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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诸子百
免责声明:无声
(世界观为架空现实世界观,有些地方与现实三次元世界不符,文中地点皆为虚拟。并且这一篇算是看了此类文章的心得文章,不要评论)
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凌晨,不同的两座办公楼在晚上11点灯火通明。
「春日晚会你也会去吗?」
电话那头的是闺蜜小田,手上啪啪打字的动静没停。春日晚会是娱乐圈年度时尚盛典,主办方向不同量级的艺人发出橄榄枝,被粉丝称为春日晚会。
「去,狗公司亲办的、我这个运营也得去上杂工。」
电话这头的是温依勤,手上也在啪啪打字,打了又写写了又打,显得异常暴躁。
「你们狗老板叫安予承是吧,挺帅的,双这个事是真的假的?」
小田停下动作,靠近手机话筒。
「是真的,天天牵小男星的手,十分大胆。你们老板,我记得叫谭..」
「哦,你别提谭锡振这个xx。」
小田曾说过,她家老板典型杀千刀老板,除了脸没有优点。
「对了那你帮我要几个to签吧,我要欧阳的、秦妃的、秋水妹妹的,对!还有我易宝的!追《决战》有点上头,正好纪念一下自己追过的第一个墙头全能ace——Owen~」
小田提到自己的墙头就会异常激动,调门也兴奋般的高了几度。
「不要太..」勤勤没有说完,那边夺声而出
「我先去跟小付说一下」 只听小田转身朝身后 「晴天——这个谭总要,记得打包放他内部邮箱。」
小田刚要松口气,凑近手机
「等等进电话了..晴天!晴天!谭总来催了!晴天!」
微信通话被小田无情挂断,温依勤那边又回归到了寂静。
叮咚~
此刻传来消息,备注为“易天城”的消息对话冒出: 「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温依勤看着屏幕正在粗写的易颂采访稿,盯着文章里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又看见易天成的对话框。
「马上回,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
她跟易天成是室友关系,当时阴差阳错住在一起,怕押一付三的租金打水漂,只好无奈住在了现在。
夜色正好,不过没有月亮,温依勤开着小电驴回家,一路上简直通畅。
凌晨12点小区附近本该没人的,为求安全,她在隔着小区的马路旁停车。于是看见三五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坐在这附近。
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校服却捂得很严实,带着兜帽口罩。温依勤朝小区方向走去,那群小姑娘就像有雷达一样,滴滴滴的顺势跟着,其中小姑娘的背包鼓鼓囊囊,一条挂链赫然印着易颂的头像。
得,易颂的私生粉快跟家里来了。
温依勤向前走几步,小姑娘也跟在后面走几步。温依勤拐弯,小姑娘也拐弯。
她们叽叽喳喳的应该在探讨着接下来见到易颂该怎样行动,要怎么说都是小孩子呢,这些话被温依勤听得一清二楚。
这座小区的安保密实,过大门不但有门禁,就连进单元楼的楼梯也需要人脸识别,正是因为这样可靠的安全性,易颂才敢继续当室友。
至于为什么不换人,,,这个她也想不明白。
「你们是易颂的私生饭吧。」她回过头,拦在面前。
几个小姑娘也是年少轻狂,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拍摄
「你谁啊?」
其中一个小姑娘打量
「我们家哥哥糊成啥样了?你们还不努力?」
温依勤看这个架势压根儿也不怕,更何况她碰见过的傻叉比这群小姑娘吃的方便面还要多。
她手机上方不但亮着录音的功能,更何况还有杨汉秋的手机号码。
几个小姑娘傻眼了,杨汉秋不是那个魔鬼经纪人嘛,难怪网路上没有易颂工作室的任何信息。
「我已经报警了,秋姐听见易颂的私生饭都追到家里,你们猜她还会不会给你们家哥哥资源?」
温依勤见状拨打魔鬼秋姐的电话,嘟嘟的回响声在深夜的寂静下显得更外清晰。
一声
二声
三声...
「喂?」
「喂,秋姐是吗,我想跟您谈谈易颂——」
温依勤没说完,几个小姑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拉扯着跑走了。
望着小姑娘们的背影,她播通手机:
「秋姐晚上好,就是想跟您再次确认一下明天欧阳老师和秦老师都会到场是吗...哎好,辛苦秋姐,大晚上还要再问一遍 哎好,秋姐早点休息。」
于是挂断电话,左顾右盼确定那些小姑娘走后关上屏幕,飞快跑进小区,用毕生一次的闪现窜进电梯后嘟囔:
「这小子早晚得出事,不如趁早去秋姐那边。」
温依勤出电梯,因为是电梯入户,她前进一步换了拖鞋。
拐进客厅,剧本摊在厅桌。
「你小子可真是老少通吃,初中生都堵楼下,让你经纪人注意一下。」
易颂从浴室出来, 白色的浴袍没有衬出他这段时间因角色而锻炼的身材。湿漉漉的发丝仿佛携着浴室内的热气,
「待会我跟徐达哥说一下。」
她听见徐达的名字就想起他花里胡哨的眼妆
他沉思半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说一样,停下擦拭的动作,望着她收拾的背影,缓声试探:「那你明天去吗?」
「春日宴?」她转过身,将包放在门口玄关处。
易颂说话卡壳,对上她疲惫的双眼,本该吞咽的话还是忍不住
「你会去..对吗?」
「那当然会去。」她的回应总是直截了当「安予承那个王八蛋办的,我身为底层员工得去采访。」
像是日常闲聊的同班同学一样,距离够近可又够远。
她从包里拿出便当盒装的米线放在桌子上撇下一句
「不说了,先去睡了」
今天的工作让她没了活力骂娘,明天更加够呛。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凌晨0点。叹口气,原来是今天够呛。
「那。。晚安.」易颂始终没敢说出口,滚热的米线有些烫手,这是新买的。自进来后便不约而同达成友好条约,她偶尔给他带饭,厕所浴室地板桌面则全是易颂负责。
她穿过易颂身前,他的身上有还算好闻的茉莉花的味道,随口说出
「记得穿的正式些。」
又似喃喃自语自我吐槽「那只花孔雀早就给他订好了,我跟着瞎操什么心...」
随之关上卧室门。
-隔天-春日宴现场
温依勤等了好久都没发现易颂的身影,便发了消息:
「待会你顺手签个名,写 to田昕柔,祝她生日快乐就ok,认真签!」
「怎么不在家里给我?」易颂回复,他下了保姆车刚踏进会场一步。
根据主办方,安总的安排,进入宴会前要先走一段红毯;红毯的两侧挤满了专门用于拍摄的记者,再往后便是工作人员引导艺人前往大厅。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安娱规定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公司的文化衫,温依勤不例外,她的脸配上背后大大的公司logo显得更加黑线。
易颂一下车便看见如此显眼的员工服饰,更是轻而易举找到温依勤的位置。可看见她面前的艺人,随后便笑不出来了。
那位男艺人身穿孔雀绿蕾丝西装,特别扎眼。黑色长卷发随意披散,面容难分男女之相,是标准的气质美人。他刚在巨幕签上名字,他叫白秋水。
白秋水前不久加入安娱,跟底下的员工,尤其是女员工处的跟姐妹一样。温依勤拿着明信片凑了过去,
「白先生,秋水给我签个名吧,我闺蜜要的。」
易颂一整个心不在焉的走完红毯,时不时瞥一眼她的位置。
她笑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平日里自己就没怎么看见,他凭空升起一股子醋味。
他的醋味是没有资格的,俩人同居接近一年,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竟一点也不晓得,仗着是她同住屋檐下的室友乱吃飞醋,真的是没救了。
一道闪光灯亮起,将他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拉回。
他来的不算晚,找到空处签名之后,他忍不住的又看了眼后台,白秋水早就不在视线范围之内,远远看见一身淡色西装十分显眼。
秦绍筝作为此次红毯中的男艺人王牌之一,一上来就挤满了闪光灯,占尽了风头。
易颂依照礼仪小姐的指引进了会场,会场内不少工作人员在镜头外忙碌,其中也包含温依勤,她跟其余同事对稿后又匆匆跑去幕后,扛着小型灯光路过巨幕附近,看样子又是在寻人。
等转到台下,见缝插针拿出写真海报小心翼翼靠近秦绍筝:
「秦哥,我闺蜜特别喜欢你,辛苦要个to签?谢谢秦哥!」
温依勤可谓是卡着钟点讨签名,自己的好闺蜜就得自己宠着,还能有其余法子吗?接下来还要录制栏目素材,欧阳温甫还一直迟迟不肯出现。
她看比炒锅的煮熟的蚂蚁,反复横跳试图找到好闺蜜口中的第一墙头,传闻中的全能Ace王牌超级大帅哥。
又是一次惯例的左顾右盼,嗯,没有。不过,她跟幕后的秋姐眼神对上。这种比较重要的场合,秋姐身为经纪人自然装扮的也是利落帅气。
杨汉秋,秋姐一直是幕后人员最信赖的对象,温依勤向前一步,秋姐也似有寻找什么似的询问。
「你有看见欧阳吗?」
秋姐这段时间一直在参加一档《王牌经纪人》的节目,刚刚被其他媒体纠缠一段时间,反而找不到进会场的欧阳温甫了。
人群中,欧阳身穿低调暗纹黑色西装小跑过来,这种款式跟在场的所有男艺人相比反而显得素朴许多。
「欧阳温甫!马上就要开始录制了,快回位置。」没等欧阳温甫回复,秋姐抢先一步试图拽着他回到该去的座位。
他反而暗搓搓的递过去一包东西 :「暖宝宝,我找白苏要的。」
没等秋姐拒绝,直接塞到她的包里。
欧阳刚要离开,反而被温依勤抓住了先机「欧阳哥,能给我个签名吗?」
这一句话打破了将要冷掉的气氛,欧阳顺势登下台阶。
要签名计划——圆满成功!剩下的..易天成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大概是没有问题。易颂坐到位置后眼神停留在右侧摄像机外就没有停下来过。
醋味尝到自己嘴里才觉得酸,可看到温依勤抬头对上他的眼神,他又像含羞草一样立即收住转回头去。
此时春日宴已经开始,部分工作人员根据安排不能停留在会场内,温依勤也随着出了宴会厅。
过不久后易颂的手机发来消息:
「为了感谢易sir,今晚决定吃大乱炖√」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某团采购单和一张【兄弟可以】的豪迈表情包。
他似乎明白了刚刚的所作所为,思来想去,他只回复了一句
「好。」
-春日宴结束-
宴会结束后不少记者堵着出口,拥挤的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目前全场的焦点则是前段时间大火的剧组,易颂的咖位不算小,不过没有选择正门。
在达哥的指引下拐进偏门,换成低调服饰穿戴严实从地下车库通道离开。走出一处车库道口,夜晚的寒气铺面而来。
与刚刚热闹的室内不同,周边寂静无人有强烈的反差感。
此刻又是0点,位置靠家不算近,附近无商圈,打到车的几率渺茫。
易颂低头,达哥没有回复他的消息,此刻他正在照顾夏菲。
马路两旁的路灯发散着深黄的光芒,勉强照亮沥青的地面。
往远处延伸,易颂看见了比路灯更亮的一团白色。
滴滴——
白团带着清脆得喇叭声驶进易颂眼前,白色的小电驴上坐着一位深色围巾捂得严实戴着头盔的女子,易颂与她朝夕相处那么久,一眼便看出这是温依勤,他的室友。
温依勤扒拉开围巾,回头动作示意
「傻愣着干啥,快上来!」
温依勤的小电驴后座也是小小的一个,跨上去后不得已贴在她的后颈处,呼出的热气惹得她不自在转了转脑袋。
「徐达让我来接的」
刚到家没多久,突然来个电话,现在想起温依勤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看见路边草丛似乎有人在动。
温依勤天生怕冷,厚厚的羽绒冬装易颂靠着十分舒服,不要脸的来讲,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
「不好,有狗仔!」她反应很快,一拧三档飞快逃离现场。突如其来的加速让易颂环住她的腰。
真变态..易颂在心里打自己一拳。
夜里风不大,小电驴的嗡嗡音跟风的呼呼声糅杂一起,易颂想到下午时刻的乌龙事件脸被剐烫几分,易颂几乎是喊着说话。
「下午的事情对不清..我以为..不过谢谢你今天来接我——」
刚刚的人影让她有点难以忘怀,以至于开了小差。待回过神后她同样扯着嗓子回问:
「你说什么?」
夜风彻底淹没易颂鼓起勇气后发出的感谢,小声回应
「没,,没什么..」
不知怎得,这么小的蚊子声响反而被她察觉到了,
「你说啥我没听清!!」
两人离宴会越来越远,离家却是越来越近。
回到家后温依勤不太放心,在床上左思右想会不会出事,
那只花孔雀就是不靠谱,难道他想借自己来给易颂这个傻孩子送热度?毕竟黑红也是红?
这样的胡思乱想导致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好好睡觉,。
隔天早上顶着黑眼圈的温依勤火急火燎回到公司,在内部群上下翻找昨夜春日宴的最新消息。
【最新消息:跟新生代演员有关】
一条消息出现在她的视线,什么?难道昨夜的破事真给抖落出来了?
她的滚轮向下划:
【白秋水跟金主进酒店】
「啊?」 温依勤盯着那一连套的丝滑小连招轰的措手不及。
照片中清晰看见白秋水与一个高大威猛身形挺拔的成功人士进了高档酒店,并且截止到目前都没有出来过!
「啊?」
原来昨晚的人是盯着他们吗?
易颂,你还我睡眠!
后记
当天的夜晚,相隔两栋高楼的打工人不出意料的,再一次的开启了通话之夜。
「我墙头又又塌了!上次是蒸蒸,这次是秋水妹妹!我不想活了!」
手机那边传来小田强烈的咆哮。
「不过签名照人家收到了,啾咪啾咪~」小田180度的巨大反转早已见怪不怪。
「而且还是混蛋老板他哥哎!晴天天你上回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长得跟他很像,但是气质更绝的内帅哥,就是老板他哥哎!」
「按理说,塌了两个墙头」
「我和晴天刚磕上的骨科没了。而且我们俩在谁是1这件事差点吵起来」
「并且啊...」
吱吱!
小田的手机又发出了致命的手机震动,只听
「他怎么又来催了!晴天!晴天——」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正文
这是我第一次进派出所的审讯室,硬邦邦的凳子,框住双手的铁栅栏,还有耀得人头疼的台灯。
“同志,我来自首。”
“我昨晚上开车撞了人。”
作为一名光荣的土木人,每天上山下乡开车奔袭八百里,在半夜从工地开车回暂住地这都是基础操作。
每次半夜开车我都很小心,提前一杯咖啡或者一保温杯绿茶,夏天常备风油精涂太阳穴,生怕自己一个注意力不集中,开车翻沟里。
“其实我不记得自己有撞到人。”我低着头,摩挲着手中已经没水的纸杯。
毕业后,我贷款买了一辆二手轿子,手动挡,不太好开,原车主开的也不太在意,车身很多伤,但是马力足。
能让我在45°的山坡上呼呼跑。
当然,主要是因为它足够便宜。
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驱车赶到工地了;把它往角落里一扔,就忙活自己的去了。
直到中午吃饭,食堂里一工人远远看到我,张口大呼,“梁工!你车被撞了!”
“啊?”
我二话不说撂下筷子,掐着馒头就往外跑,这才发现,车头有一大片剐蹭。
好像是,被一辆蓝色三轮车刮得。我看到了蓝色的漆。
有点严重,前杠都凹进去了一大块,上面蒙着的灰都被擦干净了。
“哪个傻逼玩意儿把我车刮了?!”
气得我馒头都吃不下去。
在这儿无能狂怒了好一会儿,我逐渐冷静下来。没办法,工地这儿没监控,唯一有监控的地方就是临时办公区那一栋二层预制板房。
再加上我这破车的记录仪不带24小时停车监控,自然是找不到肇事者。
一想到前杠维修加喷漆要花我五百大洋,整个人就更不快乐了。
下午哼哼唧唧干完活儿,天还没黑我就下班跑路了。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乡村小路上居然破天荒的在堵车。
即使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差点撞到突然跑出来的熊孩子。
熊孩子被车顶了一下,懵了两秒开始嚎啕大哭,原本在指挥交通的交警走过来,对我进行了长达两分钟的口头教育,随后恋恋不舍放我离开。
临走前,交警提了一句,“车上的痕迹抽空赶紧处理了,保险杠都要掉下来了,多危险啊。”
我摇下车窗,嬉皮笑脸的点头应和,“同志,前面是怎么了?还能过吗?”
“出车祸了,有点堵,能过但是得等等。”
我看着前面许久没有挪动的车流,学着其他司机,熄火下车,摸出根烟叼着,跑前面桥根看热闹。
这说是座桥,其实只是跨了河面的土路,两遍没有护栏,河水也不深。
没唯一要小心的,是河底的坑洞——这里,原来可是违法小煤窑的聚集地呢。
皮艇上的救生员几个猛子扎下去再上来,两手空空,大概是没找到目标;桥上的吊车还在费力的一点点把事故车从水里拖出来。
那是一辆蓝色的三轮老头乐。
而且老头乐的车门位置,还有一个明显的凹痕。
越看,越觉得跟我车头那弧度匹配……
“所以,我来自首了。”
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撞了对方,但我不想赌这个可能,反正有保险也用不着我赔。
“你一点撞击的印象都没有?”
蓝制服看着我,目光比桌上的台灯还刺眼。
“是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其实我本人也在纳闷,按理说,撞得这么严重,我多少应该是有点感觉的,总不能昨晚上是梦游把车开回去的吧?
警察跟我一起陷入沉思,很显然,他们并不相信我的说辞,甚至怀疑我酒驾。
我大大方方的让他抽血,血液里别说酒精了,就是咖啡因都丁点儿没有。
后续这件事警方如何调查的我不是很清楚,但伤者家属想要冲进来撕了我的狰狞面孔,我是看到了。
害,这我可太能理解了。
毕竟,他们没了妈啊。
我低眉顺眼的现在警察身后,讲对方的谩骂和指责全都听在耳朵里,不往心里去。
交完罚款后,将事故处理交给保险公司,两条腿走出派出所。
抬头看看天,阳光明媚。
“梁工,出来了?”
之前在食堂热心提醒我车被刮了的工人,开着残疾人助力车来接我。
“腿还疼吗?”我落座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哥,我饿了,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请你吃大餐。”
工人咧嘴,用他那条好腿发动车辆,带着我往县城最大的饭店去。
“哦对了,人呢?你把人藏哪儿了?”
“我把那个女人工地坑底了,埋之前剁了腿。”他拍着自己的残腿乐呵呵道,“肇事逃逸,总得付出点代价,你说是不?”
“嗯。”我认真点头,“肇事逃逸要不得。”
作者:轻拍拍
评论:笑语/求知
李冰觉得房间里黑暗又安静,于是打开电视机。
出现的是几幅电视剧的静态广告,总有醒目的大色块。他觉得这样也行,有颜色就好。
过了很久,李冰放下手机,去寻找一些声音。电视机开始播放电影,荧光照亮李冰的脸。
楼道传来脚步声,房门开了又关。又过了很久,一直没有其他声音传来。李冰疑惑地转头,发现黄婉秋沉默地站在黑暗的玄关。
“我想要个孩子,”她幽灵一般开口。
“不行,”李冰不假思索。他的视线回到荧幕,那里阳光灿烂,一个青年躺在农场的土地上。
女人停顿了一下,“不行就算了,”黄婉秋的睫毛垂下来,随后她走进卧室,关上门。
电影仍在继续播放,但房间变得安静了,他只听得见自己肚子发出的噪声。李冰觉得古怪。他听着演员的台词,突然发现自己很难理解具体情节。他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又调小,最后站起来。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李冰走进卧室。黄婉秋面朝下趴在床上。
“因为我想,有了孩子我会更快乐,更幸福。我以为你也会,”她的声音闷闷的,“但我错了。”
“结婚的时候我们说好不生小孩的。”李冰说。他觉得这是个承诺。电视机的声音传进卧室。
“但我变了!我已经三十一岁了!”黄婉秋尖叫起来。
喔,人是会变的,此刻李冰无比鲜明地意识到。自己变了吗?好像没有,他有些不确定。他坐在双人床边缘,背对着黄婉秋。“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看……我们还有许多景色没有看过,有了孩子就不再有机会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北极圈的苔原吗?”
“李冰,你别来这一套!你永远都准备不好!”黄婉秋猛地支起上半身,瞪大双眼怒视着面前已经结婚四年的丈夫,“你根本就不算个男人!”
李冰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妈不算男人,你永远也长不大!你遇见难题只会逃跑和虚与委蛇,我过去居然还会天真地安慰你!”
“我,你,你——”李冰倒退一步,像被某种力量击中了。他急促地喘息起来。
“又来了,装天真,扮无辜!你只会用这些伎俩,能来点新鲜的吗?” 黄婉秋的敲击使床剧烈抖动起伏。李冰看见大颗的泪滴从她愤怒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面对深渊,李冰手足无措。他感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冷、失去知觉,最后低着头冲出房门。
天好像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李冰把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站在一根路灯底下。明明已经是春天了,这座城市的温度依旧飘忽不定。
他打了个哆嗦,白色的呼气颤抖着上升,很快消散。
李冰望向自己走来的方向。没错,黄婉秋说得一点没错,自己又逃跑了。他觉得这种难题是雄伟的山峰般不可抵挡的,若要迎上去只有头破血流的份——他惯常于逃跑,并给自己寻找一个安心的理由。
回想起黄婉秋的眼泪,李冰难过中夹杂着一些愧疚。这对她太不公平了,一个人的想法怎么可以决定两个人的未来?离婚吧,让她跟自己离婚。李冰没把握对方会同意:如果离婚可以使双方幸福,过往的感情此刻反而成了幸福的阻碍。
临街的家电橱窗里,近两米高的巨幅液晶电视重复地播放着彩色记录短片。李冰站在电视机前不动了,整个人蒙上斑斓变幻的光。他突然意识到,离婚实际上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激烈的逃跑计划。
逃跑,逃跑,李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他的视线跟随电视机中的图像无意义地徘徊。男人后退了几步,想观赏这些图案的全貌,却差点跌下马路牙子。在一阵混乱的旋转中,他意外瞧见不远处有一团鲜亮的阴影。
那是一个孩子。孩子看起来三四岁,穿着棉袄,蜷缩在花坛一角,脸蛋冻得红红的。李冰接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他对孩子仍有一些本能的抗拒。
四下无人。这个孩子怎么会独自在这里的?走丢了吗,还是被遗弃?李冰小心地靠近这个孩子。他看见孩子呼出的细微热气,这令他心生怜悯。或许,只是或许,自己和黄婉秋未来也会有这样一个孩子,他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愿景。孩子,一个孩子,隔着足有两米距离,李冰张了张嘴巴。
“小朋友,你的父母呢?”胆怯的男人大声地说。
孩子没有出声,一双大眼盯着李冰。
“你的爸爸妈妈呢?”李冰重复了一遍。
孩子仍然没有出声。李冰再次四下张望,除了自己,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想给黄婉秋打电话,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地面很冷,这孩子会冻坏的,应该先把他拉起来,然后——然后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他这么安静,身体会不会有什么毛病?他向孩子伸出手,又缩回来,犹豫着走过去。
孩子体温正常。应当报警,李冰想。哪怕是过去的自己也一定会这样做。他脑中浮现出妻子的模样,还有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他们的孩子。他们或许会有一个孩子。李冰眼睛里的冷漠悄悄融化了,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路灯散发出暖橘色的光。
做点改变,试一试,哪怕失败了也没关系。
好吧,好吧,他在脑海里听见自己的声音,那就这样做吧:亲自把孩子送到派出所去——这主意连他自己都倍感吃惊。他现在愿意做这件从没做过的事。派出所并不远,前面街口拐弯就是。或许养育孩子也没有自己先前想的那么难。
“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李冰半蹲下去,平视孩子的眼睛。他觉得这是个男孩,而这其实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记得自己家住在哪里吗?”不出预料,他没有得到回应,“我带你去找警察好不好,去派出所,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你父母。”李冰张着嘴巴,让最后几个字的余韵跑干净,飞快地生出新的勇气。他的胳膊划出一个半圆,去拉孩子的小手。
毫无征兆地,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们的手接触的一瞬间,始终默不作声的孩子突然爆发出嘹亮的哭声!这哭声尖锐刺耳,随呼吸起伏,将春夜的宁静一扫而空!这哭声有形地膨胀,吞噬了先前所有交流的内涵!
李冰吓得坐倒在地,他的手也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你别哭,你别哭呀,我带你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会帮你的。”李冰的声音越来越小,手脚并用地向后挪了好几步才勉强站起来。不要,我放弃了,李冰对自己的狂妄轻率感到后悔与可笑。他慌张地掏出手机,报警,还是报警吧。
孩子依旧坐着大哭,但在李冰耳中,这哭声越来越远。
吊灯发出冷冷的白光,地面像铺上一层霜。李冰伸出手,触感真的像冰一样冷。他盯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变得很小,像小孩子的手。
李冰觉得房间里黑暗又安静,于是打开电视机,它有着硕大的显像管屁股。
电视机里一会儿是中国人,一会儿是美国人。有大楼,有大街。李冰跑到前阳台,暖橘色的光从每个窗口照出来。他又跑到后阳台,各种人声溜进他的耳朵。李冰回到房间,空旷的房间很冷,他抱紧了自己。
楼道传来脚步声,房门开了又关。母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厨房。李冰盯着电视机,荧光照亮他的脸。
“小伙子,是你报的警啊?”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摇晃李冰的肩膀,哭声一下子变得很近。旁边警车顶上的灯没亮,这与电视里的不一样,警灯应当是永远闪烁的。李冰仍没有从旧梦中完全醒来。
年幼的李冰甩动小手小脚向着一个方向奔出,然后摔了个狗啃泥。沿着那个方向,再向前一段距离,橱窗里的电视机屏幕骤然暗了下去,不久整个电器商店也陷入平静的黑暗中。
作者:不落虚
要求:随意
白日很快到来,分局的人动作迅速高效,仅是一夜便把他的表面身份做好了。覃在拿到资料的时候不过扫了几眼便些惊讶,甚至小小了一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这层天衣无缝的身份过往时,向总局申请调取了自己的档案——这是一个暴发户的跋扈儿子。这简直……简直是他的本色出演!
上午十点,一队人马在青歌大剧院的侧门停下了车,一车人先下了车把周围给围得严严实实,打着把厚重的黑伞开了车门。一位挂表戴帽少爷做派的人落了地,带着人背手走了进去。
今天是吴家三少出来和彪爷约定好面谈的日子,两边商量着把位置定在了青歌大剧院——他们那一出《雪车》可是相当经典。吴少爷跟着来接的人入了最上层的包厢,这可是绝佳的好位置。旁边有一厚帘隔绝了他的视线,吴少爷这下可有些恼了,指着旁边擦汗的老板问道:“这帘可挡着我了!你们怎么做的事?存心和我过不去是吧!我看你生意也别做了,趁早滚蛋!”
老板差点给这位爷跪下,他哆哆嗦嗦走近少爷想说些什么,却给旁边凶神恶煞的打手给拦下了,只得大声了点:“吴大少爷,其实这……”
“这戏还没开场呢,吴少爷就要离场不成?”一道声音从厚帘那传来出来,给在场的人都打一愣儿。还是跟在吴少爷身边的人反应过来,他赶忙伸手拉了一下少爷的袖口然后对着那帘拱手道:“可是……彪老板?”
对方没应,只是那手中摆弄着的两大珠子一响一响的。吴少爷拽着剧院老板领口的手,就那么一松一推,理着袖口又坐下了。
“让彪老板看笑话了,惭愧。”吴少爷在一旁放着的果盘里捞了个葡萄丢进了嘴,陷在软椅里没个正形。
“哪里。”对面客客气气的听不出什么毛病,此外就无更多交流了。
包厢下,买票赶来的人们正在陆续进场入座,台上那厚重的幕帘还拉着,偶尔抖动几下还有踏在木板上的响声。吴少爷好歹也是被他老爹塞去国外沾了点洋墨水的人,学业倒是请别人完成得漂漂亮亮,但那外国戏吴少爷可是不假他人,他可亲力亲为地“苦心钻研”——说白了就是这戏他可看不上,甚至也隐隐有点看不起隔壁约着他来这谈生意的彪爷。想到这,他不由地轻嗤了一声。
观众落座完毕,幕帘拉开,好戏开场。借着台上慷慨激昂的台词,彪老板终于说话了:“说实话,我看不懂。不过久闻吴大公子对此颇有研究,可否为我这个老人家讲解讲解啊?”
“吴大公子”——覃抬起了头,这颗被塞万提斯熏陶过的“外国戏”脑袋终于有了它的用武之处,覃模仿着塞万提斯平常和他聊天的调调开始侃侃而谈:“那您这可就问对人了,我虽然没承到我爹的商业头脑,这点不入眼的小玩意还是略知一二的。”
覃呷了口茶,开始了他的“表演”:“雪车的故事很简单,一出复仇记。故事只是讲雪夜列车上发生的惨剧……喏,彪老板看现在,”覃伸出手指了下台上,“现在就是刚刚开始行驶了。
覃还在脑子回忆着,他边摇头边道:“不过这剧的最后倒显得莫名其妙,像是幅画最后收尾草草划拉了两笔,一个搞机械动力的还是别来这行业混饭罢。但话说回来……”这时的“吴大少爷”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迫切想进入正题:“这……”
“欸,这正头上呢,不急那一时。”彪老板打断了他,搓了下左手上的翠绿扳指,一挥手示意属下:“可以先看看货咯!”
下一秒,“吴少爷”的包厢便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便是两人一前一后,为首的中年人一袭黑色长衫,脸上挂着微笑。见人来开门立刻拱手道:“我是老板差来带样货给少爷验验的,规矩咱可都懂,也就不多说了。”
吴少爷听见后面响动,也不扭头,就等着人上前来再看,后头的人跟着验货的人走了过来。那人见吴大少爷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也没落了笑,一侧头示意后面端着盒子的人上前来。
“吴少爷,这就是这次要做的生意了。”那人已经从兜里掏出了——一副手套戴上,轻轻拉开了锁扣。
吴少爷颌首示意:“那就有劳……”
“我姓宋,吴少爷。”
“哦,那就有劳宋先生了。”
平平无奇的木匣拉开锁扣后露出了一漆黑的小盒,那盒泛着光,但总感觉有层浮灰。吴少爷离得近,随着那盒子的开启,他忽然闻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像百花盛开时聚集在一起的芳香,却在其中含了一分苦意。那一刻他感觉世界都安静了,没有台下观众的窃窃私语和掌声,没有台上人枯燥无聊的台词,也没有那些怪模怪样的西洋乐器发出的嘈杂声响。他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没有嬉闹,只有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安静地看书,还有那时不时才会响起的翻页声。阳光透着绢布蒙着的窗格溜了进来,落在那宽大漆红的书桌上,照在了小小的发顶上。
书房里的人,不是他。
那会是谁?
回忆还在继续,下一刻,一个稚嫩但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伴随着书房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那个声音说道:“……”
吴少爷……不,是覃听不到了。
这段“虚假”的记忆,是什么时候植入他脑内的?
“快点!快快快!跟上跟上!”站在门边的人对着里面的人大声催促:“小心你们脑袋!动作再快点!欸欸欸那边的,搬好了!里面东西把你们全部卖了都赔不起!”
这边管事的还在催促着工人们尽快装货,那边穿着粗布外套的记账来拿着厚厚的大册子一路小跑过来:“宋叔你给看看?这数目我刚叫外头的伙计一一对过了一样不差。”
被叫宋叔的人这一下笑得牙不见眼,他搭着记账的肩膀往外走寻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从怀里摸出了个小布袋,里头叮铃咣啷的,记账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他连忙推阻诶:“这、这我可不能收!大伙都是给人干事儿的,哪里讲得了这些?”说罢,手又往宋叔那推了推,“我先走了啊,那边还等着咱呢!”
时隔多年,覃又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船上虽然好,但任谁坐了半个月的船多少还是有些不适的。码头的人都穿着粗麻布的外褂,人人都着长衫大袍,倒显得他一身西装风衣还拄着手杖的模样像是个在外国喝了几年洋墨水的。不过真要较起真来,非说他在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倒也不假。
出发前,X难得找了一次他。会议室里没有其他人了,X就坐在长桌的尽头,而他的位置上放着一沓牛皮纸封着的文件,覃刚刚想拆开,X终于说话了。毫无机质的声音透过黑冷的蒸汽面具总是叫人有些听不清。
“……快到了再开,是回收任务,其他部门不会对此次任务进行留档记录。”
“那好歹告诉我去哪里吧代言人小姐?”覃见X要离开了,站起身喊了一句。
但她的脚步未停:“你会知道的。”
他现在确实知道了,当年他就是离开了这个地方才活下来有了后面的一切。
覃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在路边招了个黄包车,从口袋里摸出个纸条给车夫:“去这。”
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动,他往前探:“怎么了?”
车夫挠挠头,他把纸条递回来,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奈和羞愧:“俺不识字几个,不知道这写的……”闻言覃才回过神来,这不比纽兰特的出租车司机,上车递纸条就可以闭上眼等着了,海都的人还是这么……他笑了笑,开了口:“抱歉,我刚刚来海都不太熟悉,您带我去霍氏商行门口就行了。”
“得嘞!”
覃闭上眼,在脑中把任务文件一一分析。
海都繁茂这么多年,什么新鲜玩意这里都有,覃离开之前这里就是全国最大的贸易点。而什么都有底部的根基支持,在海都这庞然大物之下,有一根支撑着繁华奢靡一切的支柱。说得这么玄乎,其实它有个更通俗易懂的名:黑市。
就像海都人民都知道海都商会大王是谁一样,黑市的人也都知道黑市的大王是谁,但——调香师是谁,其实谁也不知道。只听说他活了很多年,是黑市的幕后之手,又听闻他调的香千金难换,有医死人肉白骨的作用。每年总是有新入黑市的人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传闻嗤之以鼻,但这时上了年纪的人就会告诉这些人调香师的诡秘之处。这一来二去的,总局终于注意到海都有什么东西在酝酿了,便派了从这离开的覃来执行任务。
霍氏商行离得近,没一会儿就到了,覃感受着停下的黄包车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面额比较小的纸钞塞给了车夫,他也不管车夫在后面叫着“先生不用这么多!”的响声,支着拐杖一跛一跛地踏进了门。覃略过大厅里的人山人海,径直上了楼转入一个小隔间站定,用手杖敲了敲墙。那听上去……像是空心的。
墙倒是没开,不过另一边墙倒是发出了声音,他听着倒像是从那幅仿得挺好的山水画后面传来的。
“您好,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我是纽兰特外差来的,叫你们负责对接的人来吧。”
“那么请问阁下是……”
“上阁院,覃。”
“原来是覃先生,我们已经知道总局的命令了。请走出这隔间,出去后往右手边走六步推一下那盆兰……”里间的人还没说完,他便看见覃站在了自己眼前。
“你们也该换一下了。这东西的年纪应该比我还……算了。”覃掸了一下肩上落下的灰——那都是机关启动的时候顺着墙面缝隙漏出来的。
覃自来熟地往椅子上一坐,从包里拿出已经拆封的文件。这里很暗,没点几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还能看见黑木漆的桌上留着已经干涸的水痕,看来这里确实不怎么用了。
“……覃先生,我们将会为您提供一切助力,总局发来的文件在这之前我已经仔细阅读过了,任务内容为追捕‘调香师’,请问有什么异议吗?”负责对接的人笑眯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在他眼前打开了锁扣。
里面只是一张地图,还有一张小字条。对接人把木盒推向覃,笑道:“这是地图,上面已经标明了各个地点和机关,我们的人员现在已经在入口处等候了。”这时他伸手虚点了字条,“这是有人留给您的,请在无其他人在场时打开。”
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字条是谁塞的,X?她可不是会给“温馨提示”的好人。
夜晚很快来临,覃躺在旅所的床铺上,从怀里掏出了字条。很短,他阅读得很快,也很迅速地坐了起来。覃沉吟片刻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咔嚓”一声将字条点着。
那字条的笔迹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执行局内谁是这种字体,四四方方的汉字让他感到有点陌生。那字条上赫然写道:“欢迎回来。”
作者: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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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梨偷跑去了外地,跟家里只说是出去玩。她爸妈没多叮嘱,只叫她千万记得不要久站,不要常走路,以免增加脊椎的负担。何玉梨在电话里潦草应付了几句,满口说都记得了。
春夏交际,天气是很好的。何玉梨没带几件东西,几乎只是拿了上班通勤的随身做了样子,勉强整理出一只较大的包背着。跟敷衍爸妈的说话不一样,她那朋友从一开始就并不跟她同行。她心想,只一天来回,还需要拉谁同去呢?再说又不是真的去玩,她是想要去扫墓。
出了火车站还是有些凉意。晚春的风扫过新建的车站大厅,将何玉梨的头发衣角都刮得凌乱。何玉梨慢慢地走去一边买了咖啡,坐在玻璃的墙幕后面翻找自己的梳子。学生们还没放假,前后又没什么节日,火车站这儿全是匆匆的人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像单枪匹马的何玉梨。何玉梨从玻璃后面端详来去人流,看了一会就犯困了。她没睡好。
为了提神赶路,何玉梨给一早知会过的闺蜜打了语音电话。闺蜜正在睡懒觉,声音倦倦的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却没按掉来电。何玉梨跟她说出站了,说买了全家桶,说打到车了,说上车了。闺蜜问,远吗?何玉梨说,保守估计一个小时吧。闺蜜嗯了一声,说现在起床去刷牙,跟何玉梨先挂着语音,待会再说。
司机听了何玉梨的目的地,面露难色。何玉梨瞧了瞧,心里觉得自己其实也不那么情愿的,便换了个地点。司机脸上松弛下来,却也不想跟何玉梨多话,只默默地开着车。何玉梨跟闺蜜扯着闲话,眼睛往车窗外随意地瞟着。
这座城市是靠东偏南的,夏天极热。因为还不算出了春,只阳光显得热烈,温度不算高。绿化带里已经有了浓荫,绿得发暗,早也不是春天那股毛茸茸的新绿了。闺蜜在电话里讲自己额头长了短短的毛发,正在想办法剃掉;何玉梨说你修眉都修不干净,还要剃头。闺蜜讲这事不怪自己,是修完长得更快,野草根不除,春风吹又生,没办法的事了。何玉梨就笑,既然越剃越多,怎么不去多剪头发!
何玉梨选的新地址是一个地铁尾巴上的新商场。现在付钱都用手机,不愁动作快慢;司机放下她就一溜烟开走了车子。何玉梨跟闺蜜挂了电话,抱着一个全家桶往商场里面走,很想吃点东西。但她逛了一圈,又失去了食欲,还是买了杯咖啡一气喝了。滚烫的拿铁扑在舌头上,她一下被激出了眼泪,脸上通红。
等何玉梨找到地方丢了纸杯,嘴里那股刺痛依然绵延不断。她只好找回去又买了杯冰的,挑出冰块含在嘴里,冻得一个激灵。她心里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悲戚,不受控制地想发出些声音,为什么人活在世总有不明不白的创口病痛,总有莫名其妙的跌打损伤?人既活着,为什么总要受苦?
公共场合自然不能尖声怪叫。何玉梨虽然不怕跟生人搭话,却不想社会性死亡,当然是紧紧闭着嘴。她还是想吃点东西,但是对看过的店铺都不感兴趣。人在情绪低落时胃口便会不好,看来是句实话。
女生多少都经历过节食,差了一两顿,其实不算大事。何玉梨这样给自己找了借口,打算找个地方买几支花来。
商场一层正巧有个花店。何玉梨研究了一圈,终于决定买一把自己喜欢的洋桔梗和芍药,浅绿浅粉的搭配,只用两层雪梨纸裹好。店员问还要不要搭配些满天星、尤加利,或者再买点百合?何玉梨说不用了。
外面又晒起来。何玉梨躲在商场大门的阴影里约出租车,觉得后背腰胯有点发酸。她脊柱动过两回大手术,平时运动都要当心的,今天却失算多走了许多步。她自己不讨厌这种微微的痛感,觉得总比躺在床上毫无知觉来得强些。
出租车到了,这回的司机是个女的,但对何玉梨报出的目的地没什么反应,只说要调下导航。何玉梨问得开多久?司机说快的话要四十分钟。何玉梨又问,我想睡会,到地方您能叫我吗?司机说好,那就开慢点。
何玉梨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她似乎做了梦,似乎又没有;她虽然闭着眼睛,好像又看到了一片稀薄荡漾的春绿,上面一片剔透清亮的蓝,往下一朵一朵沉绿反光的似乎是叶子的模模糊糊的东西。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竭衰……河源二月春色好,绿卉红英花满道……绿酒一杯歌一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书写簪花字样,只说侬无恙。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司机叫道:“到了,到了,你醒醒。”
何玉梨眨眨眼睛。她出门前仔仔细细化了妆,不敢随意对脸上下手。司机又说:“你东西多,一定拿好。手机上面支付吗?”
何玉梨说:“手机支付,您从上面发我付款就行,我先下车。”
已经是中午了,尽管还有点风,何玉梨还是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抱着一束花与全家桶,不紧不慢往墓园走去。这儿是某处寺庙授名的,花木繁茂,不知道有多大。
何玉梨身体不好,自己是爬不动到山顶的,于是找服务处要了观光车载她。开车的师傅看着有些年纪,整整齐齐穿了制服,热得满头大汗。他绝不是做祖父的年纪,面相生的却很慈祥,只问小姑娘带没带纸巾,如果没带他们车上都有的。何玉梨便抽了几张塞在口袋里。那师傅从后视镜瞄她一眼,说多抽一点,不要紧的,车上还有不少,只是开着车不好拿新的出来。
这边开上山的车子都有讲究,车道离墓地稍远。何玉梨将背包放在观光车上,随手提着花,抱着冷透了的全家桶去找门牌号。她走下两层台阶,一眼看到个长椅,两步凑过去坐下。她觉得腰上的刀口痛得要裂开了,一条脊椎又酸又痒,年久失修的老车轴承一样,马上就要发出些咯吱咯吱的音节了。她半个背部嵌在满是灰尘的长椅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向表兄的墓碑望去。她高度近视,隐形眼镜看东西总有重影,读字有些艰难。
何玉梨眯着眼睛很不客气地上下打量那块石碑,觉得安置在当中的照片十分难看。表兄病后因为药物作用,浑身浮肿起来,脸也有些变形。他本身长相并不突出,重病之后便凸显了另一些外貌上的短板。何玉梨当年不到二十岁,暂时看不到这么多方面,只惶恐地猜着长辈嘴里掐头去尾的信息,往太过理想的方面去揣测,担忧着表兄因病搁置的学业。她偷偷去问平时跟小辈最好讲话的何小叔,这样还怎么继续去国外念研究生?何小叔不理她,只自己又拆了一条烟出来抽。
休息了一阵,何玉梨站起来拍拍衣服,抱着花与全家桶走到表兄的墓碑前面,慢慢地曲了一条腿单膝跪下,撑住自己脆弱的腰椎。她伸手拨了拨石板下面冒出头的野花小草,又掏出从观光车上顺来的纸巾,缓缓地一点一点擦着石板面上的灰尘泥土。
何玉梨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何玉梨选的花都是花瓣轻薄而颜色浅淡的,外罩的雪梨纸又是半透明的灰蓝色,横放在沉黑的石板上,像是凭空堆出一团花哨的雪。她掀开全家桶的盖子铺在旁边,提起第一层小食拼盘放在那纸片上,又拧开可乐的盖子放在旁边,铺成一面凭吊的单宴。混着腌料的油香味钻入鼻子,她感觉自己约莫是咖啡喝多了,胃里咕噜咕噜地泛着酸。
呆了一阵,何玉梨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又捡出一张叠了两叠,小心地按了按眼睛下面,纸巾上沾了星星点点的细碎的亮片。她想,待会下去得补补妆了。
何玉梨站起来,转头往山下望去。太阳正挂在碧空当中,底下近近远远地闪烁着金点。一排一排的墓碑鱼鳞一样规律地盘桓在山上,修剪得很低矮的迎春花跟杜鹃扎在其间。山上风大,却不见花叶颤动,好像时间在这里凝固了,日月轮转,四季更迭,与他们都没有关系,只有不速之客何玉梨一秒一秒生了年岁。她旧病沉疴,也经历过卧床昏厥。十年过去,她背上多了几道伤疤,骨头里多了几粒钢钉;下一个十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还会不会再添几粒支撑。再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十年,太遥远了,她不敢想,但是她以为自己还是能做些期待的。
何玉梨想起来还小的时候,表哥摆出很豪迈的姿态,用十分自满的语气对大人们讲:妹妹以后生病了不能上班,我赚钱养她……果然还是孩子话,作不得真。当年听在年幼的何玉梨耳朵里,还算有几分份量,使何玉梨从小以为表兄是自己未来长久的靠山。按照表兄先前的人生规划,今年大概已经是结婚第三年了;七八年前的何玉梨,还暗暗幻想过未来的表嫂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想来,自己那时也是孩子气。
墓园气氛特殊,何玉梨在附近约不到出租车。她想了一会,打电话找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当地的旧友,似乎在哪个大学做老师的。对方并不看重生老病死的忌讳,说是正在不远的什么薰衣草田买枕头,爽快地开车来接何玉梨。
旧友是半个酒鬼,接到何玉梨便打趣要她留下来请客喝酒。何玉梨说自己没吃饭,不如两人一起去随便吃点,顺便添酒。旧友一口答应,带何玉梨去了一家茶餐厅,为的是方便速战速决,不耽误何玉梨坐火车回去。
旧友要尽地主之谊,没让何玉梨掏钱。两人要了一瓶啤酒,乐呵呵地碰了一下杯子。何玉梨一饮而尽,对旧友说:“春天快过去了。”
旧友说:“这边夏天太热了,难受。好在我们放暑假。”
何玉梨说:“我们那边夏天更热。”
旧友说:“往北春天短。”
何玉梨说:“什么时候你去玩,我请你吃饭嘛。”
旧友笑了:“我恐怕不会去你家那儿。我看你现在身体好了很多嘛,都敢到外地乱跑了!什么时候你再来,就真该你请我。”
何玉梨看两人杯子都空了,就拿起酒瓶来,分了剩下的半瓶酒。她举起杯子对旧友道:“别的不知道,但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别跟我似的……你也不会,你这体格子比我可强太多了。”
旧友也举起杯子,跟何玉梨又碰一下:“也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后面我得多你两句,四季平安,长命百岁?”
两人哈哈笑起来。餐厅已经过了午饭的钟点,食客稀少,两个女孩子的笑声便格外清脆响亮。
作者: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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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那天先是下了有一夜的雪。第二天五点钟不到,送牛奶的李阿姨跟同事刚分别取了奶箱,预备分头开始自己工作时,听到附近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远远的一声尖叫。
李阿姨八点钟交了空奶瓶,准备下班回家去。她一路走一路听着早些时候的新闻,就是在自己工作的那个高层小区,今早有人跳了楼。也有人说是意外。
有人说:“是意外,那小区有二十八层呢,天台谁都能上去的。”
也有人说:“不是意外,听说那人被戴了绿帽子,后来尖叫的就是他老婆……”
又有人说:“听说跳楼的是个女的。”
回到家里,李阿姨的同事跟李阿姨打电话:“李姐,你听说没有,早上那个小区有人跳楼了,他们门卫说是有人从自家窗户翻下去的,是个小孩儿……真造孽。”
李阿姨说:“哎呀,真吓人呢。”
还是小区的门卫说得准。坠楼的是个初三的学生,跟父母吵架气得摔摔打打,不小心撞开了没锁死的窗户,从家里翻了出去。那声尖叫其实是孩子的父亲,他站在孩子卧室门口安抚气哭了的妻子,眼睁睁看着儿子掉出窗户。
李阿姨听着没什么感觉,只是拿出手机来,给还没下班的女儿打了好几个电话。女儿是在什么工地做设计的,下午有点忙,几次按掉了李阿姨的电话,让妈妈发微信给她。李阿姨只发,想你了,突然想看看你。女儿回得不太及时,说:你是不是早上又去做那送牛奶的活啦?天太冷了就别干了,都退休好几年了,早上也睡会儿。李阿姨说,我闲不得嘛,得找点事做。
晚上李阿姨跟女儿说了白天的见闻。女儿听着也是没什么感觉,但她听完就要挨着爸爸才肯玩手机,李阿姨的老公笑话她胆小。
李阿姨说:“真可怜哪!才这么小。咱家以后是不是得给窗户上个安全锁?”李阿姨家在十七楼。
李阿姨的老公说:“咱家是横向的钢丝推拉窗,平时拉上了就牢了,他们家那种肯定是外开的窗户。”
女儿说:“高层怎么会弄外开的窗户呢?肯定也是推拉窗。不过他家窗户应该是没关好,不然也不能掉下去。”
李阿姨看看窗外,又开始下雪了,一粒一粒的在黑透了的夜里显得伶仃。她对女儿讲:“我送到月底,下个月就不干了。跟人家说好了是一个月,起码得说话算话吧!不能有头没尾,半途而废的。”
女儿说:“那你明天出门穿厚点,我刚看了天气预报,又得下一晚上呢。”
李阿姨的老公说:“下雪了还得去?我给你发红包,你不要去了吧!”
李阿姨乐了,说:“你的钱又不算赚来的,有啥意思?”
女儿却说:“爸爸你居然还有钱发红包?你的卡不是都绑在妈妈账户上的吗?”
李阿姨的老公轻轻抽了女儿一巴掌,低声说:“私房钱,私房钱……本来也要给你的,你说了就不给了!”
一家人笑作一团。
李阿姨虽然说得豪迈,心里到底有点发虚的。她做这活儿本不为了挣钱,但是起早贪黑,路上又下着雪,教人有些害怕。她远远地看到了同事,两人隔着一条马路高声呼喝着对方的名字,赶紧走到一处。
同事是个三十来岁的西北女人,平时是很泼辣大胆的。她扯了扯围巾露出嘴巴,对李阿姨低声道:“李姐,你还好是去二期送的奶,我也运气好,虽然在一期,但是那几栋楼里的远。你不知道——给出事的那栋送奶的小方,昨天下午还被警察喊去了呢!说是调查情况。”
李阿姨吓了一跳,说:“这怎么回事?不是说那家小孩自己掉下去的么?”
同事说:“警察么,肯定都要问的。小方虽然没啥事,但是也被吓着了呢,今天都说请假了。毕竟是他们家人自己讲的,具体是不是,谁知道呢?你说对不对啊,李姐?”
李阿姨不太赞成:“现在小孩儿都是宝贝,具体怎样,肯定是意外摔下去的呗,不然还能怎样?小孩儿故意跳下去的?”
同事说:“李姐,你不知道现在小孩抑郁症,心理疾病,可多啦。他们家前一天晚上,凌晨三四点,咱们送奶是五点半前都得送到不是?他们家还在吵架呢,别人家可都睡着。你说这事……”
李阿姨扯住同事的袖子,告饶一样:“哎呦,哎呦你可别说了,越想越害怕!我待会儿还要自己送三栋楼呢,你可别再吓我了!我也就一个孩子,我可听不得这事!”
同事瞧瞧李阿姨,闭上了嘴。
李阿姨的工作还是在两天后就收了尾,没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坚持到月底。原因是接下来又得下大雪,加之那边小区的惨案,李阿姨的老公跟女儿都反对她凌晨三点多出门去做这苦力。她老公这样劝她:“你们那边送奶的小同事,都被叫去问情况了,自己还吓得半死,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闺女一年到底也不少工资,家里又不是艰难到需要去赚这辛苦钱,咱们何必呢?还下着大雪!”
李阿姨也觉得恐慌,当天就跟上面的奶站打了电话。对方很理解,顺势跟李阿姨结算了工钱,划掉了未来几天的考勤。李阿姨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一个多月,觉得实在无聊,女儿就去找朋友给她抱来只猫,在家养着玩儿。
抱来的猫是只雪白的狮子猫,眼睛是碧蓝的,李阿姨特别喜欢那双眼睛。李阿姨的老公下班回家逗猫玩,猫咪调皮,往窗户上跳;李阿姨两口子吓得不轻,赶紧去查看窗户的锁扣是否牢靠。
李阿姨抱着圆乎乎的小猫,又想起前些日子那高层小区的事。她想起自己还有之前同事的微信,就给那热情多话的西北女人发了消息打探。那女人确实亲热八卦,一五一十地就对李阿姨讲了,说是确实那家孩子是意外坠楼,只是前面跟父母早已吵过多次,孩子父母对他偶尔打骂,甚至装了摄像头偷窥孩子的房间——也是这摄像头洗脱了父母的嫌疑,因为是孩子自己时常开窗透气,甚至有时会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至于那天,不过是白天孩子自己开了窗,晚上下雪才将窗户拉回了一半。本来高层的窗户都有些要求,开不了太大,以防住户坠落的;但是初三的男孩子还没拔节,学习又苦,瘦瘦小小的,自然是一下就摔出去了。
放下手机,李阿姨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想到自己一家,女儿上初三的时候是十五岁,自己跟老公是四十岁——现代人结婚生子都晚些,那对父母大概也有四十出头。这个年纪没了孩子,得是多么痛苦……但是对那孩子呢?为什么都能在孩子的房间装摄像头,却不阻止孩子自己开窗户探出去半个身子来?
玄关响起开锁的声音。小猫从李阿姨的老公怀里跳下来,欢欢喜喜地扑到门口——是李阿姨的女儿今天早早下了班。女儿边脱外套边说,今天下大雪,客户也说不去看了,就喊了同事帮忙带了自己一程,提前跑回来了。路过什么地方,听到有些送葬队伍里的吹拉弹唱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渗人。
李阿姨没搭话,倒是她的老公问:“怎么还有唱的?”
女儿说:“像是念什么的,那种拉长的调子。今天可还下大雪呢,也苦了他们。”
李阿姨摸摸圆乎乎的小猫,心想,生老病死,怎么都得有唱歌奏乐的需要呢?哪怕是下大雪,出殡也不得耽误。还真是麻烦!
作者:舞舞纸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3)
三位同学和刑警消失后,剩下的警员对在场人员重新开始了询问。询问结束后,大家原地解散,胧目、龙哥和两位兔小姐也回到了香久山。
“欢迎光临,啊不对,欢迎回家。”
香久山酒吧已经开店了,木讷的九保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打着招呼。吧台上还坐着酒吧的招待小葵,他画着浓妆,披着一头向日葵色的卷发,艳丽得就像一朵大丽花。他举起高脚杯向进店的家人们抬了下眉毛,然后寂寞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卡座。
四个人仿佛行走的丧尸一般,趴倒在了空着的吧台上,九保给了四人每人一杯冰水,不安地看着他们。
喝完水,龙哥便回房休息了。目目和樱桃酱继续趴在桌上,一副动都懒得动的样子,只有宁宁顶着傻笑的脸,正襟危坐。
“你们……今天是去搞那个竹筒饭节了吧……”
九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众人的沉默中隐约感觉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他本来想问和学生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但从龙哥和胧目拧成一团的脸看,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竹筒饭……竹筒饭……对哦!我们的竹筒带回来了吗?”
胧目直直跳起,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宁宁忙拉住他,说空掉的竹筒都是可回收资源,已经让兔管家带去废品回收站了,至于其他的多余餐具、折叠桌椅、保温设备和收纳箱,也已经让管家搬回了她们的大宅。
“目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小兔子们都成年了吗?”
面对客人,小葵圆滑得像一只狐狸;面对家人,小葵亲切得就像亲姐。家人的朋友也是朋友,小葵大方地拿出钱包请客,宁宁笑着说水就可以,樱桃酱则是毫不客气地回答了“冰可乐”。
吸着冰镇的饮料,三人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九保和小葵。听到小白出事,九保和小葵都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他们昼伏夜出,但对龙哥店里的情况多少都知道一点,他们表示了哀悼,然后询问起了事件的原委。
“警察说是意外,小白是失足跌落的。”
这是询问结束后、大家解散前警察的说辞。那时警察已经得到了空气教室内的监控,他们是根据监控得出的结论。
“那,那是怎样的意外呢?就像目目说的,但按照空气教室的布局图,瀑布边缘在教室外部,空气教室解除前,学生根本没有办法掉到教室外。小白从那个瀑布跌落应该是2点,她是在那个点正好发生了意外吗?但如果刚好在那个时点发生意外,她就没有时间把戒指戴到手上。那意外是发生在那之前吗?如果之前发生意外,2点才掉下瀑布的情况,就算她在河里摔倒,她也能很快爬起来。她是从瀑布上掉下去的,但是瀑布上的溪流并不深。哪怕她意外受伤,没有办法爬起来,在活动区域内大声呼救的话,也会有来救她的。”
九保只是看上去木讷,实际上很聪明,他说他考法律职业资格证只看了三个月的书,只是因为性格内向和一些身体原因,才没有继续从事律师的工作。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溪流包括在学生的活动范围内,饭后有很多学生都在溪边休息、游玩。当时没有人听到小白的呼救,也没人看到小白的身影。”
“这是学生给警察的证言,老师的也有。我接受完询问以后,就伪装成布偶混在杂物里,偷听警察问话。”说着,缎带樱桃酱掏出手机,打开语音备忘录,第一条备忘是一段长达六小时的录音,“虽然很多人都记得小白是工作人员,在开始的时候和我们在一起发饭,但其他的时间,只有几个人依稀记得小白和她那三个朋友,在活动开始后没多久的时候,一起往河边走去。”
胧目沉默地点点头,樱桃酱居然也有可靠的时候,他有点意外。
“我觉得那三个朋友很有问题。把小白叫走的也是她们吧,最后归队的也是她们,再后来失踪的也是她们。”
“这三个人是小白的朋友?”
“应该是,她们住在一起,是同一个社会抚养院的孤儿,也就是所谓的室友。”
“室友?室友可是最容易闹翻的。”小葵不屑地哼了一声,“因为一起生活所以必须保持表面的和睦,但小摩擦日积月累,爆发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白她也是孤儿吗?”
“是,老师的证言里说小白和她的三个同学都是孤儿,班里来自这个抚养院的也只有她们四个,她们四个算是一个小团体。”
“但小白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这些……”
“那多半是关系不好,不愿提。”
“老师也说小白在她们之中有点格格不入。小白是四人组里最努力的,其他三个人的品行不是很好,平时经常翘课,不交作业,也不参加社会实践之类的。这次她们来节节节,是因为她们再拿不到学分就没法毕业了。不过呢,现在这个时代,也不会有人那么执着于努力,有了圆鱼舟和人形机,大部分人哪怕不学习不工作,都可以轻松地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努力的人反而都成了笑话。”
“小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三个女生为什么叫她?”
“自由活动开始后没多久,那三个女生说找不到缎带,所以让小白帮她们找。”
“小白知道缎带藏在哪吗?”
“知道,她和我们一起藏的。”
“那个时候其他人都去找缎带了吗?”
“没,有人先在观景平台吃饭了,但因为要拿缎带换学分,所有人不管吃不吃饭都要找。”
“她们班有多少人?”
“总共有23个人,是女校,都是女生。”
“活动区域大概有一个操场大,而且有四分之一的面积的观景平台,再除去河道的面积,大家要互相撞见还挺容易的。她们都没人见到小白吗?有人去河边看过吗?”
“没见过,就连去过河边的人都没见过。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因为自由活动有2小时,很多人都在饭后去了河边。河边可以说一直有人,甚至还有不少人下水去玩,但是这些人都没有看到小白,也没有听到过小白的呼救声。”
“那那三个学生呢?”
“那三个倒是有人看到,她们就是下水玩的人,而且还向路过的学生泼水,玩得很疯,也有其他人被泼了以后下水和她们一起疯的。”
“玩得很疯,那是不是会一边玩一边大叫呢?”
“我们的确在凉亭听到了有人在大叫,是不是那三个学生不清楚,当时我们想着这是她们最后的集体活动,也觉得挺正常的。”
“嗯,我有一个想法,小白会不会因为意外跌倒在了河里,当场死亡。因为那三个学生和小白跌倒有关系,所以她们想要隐瞒这件事。她们把小白藏了起来,并在河道泼水转移大家的注意,到集合的时候,她们等所有人都离开,再把小白的尸体找出来,从瀑布上丢下,然后再返回平台,装作忘了集合时间的样子。这样和她们三个最后返回也对上号了。”
“这先不说这条河能不能死人,这条河你们也见过,只有小腿那么高,哪怕正面磕到脸,也不会在河里淹死。而且小白是2点掉下来的,这三个学生在那之前就回到了平台,单说2点把小白推下去这件事,她们可全都有不在场证明。”九保的假设胧目也想到过,因为活动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是在竹林寻找缎带就是在平台享用午餐,很少有人会去注意河道发生了什么。
“那……水流?可以用水流把小白冲下去吗?来客山的瀑布还挺壮观的吧。”
“壮观是壮观,不过那不是用外星科技制造出来的吗?它的水流其实没那么急,只能冲走一些小物件。而且水流靠近瀑布的位置有几块石块排列成的石头桥,小白不可能通过漂流的方法穿过石桥跌落悬崖——而且就凭那条小河的水流和深度,根本不可能把一个人冲走。”
“唔,那这种可能怎么样?老师不是设置了空气教室吗?可不可以用空气教室的空气墙把尸体拦主,把尸体设置成一个空气墙消失后就会掉下瀑布的角度?这样2点教室解除,尸体就自己跌落瀑布了。”
“我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不过藏匿尸体和重新把尸体拉出来丢下瀑布都不是简单的活,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如果小白真的死于意外,那几个学生根本没有必要隐瞒,就算要隐瞒,也没有必要把小白重新拉出来,让她永远消失在山里才是最好的。”
“对哦,还有消失!”小葵打了个响指,“比起费尽心思藏匿尸体,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消失呢?那三个学生最后就是消失的吧。听老师的反应,这好像比死亡还严重。啊,也对,再怎么说留个全尸也比尸骨无存要幸运。”说着,小葵抿了口酒杯中的液体。
“关于这点,我觉得应该给大家说明一下消失是什么。”礼帽宁宁说着,起身站在了吧台的座椅上,她转了个圈,就像那个老刑警一样,消失了。
“天天天,天哪!怎么会!”自己的酒吧要出人命了?九保的额头直冒冷汗。
“不是的,她只是‘下线’,也就是俗称的,嗯,怎么说怎么说,她只是,回到异世界了。”缎带樱桃酱淡定的喝了口可乐,但三位圆住民丝毫没有因此冷静下来。幸好没多久,宁宁就回来了。
“你们可以把我刚才的举动当成一种很多人都能用的魔法。”宁宁摘下她的礼帽,行了一个示意表演结束的礼,“一般情况下这样消失是正常的,但是学生在空气教室里消失,是一种非常不正常的情况。”
“因为……因为空气教室里学生不能擅自使用魔法吗?”见宁宁平安无事地回来,虚惊一场的胧目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是的,因为学生不能在教室里使用魔法,所以她们消失,那就是真的‘消失’。她们可能发生意外失去了意识,严重的可能是死亡。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大事,只是出了点小故障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希望是后者吧。老师那么激动,多半是因为小白的意外,精神绷太紧了。”缎带樱桃酱说着,在可乐里吹出一串泡泡。
“意外啊,小白她真的是‘意外’吗?”小葵将高脚杯里最后几滴液体倒入口中,也点了一罐冰可乐,“因为你们解散的时候警察没有逮捕任何人,所以谋杀和误杀基本可以排除。但自杀,我认为自杀不能这么简单地被排除掉。因为小白是未成年人,如果在学校活动中自杀的话,一定会造成很恶劣的社会影响,到时候对小白、对龙哥、对老师同学,对所有人都不好。”
“呲”,九保替贴满美甲的小葵打开易拉罐,小葵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白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小葵问。
“这……不太可能吧,小白和龙哥那么好,龙哥还说他们约好毕业以后……”
“不不不,目目,这就是你的误区了。”小葵不耐烦地打断,“你守着楼上那个书库,是不是已经默认了‘钱包里有明天的电影票就一定不是自杀’?不是这样的。人类的心理是很复杂的。哪怕做好了再长远再美好的未来规划,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遭遇打击,还是会一下崩溃的。我的问题是,在物理上,小白有没有可能清醒地在河边等到2点,然后从瀑布上跳下去?”
“这……”胧目沉默了一下,小声地说了声“有”。
“我的假设是这样的。小白在活动期间遭遇了某种打击,萌生了自杀的念头。至于具体是什么打击,我觉得和她手上的戒指有关。”说着,小葵露出忧郁的愁容,将吸管插入可乐,吸了一口,“你们都没看出来,小白喜欢龙哥吗?”
九保和胧目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樱桃酱哼了一声,答了句:“早就知道了。”
“男人,迟钝的男人。”小葵用指尖重重地点了下胧目的额头,“小白对龙哥有意思,还在店里用结婚戒指打掩护。这不算秘密,至少在店里的顾客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情侣——不,他们就是一对夫妻。但是他们的恋情是世间不能认可的。龙哥大小白这么多,就算小白不介意,龙哥和高中生交往,名誉肯定会受到影响。在店里的时候还好,小白穿着制服,可能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老板娘;但如果小白在学校曝光了和龙哥之间的关系,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我认为,是她的同学曾经在香久山见过他们假扮夫妻的样子,本来她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小白把龙哥带来了学校。出于嫉妒也好,出于正义也好,我想应该是有人对小白进行了羞辱,也有可能是进行了威胁——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三个‘朋友’。她们不但对小白进行了言语上的羞辱,还在拉扯中扯断了小白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我记得小白的链子被拧成了一团,但两头都不是原配的搭扣吧。见到小白的戒指,她们对小白进行了更加严重的侮辱,可能还威胁说要向老师公开这段恋情,到时候小白可能遭受处分,龙哥和香久山也有会受到舆论的攻击,那样她之前不管和龙哥做了多美满的未来规划,全部,都会化为泡影。”
“那,那为什么她要把那枚戒指戴上呢?如果她不想让自己的龙哥的关系曝光,应该会直接把那枚戒指扔了,如果戴着那枚戒指跳崖,那不是更加坐实了她和龙哥的关系了吗?”
“啊——”小葵受不了地拖了一声长音,“不是这样的目目,我的意思是,小葵不是为了隐瞒恋情而死,她是认为自己和龙哥之间的关系已经瞒不住了,所以要以死明志——一切都是她的单恋,她要传达的意思是,她喜欢龙哥,但这是单恋,和龙哥没关系。这是比较温柔的假设,如果我和小白不熟的话,我会认为她摆烂了。‘反正已经瞒不住了,不如昭告天下吧,我就是喜欢龙哥,我就是想和他结婚,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这样龙哥的下半生就全部都是我的影子。’如果我不熟小白,如果男方不是龙哥的话,我一定会往这个方向猜的!”
“咚”的一声巨响,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只见龙哥青着脸,拳头砸在墙上。他收起拳头,往腰上蹭蹭了,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吧台。
空气突然凝固。大家都缄默不语。小葵被吓得脸色煞白,咬着吸管低下头去。
“不要管我,你们继续说啊。”龙哥在小葵身边坐下,向九保点了杯最贵的酒,“今天小葵请客,是不是啊?”
小葵小鸡啄米一般不住地点着头,但根本没有那个胆子抬头看龙哥一眼。
“龙,龙哥啊,你会喝酒吗?知道你要点的是什么吗?”香久山酒吧最贵的酒是九保的原创调酒,九保估摸了下那杯酒的酒精度数,小心翼翼地问龙哥。龙哥狠狠瞪了九保一眼,九保“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躲进吧台忙活了起来。
整个酒吧,就只有九保调酒的叮咚声,所有人都在心里祈求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打破这可怕沉默的契机。
也许是祷告生效了,迎客风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小葵、胧目、九保三人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六眼放光,望向门口,异口同声地发出求救的信号:“欢迎光临——”
看清来人,他们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罗警员领着一群同事,拥进了酒吧。
小葵连忙起身,招呼客人入座。九保趁机打开收音机,播放起舒缓轻柔的音乐。罗警坐上小葵空出的位置,说他和同事好不容易忙完,为犒劳自己,到酒吧来消遣一下。
九保一边陪笑,一边为龙哥调出了一杯五颜六色的调酒,龙哥舔了一小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会喝就不要喝啦,这杯酒给我,九保你给龙哥拿杯冰水吧。”
说着罗警将龙哥的酒拿到自己的手里,一饮而尽。
“好,好的!呜——”九保喜极而泣,直接拿了一罐冰可乐,递给龙哥。
作为解围的谢礼,九保打算送罗警一杯他平常喝的鸡尾酒,但还没开口,就听到“扑通”一声——一口闷下那杯香久山最贵的原创调酒,罗警直接倒在了吧台的座位上,他肆无忌惮地打起呼噜,呼得震天响。
九保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终于溃堤,像面条一样流淌了下来。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前十八年,常山未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剑客。
这职业凡在说书人口中,必有美酒佳人相伴,似乎这般才能拂掉些刀光血影的戾气。
可惜常山没有这闲钱,也无相配福分,对他来说这倒霉就像翻掘耕耘大半年田地,结果收成时忽逢洪涝暴雨,颗粒无收。
妹妹昨日说,她就要进宫。
灯花噼啪,暗黄的烛火摇晃,她如云乌发阴影也在脸上绰约不分明。
常山在心里无数次想劝常雪不要犯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那金黄锦绣辇下的世界,本不该和他们有交集。
哪怕路过,惊鸿一瞥,匍匐低头,不应该抬眼。
从小常雪就爱捡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回家。
他们父亲去得早,母亲没坚持多久,过两年也跟着一并走了。
得亏常山天赋异禀,虽然头脑不甚灵活,胜在体力强健,把剩下的几亩地打理得不错。
因为在荒山野岭,那些村里泼皮流氓对此没什么兴趣,日子倒也很安稳。
对于常雪的爱好,常山颇有微言,但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对方一用那双清澈眼睛祈求,他便最后总是吞下话头。
但这回不同。
这、这是个人吧。常山有些惊恐,又有些反应不过来和难以置信的木讷。
是啊哥哥,他倒在我们屋边不远处。常雪的袖子上沾染了些血渍,和油污混杂出一片脏色。
这么重的伤,不是很可怜吗?再说有个爷爷恳请帮忙搬来住几宿,等止血就走。常雪的心性像母亲,总是温柔又善感,说着便要掉下泪来。
常山他刚要开口,门环笃笃两声,常雪便起身去开门。
多谢姑娘和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沧桑沙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常山先听得他这么答谢。
姑娘,你先继续去擦拭吧,劳烦了。老者对常雪作揖,又对他作揖。小兄弟,你能否随我到屋外说两句话呢?
离开时候,常雪似乎有些不舍,她半回身对常山道,哥哥,你真的不一块走吗?
自从你跟鹤老学剑法已有三年,他说你的功力现在和他不相上下。常雪嘴唇开合,常山走神看向她拢住轿帘的蔻丹,如此明艳,鲜红似血。
还有他也说,现在的京城太平,给你一官半职不是难事。常雪顾自幸福地眯起眼
不了,常山摇首,父亲留下的地还得有人管。
那么多荣华富贵,几亩地还算什么?常雪长声叹气。
而且,而且京城那么远,这山冬天大雪封道,万一有什么事……
她忧愁的双眼和母亲也很像,常山于是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自己和妹妹。
一年的每个季节都有许多花,就像宫里的每个殿都有许多人。
他和常雪,不像那些本就在地上生长的花。
他们是飘落的雪花,被天空遗弃,又被大地消融。
在常雪的恳求下,他帮妹妹和新帝做过许多事,远大于那一官半职。
虽然他既不想要剑,也不想要官职。
丁零当啷,常雪用钥匙解开他身上的锁链。
哥哥,你离开这儿吧。她把钥匙递给一边侍从。圣上那我会帮你转圜的。
外面有匹好马。常雪把带来的大氅披在他单薄囚衣上。
沿途驿站我都想办法了,一直换,很快就能到家。
钦天监报,过几天就下雪了。她说话间,雾气向上升腾,掠到墙壁火炬间,倏忽消散。
也不知道那几亩地怎么样了。她垂眸一笑,睫毛上扑簌下两颗泪珠。
他埋不掉剑,世事如浪,即使奋力奔逃,终究滚滚而来。
天上纷纷扬扬飘起雪。
那一日这么冷,暮色低垂,天星四起。常山看到的老者衣衫单薄,风吹白鹤纹样舞动、猎猎作响。他耷拉着眼皮,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又仿佛只是没什么能放在眼里。
那柄剑架在他的喉咙,比这天地间所有都彻骨。
两个选择,你跟我学剑,或者我把你们兄妹一块杀了。老者道。
常山斩断了雪花,从此了无牵挂。
作者: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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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月桃说要改名的事,嚷嚷了许久。等到她学校即将开学,她又得上加利福尼亚的前两天收拾行李时,还在愁这事。
何玉梨不懂得改名是什么门路,从春月桃嘴里只听到“很难”。
何玉梨便对表妹讲:“是哪里麻烦?”
春月桃便跟何玉梨慢慢地解释,说是她小时候改过一回名,现在改名需要从街道或者哪里去做证明,但是她父母离婚了好些年,她自己不愿去找那个好赌的便宜父亲,现在又要上学,改名之后还得牵扯一些护照学位证之类的更换,总之就是麻烦不断。
何玉梨想了想,说:“既然影响你上学出国,那还是毕业了再算吧。再有一年,你也就毕业了。”
春月桃就笑。笑过之后,还是有些闷闷的。她嘟哝着:“小时候是不懂得。现在大了,有些事情能够去做了,却又做不成,真讨厌!”
春月桃出去上学已经两个月了。何玉梨想到自己的名字也不动听,便开玩笑似的跟负责给表姐妹起名的外公抱怨。外婆却在一旁说:“原来给桃儿起的名字不是这个,是叫望晖,因为桃儿是早晨日出那会生的,你外公从医院窗户看着太阳出来。后来她妈妈嫌太男孩子气,找了算命的人去重新改的名,才选了这个。”
外公说:“一两岁就去改了,到现在也有这么多年啦。”
何玉梨道:“现在要是改名,恐怕我的学历证,身份证,户口,都得一块儿去换了。这一堆东西,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外婆笑道:“从没听你说过改名字,现在怎么想起来了?”
何玉梨笑笑说:“我同事开玩笑,说听着怪俗的。”
外婆说:“这个怪你外公了。那老头有个在国外做生意的外甥,生你那年给老头送了一件玉的小玩意儿,是个小梨子——后面我给你妈了,你妈生你就戴着,也不知道后来给你了没有。然后叫你小名叫玉梨;你爸忘了是给取的小名儿,嘟嘟囔囔地就给你上户口了。你妈你爸倒好,也不想费劲,不像你小姨爱琢磨。”
何玉梨心里却懂得是什么关窍。何爸年轻时是外婆的徒弟,外公则是某个单位的二把手,颇有声望。等何爸跟何妈结了婚,外公外婆很是给何爸出了一把力;一年多后生了何玉梨,虽然外公为人随和,何爸大约也是不想违背老人家的意思的。
于是何玉梨叫了何玉梨。外公外婆每次都把这事儿当笑话来讲何爸,但是面上是高兴的。何玉梨仿佛生下来就是要讨人喜欢的;哪怕她后来体弱多病,很是让家里人替她费了心思。
春月桃不像何玉梨,她从小顽皮泼辣,能说会道,到处都有朋友。她父母离异,自己虽然跟着母亲过,却不喜欢依赖母亲。何玉梨比她大几岁,上班也早,现在遇事只爱找何玉梨说。
春月桃说她有个朋友想去杭州,只是单身的小姑娘找不到同伴,问何玉梨有没有空闲能陪着一起玩一趟。何玉梨恰巧也想去,便揽下这事。问春月桃讲,要不要我付钱的?春月桃说,现在上学的可比你们上班的有钱多啦——当然我没钱。言毕,姐妹俩笑了一通。
在火车站,何玉梨找到了表妹的朋友: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漂了头发,化了颜色夸张的欧美妆,很是扎眼漂亮。何玉梨就在心里感叹,留过洋的年轻人是会打扮。
女孩子却出乎意料地不善言辞,有些害羞。何玉梨暗暗地吃了一惊,觉得大概是人不可貌相,或者自己也是被活泼跳脱的表妹误解,以为这样人的朋友都该是同样活泼跳脱。她自己当自己也是这女孩子的姐姐,自告奋勇地主持起了旅游安排。那女孩子听到只会点头说好。
两人游了西湖,吃了楼外楼的招牌,又预备去盛名在外的灵隐寺。何玉梨是很喜欢这样的烟波水柳,走着也很快活;可她瞧着那女孩子兴致缺缺的模样。她于是推说自己累了,拉着那女孩子找了个咖啡店坐下。抱着纸杯的女孩子竟然有了些轻松开心的样子,只是嘴上还在嘀咕,大概是今天来不及去灵隐寺了。
何玉梨察言观色,道:“我今天穿的裙子,还是不大好走路。晚上回酒店之后,我明天准备换裤子,等明天一早咱们再去灵隐寺,约车去,你说好不好?”
女孩子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还是朝她笑道:“好呀好呀,我都好的。等会天晚了,咱们先去吃饭吗?”
何玉梨说:“你想先吃晚饭,还是说先去哪逛逛?”
女孩子说:“姐姐要逛逛吗?先走走也好的。”
何玉梨看出对方其实并不想逛去哪里,于是说:“还是先去吃饭吧,吃完了直接回酒店,好不好?我还是有点走不动了。”
女孩子笑着,依然说好。
何玉梨跟春月桃偷偷发消息:你朋友看起来不像是喜欢玩的样子。
春月桃回得很快:不喜欢?她说的她很想去杭州呀。
何玉梨发:我觉得她好像根本不喜欢旅游,也不喜欢逛西湖逛街,好像就是喜欢待在屋里。你是不是误会人家了,她又不好意思拒绝。
春月桃这次没有秒回。过了一两分钟,何玉梨才收到表妹的消息:可能是我听错了,当时几个人在群里聊天,说想去西湖,去杭州,她也说想去。然后我们几个开课早的都已经出国了,我就问说你最近准备去杭州吗,她说她一个人,恐怕不方便,我就说我问问我姐要不要去,你们可以搭个伴,她就说好。
何玉梨瞥了一眼旁边床上专心打手游的女孩子,叹了口气。她想起来今天她帮女孩子唯一拍的一张照片,竟然是跟苏小小墓的合影。她还记得那女孩子跟她讨论苏小小:“那时的所谓名妓花魁,不就是身不由己……睡过她的多,愿意娶她的大概是没有……”
当时何玉梨还在笑,说你看得倒是很透彻。现在回想,她跟春月桃大约只知哀江南,只知江南花好。那脾气软弱随波逐流的女孩子,心里只觉难受,偷偷去哭苏小小。
vol214:[命令]领航员空间站的幽灵-流浪地球2同人
作者: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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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航员空间站的幽灵(0)
经过木星之乱后,地球迅速的投入到灾后重建之中。当务之急是要赶紧重建领航员空间站,因为那是地球的通讯中心、导航仪和护卫盾。
moss虽然主机被毁,但早已在地球中心机房做好备份。三年的时间,地球动用一切力量重建了领航员二号空间站,并且让moss重新上线。
复健以后的刘启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这也是他和韩朵朵、李一一第一次共同组队完成任务。
在2078年的农历新年第一天,神秘的事情发生了,全地球的人收到了一句中文的问候。
“新年快乐。”
而那声音,经鉴定正是三年前为了解救地球而牺牲的刘培强中校的声音。
领航员空间站的幽灵(1)
联合政府特别调查小组对于这个全球广播的信息源进行了追踪,最终发现它来自于刚刚建好的领航员二号空间站。计算机专家、网络专家和人工智能专家对moss回路的全盘仔细检查后,都无法确定信息的来源和发出的原因。最后只能解释为一代moss以往记录的信息在备份过程中的碎片不知为何进入了定时播报程序,造成了这场乌龙。
“李长条,你信他们的说法吗?”朵朵看着电视上新闻,甩了甩马尾,好奇的询问组内的技术骨干。
李一一看了看望着墙上的图纸,好似完全不关心的刘启,迟疑的回答:“他们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比如刘培强中校在某个时间录过这段留言,然后设置为定时发送给地球上的家人。但这段程序没有正常的执行,所以一直存储在空间站和地球的通讯节点的某个地方。当我们把空间站重新建好之后,moss开始自检,发现了这条未完成的指令,于是选择执行。但又因为刘培强中校最后获得了全球广播的权限,因此这条信息就被做为全球信息发布了。”
刘启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稍微坐直了一点,但还是没开口。好在韩朵朵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继续追问了下去:“那这信息是什么时候发的啊?”
李一一又偷看了一眼刘启,停了两秒才小声的说:“可能就是三年前的春节吧。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那时候空间站上发生了什么。Moss没有留下任何存储模块,而备份也没有最后那段时间的内容。”
朵朵大失所望的叹了一口气:“什么呀,我还以为真的是刘叔叔在天有灵,给我们发的祝贺信息。还想着他以后会不会给我们说点别的。”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把手搭在了刘启的肩膀上:“哥,要是真的有幽灵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和死去的人对话。”
“去去去,我才不想。”刘启嘴上反对,倒也没拨开妹妹的手。
“但是我想姥爷了。”朵朵撇了撇嘴,泪花在眼眶里闪了闪。
“……”刘启被戳到了软肋,再也没法反驳什么,而是伸出手安抚性的拍了拍朵朵的后背。“嗯……”
李一一看着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起来,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样才能打破目前的局面,一道提示音及时的想了起来,帮他解了围。
“哎,看!紧急召唤。”随着他这句话,屋里其他两个人的通讯器也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我们三都有……”刘启挑了挑眉毛,立刻跳了起来。“走走走,事出蹊跷,我们赶快。”
“哎!等等我。”刘启和韩朵朵手上都拿着整理好的包,只有李一一的设备刚才拿出来,只好一边收拾,一边追上前面的人。
他们得到的指令是到北京地下城指挥中心,一路上通行都是绿灯指引,直到最后一个安检门才有人出现,拦住他们进行了一下验证。门口的守卫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打开了了身后的安全门放他们进去。
***
“那是你儿子?挺精神的啊。”图恒宇用手指挑起一点窗帘,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画面,这是一个很高的视角,可以俯视整个会议中心。一面墙上镶嵌着几个大屏幕,中心用几个大桌子拼成了环形的会议桌。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正看着屏幕。等三个年轻人全部进来后才转过身。
“啊,都长这么老高了。”刘培强凑到窗户边,从同一个缝隙里往外看去。“老实说,我都没见过他长大的样子。当年我在1958年之后进入休眠舱,醒来就遇到了木星危机,这期间也没顾上视频聊个天什么的。说真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长大后的样子。”
图了然的笑了笑,转身看了一眼专心玩数独游戏的女儿,点点头附和:“是的,孩子们一转眼就长大了,这时候才会感到自己老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的笑了:“我总是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也是啊,为什么会跑到你这里来啊。”刘培强一头雾水的抓了抓脑袋,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点燃木星还差那么一点点。
月光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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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百景图》冯梦龙&薛素素同人,并含乐闻&端木偃戏份,与历史人物无瓜(˶‾᷄ ⁻̫ ‾᷅˵)
冯梦龙很久没有做这么冗长的梦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梦。也许有过一些片段梦境,他更愿意称之为恍惚或走神,一瞬便消失不见,且多在白天或清醒状态出现,叫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那段时间,他游历四方,听了许多故事,也记录了许多故事。像是要覆盖一些记忆,又像是希望回忆起什么。但是一旦动笔,又像是被千斤重担捆缚了手脚,脑袋空空,心里被一个人占据了位置,却又对这人毫无头绪,只徒然地占着他的心思,叫他焦虑不安……像是心被剜了一块。只有一个关于石匠与顽石的故事——他必须写出来。
几年前,冯梦龙写了些关于叶子牌和马吊的书,引得年轻人趋之若鹜,乃至沉迷打牌债台高筑,竟有人去官府告他出书害人。写书只是谋生之道,搞得要吃官司,确实是他未曾想到的。后来停笔反思,沉寂了一阵。可有什么是不能写的呢?反而就着这些想法写了许多话本子。
邻居乐闻也是个话本写手,但苦于本子写得不受欢迎,难受得很。近来遇到一位缺少戏本子的偃师,二人一拍即合,一个写戏本子,一个表演傀儡戏,最终成了颇受欢迎的偃师班搭档。此时倒比冯梦龙松快些。
冬月至,岁余除。满庭芳在院儿里办了暖寒会,乐闻拉冯梦龙一同去。谁知他已在自己屋里喝得烂醉。乐闻只得作罢,与端木偃二人去了暖寒会。酒过三巡,眼见天欲雪,乐闻生怕冯梦龙冻死在家里,又拉着端木偃匆匆离席。
意外的是冯梦龙非但醒了,还窝在前厅喝茶看雪,甚是惬意。二人顺势入座,一道喝茶静观夜雪。雪落了一阵,庭院房顶都上铺了一层白。回过神来,三人又开始饮酒。
至酒酣耳热,乐闻突然拉着端木偃让他演一出傀儡戏。“老冯,这出新戏,你给参详参详。”这边偃师手中的悬丝线已准备就绪。只见那破旧的傀儡娃娃惟妙惟肖,恰是一个落魄石匠的样子。
落魄石匠停停走走,遍寻天下奇石美玉,是生计,也是理想。直到他被一块顽石吸引,那石头形状怪异,又透着不容忽视的傲气,令他动容。是了,他是能读出石头的脾气的。了解石头的个性,才能下手去切割雕凿,不管是嶙峋怪石还是朴拙巧玉,他都能找出它最佳的形态。而那一块顽石,像是被一道屏障遮挡,他始终无法读出它真实的样子……
冯梦龙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玲珑可爱的傀儡戏。他知道,那是他的本子,乐闻知道他的处境,倒是难为端木兄弟要陪他胡闹了。如此想着,他大笑了起来,笑声响亮,似乎盖过了傀儡戏的唱曲。
冯梦龙跌跌撞撞走进庭院,雪已停了许久,云已散了,圆月高挂,没有风,虽冷,还堪忍受。他沿着庭院小路,一点一点走近那块奇怪的石头,驻足观察许久,伸手碰触,却像相隔千里,无法靠近。
冯梦龙抬头望月,月光清丽,像是要濯洗他的眼睛。待差点看出泪来,冯梦龙才收回双目。低头拭泪,却被徒然出现的人影吓个踉跄,二人差点撞了个满怀,尴尬互礼后僵在原地。对方是个年轻姑娘,飒爽端方,手中拿着书卷。冯梦龙心中一颤,是那个人,那个占据了他心里许多地方,却始终不告诉他是谁的人……
“这位先生,”姑娘先开了口,“小女唐突,敢问,你我可曾见过?见先生竟如此面熟,却记不起先生是谁。像是……”
像是心被剜了一块。冯梦龙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见对方手中书卷,甚是亲切:“在下冯梦龙,见姑娘飒爽英姿,手握书卷,实乃亲切。”
姑娘低头看了看手中书卷,疑惑地侧过头:“书卷,是了。一定也与这书卷有关,我也记不起书卷的来龙去脉,却无端觉得它很重要。就像……”她仔细端详书页,“就像先生您一样……这书一定也同您有关。”
“若说这书卷为何让我觉得亲切,这应当就是我写的话本了……不过,这也是两年前的事了。”
姑娘又惊又喜又疑惑:“先生改行了吗?为何出此下策呢?若说是我喜欢的话本,一定不会不受欢迎。”
……雪是新落的,二人席地而坐,却不觉得冷。像是萍水相逢,又像是久别重逢。话本的话题可以畅谈一夜,聊到兴起,姑娘竟顺手折了一根树枝为剑,翩跹起舞。剑尖指月,将月光打碎切片,剑刺积雪,又似柳絮纷飞。冯梦龙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似又流出泪来。
啊,是薛素素姑娘,“薛姑娘,我想起来了。”
倏忽间,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地上细雪飞起,将薛姑娘的身影隐藏其中。冯梦龙伸手想要抓住她,却见白雪都变成了纷飞的纸,写了字和未写字的,是他的话本稿子,是收集的故事素材,他的诗稿戏文,他的所有念想和心思……而薛素素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而薛素素的声音传入冯梦龙耳畔,同刚才的生涩试探不同,这个声音又多了几分温和慰藉。
“冯先生,你我确因话本结缘,可我从话本中读出的是先生对于人世百态的真诚和温柔,就算您不写话本,您依旧是那个真诚温柔的冯梦龙……”
冯梦龙睁大了眼睛,眼前又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将他的视线都模糊了。
“先生,您可以思念我,但不能因我踟蹰不前。月光皎洁,所过也是黑影嶙峋,白雪纯净,却依然能投出崎岖影子,而这些影子就是先生所看到的人世百态,不是吗?愿您睁开眼睛的时候,月光映雪能同时照进您的心里。”
冯梦龙下意识地抬手扯下白纱,睁眼的瞬间,从梦中醒来了。他手中握着一卷书,书页内却空空如也。他开始收拾笔墨行囊,重新上路。
“老冯,你要走啦?想明白了?”乐闻被动静吵醒,“薛姑娘的事……”
“我想起来了,薛姑娘她……”冯梦龙摇了摇头,“素素会一直住在我心里。”
“噫,酸死了。”见冯梦龙径直走出院门,乐闻才突然想起什么,“哎,老冯,新戏文怎么样啊,你还没说呢!”
“不太行啊,我重新写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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