够用到老。”
她点头,他微笑。
她听着他轻声哼的歌,慢慢睡着。
乱,脏,地上沾染着血浆,血浆里浸泡着肢体,肢体来自一个个人,人们脸上是扭曲的表情。
她在逃。
她已经逃了三天三夜了,依然没有逃出这个可怕的环境。
她不知还要逃多久,但不敢停下,只好继续跌倒,继续翻滚着站起,继续逃。
一片浅蓝色突然出现,那是他的声音。
“快,往我这儿来。”
她来不及思考,立刻循着他的声音跑去。
“就是这里,快,快往我这儿来。”
越是靠近,他的声音就越是清晰,这片浅蓝色像是水,泼洒在血浆里,把经过的脏污一概抹去。
再跑出两步,这片水就要把所有的血浆洗去。
她停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急道,“快过来。”
“你不是想陪我去你说的地方,你骗了我。”
他的声音仍是清爽的浅蓝色,可这片蓝,从他提议要离开的时候起,就是只在别人的声音里出现过的,谎言的形状。
“既然你不要,那就给我。”
谎言的形状,消失了。
“哪怕这是一种病。”
“哪怕这是一种病。”
他的声音,不再是她喜欢的浅蓝色。
而他喜欢的,从来不是她的歌。
男人,女人,咖啡馆。
男人刚续上第二杯,女人出现,她点头落座,打开提包的手颤抖着。
包里是一叠画稿,男人拿着画稿仔细端详,端详,直到服务员又再把他的咖啡续上。
“好,很好。”
男人如此说道。
“但是,好像不如之前那么有灵性了。”男人歉意地笑了,“不如,你再回去改一改,怎么样?”
女人微笑,恰逢电话响起,她从容起身,再次点头,微笑。
转身离开。
笑容不再。
女人走出咖啡馆,她的女伴等在街边。
“怎么样?”
“他说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女伴点头, 随后小心道,“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大学时候的音乐老师吗?”
“嗯,记得。”
“听说啊,他最近要发新歌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学长给我了一份试听版,说实话,唱得还行。”女伴讥诮地笑了,“但跟他以前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女人顿了顿,吸气,呼气。
“那他什么时候发新歌?”
“四月一日,怎么,你感兴趣?”
“或许吧。”
她转移了话题,继而向前走去。
仰着头,带着笑,眼里掠过几分苦涩的味道。
END
作者:源源汪(胜)
投票统计:1狙(贩卖机)
在诞生了愚人节的这个月份中,我要提出一个问题。
我是一条咸鱼吗?
亲爱的读者,在你否定我这个问题之前请再花几分钟的时间思考一下,你真的确定我不是一条咸鱼吗?你透过电脑或者手机的闪烁着冷光的屏幕,看到的是一个个像是砖块般的汉字堆砌在一起的一段不能说有意义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文字。
你能看到的是什么呢?
横竖撇捺的文字。
再退一步,电脑语言组合成的一个个小像素。
你看到这一段话只能证明了你看到了这一段话,甚至不能证明完成这一段话的到底是不是一个生物。一个僵尸号也可以生成这一段话,彩云小译的AI甚至可以从这一段话里发展出一段文章:很可能是一条咸鱼和一个僵尸号的爱情故事——说句题外话,我是有点想看这个故事。
但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必须抛弃想象这新时代下的飞鸟与鱼的故事的强烈念头回到刚刚的问题上。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么我就再来提醒一下。
我是一条咸鱼吗?
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了,从读者——也就是说他人的角度,无法证明我是否是一条咸鱼,甚至无法证明我是一个生物。那么从自身的角度来思考,是否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呢?
看起来好像是可以的。你看,我能看到我的手指正在键盘上来回折腾着;我也能看到自己的双腿正不健康地翘着二郎腿但是自己却丝毫没有端正坐好的欲望;再往下低头看看,还能看到我因为不规则饮食而突出的小肚子。
但是是否能确实说明我不是一条咸鱼呢?
如果我是一条相信自己是一个人类的主观唯心主义咸鱼呢?毕竟大脑这种东西并不是总是理智和反映真实世界的。我相信自己是一个人类,但是我实际上却是拥有一条咸鱼的身体,但是因为我是主观唯心主义咸鱼,所以我的认知塑造了我这个人类身份。
那么当然在主观上,我不是一条咸鱼。但是科学告诉我,我一定需要拥有一个物理性存在的身体才能拥有思维,才能和亲爱的读者交流。所以一个主观唯心主义的我是否能证明客观意义上我是或者不是一条咸鱼呢?
不行,用主观去证明客观一定是行不通的。
就算是唯心主义咸鱼也要遵守基本法。
那么,我到底是不是一条咸鱼呢?
或许从定义出发我们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咸鱼:
1. 腌制食物
2. 网络流行用语
3. 歌曲名称
那么或许又到了我亲爱的读者的提问时间了:食物、网络用语和歌曲名称怎么可能拥有思想呢?所以根据定义来说,我一定不是一条咸鱼。
但是亲爱的朋友,您想过吗?你又是怎么知道食物、网络用语和歌曲名称没有思想呢?也许他们只是非常沉默,不愿意对这个喧闹的人类世界发出任何评价;又或者是他们所做出的思考和发出的声音并不是给人类听的呢?不要太拿人类当一回事,不要做这样让人生厌的人类中心主义者,空气和土壤都讨厌这样的家伙,阳光就还行,但是那家伙是个亲人类派,我们不能相信它的看法。
也许我是一条独树一帜的咸鱼,致力于在人类和咸鱼之间架起一道友谊的桥梁,让人类世界也能够知道咸鱼的思想。不仅动物有思想,植物也有思想,看在上帝的份上——当然这可能是换个时间我们可以再讨论的话题,就连你现在看到的文字也有思想,指不定在你看不到的空间里它们也正在对你产生着好奇。
哦事实上我甚至可能不止是一条咸鱼。
为什么是要拘泥于个数一呢?我或许同时可以二。
我是咸鱼,是人类,是文字,是土壤,是日期。
我是十二月,是夏天,是四月一日。
我是你早上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缕阳光,或者也可以是你出生时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气,也可以是从你皮肤上生成的一小颗细菌,甚至可能是你想到美人是突然产生的一阵冲动。
当我可以是任何东西的时候,我是什么似乎也开始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所以我到底是不是一条咸鱼呢?
我觉得我可以是。
我也可以不是。
或许我是也不是。
似是非是。
所以当我们说到这里,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既然它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那当然也就不需要一个答案。
当然你也可以问,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要说明什么呢?你甚至没有证明出来你到底是不是一条咸鱼,也没有说出什么有趣的事情。
哦,天真的朋友,我只是一条咸鱼或者只是一个日期而已。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毕竟愚人才等着别人告诉自己答案。
等来的,也可能是等到四月一日才给出的骗局哦。
END
作者:浅间(败)
投票统计:3狙(伊西多、汉尼、绿鲤)
三月。
虽然诗词歌赋里都把它和阳春挂在一起,但实际体感温度也就约大于0。
但和冬天的不同倒是非常明显,比如傍晚时候忽然暗下来的天空,呼吸间水汽渐渐变得浓重,一晃神,不知不觉地就落下来细密的雨,雨声微弱、细碎、绵长,很快便成为难以被意识察觉的白噪音。
放学的下课铃已经响过了很久很久,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E中高三学生独占的志远楼,林檎正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无聊地撑着手肘看向对面的志远楼。
那个小个子的女生,依然抱着膝盖坐在青石垒的台阶上。
E中高一高二的学生放学很少拖堂,下课铃刚响,志远楼大门里就有男生弹射而出,之后就是人潮汹涌的大部队,再然后是负责打扫的值日生们三两个打闹着往外走——女生出来的时候连这波人都已经散了挺久,也因此在拖堂时间里心不在焉的林檎,飘忽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她身上。
是个纤细的小姑娘,连红白的运动校服都撑不起来的小骨架,背着个粉白花的新书包,脑后高高束了个单马尾。
她出来的时候雨还只是零星一两点,结果踟蹰间,就落成了细细密密的雨帘——擦在脸上觉着只是些微的凉,却不知不觉的,就会把整个人都沾湿。
这种情势下就应该果断开跑、到家洗澡,是在犹豫什么呢?
林檎一边疑惑想着,一边身子微微往后躺倒,脊背贴上椅背,那里挂着书包,而书包里除了高三必备的厚重资料外,还有一把折叠伞。
并不是会特意关注天气的那种人,但即将迎来高考的毕业生,万万不能和感冒发烧沾上关系,于是无论季节天气,林檎的包里永远背着这把伞——虽然很少用上,但毕竟只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
看着台阶上的女生,再看看台上的英语老师,林檎近乎玩笑地想着:如果下课了她还在那里,我就把伞给她好了。
然后鬼使神差的,台上的英语老师抬手看了看表,随后突如其来地就放了学。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利落起身往外走,林檎却下意识走得有些磨蹭。等到拖着脚走出教学楼,青石的台阶已经空荡荡,先是下意识松了口气,再抬头看看细密的雨帘,却又莫名焦躁起来。
雨比之前竟又大了一些,这可真是个、不会选时机的家伙。
伞撑开不过只是个暗色的圆,雨天顶在头上,就成了一片安适的天。
伞面上传来的声响渐大渐急,林檎撑着伞走在路上,脚步间的水声也渐渐变得急切。直到眼里一晃而过,校内花坛凉亭里眼熟的粉白花书包,林檎才身形一顿,停下脚步。
草木掩映的间隙里能看到红白运动服包裹的小小身子,运动服的质地不太能看出干湿,但高高的单马尾已经湿成了紧扎的一束。
唉,都已经下决心淋了雨跑到这里,又何必停下来呢?
E中算市内条件不错的高中,学校里有敞阔的塑胶操场,也有安静的图书馆阅览室。花坛常年只作为道旁装点,聊胜于无的凉亭自然也少有人来。小径日常就苔痕遍布,被雨一淋更湿滑不稳,林檎隔着花叶看向少女,半晌还是叹着气,一步步小心挪过去——走进凉亭飞檐下的那一瞬,世间仿佛只剩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在雨天里代表安适的大伞被收拢起来,林檎甩甩水,单手把它递给娇小的少女:“你用这个吧,有伞,就不怕淋雨了。”
小小的女生埋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都是同学,不用客气,用完你明天还我就行。也不用担心我啊,我没问题的,我比你可结实多了。”林檎笑着,仿佛是想和少女对比那样走近一步,面前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女生,却猛地抬起了头——细碎的刘海,远山眉带着柔软的弧度,双瞳透亮,下面是小巧的鼻和唇。
熟悉的脸孔让被雨沾湿的世界渐渐沉入朦胧,林檎看着对面的女生,她眉眼弯弯地笑着。
有声音,没有经过耳郭却响在脑中:
“要再勇敢一点吧。”
“就算错过最好的时机也没关系呀。”
“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要再停下来了。”
“你已经是,能够去保护什么,也可以勇敢去面对什么的人了,对吧?”
林檎睁开眼睛。
细密的雨声隔窗响在耳间。
她起身洗漱,细碎的刘海用夹子别在头顶。
镜子里的少女一双远山眉带着柔软的弧度,双瞳透亮,下面是小巧的鼻和唇。
吃过早饭她背起粉白花的书包准备出门,包里厚重如砖块的教辅资料间,夹着一封昨晚写好的,告白的信。
封面上的名字,是她喜欢了整整两年,却还有两个月就要迎来分别的人。
出门之前女生伸手撕掉桌上的台历,代表3月31日的纸片被揉成小小一团扔进垃圾桶。
今天是,四月一日。
是她能想到的,告白最好的时机。
END
作者:琳艾(全胜)
投票统计:0狙
哔哔哔。是大雨。
哔哔哔。是车祸后的尖叫。
左肩传来碰撞的疼痛,手中攥着的氢气球散到了空中,沾了雨水,飞得一点都不快。
“啊。”
街边呆站的小丑只是从嗓子里发出了一个单音,任凭气球飞走,任凭撞了她的女人逃走,任凭追过来的赤身男人又撞了他一次。
哔哔哔。真是夸张呢,那个震动棒的声音。
二十四小时前。
“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本月的天气也像这首诗所言一样,会持续较长时间的降水天气。此外,根据航天局的最新消息,将会有重大发表在明天公开。……”
为什么会在天气预报的环节插播航天局的消息?而且还是在四月一日公开消息?
朱茗边擦着头发边用脚趾按下了电视机的遥控,虽然喜欢用电视的声音填充单身公寓的空间,但也常常会在节目上看到一些让人迷惑的事情。
“算了,反正明天一整天都会是骗人的消息,早点吹头发睡了吧。”
第二天的朱茗是被敲门的声音叫醒的,或者准确的说,砸门的声音。
她穿着睡衣走到门口时,听到门前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朱?在家吧,开门呀!”好像是同事阿池,一个在明里暗里对朱茗表示过好感的同龄男人,上一次才被朱茗的出柜宣言堵住了嘴,怎么还要挑着今天的日子上门来找人?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的?
“阿池?!你怎么会知道……呀啊!”从猫眼望出去,朱茗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眼前的男人全身没有穿衣服,站立得像一只返祖的猿猴,瞳孔因为兴奋而放大,手中挥舞着各式只有在成人用品店能看到的器具,一边敲着她的门。
“小朱!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看新闻了吗!开门呀!”
鬼才会开门,鬼才会在这种时候看新闻啊!大脑一片混乱的朱茗条件反射的用椅子堵上了门,缩回床的旁边开始拨打110,但偏偏是这种时候,电话竟然完全打不通。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阿池砸坏,朱茗哆哆嗦嗦地打开微博和朋友圈试图发求救信息,结果赫然看到的一片都是——
“末日到了。”
“#航空局公告##小行星坠向地球##人类最后的十小时##愚人节#。”
朱茗沉默。
什么?航空局要公布的就是这个?怎么不早点说?不对,为什么是四月一日?骗人的?阿池疯了?末日到了?因为这个?现在怎么办?怎么逃出去?逃,逃到哪里?末日?小行星?地球?
敲门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的时候——没有一个全白里有一个小黑点的画面,太好了。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邻居家开着的门。
“小朱。”
“噫!”
谁都不想在这种场景下回头望到窗户里有个裸男站着,阿池带着神秘的笑容,手上拿着几根不可细看的古怪玩具,连想想怎么用它们都会脏了朱茗的脑子。
“嘿嘿嘿,我从邻居家的窗户爬过来了。反正都要死了,小朱,我一直想让你做我的母猪……”
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要快,为了避免被注射奇怪的液体,女人自己先注射肾上激素,一把握住把手夺门而出。穿着拖鞋跑到了楼梯里,她不敢转身看阿池有没有跟上来,只知道自己身后没有脚步声,但电梯跟着自己一层层往楼下降。
只能拼了!
赶在电梯到达一楼之前,朱茗拼尽了中考跑800米的力气逃出了公寓大楼,但街外尽是让她哑口无言的情景。
明明是大雨的天气,但街上挤满了人。广播轮播着行星撞击的通知,紧急避难已经毫无意义,但人们还是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城市。在网上对这个公告冷嘲热讽的人们,出门看到货真价实的车祸和尖叫又会露出怎样的笑容?
地狱绘图只让朱茗的脚步停下了几秒,她就立刻加入了其中,不是为了寻找能够躲避末日的避难所,而只是因为阿池挥舞着手中的和胯下的棒状物追了上来。
“小朱,你喜欢玩的时候被大家看着吗?我知道你说你喜欢女人是假的,丫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女人磕磕绊绊地被男人追着跑过了半条街,她开始怀疑自己还没被捉住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身后的人边追边跳着奇怪的舞蹈——不止阿池一个人这么做,街上偶尔也能看到几个为了世界末日而肆意妄为的人,秩序被彻底摧毁以后引发的未必是犯罪,而是一种令人迷惑的醉狂,好像比起小行星,酒神的酒先行泼到了大地上。
她在路上好像撞到了一个小丑,氢气球一下子四散到了空中,没有道歉的时间,她又拔腿往前跑去。就在这时,各处的广播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
“接航空局最新消息,不是愚人节玩笑,小行星偏离原本飞行轨道,地球安全了!”
同样的消息播放了三次,世界陷入了无声之中。原本拥吻的人放开了彼此,奔走逃命的人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停在原地。朱茗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阿池放下手中的皮鞭,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三七分的头发,他目光躲闪,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啥,小朱,愚人节快乐!开个玩笑哈。”
END
作者:白伯欢(险胜)
投票统计:2狙(小矮、伊西多)
我要和你见一面。
等到四月一日。
时间便重新流动。
司飞患了一种病,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伤疤,从里面无时无刻不流出东西:铁的翅膀、秃脚的猫、五彩斑斓的孤独、叽叽喳喳的空虚无物。医生说这种病需要长期调养服药,他得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吃大量焦油味的胶囊和甜腻糖浆。
司飞躺在自己的床上,思念某人。
思念的时候他关上灯,沿着胸前肋骨往上数去,摸到温暖的锐利的东西,那东西发出尖叫,司飞摸到它的脖颈,掐住,发力,直到断裂。潮湿的东西依偎着心和肺叶死去。司飞闭上眼睛,眼前变得明亮,全世界寒冷干燥,他坠入床的深处,床下是燃烧的海。
日历又撕去一页,距离四月一日还有三天。
司飞走出公寓。地铁里拥挤,肉和活的气味涌来。司飞把自己藏在丛林里,胸口流出蚂蚁。蚁群在地上漫开,分食饮料和人类皮屑,没有人注意到地上血流样的蚁。司飞看着广告,每个影子都没有笑,他们为什么不笑。
司飞的生日是二月二十九日。岁数是同龄人的四分之一。某个人喜欢他的生日,但每次都会忘记。司飞慢慢地想着某个人,新园到了,地铁说,他挤过丛林走出地铁,权衡公寓和公司的温度差。
经理路过饮水机时与他点头。司飞抚摸着胸口的衬衫,忘了回应。里面有一个冰凉的盘成一团的东西。冷气很足,他在煮茶的时候蛇在睡觉。倚在天井边抽烟的时候蛇暖和起来了,从衬衫第二颗扣子和第三颗扣子之间滑了出去,游过塑料灌木和无人认领的咖啡杯,从窗口飞向灰铅云层后的太空。
同事聊起愚人节,聊女人,聊怎么约出来吃饭。司飞打开表单,填写,计算,填写。数字和名词嵌进一个个单元格里,合并同类项,加粗,字体像错落的黑翡翠。耳机里歌声戛然而止,下一首,他听见前奏,伸手到耳机上,长按,下一首。手指摸索着凸起,是这个吗?歌声响起,第一句歌词是他写的,某个人唱的。用手机录音,音质不太好,马路上的鸣笛,引擎轰鸣。他找到了按钮,长按两秒。
下班的时候前台说有件包裹寄给他。司飞看了看寄件人,出门的时候丢进垃圾桶。一路走去,一路落满黄色的锈雪。从公司到家的路上,锈屑飞洒得像肺癌患者在呼吸。
司飞把衬衫丢进洗衣机,让它在水流中飞旋。
门缝下的广告单被他折成纸飞机,打折、健身、报纸和牛奶促销飞向街道,和世间千千万万的话语一同消散。司飞觉得胸口很堵,像是有非常大块的东西挣扎着想要出来。它扭动呜咽,从胸口的伤疤里伸出尾巴。
司飞钻进房间,烧开水,等水凉,把散发着焦油气味的胶囊吞下去,蜷缩在床上。
睡醒后没有什么痕迹,医嘱,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按时关门,按时缴费。看电视。看报纸。看书。要看那些最严肃、最思考、最沉重的。司飞摸摸胸口,摸出几节很旧的电池,干瘪。
他松开手指,电池滚进床底的黑暗。
手机没有电了,他插上充电器,点亮,开机。司飞不看短信和未接来电,全部左滑。天光照在他赤裸的脊背上,看不见胸口的疤,皎白的皮肤空空荡荡。
他把日历撕掉一页,再撕掉两页,四月一日,宜无,不宜无。
楼下,某人在抽烟,好像已经等待了很久。
司飞走下楼,走到某人的面前。他说,于是某人走近,抚摸某个人的胸膛。从那个深阔的伤疤,某人伸手进去,然后是整只胳膊,直到肩膀。某个人在疼痛的时候想到一些很久远以前的事,两人曾经分享香烟,在他还未生病的时候,那时天空透彻明亮,蓝色的烟能飘上月球。
某个人进来了,某个人扒开某个人的伤口,慢慢地把自己整个填了进去。司飞感觉到某个人经过他的肝脏和心脏,滑过每一根肋骨。某个人感觉到麻、痒,模糊的烧灼的疼痛。他记不得对方的脸,也记不得自己的脸。世界就这样混仑着,一时变亮,一时暗淡,就像光与夜的轮回,昼夜不息,就像山峰被削平,大海被填满。
伤口——现在再也看不出伤口。某个人回到了应该在的地方。司飞痊愈了,他看上去跟从来没生过病一样。
END
作者:艾连(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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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中坐落在山南的一个小坡上。校门前的一条路两旁种满香樟树,一年四季遮天蔽日。这条路通到校门口,左手是一个传达室,校工平时在里面休息。右手是一个告示牌。
告示牌贴的红榜和通知,两三天就会让校工撕下来好换新的,等到假期,空的告示牌上就显现出胶水粘的纸痕。只有一个角落的纸从来一直待着,是一张已经撕破的告示,剩了最下面的一截,写着:待四月一日公布。其他字一概没有。
每一届学生入学,都会发现这张破告示,互相唧唧喳喳:“公布什么?哪年四月一日?”没人知道。问高年级的学生,也没人知道。
何来来到五中两年了,还是很想知道四月一日公布什么。她不去问同学,因为没人知道。她逃了一节体育课,同学在操场上跑圈,她偷偷溜开,到门口告示牌旁边。校工刚刚撕完旧告示,这次又把“待四月一日公布”留下了。
何来来问:“晴姨,那个怎么不撕?”
五中校长很年轻,没大没小,让全校学生都叫他杜叔,“杜叔”同“读书”,看到杜叔就该想着读书。杜叔管校工叫晴妹子,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叫校工晴姨。
晴姨虽是女人,但身材高大,力气不比十几岁的男生小,说话又温声细语,学生不敢闹她,却也不怎么怕她。何来来挺喜欢她,过年的时候,因为家住得太远,她都是留在学校的,晴姨会带着他们留校的学生一起贴红纸。夏天传达室窗户口放一排养得很好的薄荷,学生可以随便揪几片泡水。
晴姨正准备去打理那些薄荷,听到何来来问,说:“那个撕不下来。”
“真的吗?”何来来动手抠它,真的撕不下来。她只好问:“几时候黏上去的?”
晴姨说:“好多年了。”
何来来说:“好多年了,风吹吹也要掉了,怎么撕不下来?”
晴姨不说话了,看着她身后呵呵笑。
何来来转身,杜叔背着手走过来,眉毛一挑:“何来来!”
五中全校两百人,杜叔每个都认识。他板起脸训道:“九年级上体育课,你怎么到这来闹你晴姨?别来来了,去去!去校长室!”
何来来一吐舌头,扮个鬼脸,被杜叔抓小鸡仔样拖走了。
到了校长室,何来来抢在杜叔前面说:“杜叔,你怎么不跟晴姨结婚哪?”
杜叔措手不及,脱口道:“——可不敢!”他两手齐摆,脸慢慢变成猪肝色,憋出一句:“哪有叔跟姨结婚的。”
何来来说:“杜叔,这都是说着玩的,你是哪个叔,她是哪个姨?”
杜叔回过神,指着何来来笑骂:“你个丫头,还教训我了!”
何来来又扮个鬼脸。杜叔沏了一碗茶,问:“你逃体育课干什么?”
“杜叔,四月一日公布什么?”
“我问你你问我?”
“就是不知道四月一日公布什么,才逃体育课。”
杜叔把茶喝干,咋咋嘴,说:“小孩子,就爱胡思乱想,想吧!过了年纪就过了。”何来来觉得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没有作声。杜叔又说:“你逃体育课就能知道了?”
何来来说:“告示都是晴姨管,她不撕难道没有她的道理吗?我看过了,她就是体育课那个时候撕告示。”
杜叔大笑:“好丫头!你问她了?”
“问了,她说撕不下来。”
“你知道四月一日是什么日子?”
“不知道。”
“是作弄人的日子。”杜叔眼睛里闪出一点贼光,“以前五中有一个男生,几漂亮的一个小伙子!男男女女,排着队追他,他一个也不说,就贴了一张告示:有意结交者,留名登记,具体人选,待四月一日公布。其实他心里有个女生,他想着她也去留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结果日子到了,他中意的人没去,他就把脸一翻,把大家都给耍了!”
“杜叔,这个小伙子就是你吧?”何来来又嘴快。
“瞎胡说!你看杜叔像那种人吗?”
“那你怎么这么清楚他想的什么?”
“他是我兄弟,我们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那他现在人呢?在哪?跟他中意的人结婚了没?”
“他当兵去了,打仗死了。”
何来来呆了呆:“啊。”
“好多年了。”
“那,那个女生……”
杜叔看了看窗外:“毕业当了校工。”
秋风乍起,一时落叶沙沙如雨下。
第二年何来来也毕业了。不久之后五中扩建,从小山坡上搬走了。告示牌也拆了。
过了很多年,杜叔调走了,晴姨也是。
她养的薄荷都死了。后来晴姨也死了。
END
作者:雪咲(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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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底里藏了一个人。藏了很久。
从学生时代一直藏到了工作多年。
很难说清这究竟自何时开始,何时他心里的友情成了“恋爱般的喜欢”,但在他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求助对象总是那个人的时候,在他遇到开心的事总是想第一个与那个人分享的时候,在他见不到对方会感到寂寞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事实。
如果这个人是个女孩子,那倒好办,直接向她告白就好了。无论成功与否,总也不至于后悔。
可偏偏,对方是个男生,和他同样性别,还是那种严谨又认真、开不得玩笑的性格。要是说出了口,告白失败事小,大概率从今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明明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却唯独在这件事上小心翼翼。
他并不千方百计地试探对方对他的想法,亦不精心算计,只是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拉近两人的关系。
“T。”他总是那样熟稔地直接喊对方的名字,不加姓氏。从学生时代相识之初起便是如此。
从普通朋友到最亲密的挚友,他专注地享受每一寸共处的时光。
他们在春日的暖阳里一起赏樱,他状似不经意地拉起T的手,在成片的樱花树下奔跑。跑到开得最好的那一棵树下,他笑着问,看,这棵樱花开得这样好,像不像我们初遇时的那一棵?
T就微笑着回答他,是啊,很像。你也一样,认识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知道,在T的眼里,这举动或许只是他天真直率的性格使然。
也许是好运的巧合,毕业后他们在同一个团队工作,成了最默契的搭档。
他们在子夜的星空下一起晚归。他细数着工作生活中的琐事,漫无边际地与T聊天,听对方叮嘱他“以后像这样早知道要晚归的日子,记得备上外套,小心不要着凉感冒。”
他笑说“你真是爱关心人”,然后在同路的最后一个路口与T互道晚安。
一年365天,他们恐怕有300天都要见上面,他却仍然觉得不够,时间还是太短。只要一两天不见,那就已经是“好久不见”。
连团队里的其他同伴们都会调笑他:“你是不是太黏着T了?”
“我们可是搭档!”他回答。
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总是忍不住再靠近一点。
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应当是人之常情。
他也有一些略显大胆的算计,总是偷偷借着称赞来告诉对方,“我喜欢你。”
“你的内心温柔又强大,我很喜欢这样的品质。”
“我喜欢你专注的样子。”
“我喜欢你爱关心人的一面。”
“我喜欢你……”的全部模样。
他不厌其烦地说,那个人也渐渐习惯了听。当做是他有些过于夸张的称赞方式,对他回以感谢。
可那个人未必知道,他说的每一句喜欢,都是发自真心的告白。
他不介意对方不知道。
不如说,若是知道了,才叫他害怕。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认认真真地说一次。在那个人的面前,不加修饰地、不加遮掩地,直白地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
他的目光飘向了日历。
那么就决定在那一天吧。
那一个无论说了什么话,都可以当作玩笑对待的日子。
虽然俗套,但却管用。
等到那一天,就是唯一的机会。
他唯一的,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宣告他的心情的机会。
“T——!我喜欢你!”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在同伴们惊讶的目光中,向着他喜欢的人喊道。
看着那个人错愕的,甚至有些被吓到的表情,他心里竟也真的涌起了一股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啊哈哈,骗你的,上当了?愚人节快乐!”
他朝T吐了吐舌头,像平时一样调皮地笑起来。
可T却已经迅速收拾好了刚才的表情,换上了一副略带惋惜的面容:“是吗?我原本想说其实我也喜欢你的。”
“诶?”
这下轮到他愣住了。
心跳敲击着胸口,速度越来越快,连带着耳膜里也传来了清晰的心跳声,鼓噪得让他担心会不会被周围人听到。
——不,不,或许都已经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了。脸颊的温度烧了起来,他猜自己现在一定满脸通红。周围所有在场的同伴一定都已经看到了他这副丢人的模样。
他看到T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同于平时工作中那种职业化的笑,笑得那样真切又自然,他认识T那么多年,也很少见到T笑得那么开心的模样,几乎让他看得入了迷。
他喜欢的那个人,眼角几乎笑出了眼泪,好久才抬眼看向他,连声音里都染上了温柔的笑意。
“愚人节快乐,不是吗?那么我也喜欢你。”
然后他听到那个人,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喊了他的名字。
END
作者:遠夜
这是一艘船,一艘华美的大船。
这是一艘船,一艘即将倾覆的遇难船。
一名少女,心怀憧憬登上了这艘船……这艘即使神明也无法挽回,注定要在随着夕阳倒影一起没入海面的巨轮。
而甚至,根本不存在什么神明。
——
在穷乡僻壤,小病小灾能依靠祖上流传下来的粗浅知识和偏方解决问题,可一旦病情稍微加重,村里人就束手无策了。到了这年头还想成为医师的人实在太少,他们大都分布在各个大城镇,和乡下小村扯不上关系。
首先能寻到个正儿八经的医师就很困难,其次就是治病需要的大量金钱,村落里的人可凑不出来。路费、进城费、问诊费、治疗费……要是后续还要持续使用药物,那开销就更加不得了,一村子的积蓄有时都不够填补一个人的医疗费用。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撑到圣徒到来,他们就有希望得救。
不管是下地时扭到的脚踝,还是身体里的某处病变,从轻轻的擦伤到高明的医师都无能为力的不治之症,没有圣徒大人无法祛除的病魔。每一次的布施之行,圣徒大人都会尽其所能拯救沿路病患,并为村庄、城镇祈祷来年的丰收与繁荣。
某一处无人问津的偏远村落里,生活着一群贫困,但能自给自足勉强过日子的民众。他们信奉圣教已有好些年头,为了给两三年来一回的圣徒大人足够的供奉,平时竭尽所能地节省下每一份本该用于补充体力的食物,想方设法地留下最新最干净的粮食,以待日后交付给圣教中人。
按照惯例,第三次见到雪的时候便是圣徒殿下到来的日子。如今田地被纯白的棉被覆盖,气温一下子冷得人发颤。若非必要,青壮年以外的人群基本不出自家的院落,免得因为刺骨的寒冷得病。
虽说在圣徒大人即将到来的时刻得病似乎不怎么要紧,但劳烦圣徒大人出手这件事对村民而言总抱着诚惶诚恐的心情,生怕圣教因看不上这点塞牙缝都不够的供奉而不再眷顾他们。毕竟全村献上的供奉假使换算成等价的金钱,大约还不够在医师那儿治好一个人的病。
尤其是那些真的生了病,急需要圣徒大人降下祝福的村民们。内心迫切地渴望着尊者的光临,又因明确地知晓这份恩情终其一生都无法回报而窘迫。
“圣徒大人……!”
少女阿莱如今正是这般心情。
母亲早亡,父亲一年前染了病卧床不起。
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倒下之后,本就清贫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全靠他人的接济才得以生活到现在。而一到各家都靠储藏食物过活的冬天,显然没几户有余裕再来管她家的情况。假如不是正巧碰上圣徒要来的日子,这对父女无论老的还是小的恐怕都挨不过去。
阿莱比村里的任何人都期盼着再见到尊者的容颜。
照顾父亲之余的时间,她蹲守在窗边直直地注视着雪地的尽头。带着怦怦跳动的心脏,安静地等待远方的白色中出现希望的黑点。眼睛一直盯着雪地看会感到疼痛,所以每当产生泪意时她就会闭上双目。连这段休息的片刻阿莱都不想放过,她学着从小就被教授的动作,双手于胸前紧握,下颚抵在拇指指盖,默默地在心中祈祷。
如果足够虔诚,说不定这声音就能传达给圣殿内的圣徒大人,让她听到这里有一名幼小的、无力的信者正每日每日焦渴地等候她的救赎,祈求着尊贵的殿下能够稍微、只要稍微提前一些时日来降下神明的祝福就足够了——尽管对拿不出像样回报的小村姑来说,对圣徒大人的类似请求无疑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尊者迟来一天,她和父亲的状况就糟糕一天,之后的每一日都将是一道难以跨过的坎。阿莱只能一边抱着惶惶不安的心情一边祈求,随着雪越来越大,这份心情也愈发强烈。
可照顾卧床的父亲的同时打理自己的生活并不简单,阿莱虽然平时也经常干活,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让她分外劳累……而且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几乎一整年。在食物不充沛的情况下,少女也快要迎来自身的极限了。
仿佛是在考验少女的信仰到底有多坚定,圣徒在她自觉将要撑不下去的时刻依旧没有到来。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等待的希望。
大约两天没正经地吃过一顿饭,饥饿的同时还不能落下每天必须要干的活儿。原本就苗条的身形眨眼间消瘦下去,几乎快变得比染病的父亲更憔悴。清秀的面容也被糟糕的气色所掩埋,唯有充血红肿的眼睛里那份虔诚的信仰仍不曾改变。
她知道圣徒大人一定会来,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少女反倒开始对此坚信不疑。
那代表圣殿马车的黑点就算今天没有出现,明天、后天,它总会在冬天的某一日里,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圣光辉,照亮所有等待者的心。
阿莱垂首,让疲惫的眼睛休息一会儿……然后她同样疲惫的身躯和精神,支撑不住地陷入短暂的‘休息’中。这几天经常发生类似的事,少女常常在祈祷中失去意识。每回惊醒后她都告诫自己不能再睡,要强打精神、睁大眼睛继续等候。可积累已久的疲倦得不到释放,濒临崩溃的躯干为了让自身多活几日老是不听使唤。
“圣徒大人来了——快!”
外头,村长召集了几名村民一起去把全村的病人都集中起来,这里面就有阿莱的父亲。激动的喊声在门外响起,震落屋檐上一层雪,也顺利地把不知不觉坐在窗边,额头抵着窗框睡去的少女唤醒。
‘……圣徒……’
“圣徒大人!”
还没睡饱就被踢出美梦的嗓音是少女平时没有的沙哑,这声惊叫毫无美感,只有仿佛不是从她口中发出的鸭嗓和破音。
被‘圣徒’一词的发音惊醒的阿莱瞬间站起来,又因对比身体情况而言过于迅猛的动作头晕目眩。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模糊地望见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影,心脏快要跳到喉咙口般激动得失声——出动那么多人员,一定是为了即将到达的圣徒大人做准备。
紧接着阿莱又听到敲门声和喊着她名字的催促声,顾及不了脑袋还昏昏沉沉,她沿着墙壁歪歪扭扭地走到门前为叔叔伯伯们打开紧闭的房门。进来的三名青年毫不迟疑,其中两人直奔阿莱父亲的位置,动作利索地将病患连同被褥一起抬出去,另一人则蹲下身让少女攀上他的脊背。
自知力乏又情绪亢奋的阿莱不敢推辞,纸薄的身体也并不能给常年劳作的叔叔增添多大的负担,他起身的动作一如既往地麻利,脚步也轻盈得不像背了个人。出门前不忘随手捎一件外套给阿莱盖着,免得一出去就冻成冰块。
村头不知何时被迅速清理出一块地面,等到阿莱父女抵达时,已经有好几个病患或躺或跪在冬天难见的褐色土地上了。她父亲自然起不了身,只能被层层的被子包裹着,像个大号的柴捆似的摆在边上。而阿莱,她没有为自己竟然在等待圣徒大人的过程中再次睡着而忏悔的时间,远处圣殿马车越来越接近,少女从叔叔背上下来后赶忙待在父亲边上,朝马车的方向伏地叩首,不敢有其他杂念。
全村人扣扣索索攒下来的供奉被放在最前头,做完搬运工作的村民们也都在病患旁边跪下俯首,无人缺席。
阿莱和全村人日思夜盼的圣殿马车还在路上,穿梭于再度飘起的雪花中。
它快到了。但究竟什么时候到,村民们却不知晓,因为没有一个人抬头观望。从小孩到老者,每个年龄段的人都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即使感受到冰冷的雪花落到身上不愿离去,齐整的全村拜伏场面也没有变过,都像是被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
马车前并没有马,也没有人,甚至没有任何在前方牵拉车厢的动物。黑色的框架托住了形制规整的车厢,连接起车轮,并代替了真实奔跑在大地上的马儿,在前头组成一匹黑马的半身像。
在村民的认知中,两侧的轮子像是有魔力般自己就能快速地滚动起来,将车内的尊者从圣殿第四宫运载至此蛮荒地。骨碌骨碌的滚动声渐渐穿过风雪传入村民们的耳内,像是碾在他们心上,留下两道重重的辙痕。他们的头颅更加低垂,恨不得磕到泥土里面,将整个脑袋都埋起来以示崇敬。
由轻到响,随后由疾至缓。
当车轮滚动的声音停下时,村民们内心的紧张与激动之情抵达了最高峰——圣殿马车,终于跨越过雪地来到了他们的村庄。
为首的村长,这名趴伏在众人之首的老者以枯朽的嗓子喊道:“恭迎……恭迎圣徒大人、各位白衣侍从大人、各位黑骑士大人,大驾光临!”
声音因埋头的姿势而闷进地里,又被风雪冲散了一部分,但仍旧十分响亮。阿莱和其余人在村长之后一齐复喊:“恭迎圣徒大人、各位白衣侍从大人、各位黑骑士大人,大驾光临!”
白色为底,较普通马车而言更长一些的车厢上布满精密的浅金色纹路,反射出刺眼的光线。侧边的门在两次喊声后开启,两名身穿黑色铠甲的男性率先走下马车。他们分别背负一柄巨大的剑,每一次动作都有清脆扎实的金属碰撞声,看也不看村民们一眼,直接在马车左右站定。
随后下来的是四名穿着白袍的人物,有男有女、有年长有年轻,紧跟着他们后面出现的是一位同样身披白袍,上了年纪的女性。银白色的发丝被一冠高帽束起,白袍的正反面和衣袖用幽蓝色的丝线精细地绣上神秘的花纹。白袍衣角在恰好不会沾到地面的位置停住,她向前走了几步,衣服并未被雪染上——毫无疑问,她就是圣徒。
四名白衣侍从首先看到的是村民们献上的供奉,其中那位年轻的男性似乎还没能学好如何百分百地控制自己的神态,嘴角和眉眼、以及面部肌肉一些极其微小的动作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嫌弃’的表情。但供奉到底是供奉,他与另三人将这些粮食搬上马车,前后没花多少功夫就把可怜的粮食运完了。
另外三人倒没多大的情绪表露。
看这男性白衣侍从的神情,不难猜出他正想着‘这些玩意塞牙缝都不如,到底为什么还不放弃这一座破村子’……之类的。
“这些就是需要救赎的全部信者么。”
四名侍从中最年长的一位以颇具威严的语调询问下方的村长,他的视线一直望着天际,不曾落下过。
“是、是的,白衣大人!”
村长连回答的时候都不敢抬起头,他还不是村长的时候就在前任村长的带领下定期迎接圣教来人,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见过任何一位圣教使者的面容——但是村长认得圣徒大人的声音。
“开始吧。”
历经岁月的女性声音飘过上空。
从他年轻时听到的小女孩嗓音,到如今年老时听到的具备时光沉淀的沧桑,尽管一面也未能瞥见,她的声音却牢牢地铭记在老者心中。
圣徒大人为他们驱除病痛的过程是静谧的,纷飞的雪花将呼吸声盖过,令垂头的村民们无从得知具体情况。染病的患者倒是能由身体的变化感觉到祝福的降临,比任何人都深刻地感知到‘神明’的眷顾。
阿莱虚弱的身体被寒风摧残了许久,她很难受,浑身上下都是。被冻得发抖也不能坐起来缩成一团,更不能跑回屋子里生火取暖。一片混沌的脑子并未因寒冷而清醒,反倒更加迷糊,除了强迫自己默念祈祷的话语、机械性地跟随其余人大喊每回都不变的恭迎话语,阿莱失去了思考其他事情的能力……直到圣徒大人终于开始祝福的仪式。
就像身体里忽然被注入一股暖流,它在四肢、脏器,在身体的里里外外游走,将‘温暖’的触觉带到每一寸去过的地方。神明的光辉借由圣徒大人的祈祷降临于阿莱的体内,让所有不适与病痛在白光的照耀下消失,让少女贫弱的身躯重新充满活力。
这一切发生地十分短暂,可能还没有超过一分钟。阿莱本身并未患上多么严重的病症,所以对她的赐福很快就结束了。但她的父亲和其他一些重病之人的赐福还未结束,他们需要的‘祝福’比阿莱更多,也更加消耗圣徒大人的精神。
五倍,约五分钟左右,阿莱才听到圣徒大人说道:“仪式结束,所有不净之物都已被祛除。接受了我主馈赠之人,感激祂的神圣与伟大,献出你们最真挚、最恳切的祈祷!”
重病痊愈的村民,其中包括阿莱的父亲,在短短五分钟内就恢复了曾经健康的身躯。陷入昏迷神志不清的人也纷纷转醒,还不等有任何反应,感受到从天而降的雪花并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时,都下意识地摆出与周围人一样的姿势,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恩,参差不齐地说出那句沿用数十年的感谢词:“神圣伟大的真神尤金,我等感恩您赐下的光辉。祝愿您的名字在天地云海回响,祝愿您的信者遍布所有角落。请庇佑您虔诚的信者,从此得享平安幸福。”
“……平安幸福。”
阿莱因为没找准时机,慢一拍才结束祷告。
少女稍轻的声音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况且错拍的不止她一人,本次接受了祝福的青少年也不止她一人。不过阿莱不在意这些事情,如今她心中满溢出来的是对于圣徒大人以及神明恩赐毫无动摇的信仰。
旁观和亲身参与的感觉实在太不一样了。
而且上几回圣徒大人到来的时候她还太小,无法很好地理解数年发生一次的集体叩拜究竟有什么意义。直到现在,当阿莱真切地感受到身体乃至精神状态的复原,在人群中准确地抓捕到身旁父亲许久未见的说话声,少女终于被神明和圣徒的慷慨与无所不能打动,本就真诚的祷告中包含了更多更多的感激与坚定——就算现在要她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好像都能心甘情愿地答应。
她甚至非常庆幸自己得了病,打心底感激着这份困扰她许多时日的‘不适’能够帮她得到被尊者祝福的机会。
然后……
少女脸庞被一只手托起,她感受到这只手在寒冷气候中散发的热度,也感受到它柔滑的皮肤,比自己的脸更显娇嫩。而阿莱顺着力道抬起头,入目的是中年女性的面容。眼角有细纹,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代表年龄的浅浅褶皱,如同树木的年轮一般充满时间留下的痕迹。
阿莱陷入了无法思考的境地。
理智上她能明白这位一定是圣徒大人,但从前,至少她有记忆的几次祝福仪式中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当大病得愈的村民们诵完对唯一神的赞美,也就是圣徒大人乘上圣殿马车离去的时刻,始终如此,无一例外。
可是、可是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圣徒大人非但没有离开,还近在咫尺——?
对阿莱而言如天上的太阳般遥远而高贵的存在,如今竟切实地接触着她的身体,那双仿佛包容万物的眼眸正端详着她的脸庞。这股认知与对方身上传来的干净香气一同冲击着少女的意识,她像个傻子般愣在那里,连心里默念的祈祷都忘了继续。
“你有成为圣女的资质。”
天上来的大人说道,握住了少女纤细臂膀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后者站起来。
阿莱无所适从地成为村民中唯一站着的人,人生首次直视圣徒大人,她一时竟不知该将视线落在哪里。内心深处觉得卑微的自己不应当做出这类冒渎的行为,然而阿莱又无法反抗抬起她脸庞、使她不得不与对方视线相接的那只手。
陡然变大的风雪使得少女有些看不清圣徒大人的容颜,感到无比寒冷的同时阿莱又忍不住庆幸,她天真地觉得有这层雪花阻挡,直视尊者的举动或许能少一层冒犯的意思。也是这层风雪,令圣徒大人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真切,像少女幸福的美梦中都难以出现的幻觉。
下一秒,幻觉说话了。
“旁边的人是你生父?圣教可以提供足够他平安活到百岁的财富,也可以免除这座村子的供奉。相应的,你和你的父亲、出生村落的关系也到此为止。进入圣教之后,信仰就是你的全部,信仰会赐予你我主的力量,这力量将令你获得践行我主意志的资格……”
周围异常安静。
面对出乎意料的展开,纵使内心闪过无数疑问、惊叫,也没有任何村民敢抬头张望。这不仅是因为所谓的虔诚信仰,更加因为他们这样的偏远贫困的村落,全靠圣教的‘无私’才得以存活。如今能有近百名村民伏地叩拜,也都是倚仗了圣徒大人的祝福。
“……愿意来,现在就启程。不用收拾行李,圣殿会准备好所有需要的东西。”
圣徒的邀请清晰地被风裹挟至每个人耳边,老迈的村长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恨不得跳起来替阿莱答应,马上出发、即刻出发。可叫他焦急万分的是,当事人阿莱却久久没有反应,仿佛在村里人不知道的时候成了哑巴。
但圣徒清楚地听到过少女刚才的祈祷,根本不担心看中的苗子会不跟自己走,心中明白这不过是紧张过了头……又或者,还留有顾虑。
“你,还有你。”
圣徒并未如优待少女一般也让那两人站起来,但村长和阿莱的父亲却感应得到,这是在说他们俩。
“假使她同意,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没、没有。”“没有意见。”
他们哪里敢有意见。村长暂且不提,就连平时疼爱女儿的父亲,在这一刻都说不出‘我不同意’这四个字。不管出于理性还是感性,阿莱的父亲都不会有异议。即使与女儿分离会让他的心空落落,但比这份寂寥更庞大的兴奋与惊喜先一步占据他的大脑,让他不用思考便可得出答案。
“他们都同意了,那么你呢。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还是去信仰的源头日日瞻仰我主的雕像,时刻感受我主的伟大,并代替我主把这份对于世人的怜悯散播到每一名信者的身上?”
女圣徒抚摸着少女脸庞的手收了回来,拢在长长的袖子里。
这时阿莱才突然发现……矗立在风雪中的圣徒大人,这名从头到尾都高不可攀的尊者身穿的白色衣袍洁白如新,根本没有沾上任何吹过的雪花。对比之下,少女的衣服表面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神明的力量’这一念头再次出现在阿莱的脑海,她眼中作为神明使者、代行者的圣徒大人此刻已然有些脱离了‘人类’的概念。
如果不是超脱于他们普通的人类,圣徒大人又怎么能让空中密布的白色晶体全都绕过她飞走,怎么能短短几分钟就让病入膏肓的人们找回健康的体魄?阿莱想着,清澈的眼神中流露出无与伦比的向往。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唯一神的存在,只是此时此刻最为真切地感受到了这股力量、这股意志,并对祂产生了比往日更加强烈的敬仰与崇拜。
“我,我愿意去!”
她说道,不顾口中吃进了几片冰凉的白雪。少女微踮脚尖,两手交握于胸前,并非想刻意突出自身的虔诚,她只是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
达成目标的圣徒微微颔首,简单而优雅地转身,让回旋掀起的衣角指引少女上前。一道声音穿越呼呼大作的寒冷,没有附带任何神圣的力量,却让少女的血液都滚烫——“跟我走。”
圣徒要将阿莱带走,阿莱竟被尊者看中了。
许多村民满心不解。他们知晓阿莱算是个不错的孩子,懂事听话又能代替死去的母亲打理家事,在父亲也倒下的时刻艰难却也确实以自身的力量扛起了一个家。可仅仅这些平凡的优点就能得到圣徒大人的青睐吗?
村民们无法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为阿莱荣光一片的未来和村子即将拥有的馈赠而暗喜。
其中有一人,有一名紧紧贴着父亲母亲弯腰跪地的孩童。
尽管他的年纪和身量是在场村民里最小的,可胆子却异常的大。双亲告诫过他无数次尊者到来时的规矩,千叮咛万嘱咐,好奇心重的孩子仍是违背了教诲,在阿莱走过身边的时候抬起头。
他不解地看到最近不怎么和自己玩耍的邻居姐姐从身侧走了过去,十分疑惑地问出声:“阿莱姐姐,你去哪里?”
……这名孩童或许是没注意到圣徒所说的内容,又或许是听到了却没能理解。清脆的童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极为突出,他的父母立刻面露惊恐地把自家不听话的孩子揽进怀里捂住嘴巴。
“非、非常抱歉!请原谅这孩子的冒犯!”
孩童父亲的声音颤抖得比他受冻的身体还厉害,埋下去的脸上全是惊恐的神情,和旁边的妻子如出一辙。
圣徒并不在意,维持着镇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她要去她该去的地方。”
生于村落长于村落的少女,除了这村子外哪里有所谓‘该去的地方’?
这样简单的事情,竟只有大胆开口说话的孩童感到疑惑,连阿莱本人都没存质疑。即使一瞬间觉得不对,也会马上想出千百种理由去解释尊者的异常行为。
不,圣徒本就没有异常,她的一言一行都存在某种意义,只是蠢笨的他们无法看透。
回头短暂地望了一眼被父母护起来的孩童,阿莱看不真切。
为父亲的病,阿莱冷落了很久曾经疼爱有加的弟弟。他们异父异母,却是生活在相邻屋檐下的家人。想起今后再也见不到父亲、见不到弟弟,见不到村长和其他好心关照过她的,疼爱她的,帮助过她的村人们……被膨胀的信仰挤占的空间中,难免留有缝隙,且是不小的缝隙给予这些和她一同生活至今的亲人。
坚定想跟去圣殿的阿莱,产生了犹豫。她的视线从弟弟的位置移到父亲身上,大病初愈的男人趴伏在那里,就和周围的其他村民一模一样,但唯一的血亲在她的眼中自然是不同的。
她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不曾听过的父亲健康时候的嗓音,有些低,有些沙,也有些闷。想着想着,踩在薄雪地面的脚步慢了下来,像是不舍得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
‘我要走了。’阿莱心想,速度却越来越缓慢。
少女转过头,看到了趴伏在最前面的村长爷爷。大家都很尊敬喜欢村长爷爷,阿莱也是。对单亲的家庭,村长爷爷会格外关照,他就像阿莱真正的爷爷一样对她极好,时不时就会送点吃的用的,还会特别地招待阿莱去家里玩。
前不久,村长爷爷的老伴,总爱帮她梳头发的安奶奶去世了,没能坚持到冬天,没能坚持到圣徒大人到来的这一刻。
‘……我该走了。’
阿莱心想。
她抬起头,发现圣徒大人的身影快要在风雪中消失,于是急忙加快速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穿过仍趴伏着的同村人,穿过白衣侍从与黑骑士,来到过去可望而不可及的圣殿马车。
前所未有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观察圣徒大人的乘具,从每一条纹路中透露出的尊贵与崇高令少女望而却步。向来只敢远远眺望的圣教象征,如今竟要亲自踏入其中。这虚幻感叫她眩晕,叫她的脚尖颤抖,令她忘却了控制肢体,傻站在踏板前不敢动作。
“请上车。”
不知何时,阿莱的身边被白衣侍从们包围。位于左侧的白衣听声音是名年轻的女性,她在对阿莱说话时甚至加了‘请’字,使得少女霎时无法确定她是否在对自己说话。可是……‘上车’,她得上车,在身后六人的注视下上车。
少女握住踏板边异常温暖的把手,依靠着对前往圣殿的渴望战胜内心的胆怯。第一步落下,之后的步子便简单多了。尊敬的圣徒大人并未落座,她就立于门边,在不够机灵的小姑娘终于走入车内时搭住慌乱的小手,领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白衣侍从和黑骑士们没有和她坐在一起,但阿莱无暇去思考这些事情。圣殿马车内部的宽阔与豪华远超乡村姑娘的想象,它的外表竟不及它内部十分之一精美。
又大,又亮。比她家里大好几番,比夜里点燃的油灯更亮无数倍。车内与车外仿佛被分隔成两个世界,外头的冰天雪地根本无法影响内部一分一毫,空气温暖得叫少女异常陌生。知识的贫瘠致使阿莱想不出美好的词汇来形容所见、所感受到的一切,以前坐在板凳上偶尔想象过的马车内部景象简直是对它的极大侮辱。
……或许她坐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圣殿马车最大的不尊重。
假如真的有马儿、真的有赶车人,阿莱觉得她应该去那边才对。尽管她也不会赶车,但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坐在车厢里享受的一方,更不应该坐在尊者的旁边。
圣殿马车悄然无息地启动了。
坐在车厢里的阿莱没有感受到任何震动,就像坐在普通的,建在地面的豪华建筑里面,只有不断变换的窗外世界提醒着无知的少女,告诉她这是一辆货真价实的乘具。黑色的眼珠悄悄地转向旁边,窗外的景色随着马车的行驶飞驰而过,把她出生长大的村落,把她唯一的亲人丢在后头。
将要失去什么的恐慌和空虚一下子朝少女袭来,她倾斜身体靠近窗户,极力地往车后望去,却只有白茫茫的大地,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们……他们以后会过得很幸福吗?”
阿莱第一次主动朝圣徒说话,她感到惶恐,但揪心的痛苦令少女无法默不作声。
“……幸福?”
圣徒的目光悠远,她望着少女头顶的发旋,仿佛看到了幼苗未来的模样。她的语气与刚才没有变化,不冰冷,却也不温柔:“当然,他们会幸福。比以前,比现在幸福得多。十年后的你,必然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明白,圣徒大人。即使现在,我也不后悔。”
少女不再说话,视线却始终不能从窗户上移开。
马车静悄悄地驶过雪地,速度快得让泪水在半空飘零成冻结的水滴,伴随着呼啸的风和风里裹挟的大雪一起消失进白色的海。
TBC
(存檔用)
原曲:niki feat.Lily「-ERROR」
用剪刀刺入胸脯
從鎖骨開始劃開半道圓弧
將五臟肺腑全都袒露
才能解開禁錮
讓躁動著的細胞
開始運作不再束縛
來自骨髓最深處
逆流而上無聲地溢出皮膚
由血液凝結出的音符
已正培育成熟
讓毛孔盡情舒張
放任靈魂呐喊傾訴
向著無盡的孤獨
在這遼闊的星空
如此遼闊的星空
可尋到我的影蹤?
在何方?在此方
在離你最遠的星冢
守望著無垠的蒼穹
任憑那時光倥傯
亙永
自殿堂中被放逐
未及惶恐理智業已在催促
九千個日夜蹣跚腳步
回首終已不顧
而我在地獄深處
伸出雙手挖掘墳墓
灼燒肉體的痛楚
連同傷口凍結在絕對零度
不如抹上捧起的塵土
就此歸於虛無
令渴望扯斷神經
撕裂喉嚨噴湧而出
如阿喀(ka)隆的啼哭
這片壯麗的星空
如此壯麗的星空
我墮入寂靜漩渦
怒吼吧?怒吼罷
被黑洞吞噬的音波
連耳膜也隨之顫動
衝破滿溢的渾濁
沉沒
我所存在的角落
無人知曉的角落
你的光也被曚昽
隱約而寂寞
你身畔星光閃爍
在軌道形色匆匆
任時光荏苒蹉跎
永不交錯
在這遼闊的星空
如此遼闊的星空
可記得我的影蹤?
在何方?在此方
在離你最遠的星冢
守望著無垠的蒼穹
任憑那時光倥傯
無法擺脫的詛咒如夢
雋永
這片壯麗的星空
如此壯麗的星空
將光芒埋入眼瞳
在何方?在此方
在離你最遠的星冢
我在這軌道的終末
群星璀璨的盡頭
淹沒
*Plutone:Pluto,冥王星。其運行軌道為248地球年,溫度為-234攝氏度~-212攝氏度(絕對零度為-273.15攝氏度)。2006年8月24日第26屆國際天文聯合會通過投票將其劃為矮行星,自大行星名單中剔除;2008年將其劃為矮行星下屬分類中的類冥天體。目前已知為擁有五個天然衛星。
*終已不顧:始終不曾回頭。
*曚昽:日光不明
*阿喀隆河:Acheronte,冥河,亦代指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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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初稿)
——漢末浮世繪
配曲:旅立ち-吉田兄弟「Soul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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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珍饈琵琶 戲臥丹妝 品寶櫝珠光
朝堂誰念國安 競裘衣玉冠 滿城遍地黃金磚*
書中常念三皇 勢利紛華* 富貴自忘那菜根香*
聖賢嘆 枉教十年苦寒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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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不接青黃* 春秋輪轉 笑烽火頻傳
群雄奪權爭霸 細數皆民難 萬骨成就一名將*
八方龍圖天下 梟王論戰* 誰曾顧得那眾飢寒
修羅場 百年不過即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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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有常 天地綱
何人能脫乾坤網
愿傳妙法 渡苦妄
難庇天下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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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方謝洛陽 國色初芳 攜魏紫姚黃*
城外尸殍埋荒 盡作鴉鷲餐 看道中野冢漫漫
自古末代侯王 沉浮華虛幻 不知血汗啊築江山
忘思量 前朝自有新朝亡
(存檔用)
詞:Rex·C·Jing作成於二零一二年柒月陸日
配曲:《桃花開》(作曲:胡力)
一剪春風柳葉新
兩聲黃鸝逗翠啼
誰家那兒郎啊方束髮
素衣銀袖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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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烏夜聽蟬鳴
四書青燈伴月明
誰見那書卷卷中顏如玉
繡衣羅裙百花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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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杏悄探小窗紗
檐下雙燕鬧書堂
墨飛春潮潮上泛鴛鴦
層層渲染水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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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最是相思長
不覺指間桃花燦
側聞踏歌歌遍小重山
可要辜負好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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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樹晚梅飛落英
兩枝粉桃俏白梨
誰家那小女啊正初妝
紅顏窈窕笑花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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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竹撩動幽幽情
四弦輕撥玲瓏音
誰聞那琴聲聲似玉磐心
才子風流莫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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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舫初現女兒嬌
清風楊柳共妖嬈
暗香拂面面上紅雲燒
調轉琵琶鶯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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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青了千千草
又來細雨濕芭蕉
濃李夭桃一霎都開了*
輕舟碧水小勾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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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是明月幾時有
嫦娥出雲岫
花間一壺酒
春夢如何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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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待他朝紅衣烏冠御街行
再看那良辰美景桃花羞
大轎花馬佳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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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新詞醉人吟
對座琵琶落花音
湖畔初見怎敢問芳名
借問曲中藏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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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聲半掩粉頰殷
四時輪轉莫有停
可聽得這一曲桃花令
君子切莫誤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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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竹:笛,簫,排簫
*“濃李夭桃一霎都開了”句:出自[南宋]趙長卿《蝶戀花·素雨新晴天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