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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艾连
评论:无声(复健ing
天快要黑了。
她坐在茶几前,看着桌上的精致小杯。那其实是一支香薰蜡烛,只是已经用了很久,杯里几乎空了。很规则的圆柱形,瓷做的,几乎纯白色,大约离杯口三分之一处的杯壁上有一圈菱形镂空,里面严丝合缝地嵌了玻璃,因此灌蜡时蜡油不至于流走。点燃的蜡烛顶端降到镂空处以下后,火光就会从菱形小孔中透出,把光点投在远处四壁和近处她的身上。随着蜡烛日渐缩短,光点已经从她的胸口移到额头,很快就要无处可去。
她默默估计着杯底那层蜡烛的厚度,觉得大概今天就会烧完。烧完之后怎样?她不知道。
可是天就要黑了。
所以她擦着火柴,倾斜瓷杯,小心地点燃蜡烛。杯中冒出一朵圆润的火苗,周围的蜡很快融化成油,烛光下温和清亮的一汪,如同恋人的泪水。
蜡烛是她在恋人死后买的。那天开了香集,市场上到处是卖香料、香囊、线香、香薰精油的小摊。她应朋友的邀请而来,在无数香气中游荡。在这一片扑人鼻端的热闹之中,她却失魂落魄。
黄昏很快来临,虽然离收市还早,朋友却因为路远只得准备离开。她不愿回家,继续在市上流连。就在那时,身边的一个摊主开始点燃蜡烛。
仿佛是从坠落的太阳中偷取来光芒,烛光又把小摊照亮。气味慢慢散开,温和的甜香拂面,令她恍惚间觉得周身蜂蝶环绕,即使春日的蔷薇园也难以比拟。摊主好像从她停下的脚步中读出什么:要来一支吗?一个人的晚上点燃它,会看到爱人的灵魂哦。
那就是这支蜡烛。
第一次点燃蜡烛时,她忐忑不安。如果见不到什么灵魂,往好处想,只是自己被骗了;往坏处想,恋人的灵魂也许已经消失。如果见到,又该做什么呢?
灼热的空气从火焰上方升起,膨胀,填满天花板之下的空间。微弱的香气像绸缎一样滑过皮肤,像蚕丝作茧,把她层层缠绕。
夜那样静,烛火几乎从不摇动,如同被封印的魔法。在这样的寂静中,她凝视烛光,视野里很快出现后像。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你许诺给我的也不是这个。她这样想着,捧起了瓷杯,轻轻呼唤恋人的名字:“……”
火焰刹那间挣扎一般摇动起来,融化的蜡油好像变得深不见底,会溺毙所有向它投去的目光。她仿佛看到香气从乌黑的棉芯中炸开,把她卷进狂风,使她艰于呼吸视听。
(没写完,先偷偷占坑
作者:白梓
评论要求:随意
备注:游戏的短篇剧本,打算用在应聘的作品集里,希望能得到一些建议……
●背景:黑幕。
●音效:遥远缥缈的京剧杂音。
●背景:50年代中国的临时监狱,第一人称视角,内容从近到远,依次为牢笼的铁栏杆、一张没有隔板可看到椅子的双柜式办公桌、灰色的斑驳泥墙。
●音效:遥远的铁门打开的声音
●音效: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背景:日本军官打扮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桌子后。
●上校:……
●上校:辛苦了。
●你:闭嘴……
●上校:……我必须为你遭受的酷刑说声抱歉,但我必须尽一切可能取得胜利。
●上校:而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抱有功利目的地谈谈。
●你:……什么意思?
●上校:你的人袭击了这个驻地。
●音效:放置重物的声音。
●背景:日本军官右手按着桌上的黄色的包袱和包袱上的手枪,包袱底下渗出了红色的血。
●上校:需要我为你打开看看吗?
●你:……不。
●背景:日本军官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面带讥笑。
●上校:好吧……八路军第129师第385旅独立团的团长。
●上校:我希望你知道,因为你,我们部队在毫无补给的情况下连续作战了一个月。那可是段苦日子,很多人死了活下来人都想杀了你。
●上校:不过我更想和你谈谈。
●你:我宁愿你直接杀了我。
●上校:很可惜,我其实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
●你:你?和平?
●上校: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但我愿意坐下来和你谈谈,这就是最大的证明。
●你:你杀了整个县城的人。
●上校:不得已而为之。
●你:操你妈。
●上校:他们悄悄为你们运送粮食,被发现后还屡教不改,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毕竟这就是战争。
●你:战争不是屠杀的借口。
●上校:我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只是觉得惋惜。如果你们不反抗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伤亡了。
●你:滚犊子,傻卵玩意。
●上校:你对我们有太多成见了……我跟本部调取过你的资料,你曾经在满洲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吧?
●你:那又怎样?
●上校:满洲国是一个很好的样本,在我们治下的中国人,也可以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没有军阀混战,也没有土匪作乱。
●你:但他们害怕你们。
●上校:他们害怕是正常的,但这也是稳定的基础,至少他们都能吃得上白米饭,甚至有机会尝尝台湾产的水果,不是吗?
●上校:看看过去十几年,扪心自问,你们自己人又做了什么?
●你:别把我们和那些军阀混为一谈。
●上校:你们有什么不同吗?难道你们的枪管不会射出子弹,而是鲜花?
●你:我们不会干出屠杀平民这种混账事。
●上校:又是这个说辞……
●上校:在入伍前,我曾有幸在岛田先生门下进修过汉学,我知道你们的历史,屠城在那些黄纸页里再常见不过了,即使把目光放到现在也并不少见。除了民族不同,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上校: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你:人们会记住。
●上校:那又如何?他们手里有枪吗?
●你:他们心里有火,熊熊烈火。
●上校:再大的火也能被扑灭。等一切结束了,新的秩序就会建立起来,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到时他们要反抗什么?美好的生活吗?
●你: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又何必发动战争?
●上校:战争是实现目的的途径,你们有土地和资源,而我们有文明和秩序,只有两者结合,大东亚共荣圈才会真正实现。
●你:你以为你们是谁,有什么资格谈论文明和自诩?
●上校:我们是更优秀的人。所以我在笼子外,你在笼子里。
●你:不是我被你关在笼子里,而是你只能把我关在笼子里。你害怕我,还敢自称比我优秀?!
●上校:我可以现在杀了你。
●音效:铁链动弹声。
●画面:拉近靠近铁栏杆,两只伤痕累累、被铁链束缚的手抓住栏杆。
●你:那你就动手啊!
●上校:没有意义,我已经赢了。
●你:赢下战斗,不代表赢下战争。
●你:告诉你吧,在这个笼子外,还有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正在上子弹,等着把你们的狗脑子打上天!
●画面:上校用手枪点了点桌子上的包袱,嗤笑。
●上校:你是指他吗?
●画面:第一人称视角,你的手紧紧抓着铁栏杆,血液顺着栏杆留下。
●画面:上校将手枪放在包袱上。
●上校:你们的抗争都是无意义的,你和你的人很勇敢,但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上校:仔细数数,你们已经历过十二个朝代,不断重蹈覆灭,辉煌曾有,但每段历史的结局都是混乱和灾难。
●上校:而我们更文明、也更先进,我们能打败欧洲人的军队,你们只能看着自己的国家被瓜分,这就是现实。
●上校:你的自信从何而来?是那些因为流离失所的灾民?还是埋在坑里的死人?别和我说是那些到处抓壮丁吃空饷的国军,你应该不喜欢讲笑话吧?
●你:……
●上校: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
●你:我不知道。
●你:我读的书不多,没办法像你那样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屁话。
●你:我只知道血债血偿。
●你:我只知道有人愿意相信我们能结束乱世。
●上校:相信你们的人已经死了。
●你:但他们到死也选择相信。
●你:所以我也一样。
●你:我会死,但我们会赢。
●上校:这就够了?
●你:这就够了。
●上校:好吧,我已经没兴趣听你们发疯了。
●背景:第一人称视角,日本军官抓住包袱上的手枪。
●背景:第一人称视角,日本军官举枪对准你,因为手枪放在包袱上,上校拿枪的动作解开了包袱,露出一颗笑着的人头。
●旁白:你望见小七凝固的笑容,不见一丝胆怯。
●旁白:那是你团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能笑着面对死亡,那个答案几秒前还在空气里回荡。
●音效:枪响,伴随耳鸣声。
●背景:画面渐黑。
●音效:开场遥远缥缈的京剧杂音变得清晰。
●背景:黑幕。
●旁白:恍惚间,你回望见小时太公做寿请的戏班,瓦灰花元宝脸的武生唱念做打,他的样子渐渐变成小七的模样,你笑着看着他唱道:
●旁白:“关将军义薄云天,某愿……”
●你:同往也!
自评(或者说创作思路):长篇的剧本因为最近的心情太浮躁,常常做了很多设定和预备工作后又放弃,因此最后决定认认真真地创作短篇,写出了这个剧本。
选择抗战背景的理由是这段历史大家都耳熟能详,能省去很多功夫,算偷个懒吧。
整个故事的基础是“烈士和日本军官的对话”,边想边写,但主人公的结局在中期就决定好了,毕竟战争本身很严肃、也很残酷,不应该有太多戏说的空间,因此结局只能贴近现实,被枪杀就义了。
我自己比较不满意的点是其实整场对话都是日本军官在用各种事实和论点压制主人公,很憋屈。后来一想,其实这个结果其实也是我对抗战的认知: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侵略者是经历了各种战争胜利后信心空前高涨的日军,而反抗者内外交困,只有人民的信任支持……但这份信任就是最强大的武器吧,反正我是这么想。
说回角色设计,原计划里日本军官是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经历过各种濒死场面活了下来自认为天命所在的疯子。但写着写着,那个疯疯癫癫形象就淡了,最后还是给了这个角色一个写实的形象。因为当时日本足够强大,也有足够多的战绩支撑,就算不是疯子也会狂热地认为日本会赢、大东亚共荣圈会建立。即使不用夸张的戏说,单论事实,先辈面对的敌人也足够恐怖了,过分夸张的形象脱离现实反而不美,也无法展现先人面临的困境……
杂七杂八说了一些,因为今天的能量已经耗光了,说的话不是很流畅通顺也有些胡言乱语,总之感谢各位的观看和建议!
作者:【十一招】周秀霞
评论方向:【笑语】
写在前面:本文基于写手原创的coc跑团模组背景创作,与现实世界无关。
故事发生在一间奇妙的三人公司里。公司专门负责处理超自然现象引起的事端。成员构成是铁打的员工x2+流水的老板x1。
因为篇幅比较短以及基于关键词创作,所以是不会有什么主线剧情的日常碎片。
他嗅到夜晚的静寂、泥土和野草湿润的芳香,从充满机油与铁锈味道的窗钻进来。思绪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列车恼人的隆隆声。
他就这样出逃了,把自己的全部身家积蓄——也许除了上衣口袋里的几张钞票———和一具瞠目狰狞的女人,也许说得更准确些,他的妻子遇害的尸体留在了他们订婚时一同建的小房子里。书柜和桌椅摆放整齐,地面也是一尘不染,女人死前的挣扎只徒劳地打碎了一只碗而已。
对了,他把自己也留下了。他从外衣和裤子的口袋里翻了个遍,发现自己不管不顾地狂奔而出时除了钱什么都没带上。写着他本名的警官证和配枪就在那个女人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一只小木抽屉,嵌在邻居为庆祝他的新婚亲手打成的床头柜里。
坐在对面的怪异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时值盛夏,但下了一天的雨,乌云直到现在还悬在头顶,也算不得闷热:这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厚重的深色冬季外套,头顶还有一顶宽沿的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像还生活在漫天冰雪的寒冬里。比起乘客,更像是个收拾得比较干净的流浪者,他这样想着,要把这男人赶下车吗?
等等……我现在不是什么警察,只是个逃出来的外地人。
于是他轻轻颔首跟男人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和对方不约而同地将头扭向了窗外,权当做谁也没看见谁。
本地交通的管理系统运作得很是散漫,过了晚饭间就不会再有人在车厢里走来走去地检查票据,是以夜间见到几个找地方过夜的流浪汉并不稀奇。
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知道面前衣冠楚楚的是一个畏罪潜逃的杀人凶手吗?他望着列车驶入树林,外面微亮的天光逐渐不可见,不知不觉地将目光移回了流浪汉埋进影子的面容里。
他轻信那好下属的话,揣着几份可有可无的伪证和满腔的怒火打心底里相信青梅竹马的妻子背叛了他、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女儿。然而在他下手之后不久便由下属本人亲口揭开了真相。你后悔吗?对方笑眯眯地问,警官,看看,她死得多平和啊,从昏暗的夜里把你的面容抓进眼底的一瞬间就放弃了挣扎。
你后悔了吗?话音甫一出现在脑海里,就沿着那因女人的死而裂开的缝隙生根长了起来。此起彼伏、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中吐露的质问压得他满头大汗地从神游中惊醒过来,直直撞在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跟前的流浪汉冰冷的吐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根手指,他清晰地读出了一双来自陌生人的眼球中倒映出的恶意,以及蒙着这层恶意的自己。
“你后悔了吗?”流浪汉的嘴角裂开一个笑容,他才反应过来那穷追不舍的质问并非他混乱到了极点产生的幻觉,而是来源于真实的声带振动与唇舌碰撞的语言。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抬起手臂、冲上前去要打碎那黝黑男人的狞笑。
接着,他的拳头直直撞上了男人背后的靠椅。周围的乘客对窗边发生的巨大响动毫无反应,事实上,他们暂时做不出任何反应了——虽说列车仍旧在朝前轰隆隆地行进着,可脚下的震动和发动机的轰鸣声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帘布,逐渐变得模糊,也能让人清晰地意识到它们已经不再与自己存在于同一个维度之内。
“啊,果然又在这里。”
少年清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几乎是撕开了附着在列车上的黏腻的网,把他收不回的意识捞了起来。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死死卡在列车墙壁上、被不可见的存在抓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的手恢复了自由。
“我前几次来的时候,没在列车上见过这位先生……”怜生从高痩黝黑的诡异男人身旁挤到过道,微微停顿了脚步。他慢条斯理地捋开身上不知何时换上的干净衬衣的褶皱,头都不抬冷笑道:“祂是你的父亲。”
怜生常年挂着笑的嘴角一抽,拐了个弯向下绷紧了。
“闹鬼别墅的事件有「祂」的参与?难怪您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梅伦接手。比、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虽然我体质特殊不受影响,但多待的每一分钟都会制造出天文数字的账单……”
“担心账单不是我的工作内容。”他摊了摊手。
“上次梅伦也是这么说的。”怜生撇嘴,一开始就没打算一句话劝服这位和自己的父亲有百年仇恨的同僚,转念一想,改口道:“不考虑经济问题,我很愿意在这里多留一会。毕竟您的状态比作为一个人类的时候要好交流得多。”
“哦……”
他沉吟片刻,抬腿就往怜生刚刚过来的方向走去。那里凭空开着一扇浑浊的光门,另一端的景象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通往哪里。索性在场唯一两个直到另一边的2022年还活着的家伙都不是第一次在这班列车上行走,走过光门回归现世的方法他们烂熟于心。怜生被他甩在背后偷偷笑了一声,他——自入职以来只见过三四面,还都是以半死不活的伤者或是尸体形态出现的奥赛罗克朗先生——由于一层一言难尽的父子关系,在除却工作之外的任何事上都刻意地跟自己不对付,劝他离开这里可比满口叫着“不想活了让我快死”的梅伦简单多了。
怜生偏头,视线又一次落在静止的父亲的幻象脸上。这张脸大概也不是祂真实的模样,自己甚至从来没有亲自和这个存在见面过。如果能找到人接替我的位置,是不是就能和两个同僚那样在调查各种各样的异怪时偶然间遇上呢……
“藤井怜生!你找个人为什么找了这么久?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化了一半冻的肉卷扔回冷冻层!”
光门的方向传来梅伦不耐烦的催促声。男人抱臂倚在墙边,放空了思绪静静等着他。他一个激灵,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拔腿就跑。
“等一下,再冻就要变成肉干了,梅伦!”
光门在闭合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列车里又恢复了昏沉沉的黑暗,在恼人的隆隆声里永不停留地向前驶去,等待这段记忆的主人下一次光临。
作者:轻拍拍
评论:求锐评
瞬把插头从左臂上拔出,插线立刻自动缩回展台。展台上是一副巨手公司用来展示安保方案的模拟全息地图。
位于巨手公司一楼的体验中心零星站着客户和接待人员。 “这是木偶城分公司的最新产品……”接待人员用着这样的说辞。
体验中心面积很大,像温室一样暖和。
“我们暂时不需要这个,不好意思。”瞬向身边那名在自己查看安保宣传资料时,始终礼貌地伸着一只手的接待员道歉。她看了一眼身边无所事事、四处张望的星矢,二人离开展厅。
巨手公司的玻璃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瞬回过头,看到那名接待员站在门口,仍向自己长久地鞠躬。
她呼了口气,吐出的白雾飞快消散。四周一片白茫茫,在离开巨手公司大厅,或者说大门敞开的一刹那,寒气便凶猛地包裹了她。瞬把衣领竖起,拉链拉至顶端。
十六岁的瞬虽然头发长度跟男孩子一样,但五官纤弱,目光总是小心翼翼。
“怎么样,拿到了吗?”星矢凑过来。这个穿着旧夹克、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并不强壮,年纪比瞬稍大一岁。他的左颊涂了廉价的粉底,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掩藏的乌青,右眼角贴着一块创可贴。
“这次只是来观察情况,明明跟你说过的……”虽然这样说,但从瞬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不满,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温柔的性格使然。“不过我拿到了巨手公司的建筑地图,还留了点小礼物。顺利的话,今天夜里我们可以绕过他们的监控进入公司大楼。”
冬天的寒气令乌黑的地面也显得苍白了。
星矢摘下自己的围巾围在瞬的身上。他的右手活动时,总传出轻微的机械声响,虽然星矢一直有在认真维护,但廉价货毕竟是廉价货。
“肯定会顺利啦,我爸妈会帮我们的。”他把双手放到脑后,大大咧咧地说。瞬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瞬转移了话题,“还有,以后少在外面打架。”
“我打架又没输过……”星矢小声争辩。
有轨电车停在路边,二人上了车。车厢里塞满了人,星矢和瞬只好握住扶杆。
车窗蒙着水雾,看不清外面,像盖着一层雪。
今年冬天还未落过雪。
“喔,原来明天是圣诞节!”星矢指着电车屏幕上的广告,大声地说。四周投来不满的目光,可他毫不在意。“你记不记得前年,还是大前年?一辉哥背来好大一袋红薯,整个晚上我们三个一边烤红薯,一边看免费的圣诞节目,电视频道只有节日才免费。”
星矢两眼放光,但他没得到瞬的回应。过了好久,星矢才发现她眼中盛满泪水。
“对不起,我不说了。”星矢把目光移回广告。过了半晌,他小声说,“你是不是又想一辉哥了?其实我也想,我打算这次事情办完,去木偶城找他。”
“找?你想怎么找?”瞬反问。
星矢难为情地向四周看了看,“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就留在‘电弃之家’等我消息。”
车厢里陷入寂静,只有机械结构的吱呀声。车窗内侧的水汽凝聚成滴,弯弯曲曲地下坠。
星矢没有沉湎于伤感太久。他握着横杆,电车里的空气跟外面一样冷,还混着机油味。星矢不喜欢这种味道,这让他想起很多年前流行的安保机器人,那还是第一代产品,总散发这种味道。
直到一则新的电车广告开始播放。
“不行,我不答应。”瞬声音很小。
星矢没有听到瞬的话。他专注地盯着电车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巨手公司的广告。“啊,又是巨手公司……”他事不关己地念叨着。
瞬注视着星矢,开始后悔接下这起有关巨手公司的委托。但她还很年轻,年轻得难以将这种感情归纳为后悔。她只是觉得难过,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写着“电弃之家”的破烂招牌下面站着一个短发的女孩子。瞬掏出钥匙,开锁,把一块悬挂的废铁片转过来,让写着“营业中”的那面朝外。然后她走进屋,打开电灯开关,屋里一瞬间也像门外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方漂浮的冬日一样白茫茫了。
但屋里仍然很冷。毫无疑问,这种紧邻城郊、半步跨入废品填埋场的房子,保暖性一定很差。瞬没有脱外套,她看见星矢房间的门还开着,于是走过去关门。
星矢床头仍贴着那堆新闻剪报,数量没有变。那些极其陈旧的剪报都是关于安保巨头巨手公司的。
是不是不应该接这次委托?瞬不知道答案。她伴着自己的脚步声缓缓回到门厅。门厅的四壁钉了许多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类电器:微波炉、电视机、还有一些平时用不太到的比如记忆读取仪之类的玩意。旧的便宜,看起来新点的要贵些,这就是瞬、星矢、还有过去的一辉的生意——维修翻新各种电器。哪怕是一辉离开、二人找到其他行当的现在,这家店依然经常营业。
两分钟过去了,瞬开始感到不自在。
门厅里摆了一张维修台,上面放着修了一半的电路板。瞬走过去坐下,椅子冰冰凉凉。她打开台灯,焊了几个引脚,楼上传来男女争吵的声音,随后是桌椅翻倒和女人的尖叫。瞬站起来,在一只十七寸的显像管电视机前停下,犹豫是否要按电源。
“咚!”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呼,我回来了。”星矢抱着一兜茄子,最上面是一袋吐司面包。他径直走向厨房。“你看到了吗,街角贴着停电预告,从今晚开始。有没有搞错,明天是圣诞节哎,完全不拿我们当人啊!”
瞬吐了口气,走到门厅中央点燃炉子。她的步伐不自觉地轻快起来。“我没注意呢,也没什么关系,早点睡觉好了。”
“你记得回来就把炉子点起来,大冬天的,柴火用光我再去买。”星矢一边摆弄带回来的食物,一边说。瞬没有回应,专心拨动炉子里的细柴。
炉火闻起来香喷喷的。
“楼上是不是又在吵架?”星矢走出厨房,忽然站在原地,留神听了几秒。他抬腿就要出门,但被瞬拉住,“别管他们,我们一起看电视吧,反正现在没客人。”
“唔,好吧,你想看什么?”他走到那只显像管电视机前,蹲下从一排碟片中翻找。碟片最左边是一套残缺不全的圣斗士星矢,一辉、星矢和瞬相遇后的名字就是从那里取的。
最终他们选了一部在下雨的颓废城市里,男主角不停开枪杀人的电影。星矢其实不太想看电影,这些片子他都看过不止一遍,对他来说,看过的电影缺少几分惊奇的意外。但他此刻也无事可做。
头顶的争吵不知何时偃旗息鼓,像未曾存在过。小小的火炉驱散了整个宇宙的寒意。星矢躺在沙发上,舒服地几乎要睡着了。
“你说,一辉哥现在在做什么呢?他那么可靠,又聪明,现在一定已经在木偶城生活得很好了吧。他会不会来接我们呢?”瞬躺在星矢旁边,悄悄地问。
星矢闭着眼睛,“谁知道呢,总不会过得比我们更差,我们两个都是累赘啊。做什么都好,只要别去给公司当狗……”
瞬把毯子向上拉了一下,柴火发出可爱的噼啪声。
“明天是圣诞节,说不定他会去高档餐厅跟别人约会呢,餐桌上会点蜡烛的那种。”她回望自己的维修台,台面上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藏进了暗处。
“哼,说不定已经忘了我们了。”星矢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打了个呵欠。
电影里的男主角举着枪,在拥挤的人群中追逐一个女人。那座城市明明有这么多人,可瞬却感觉不到一点热闹。
她停了很久,久到自己都要忘记了。
“你还想去木偶城找他吗?”
“嗯……总要去的吧。说不定真找到他了呢,也说不定他正需要我呢。等到我们把事情忙完,就……”星矢迷迷糊糊地伸展身体,以免从沙发上滑下去。
瞬以一种不寻常的目光打量着星矢。她不知道星矢口中的“我们”是指星矢和一辉还是和她自己,但她无法接受其中任何一个答案。瞬的视线逐渐向下移动,脖子、胸口、手臂……最后停留在右手,星矢的数据接口。瞬从左臂拉出自己的接头,缓慢并迟疑地停在半空。
瞬的骇客技术进步飞快,不但可以进入巨手公司的资料库——
甚至能让星矢会忘掉他刚才的主意。
瞬的视线最后回到他的脸上,遮盖伤痕的粉底和创可贴都被丢掉,露出一道短小新鲜的疤痕。有星矢和一辉在的时候,她感觉很温暖,很热闹。
瞬的目光在颤抖。她的手在接近星矢的右手。如果这样做,星矢还会是原来的星矢吗?
“砰!”
瞬哆嗦了一下,接头瞬间缩回左臂。电视里的男主角开了枪,女人被子弹命中。她很痛苦似的,撞破了一扇玻璃橱窗,淌出好大一滩血。
那女人几乎什么都没穿,她一定很冷吧。
“对,就这样,打垮那些公司……”听到枪声,星矢嘟囔起来。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右手压到身体下面去了。
深夜的巨手公司显得有些阴森,一楼大厅漆黑一片。但当星矢和瞬站到公司门前时,这扇玻璃门仍向他们无声地敞开了。
温暖的空气涌了出来,转眼消散无踪。
“这就是你白天留下的小礼物?”星矢打开手电,向里望了望。强光令大厅里沉睡的轮廓显出原形。他看见许多似乎有点印象的投影设备,但没有通电,那些昂贵的全息投影设备看起来就像一台台电磁炉。
“不止这个。”瞬绕到星矢的前面,“乘电梯到五十九层,那里有一个检修接口,我可以直接骇入巨手公司的内部数据库而不需要进入防守严密的服务器机房。”
“喔,不愧是你啊!”星矢发自真心地感慨。
电梯就停在一楼,二人顺利地乘上电梯。前往五十九层的旅途显得相当漫长。
瞬低头看着操控台上一排排楼层按钮。在电梯到达十九层的时候,她轻轻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木偶城?”
“这个嘛……委托完成之后立刻就去,夜长梦多嘛。”星矢抬头望着当前楼层数字,二十二,二十三。
数字来到四十八,接着是四十九。“不去可以吗?”瞬问。
“哎,为什么?明明你也很想见一辉哥吧?我会把他抓回来,让他给你认真道歉的。毕竟是不告而别啊。”星矢随口说着漫无边际的保证。数字显示五十六。
“可是,那样的话——”
五十九,门开了。
“什么?”星矢转过头来问。
“……没什么。”
瞬回避似的低下头。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袖珍电脑,走出电梯。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巨手公司五十九层平面图。
五十九层没有灯光,只有紧急出口指示牌幽暗地亮着,像洞穴里的苔藓。
“前面拐角右转,然后左转,后面……”
“小心!”
瞬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了自己,接着是两声枪响和重物倒地声。
“星矢!”瞬看清扑倒自己的是星矢。星矢爬起来,举着手枪向前走了几步,他面前倒着一台反射银光的机器人。
瞬紧张地呼吸着。
“是安保机器人,旧型号的。”星矢抽抽鼻子,他闻到一股浓浓的机油味。安保机器人手里同样握着一柄枪,双眼暗淡无光,只有后颈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地散发幽深的红色。
一分钟前,它还在服从内部程序的指令;而现在,它听从了子弹的命令,忠实地躺在地上。
瞬突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向前跑去:“检修接口,必须拦下它的报警信号!”
不论安保机器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数量只有一台,如果能够阻止这栋大楼进入警戒状态……
来得及!能行!
瞬狂奔着,此时她有一种错觉,自己的双腿和手臂仿佛一枚枚零件。她觉得人体就好像一台机器。十几秒后,瞬顺利抵达检修接口。她一边大口喘息,同时从墙上抽出插头接入袖珍电脑。
“怎么回事,这层楼有好多安保机器人!”星矢也跑进这条走廊。他躲在前面拐角,小心地朝外张望。就在他探头的瞬间,水泥被子弹打成碎片。
他立刻缩回来。
“我至少看见了三个!”星矢大喊。
“我不知道,这不在他们的巡逻守则上!”瞬回答,“我现在尝试关掉这层的自动警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出一行行指令。
星矢骂了一声。绝不能让瞬分心,必须在走廊外解决掉这几台机器人。他的右手发出轻微的机械声响。
机器人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几乎能分辨出走廊中的回声。三……不对,一共有四台。应该怎么做?星矢焦急地试图想出个什么好办法,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只是在憋气而已。
“干!”他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等了几秒,猛地从拐角冲了出去。安保机器人的子弹已经出膛,而这时候星矢还没看清敌人的位置。
手电筒在空中被击得粉碎,它被星矢高高抛过头顶。刺眼的光照突然熄灭。同一时刻,星矢压低身体,像一头迅猛的猎豹。他不擅长计划,不擅长想办法,但每个人总有点擅长的什么东西。
星矢擅长依靠本能战斗。先是这一台,再是那一台。星矢扣动扳机,没有时间等待子弹命中的结果,已经调转枪口射击下一个目标。利用最近的目标当作掩体,他获得了攻击第三个目标的机会。最后是最近的这台,必须在电光石火之间做出判断。他松开手枪,任凭它在空中下落,紧接着扭动身体,在避开致命伤的同时,右臂积蓄力量。
一拳!
星矢的右拳导弹一般击中目标的下巴,钢铁瞬间凹陷挤压到一起,敌人结实的脊柱几乎被拉断,数百公斤的钢铁轻飘飘地离开地面。这一切就像慢镜头一样。随后是咚的一声,他和敌人的身体一前一后落地。
星矢的模样很惨,左肩被子弹穿了一个洞,右手皮肤完全开裂脱落,露出扭曲变形的黑色碳钢骨骼。
最后一名敌人的指示灯闪了两下,无力地熄灭了。
星矢喘了好几口气,艰难地蹭着墙爬起来,眩晕令他在原地停了好几秒。
四周再次陷入安静。不知是体力消耗过大,还是皮肤破损、又或是失血的原因,星矢觉得有点冷。冬天的寒意似乎早已渗入这层建筑了。
他的额头全是汗。
“你那边结束了吗?不知道其他机器人什么时候会来,咱们得赶紧走。”星矢绕过拐角,向瞬那边挪了几步。先前的激战似乎完全没有干扰到瞬,他看见瞬目不转睛地盯着袖珍电脑。
“喂,快走,别管那什么委托——”星矢喘着粗气。他拖着两条残废的胳膊,想用自己的脑袋碰一下瞬,把她叫醒。最不济放弃委托也好,星矢想着。这动作让他的脑袋凑到了屏幕前,让他看见屏幕上的那个文件。
“什么嘛,这不是已经——”
巨手公司连锁6号复制人设计书,设计师,一辉。
这行字切实地穿入星矢的眼球,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哪怕瞬立刻拔掉了数据插头,这样的印象也并没有消失。
星矢瞪大了眼睛。他呆了几秒,但大脑依旧缓慢地理解了这行字,就像水总能渗透沙土。他的脸迅速颤抖起来。
“我们快走吧!”瞬手忙脚乱地拖着星矢向电梯走。
星矢没有动,他就像一块血液被冻结的塑像,在瞬的拉扯下纹丝不动。他猛然发现世界其实在以一种他完全不理解的方式运行。
“为什么?”星矢难以置信。他想不通这件事。“为什么?你明知道巨手公司杀了我爸妈,你明明知道!”
“我要去问,我要教训你一顿!”
“我要——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星矢在原地大喊大叫。
瞬背靠着墙壁缩成一团。她捂着嘴巴,哭得跟星矢一样难过,甚至要更难过。
噗通一声,星矢摔倒在地。他昏了过去。
大概是刚下过雨,肮脏的街道上泥泞不堪,更远处漂浮着白色的雾。星矢拉紧单薄的外套,按照记忆回到他们的基地,一家没有名字的电器维修店。他打开门,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伤心地哭泣。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星矢走近她。她抬起头,原来是瞬。
“星矢!”瞬站起来抱住自己。星矢也抱住她,才发现自己也是小孩子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星矢把瞬推开。“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瞬摇摇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也不想你和一辉哥打架……”
“一辉哥?”星矢环顾四周,没有在房子里找到一辉的踪迹。“一辉去哪了?”星矢重复了一遍,“一辉?”他隐约想起,一辉好像惹自己生气了。
所以才躲出去了吧,星矢理所当然地想。
但自己为了什么事情生气呢,有点想不起来了……星矢皱着眉。
“如果你一觉醒来,忘了你们吵架的事,是不是会更好?这样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了。”瞬突然凑到他的耳边。
星矢吓了一跳。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我做得到的!”瞬急切地说。她紧紧地盯着星矢。
星矢抬起头想了想,然后看向瞬。他幼小可爱的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吵架也好,和好也好,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忘记,因为这都是我的事情啊。”
“是吗,是这样啊……”得到这样的回答,瞬低下头,仿佛有些失落。
“还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也不想忘记,你是最珍贵的家人。我们一起去找一辉哥吧。”星矢格外认真地回答。他想拉住瞬的手,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变成了一只扭曲变形的机械手臂。
他又变回了现在十七岁的模样。
星矢忽然记起了对一辉生气的原因,那一小部分记忆像被装在尘封已久的盒子里,随着盒子打开,旧相片般安静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发现自己没有当初那么愤怒了。
“一辉哥一定也有这样做的原因吧,但我还是想知道那个原因是什么。我想跟他谈谈,你愿意一起来吗?”
瞬突然流下眼泪。星矢慌张地询问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我很开心,”虽然泪水还挂在脸上,瞬却露出了一个明亮又安心的笑容,“千万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哦。”
屋子里变得暖洋洋的。
星矢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电弃之家,就躺在门厅的沙发上。他发现自己左肩缠着绷带,原本是右手的地方空空荡荡,大概是被瞬拆下来了。
四周没看到瞬的身影。
小小的火炉燃烧着。
星矢从沙发上起身,除了左肩严重作痛,并没有其他不适。他打开房门。
瞬回过头,二人目光相接。她站在门口,先前在眺望远处。
“在看什么?”星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除了一串遥远的路灯外,黑夜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停电预告是今晚吧?”瞬披着一件坎肩,轻轻地摇晃身体。
圣诞节的夜晚依旧没有下雪。
“啊,灯灭了。”瞬指向远方。那一串遥远的路灯,从远方开始一盏接一盏熄灭。
他们就像两个小孩子,目光随着熄灭的灯光转动。先是平视,接着变成仰视,随后扭动脖子,再是仰视,最后又是平视。
圣诞节的夜色吹灭了一串蜡烛。瞬趁机许下了一个愿望。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好梦。”星矢轻松地说,走回挂着破烂“电弃之家”招牌的屋子。
“喔,梦到了什么?”瞬跟着走进去,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好像梦到你和一辉哥了,果然还是我们一起去找他比较好……”大门合拢,火炉的光从门缝里照出来。
作者:【十一招】丘秋
《离群的鸟以及它的今后》
不像现在已经完全成为家里蹲的我,小时候却是双层防盗门也关不住的猴子。吃完饭总要到外面溜达到很晚。现在想来爸妈也挺心大,我对他们那时候在干嘛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玩,缺失了回到家里的记忆。
通常我的伙伴就是小区里的一群野孩子,彼此都不知道姓名,竟也玩得很开。大部分小孩子天生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与之匹配着的也多是像疯子般追逐吵闹的游戏。
在我们跑来跑去追追打打的时候,经常有个穿着连帽衫戴上帽子双手插兜的家伙,散发一股孤高冷漠的气质,像幽灵般在活动场地边缘注视着这边,仿佛在看一出闹剧。
或许是有人感受到了这种凝视的冒犯,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格格不入。孩子里有人因为她的雀斑给她起了个不太讨喜的外号,有那么几个人也跟着喊起来。
而我当时只是觉得人家好酷,脸上的雀斑明明也很可爱,再回顾现在的流行趋势,这么看来我有着很超前的审美诶。
最初的接触好像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提问,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竟开始聊的热络起来,大概是因为她也经常会在外面呆到很晚才回家。她聊的东西总是带着一丝稚嫩的故作深奥,我听不大懂,回也回的天南地北。嘿,你别说,我当时觉得有意思极了。
太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现在还有着印象的画面是某次夜里我们聊到喜欢的颜色。我回答蓝色,她看了看我然后抬头望着天空,呢喃着说喜欢黑色...
后来她好像是搬家了,我升上六年级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
嘛,故事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
高二分班的时候,老师要求每个人来一段自我介绍,我站在讲台上介绍完名字瞥见坐在教室角落那个长着雀斑的女孩子,之前打好腹稿的自白忽然忘的一干二净,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喜欢黑色。
现在回忆起那个场景也会感觉很羞耻,我在台上站了半晌,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最后是班主任轻言提醒让我先回座位,真是个温柔的人。
到了新的班级,不出一周大家就陆陆续续找到了一起玩耍的伙伴,除了她仍是孤身一人...好叭,我只是想极力渲染一下她的独特。班里应该也有其他独来独往的家伙啦,只是当时的我没空去关心罢了,高中对于那些孤单的人似乎温柔很多,没人会去在意或招惹那些不起眼的家伙。
她应该早就忘记我了,我们俩座位隔得很远。在我偷偷观察她时,对方也会偶尔抬头。我会在眼神交错前装作环顾四周扭转视线。哼,圣斗士星矢的曾说过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我曾因为演技优秀而负伤,这岂不算是了不起的嘉奖。有这么出色的技巧,我肯定没有被发现。
下课期间她要么趴在座位上睡觉要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也不见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互动。
开学半个月后的一次体育课,散场后看到她往图书馆走,我终于忍不住跟了过去,在她身边假意也要去看书。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啊?"我感觉自己声音在发抖,我的行为会不会有点刻意了。
"唔嗯...我也不想啊,可是没有人愿意陪我玩。"她回过身看到是我,略微鼓起嘴嘟囔着。
"这样啊"
诶?!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和语气,我表面镇静然而内心翻涌。宛如撒娇一般的对陌生人吐露出真实想法。原来不是冰山系而是天然呆吗。
"与其说是一个独居生物,不如说是一只离群的鸟"
本来存在于内心的想法不知道何时从嘴里念了出来。我可以从她抖动的双肩看到对方极力忍住的笑意,我抿着嘴掩饰羞耻,但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和双耳在发烫。本来是想让对方觉得我是个会思考深奥事情的人,结果彻底失败。
她忽然转头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珠紧盯着我,冒昧问道:"那你要和我玩吗!"
我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脑袋却好似本能反应般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那天最后我们没有去图书馆,而是玩起了乒乓球,两个体育白痴几乎每个回合都是很快就结束,捡球的运动量比起打球要多的多。为了不捡球,明明没有接住的球她还会假装空挥把球扫到我这边....这不是耍赖吗。
从那之后我们每节体育课都一起活动,或散步或看书,偶尔下课也会一起聊天。
她是走读生,某次散步聊天她说想要寄宿,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肯定更喜欢校门外的生活吧,我疑惑的看着她。
"那个啊,我不喜欢待在家里,家里也不喜欢我..."
感觉会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话题,我沉默着没有回应。她看了看我,再也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样在操场一前一后走着,尽管实际距离没有拉开,但总觉得对方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气氛似乎朝着超级不妙的方向在前进。
紧张已经让我的大脑开始胡乱运作,我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好像听到了远处班级同学的起哄声。忽然的身体接触似乎是吓到了她,对方像是触电般抖动了下身体,我也慌忙抽回手。她转过头,露出了困惑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唔,好受伤。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想要学校马上地震,足以让我快速找到一条裂缝跳进去。
————
听说小时候算命先生曾给我算过八字说我会克及父母,家里人生气的把那算命的骂了一顿,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直到12岁生日那天,父亲在给我去买蛋糕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失去了右腿。
从那天起家里的氛围开始变得异常沉重,一种难解的郁结缠绕在每个人心里,令人难以忍受,我只能频繁出门透气。
可是出了门也不知道干什么,世界上的喧闹都和我无关。我感觉自己像个游魂,空洞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我开始喜欢起黑色,黑色的外套,黑色的书包,黑色的文具袋。
我被一种无形寒冷的气场裹挟着,它粘稠到周围人也能感觉得到,以至于没人愿意靠近,甚至连小孩言语的冒犯都让我觉得更加温暖。
"喂,你怎么老是一个人啊,不和我们一起玩吗?"某天一句意料之外的提问,是来自一个小男孩的鲁莽搭话。
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模糊发酸。
那以后我的视线便总是停留在那名小男孩身上。他经常过来找我,我也得以把许多思绪混乱的话倾诉出来。
大多数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回什么。但我们还是能顺畅的进行聊天,很是神奇。
后来爸妈也许为了改变家中的氛围而努力,我们搬离了那个地方,我没来得及和那名男孩进行道别。但是爸妈的努力失败了,在我步入高中的时候,他两之间的嫌隙终于发展到离婚的地步,我也为此留了一级。
我和他再次相遇是在高二分班。讲台上有人半天没有开口,我好奇看过去,一眼认出了他,是那名男孩子。我为彼此的重聚而雀跃着,庆幸我的小规模奇迹,只是,他还记不记得我呢?
好像是忘记了?!他从来没有往我这边看过,到底在看哪呢!也没来找过我!怎么这样!我烦闷的在本子上乱涂乱画着。竟然不记得我了,我才不要去找他。
对方没有认出令我越来越焦虑,可我又鼓不起勇气相认,万一人家认出了我但又无视了呢,也许他根本就不把我当一回事,我乱七八糟的想着。
没想到后来一次体育课上,我终于等到那熟悉的声音。又是同样的问题,这难道是他搭讪女孩子的技巧吗。
我们像熟人旧识一样热络的聊着天,他大抵是认出我了吧。没有特意说出口,我享受着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某次聊天的话题被我弄得有些尴尬,正想着怎么圆场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手掌处传来的温热,混乱的思绪霎时占满我的大脑。
噫噫噫噫咿!怎么回事,这家伙竟然如此轻薄!诶怎么!怎么又收回去了,你在干嘛!继续握住我的手啊!
————
我笨拙的动作似乎略微取得了些许成效,能感觉到之前冰冷的气氛终是缓和了一些。
但她还是一言不发,红着脸气鼓鼓的,像一只被冒犯的河豚。怎么办,要道歉吗
“对...对不起”
“笨蛋”她小声嗔责道。
我们的肩膀相互碰撞,良久,我的耳边传来一句幻听。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
作者:夜雨
评论 :随意
良仿佛死在了床上。他专心听着雨声,一动不动。精神上有些什么东西把他顶起,漂浮。而现实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手机的铃声响起。他抓起手机,放在耳边。手机的出音口埋在了被子里,飘出的女声有些沉闷。
“你把药吃了吗?不要忘了。”
“嗯。”良嘟囔了一声.
“你还没清醒吗?快点,时间不够了。”
嘟——电话挂断了。
仿佛灵魂重新回到肉体,良转头看向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他坐起来,划开手机。
刚才的人他并不认识,他也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吃的药。
良看着那一串电话号码,地址显示与他同一个城市。
他迟疑着,要不要重新打回去。
药。时间。窗外的雨声很大。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豪雨中。良窗口往下望去,雨点打在不远处的铁皮屋上,带来不绝的雨声。
怪不得雨声那么大。良在心里嘀咕。
无论怎么说,因为那个打错的电话,他已失去了躺着啥也不干的兴致。
他盯着那串号码。突然,一则消息跳了出来。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人最开始是手输的电话号码,否则不可能打到他这里来。现在消息也传到他这里,怎么回事。
他点开那则消息。消息里是一串数字。
电话都能打歪的人送来的数字,感觉意义不是很大啊。良笑着想。
这个插曲让他有些忘记了无聊。虽然他还不懂确切的含义,但这就好像在以物换物里换掉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总是让人开心的。
良点了一下那个号码准备打回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良的心中,事情正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4071706,这是那一串数字。
良打开电脑,搜索这串数字,不出意料什么也没查到。七位数字,这是指数量?时间?还是要拆开呢?推理虽说要合乎常理,但要求它排除所有可能就太不合理了。
回想电话里说的话,药、时间不够了、快点。
我是一名病人。良想,但我住在家里,过着比较混乱的生活,现在需要在大雨中赶某件事情。我可能并不需要出门,因为在家显然也能赶不少事情。我的朋友,照顾我的人 随后发了一条带着数字的就关闭了手机,这可能是因为没电——不对,重要的事前显然不能关机。
考试?良看了看日期,最近倒是真的在高考。电话打过来的时间是在中午,第一场考试结束了,正好是在第二场考试开始之前。这串数字不是准考证号,倒像是考场号。
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觉得这手机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像一块板砖。他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依然是已关机。
啊,真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良心里抱有一次歉意,对那个没有及时收到母亲电话而有可能睡过头的考生,
母亲?那个女声确实是听起来比较成熟,但母亲为什么要关掉手机呢?这不是她的考试吧。良想到。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良重新开始思考起来。这数字和电话俨然成了一个排遣他无聊的游戏。
706像是个有意义的序号。需要把它拆分开来吗?706是个随便怎样都行的号码,如果不知道前面的数字,那它就怎样都可以了。
4071、4071,说实话这也像个号码啊。
一切都是臆想,这一切可能都不是我想得那样。推理真是狗屎玩意。
良挠了挠脑袋。不知道那些名侦探是怎么信心饱满地说出自己的推理的。不过他们掌握的信息可比我多多了。
4071,想想附近有家酒店倒是听起来和这个数字相似。快读的话倒是有些相似。
良摆着头,反复读着酒店的名字,像是要把自己说服。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阴沉,看起来很快雨又会重新落下。酒店离良的出租屋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良有一千万个不去的理由,最佳的理由就是天空很快会再下雨。即使没有雨,正常人也不会在好端端的周末去一家旅馆只为了看一个房间。
然后他拿起了伞。
思灵企旅馆是家小型旅店,一走进感受到的只有老旧。房价的价格表挂在大厅的前台后的墙壁上,一股十年前的做派。
乘着前台的员工低头玩手机,良走进了电梯旁的安全通道。这酒店的电梯通常需要门卡,他可不希望为了一次小小的探险花钱,即使只有六七十。
楼梯不断回旋,灰尘积在所见各处。
终于到了七楼,良推开防火门。酒店里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每个房间前都亮着一盏小灯。因为实在昏暗,这路仿佛能通向无穷。
良走过安静的走廊,脚步声也被厚实的地毯吸收变作无声。
没有任何痕迹,一切都很正常。
他走到706号房间门前。
有些细碎的声音,但不多。
门没有关,声音正是从门缝里传出来。
良仔细分辨,那似乎是一种细细的抽泣。
门就在那里,要推开它吗?
Vol.232「梦境」《梦里发癫》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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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为了躲避超人的追捕,藏身地底,拼命向下挖掘,直到挖穿地层。当他俯身望去,看到超人浮在空中,停在云朵与云朵中间,正抬头向他望去。
“我们的世界是内外分隔的两层,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超人说道。
“不!”绝望让赌徒涕泗横流,“难道我永远逃不脱吗?我绝不跟你回去,绝不再做你们的试验品!”
赌徒有多狂乱,超人的笑容就有多柔和:“谁说你是试验品的?我们只要你再去赌一局,大家都爱看你的赌博。赌徒总是会赢,所有人都这么说。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人给你塑像,尊你为幸运之神。”
“我不再赌博了。”赌徒擦干泪痕,丢下这句话,转身爬回坑道,继续逃亡。他穿过干枯的老树根和青涩的嫩茎,像只兔子一样在地下钻营一条又一条坑道,直到分不清上与下,前与后,分不清任何一条出路。
“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抱着我那可悲的理想,溺死在泥土里……”赌徒把自己埋在土里,放弃了挣扎。
一个声音透过土石传来:“你就这么放弃了?那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从前你总是赌输,输掉的可都是我的子儿。”
有根什么东西穿过你曾,缠住赌徒的手臂,那上面有什么刺痛了他的神经。光明照开洞口,将他拉扯出来。
“不会比挖地里的番薯更困难了,”独臂的侠客站在那里,随手扔掉手中的玫瑰根茎,“你从来就没想过,你离地表已经如此之近了吗?”
“侠客,你又为何来的?”赌徒侧过头,愧疚地不敢看那只空荡荡的衣袖。
“我要再和你赌一场。”侠客说。
“我已经不赌了。”
侠客就像没有听到那句回应,自顾自地说话:“我还有一只手,虽然已不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利手,也是久经锻炼的好手,勉强也够赌一场吧。”
“就算这次你赢了,又能如何?你的手也回不来了!”赌徒喊叫、哭闹,想要逃避一切。
侠客仍是洒脱笑着,单手拔出长剑,越过赌徒肩膀,指向他的身后。那边的坑洞里,超人正慢慢浮上,他的态度依然柔和,笑容依然完美无缺。
“我们就赌这场追捕,赌徒。我押你逃得脱。”侠客挡在赌徒和超人之间,为赌徒指出方向,“逃吧,赌徒,你的路在那边。”
赌徒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就像一匹睁开挽具的野马。
当星与月在夜空中浮现,赌徒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一座被桦树围绕的大房,只是有一名年轻人先他一步等在门前。
“麻烦请让让。”赌徒喘着气,顾不上镇定一下就说道。
“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吗。”年轻人厌恶地转头,“我还有三十七件要派送的货物,可我的座驾没了动力停摆了,没办法,这年头大家都用电动力,要找个修柴油机的店都找不到了。”年轻人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我也很急,我就进去用用先知婆婆的传送门,大家都等着我的派件……等等,你是赌徒?”
年轻人认出了赌徒:“你是赌徒,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应该去参加世界赌博大会了。”
“我不再赌博了。”
“这样啊。”年轻人撇撇嘴,“听说你靠赌赚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真的吗?”
赌徒急躁地扭头回看他来时的路,路的尽头一片黑暗,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在年轻人那青涩的脸上注视了几秒,说道:“要不要来玩一把,赌一赌。”
“嗯?赌什么?”
“就在这片桦树林里,你躲,我捉,我赌我一定能抓到你。”
“抓鬼游戏?小孩子才玩抓鬼游戏。”
“要是你赢了,我给你一笔巨款,你知道,我很有钱。”
“要是你赢了呢?”
“你让我先进去找先知。”
年轻人看了看桦树林,舔了舔嘴唇:“你要知道,我从小就在这片林子里玩耍,熟悉树林就像熟悉自己的家。”
赌徒庄重地点点头:“可以说,对待一名新手,我作为赌徒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好吧,成交。你数十个数就来抓我,给你一小时时间。”年轻人像一阵风一般冲进林子。
赌徒抬头数到五个数就低下头,迈步敲开了先知的房门。
先知已经等在那里,灵媒与水晶球早已摆放停当。
“我来寻求占卜的启示。”对于一名先知,任何铺垫都没有意义,赌徒单刀直入。
“早已准备妥当,赌徒,等明早的太阳刚露出头,你一定能够看到自己的明路。”
“明早??!等到明早,够超人把我抓回去,在奥林匹斯山上处刑一百次!”
“何必如此急躁,”先知咯咯笑起来,“我可以保证直到凌晨,超人都找不到这里。来吧,这个水晶球会展示一千零一场赌局,你必须找出关键的那场,足以改变所有命运的那一次赌博。”
“我已经不再赌博。”赌徒强调自己的立场。
“恐怕你还得继续赌下去,赌徒,你还逃不开你既定的命运哩。”
赌徒把手伸向水晶球,任由水晶的光明吞没了他
…………
……
艳丽的女爵微微抿一口花茶,放下杯盏,始终庄严瑰丽如宝冠上的珠宝,她说道:“这里的黄金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一如我们协议里说的那样。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金块中,有很多下面可是通着电的。”
赌徒只是想要属于自己那一份应得的回报,却要遭受非难刁难。
“现在,尽情挑选吧。”那张美丽的脸庞上闪着丑陋贪婪的光。
…………
“真抱歉啊。”杀人犯的脸上了无歉意,“那东西大概被我扔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了,可惜啊,一场大雪盖住了这里,这可怎么找呢,哈哈哈哈。”
赌徒伏下身子,用身体覆盖雪地,用嘴巴咀嚼雪团,要用体温融化这厚厚的雪堆,暗中却把小刀藏在手心,等待机会。
突然一刹那,唐突的猫叫响起,拐角窜出的猫叫吸引了人的注意
…………
赌徒在墓碑前打开手提箱,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钞票:“我赢下了赌局,榨光了赝虎帮所有的钱财,这一千万,是孝敬师傅的。”
他划开火柴,将这钱钞连同坟前青绿杂草一同烧了干净。
“对不起,师傅。”
…………
……
一场场赌局,带着赌徒跨越时光,在这条时间之路的尽头,赌徒回到了他赌徒生涯最初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放羊的孩童,一个人找到。那是个很温和的中年人,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拥有多么超越凡人的力量。
“你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力,牧羊童。”那个中年人说着掏出一个骰子,“要不要来一把?”
赌徒知道,这一次,他必须输。
……
“正武,正武,醒醒。”
苏正武盯着混沌的知觉和欲裂的头疼勉强抬起头,感觉自己就像在马桶里转了几十圈一样难受:“感觉好糟糕,现在什么时间了。”
“凌晨。宿醉肯定很难受喽。你们昨晚玩得这么嗨啊?”
说话声递过来一杯子水,苏正武猛猛吮吸着生命之源,感觉自己稍微活过来一点了。
“我们,呃,就是玩玩桌游,后面肚子饿了就点了桌烧烤。”苏正武狠狠搓了两下脸。
“昨晚战况如何?”室友又给苏正武添了一杯水,然后开始收拾起桌子上那些代表赌徒、侠客、超人的棋子和画满标点数字的表格。
“别说了,把前几天赚的点数全输回去了。”苏正武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身子,“然后昨晚还做了个梦,差点没给我溜大去。”
“梦到啥了?”
“记不太清了,就是感觉挺离谱的。”
END
写于2024.7.29
想不出该些什么的我只能开始玩赖 唔呃呃,好难受,再也不喝酒了
作者:亱煌绯
评论:随意
几乎是一瞬间,漆黑的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豆大的雨水从天空飞速砸下。
毫无征兆。
奥博莱·伊沃紧皱眉头,死死盯着前方厚重的黑暗。多年的航海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一场单纯的风暴。他们……撞见了什么东西……
“降帆!快!”他近乎本能地喊道。
无需多言,船员们默契地在甲板上穿梭起来。
狂风卷起翻腾的海水扑向那艘渺小的船只。
韦布斯特·伊沃双手双脚死死环抱着面前的栏杆,尽量蜷缩起来,不成为水手们奔跑时的阻碍——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用——没人从他身边经过。他抬起手肘蹭掉眼镜上的水渍,想在奔跑的人群中找到兄长的身影,但雨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风暴带来的低气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对一个初次航海的七岁小孩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良好的体验。
“你在这里做什么?!”二副跌跌撞撞奔向韦布斯特,一把揪起他的后领怒吼道:“滚回你的房间呆着去!这里轮不到要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帮忙!”
“我看不清!”韦布斯特扯着嗓子回应。
二副抓紧扶手,把头凑近了些:“什么?!大声点!”
“我看不清路!”
海浪高高跃起,瘦小的船只顷刻失去平衡倒向一旁。
韦布斯特的脑袋狠狠磕到栏杆上,疼的他两眼发晕。
“抓紧了!小子!”二副死死抓住韦布斯特的胳膊。
后者刚想说些什么,巨浪猛然扑上他小小的身躯,像被铁锤狠狠抡中身体,他本能地想要张嘴呼吸,得到的只有咸腥的海水,和近乎窒息的痛苦。
脆弱的栏杆呜咽着,怕自己已然走到生命的终点。
二副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几近昏迷的孩子,将他从海水的深渊巨口中拽了回来。
诡异的风暴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波又一波巨浪如山崩般袭来,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死神的召唤。
“奥博莱!舵轮失灵了!失灵了!”舵手的尖叫声在风暴中显得微不可闻。
绝望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蔓延上了整艘船只……
阿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除了窗外哗哗落下的雨声和远处不时响起的闷雷,再无声响。
加德纳的喉结上下鼓动。冰块融化发出的碰撞声让他回过神来,将化了大半的冰朗姆酒凑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叶辰希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他的呼吸略显急促,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然后呢?”他小声发问,脑袋旋即被轻轻拍了下。
加德纳白了他一眼:“你不说话会死吗?”
“然后!”阿泰忽然拔高音量,满意地看到两人被吓了一跳,“有人指着水面惊叫着向后倒去‘水底!水底有东西!’
大家不约而同转过头去,周遭的海水竟幽幽发着蓝绿色的光,影影绰绰间,他们看见船下有团巨大的黑影。
“那是……什么玩意?”二副惊愕地望着下方的庞然大物。甲板摇晃得愈发剧烈,黑影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二副心下一凉:妈的,它是冲着我们来的!
“嘭——”
黑影从船只底下悠悠浮起,无情地掀翻那片落水的叶子。
船体将近翻转了九十度,二副的脚几乎悬空,他一手抓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韦布斯特,半边身子悬空,仅靠着脆弱的栏杆艰难地维持平衡。
“韦布斯特!醒醒!我要撑不住了!”
风暴肆意嘲笑着软弱人类。船员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恐惧,无助,悔恨,在这一刻齐齐涌上心头。
奥博莱的双手已经麻木,他的意志正在一点点崩溃。他想要呼喊,想要稳住船员们的心态,但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船只倾斜的角度还在增加,一些船员不慎失去平衡,尖叫着,被海水无情地拖入深渊。
“韦布斯特……我……不行了……”二副再也支撑不住,他松开了抓住栏杆的手,转而抱紧那个年幼的孩子,坠入幽绿的海洋。
坠落中,他瞥见了黑影的真容。那是一架骸骨,一架巨大的鲸鱼骸骨。幽绿的火焰在它的眼中燃烧,照亮着那片不大的海洋。
叶辰希眉头紧锁,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周围的黑暗,凝视着远方。他的内心被那场虚构的灾难所震撼,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感压在他的胸口。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与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加德纳扯了下嘴角:“有点……扯淡……我觉得这个结尾是个败笔。”
“怎么说?”阿泰挑了下眉头,好笑看着他。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幽灵鲸’这种东西。一点都不符合生物规律。”
“有。”淡淡的男声从加德纳身后传来,他猛然回头。韦布斯特满身湿透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咸腥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
叶辰希怪叫一声,翻了个白眼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老大……”加德纳咽了口唾沫“阿泰说的,不会全是……”
韦布斯特盯着加德纳的眼睛,迟迟没有回应。
ps.啊啊啊啊结尾写得好烂啊啊啊啊【鬼叫】看在我明天期末考的份上原谅我一下呜呜呜呜呜
解释一下,这篇跟以前写的“血夜”那篇是一个世界观,不同时间段的故事(相当于是从小说中抽了其中一章摆出来)没看过前文的话可能感觉有点突兀【磕头】
总之就是阿泰给叶辰希和加德纳说,为什么他们老大(韦布斯特)不愿意出海但是每逢雨天都会去海边,而编造的故事。
改编自韦布斯特亲身经历(确信)
作者:顾箐
评论:随意,但轻点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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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我们祈求你的恩泽降临到这个世界,让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得到你的帮助和安慰。也求你赐给我们智慧和爱心,让我们能够成为你手中的器皿,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奉主耶稣基督的名祷告,阿门!”
随着最后一句仿若叹息的祷告词的结束,小小的秦勿安准备着起身离开了。
每周一次的礼拜天结束了。
对其他孤儿来说,礼拜天有很多种意义。或许意味着难得的好食物,没有课业的放松,又或许是种麻烦事。无论如何,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孤儿院里,所举行的礼拜天也很难成得上是正规而专业,除了面对的祈祷对象多少还能与那远在异国的正统教徒保持一致,其余的流程,习惯,悼词,或多或少都得夹杂一些本土化。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同伴们嬉笑打闹的身影很快就在秦勿安黑色的眼睛中逐渐淡去。孩子们又如何懂得信仰的纯粹与虔诚呢?对他们来说,那些活动的最大意义不过是可以从院长妈妈那里获得一块小小的,勉强还算湿润的白面包——那就是所谓的圣餐了——带有微弱的甜味的,勉强可以成得上是可口的小面包。
只有把那块面包彻底含进嘴里的时候,这些孩子们才能懵懵懂懂地体会到一些所谓的对神明的崇敬与信仰,不过随着最后一丝淀粉化解开来的甜味从舌尖淡去的时候,这些模糊的情感也就很快随之淡去了。
秦勿安没有效仿其他着急品尝美味的同窗将那块面包一口吞下,他只是——偷偷地将那块面包藏尽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他避开着急玩乐的同窗,带着一本小小的,破旧的圣经手抄本在花坛的边缘坐下来了。
【我主耶稣被卖的那一夜,拿起饼来,祝谢了,就擘开,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饭后,也照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
他专注地默念着这本子上的字迹,紧接着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脆弱的小面包。
随着唇齿间的张合,那块小东西被深深地含进了秦勿安的嘴里。
啊……
秦勿安无所事事地想,原来这就是圣餐,是主的身体。
无论品尝了多少次,这股味道都让秦勿安感觉到意兴阑珊——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这发酵后的面食,将那原本的无酵饼替了去,所以他才难以尝到主的滋味?
主为人舍得身体,就是这般寡淡的滋味吗?
“秦勿安!你又偷偷把面包带出来吃,我要告诉院长妈妈!”
稍远处的尖锐童声这样喊叫,紧接着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对面当真如他所说,去找院长来告他不尊敬神明的状。
这也难怪。秦勿安慢慢把那已经变成糊状的面包咽进了肚子里,他压根就没怎么掩饰自己偷吃的事实,因此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做了错事……理应接受惩罚。人类的罪孽,就是不能爱神。因为他们不知道爱神,所以就犯罪。
“人类的罪孽,就是不能爱神。因为他们不知道爱神,所以就犯罪!”
那是一张有些年迈的,怒气冲冲的脸。那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混合着愤怒,失望,妥协,信任,和期许——像发酵过头的面团,呈现出多孔和多皱的疲态。女人的手里拿着一柄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戒尺,她背着光,眼睛里燃着被背弃的冷光。
"勿安,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做了这般的错事呢?我一直在教导你们呀——要对神明敬畏,要谨遵神的旨意!为什么要将圣餐偷偷带出来吃?"
秦勿安抬起头,女人的面容很模糊,看上去十分可怕。但他只是乖顺地,轻声对着那发怒的黑影说道:
“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女人扬起戒尺的手停了。似乎是这不加前缀的称呼唤醒了她尘封的回忆和早已无处安放的母爱,她沉默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一个将祷告词记得牢牢的好孩子,一个愿意背诵圣经,为院里抄书的好孩子呀——为什么总是作出这样的不大不小的错事呢?
“妈妈……我只是,我看到了圣经里写的句子,我实在是想在礼拜堂里一边服用圣餐,一边拜读书上的句子……可那实在是打扰了主,和对主祷告的同窗呀……我实在惶恐,我明知这是不对的,但我实在是太敬仰主了……”秦勿安轻轻地说着,“所以我才做了这般的错事呀。”
女人的火霎时间消了一大半。
是呀……她怎么会忘记呢?这孩子,这样的好孩子啊,总是因为太崇敬主,所以才做出这样那样的,无伤大雅的错事呀。面向这样一个虔诚的孩子,自己又能怪罪些什么呢?难道还能怪罪于他对主的虔诚?——那断是没有这般的道理的。
这样的孩子,理应原谅他的小错误……不是吗?
“悔改的人必得赦罪,因为他们信靠上帝。”院长叹息着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错,懂得悔改,我理应宽恕你的罪,因主宽恕了你的罪。”
“下一次就——”
“不用的,妈妈”
秦勿安微笑着打断了女人的话,在女人有些疑虑与生气的目光下,他慢悠悠地开口,“妈妈……我断是错了的。您与主是如此仁慈呀,但我固然是犯下罪的,犯了罪理应受罚,不是吗?”
“……”
“妈妈,我愿意自己领罚……请您罚我去做那清扫的活吧,或是替院里做些抄写的活计。”秦勿安这样说,“我做了错事,却没有受罚,我是断断不敢放心入梦的……只求您,求主给予我一些惩罚吧。”
秦勿安抬头看向女人,他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唇角。
“切莫认为自己犯罪之後能够逍遥法外;主会迫不及待地惩罚你。妈妈,我背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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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看不出剧情的小短笔,写了个寂寞出来,就当是练描写用了吧,里面含有的基督教含量有错误请见谅,大多都是从网上搜的或者自己臆想的。那么这个月的也擦完了,下个月再见
评论:随意
世传,瀚陵有一山,山中有一洞,其中乃是仙人福地,有极乐仙境。
瀚陵当地有一好事书生得知此传闻,好奇心起,于是去寻仙洞。到了那传闻所指处,确有一山洞。这瀚陵生遂举了火把进去一探,穿过长长的幽暗石道,直到身后的入口已经只能看见一拳头大的光点,方才来到一面淡青色的石壁前。隐隐有仙乐从这影壁般的大石壁后面传来,霞光阵阵透出。
瀚陵生绕过石壁,进入洞窟深处,一阵紫气香风扑面而来,睁眼只见祥云升腾,飞天满壁。玉砌雕栏中繁花似锦,亭台楼阁间珍珠铺地。神怪仙姬在其中鼓乐丝竹,尽情歌舞。
这厮一时看直了眼睛,不禁想要走得更近些,进到那仙境中去。
正当他迈步向前,忽然被什么拉住了衣袖,拽得一个趔趄,眼前风光顿时烟消云散,才惊觉方才种种皆是幻景。如果再向前一步,便是掉进深不见底的滴水洞里淹死的下场。
瀚陵生骇得连连后退,拼命拍着胸口,直到将喉咙眼的心揣回去,才有空回头去看是谁救了他一命。借着火把的光,看见一位身披锦衣的年轻公子。他还没有道谢,对方就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
那位公子自称是这里的引渡人,会引他上船,送他回人间去。说着,一根线绳便塞给了他手里,另一头连在他自己的衣服上。
引渡人领着他走到暗河上,搭上一只小船,叮嘱他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睁开眼睛,并把他罩在了披风之下。
瀚陵生被引渡人罩在大披风下,低着头盯着船板没得他物可见,这才听见幽暗的河流上响着滴水声,衬得这地方更是静得让人犯怵。
方才的仙乐变成了刺耳的窃窃私语,在他俩的头上打转。
他不敢抬头看,只听到引渡人在前面撑着船,冷着声问他,也是为求极乐来的?
他说就是好奇,然后连连道歉,万不该擅自闯入仙人府邸。
而对方轻声一冷笑,告诉他,这洞窟里没有什么仙人洞府,倒是关押着许多邪神妖魔。他们擅长制造幻象,诱惑生人。从前进来的人,他们招待了一场极乐幻景,便放了出去,为的就是把谣言散出去,好吸引更多的人来。
刚才,你看到的就是幻觉,现在听到的,是倒挂洞顶的妖魔的声音。这路还长着,小心着些,别再让他们把魂儿给勾去。
出去的路很长,小船在漆黑的暗河上游着。瀚陵生抱着膝盖缩在船底下,妖魔的嘈杂声一股脑儿往耳朵里灌。他心里暗自怕得紧,只好想办法和引渡人搭话,问他,为什么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渡人,不怕妖魔吗?
引渡人不说话,他讨了个没趣,说: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我就随便一问。
那人突然开口了,说,下面这段河道离幽冥最近,凭我的法力压不住他们,能保护的范围只有这船而已,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看,最好把耳朵也堵上,什么也别听。
瀚陵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远远有叮咚的水声,清清亮亮,远处好像还有清清的光。
他心想着,妖魔鬼怪这就来了,遂蹲在船里,躲在半透明的披风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不看不听。却有金银珠宝一样的光,绵延不绝的乐声,甘甜如美人的体香向鼻子里钻,带着妩媚的轻笑,夹杂着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似乎一双双凝脂似的手也向他怀里摸进来了。
天上人间千般万般的好,都在脑海里乱转,他已经不知置身何处,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还是放开了耳朵,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化在这些荣华富贵权倾天下和活色生香风光旖旎里了。
瀚陵生凭意志负隅顽抗,在眼花缭乱里抓着一线绷得紧紧的东西,天旋地转间忽然听见一声吃痛的闷哼。
就是这一声痛呼把他从这个极乐漩涡里拔出来些,只觉得船身摇晃,原来自己差一点又从船上走了下去。引渡人为了拉住他,回身反而被妖魔钻了空子,探到船边来打伤了哪里。他在心里念了好几遍"罪过罪过",急忙问引渡人"你怎么样"。却只闻撕裂空气和衣料的声音,水滴落进水面的声音,和隐忍的抽气声。
瀚陵生心里着急,问他怎样了,引渡人不耐烦,跟他说"顾好你自己",一句还没说完,裂帛一响,痛呼一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落下来,打在他脸上,血腥气闷上脑门。
这瀚陵学生再也坐不住,睁开眼睛掀去盖在身上的锦衣站起来。一手扶住引渡人,从他手里夺过竹篙,抄起来就向着上空乱挥一气,砰砰咚咚也不知打中了些什么,打坏了没有,却将没见过凡人舞出这阵仗的妖魔暂时吓退了。
引渡人趁机大袖一挥,再次将它们拦在了船外,瀚陵生也不用对方多说,将竹篙推回他怀里,再次石狮子似的一蹲,把自己罩在了锦衣下,不看不听不说。虽然心中还是一片七上八下,至少那些缭乱的幻象总算是从他的脑海里散去了。
小船悠悠向前穿过黑暗,瀚陵生听见水声汲汲,朦胧看见那是暗河如一条跳龙门的鱼从河道中倒拔而起,化作一条自下而上的瀑布。
那道瀑布里是天元真水,可以荡涤邪恶。善者能乘水而上,身负罪业者则会如坠千斤。虽然水流湍急,且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但只要过了那里,就没有妖魔能加害他们。
小船终于近了那道瀑布,引渡人叫他抓紧自己不要松手。瀚陵生自然照办,于是在水花满面睁不得眼时摸到了满怀玉一样的冰凉。
水流迎面打下像是要把他直接打进地府里似的猛烈,身后的洞中激起一阵尖厉的啸叫,乘着阴风追来。他不敢多想,只有抱紧了这不知真身为何物的救星,摒去杂念一心祈祷能平安去往这瀑布以上。
终于啸叫与水声都平静,小船终于到达瀑布上方。没有了妖魔,引渡人也不用再为他分心,这一路上他再没听到对方出声,但一丝潮漉漉的温热铁锈味一直氤氲在锦衣下。
他在黑暗中静默,一直到船身震动,盖在身上的锦衣被拉扯,他感觉到,是引渡人倒下了。
瀚陵生赶忙问公子没事儿吧?引渡人只是坐在船里,苍白着脸对他说道,没事了,此处已经过了天元真水,它们追不上这船了。瀚陵生看到他受了伤,二话不说取了来时预备的药来替他包扎。引渡人将眉一皱,但刚才带着伤,又拖着人反越天水,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懒得再跟他争,便也随了他。
洞天空阔,两岸和头顶是氤氲雾气的蓝璧,长着零星的植物。水色也是清澈碧蓝,且水速平缓,推动着小船慢慢前进。剩下的这一段碧蓝的河道很长,一直延伸出去,周围的景色逐渐变成人间的景色,河水也逐渐变成通透的青绿,且越来越浅。
引渡人看着前方,任瀚陵生给他包扎伤口,中间很轻地说了一声:“多谢。”
他说,曾有一只遨游在天上的龙裔,偶然听见这洞的地下有声音,只因一时好奇而将之打开,地下封着的妖魔找到了出口,一时在人间造成大乱。为了负起责任,他在和父兄一同平乱之后自请从此镇守在暗河,镇压住这里的妖魔,不让他们出去,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但总是有人听信了传言为寻极乐不要命地找进来,他只好在冒失鬼被吃掉之前找到他们,再从暗河上把他们送回人间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个人在幽暗的地下对抗着群魔乱舞,从前没来得及救到的、幽冥间护不住的、带不过天元真水的人留下的尸骸都沉在河底,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有心魔了。
但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无权要求什么。数百年间这洞里的一切都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把这样一个故事讲给那个年轻人听。
故事讲完了,引渡人在这条河流上也第一次和别人闲聊。聊人间的四季,如今是什么时候,田里种着什么,开过花了么,燕子回了么,那些山啊水啊现在跟以前一样么……直到小船载着两人回到人间。
瀚陵生向引渡人道谢,谢他救命之恩,谢他在这样的地方救起凡人,让他们能回去有谷待收的家。
“如果你出去后还能记得住的话……就告诉别人不要再来这儿了。”但凡离开了这儿的人总会忘了的。
“先生大恩无以为报,嘱咐我的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大家的。”而那凡人此时还不知道。
待小船在青草岸边停靠,人间的人回人间去,天上的龙向地下折返,缘分就到这里。后来这世上也并没有人知道那瀚陵山中有龙裔存在,只是瀚陵此地,从此又流传起了一个“贪极乐访仙洞落入魔窟”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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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记忆的产物,记忆造就了我们。”
面前的红衣女孩端坐着,一只硕大的蜘蛛推着茶杯到客人手边。
“我能消除的只有头脑中的记忆,但是身体上的记忆我无法去除,这一点我希望客人您能够知情。”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您如果选择了接受,那么以后您将会面对记忆割裂的情况,并且您将面临罹患精神疾病的风险。”
清子惊慌失措地逃出了阴暗的小楼。
“你在做什么,清子!”经纪人从后面追出来,说是经纪人,但是清子心里清楚,这也只不过是事务所的皮条客罢了。
“对不起,这种事情我无法接受。”清子深深地鞠躬,“把记忆变成另一个人……那么我本身算什么呢!”
“这可是公司专门为你打造好的人设,人设部前后打磨了一个月,绝对完美无缺!”
“您也听到了,身体上的记忆无法消除,我没法伪装什么‘家道中落的富家女’。”
经纪人的目光如同蛇信一般扫过清子全身。
“穷苦人家的追梦女孩满大街都是,你明白的吧,清子。”阳光从经纪人身后投下,影子罩住清子,“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十几个备用人选,纪子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那她们谁愿意接受就接受吧,看在合同还没签订的份上,请您解约吧!”
车站前的广场上,新开了一家咖啡店,供应咖啡西点等食物,供往来的行人享用。
老板是个俊秀的美女,举止间颇有明星的风范。
车站恰巧位于一所艺术学院出行的必经之路上,往来更不乏诸多青春靓丽的学生。
“老板,还是老样子,两份!”两个舞蹈系的学生嬉笑打闹着坐到位子上,其中一位女生走上来点餐结账。
老板结账完,走进后厨,不多时便端出来两份特制套餐送到桌前。两个女孩顾不上形象便狼吞虎咽起来。
舞蹈系消耗大却要控制饮食,学生们又恰逢最馋嘴的年纪,这里特制的低卡套餐味道十足却不会发胖,深得一些苦于减肥的上班族的欢心,也逐渐在学生中传开。每天都有学生往返两个小时来到这里只为过一把口腹之欲。
“我以前也是练习生呢。”有人问起,老板也只是咯咯笑着,“那可真是段苦日子,天天脑子里除了练习只剩下了食物,还好现在解脱了”
因此总有好奇的人向老板打听那段往事。除去某些好色之徒,不乏好奇或是以此为梦想的天真孩子。然而除此之外,老板便不愿意再多说。
大厅里的电视机正放着最新的娱乐节目,这是个相对稳妥的揽客选择,也恰好感兴趣的年轻人总是足够多。
有人注意到了那个节目中的女主角。
“那不是村田纪子吗?”
“哪个?”
“那个去年跟天王一起出演电视剧的爱豆。”
“哎呀,那个家族破产出道还债的千金吗?”
“那不是假的吗,现在人家父母都出来了,就是普通的农民啊。”
“但是村田没承认吧。”
“嘴硬吧,连练习生那会的记录都被扒出来了。”
“大概是入戏太深了吧,扮演千金当真了。”
“大家都是在演戏怎么只有她当真了啊……”
在没人在意的柜台角落,老板抬起了头,深深凝望着电视中穿着贵气却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即使如今她已经远离了那些往事许久,她依然记得那个下午,那座阴暗的小楼,那个地址如今依然深深刻在她的心中,还有那个穿着红色和服如同座敷童子般可爱的女孩。
那个下午,在她从小楼里离开后,经纪人很快就打电话叫来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清子不会忘记,她长着一张不该出现在乡村的精致脸庞,她比清子更早进入事务所,却比清子更泯然众人。
那个下午,她拉住了纪子,哀求她不要进去,然而纪子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座小楼。纪子那日的话至今还回荡在她耳边:
“这个身份,本来就赚不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