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群Literary Prison專用活動界面。
群內成員請點擊右上角加入企劃,等待後台通過之後即可在本主頁發表作品。
群成員請確保本站ID與群內相同。
作者:猫氽
免责mode:笑语
角色设定:
姓名:昆塔拉
性别:男
年龄:12
性格:不苟言笑,早熟,责任感极强,极其自律
身份:现任圣子,未来的教皇
姓名:柯蒂亚·塔德
性别:男
年龄:11
性格:活泼,有天马行空的脑洞,很有想象力,小太阳
身份:富商之子
“这是神会给予恩典的世界。”——《旧圣约·启示录引言》
古斯13纪,神明注视下的第十三个纪元
教会人员发现了一种香料,用其制成的香薰能够让人亲眼目睹神明,飘飘然仿佛如入天堂,和神主平起平坐。
借助这种香薰,教会影响空前强大,凡是人迹所到之处,都能看到教会着装的传教士,和无数前赴后继为神明屈膝的信徒。您猜猜有多少人会为了面见神明而挤破了头向神献上忠诚?全部!现世的苦难让所有人都沉迷其中,没有人、没有人能够摆脱。
这是,神的“恩典”。
社会贫富差距由此极其明显,奴隶阶级、市民阶级和贵族阶级本就艰难的流动在香薰的操控下更难流动——您猜猜,是谁为了香薰一掷千金?又是谁掌控了香薰的发售权和制作权?
“先生,要来买一块香薰吗?我打赌,您一定会喜欢的。”
那些被视为蝼蚁草芥的下层人,那些奴隶,被称之为——“贱民”。贱民的生活如此悲苦,是因为他们在为前世的罪孽赎罪。他们说,贱民的苦难源自他们前世的作恶,而这一切在神明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所以公平公正的神降下责罚。他们说,只为扫除世间一切不义。
但是,神明真的存在吗?还是说,那只是香薰带来的美妙幻觉?
神父说,不可直视神,直视即亵渎;不可质疑神,质疑即背叛;
贵族说,仁慈的神对他们苦难的前世表示怜悯,因此赐予他们此世富足的生活,赐予他们用之不竭的香薰;
国王说,世俗王权的式微源自神的威压,神明厌恶俗世的肮脏与罪恶,因此他们本就该匍匐在教会的脚边,为了能获得一块香薰去面见神明而摇尾乞怜;
而贱民说——
“神明公平公正,愿为神明献上一切。”
看啊,这就是教会影响下的世界。
因此,哪怕各阶级互相压迫,他们仍不会起冲突,因为神会看见;
因此,哪怕苦难源于现实,他们仍不会质疑神,因为神会听见;
因此,哪怕生命坎坷,他们仍赞美生命苦涩如歌,因为神会知道。
神,真的存在吗?
无人知晓,人人信仰。
神明或许永远不会垂怜蝼蚁,或许下一刻,就看到了蝼蚁的挣扎与呐喊。
圣子的第一次微服私访是随着教会征税队伍进行的,在路上他顺手帮了因马车意损坏外而半路抛锚的柯蒂亚,两人因此结识。在之后的教会弥撒中两人再次见面并相认,而此时教会正有求于塔德家族而苦于找不到好借口,看到圣子和柯蒂亚关系不错就选择顺水推舟,让柯蒂亚以虔信徒的身份进驻教会,陪着圣子领悟教义直到成年洗礼到来,以能够待在圣子身边服侍圣子是莫大的荣幸为借口,顺利要到了塔德家族的资金。
而之后两人会对一系列不平等的社会现象进行记录并反思,随着年龄增大,柯蒂亚逐渐质疑神的真实性,但这在当时的社会是极其不敬的行为,所以他并没有宣扬,只是和圣子进行了交流。
圣子从一开始的惊讶惶恐到后来的思考,并同样开始了质疑。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只是默默支持。
在成年洗礼后两人不得不分开,但依旧有联系。几年后塔德家族传到了柯蒂亚手里,在已经成为教皇的圣子帮助下开始不动声色的改革,拉拢一直不得重视的世俗王权。
他们从香薰开始调查,昆塔拉借助身份的便利得知这不过是教会研制出来的一种高成瘾性的致幻材料,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维持教会的统治——至于是否真的有神,又有谁会在乎呢。
整个过程非常艰难,得到一块香薰就能够面见神明的想法在群众心里根深蒂固,他们联合科学院里的少数高知分子,慢慢的调制出了能够中和香薰的材料,在一次大型弥撒中,他们在教会点燃的香薰里掺入材料,借此在部分人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在历经很多困难后,有越来越多的人质疑神的存在,并选择了反抗。
而此时的柯蒂亚已经垂垂老矣,而昆塔拉依然年轻。
“为什么你没有变化呢,昆塔拉?”在临终前,柯蒂亚提出疑问,“以前我问你时你总说这是秘密,现在我要死了,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
“我就是那个神明啊。”
从没有什么圣子与教皇,教会的掌权者自始至终只有一人。控制一具肉体对于神明来说完全不在话下,而祂的目的……
祂只想看看,这些渺小如尘埃般的生命会绽放出怎样的光芒,哪怕只有一瞬。
千百年来,柯蒂亚是第一个质疑神明真实性的人,因此神明给予了他更多的帮助。
现在,他走出了时间,而祂永远被困在时间里。
评论要求:笑语
ff14的oc崽子
这大概是伊凡的目光今晚第五次落在那人身上。
最早的一次是那人随着同伴步入会场,那人的身形隐没在来自乌尔达哈的宾客中,唯独一对银色长耳从人群中探出,如同两弯银月,招摇又惹眼。
再后面的一次,那人恰好立在落地窗旁,被厚重的窗帘挡去了大半个身形,只漏出一对颤动的耳朵尖尖和一只手。即使室内的火炉烧得再旺,也伊修加德难掩入夜后的寒冷,而今晚恰好是难得的晴天,为了便于客人欣赏夜景,几扇风景好的落地窗被拉起了厚重的窗帘,因而那里的温度也要更低几分。伊凡看不到那人是什么表情,只看见他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捧着酒杯似是在无意识地晃动,却许久不见抬起。
兴许期间还有过那么几次,那对长耳从他的余光中划过,如同游鱼一般,游荡在各处。这一次那人落在了休憩的沙发处,一手倚在扶手上撑着脑袋,手中的酒杯早已不见,休憩区灯光昏暗,但多亏了那对依旧支楞着的长耳,伊凡还是在阴影中精准找到了他。
那是一位在别处也相当罕见的维埃拉男性,与那对长耳同样闪耀的银色长发被束在脑后,反倒显得他身上那身礼服有那么几分暗淡素气。维埃拉族斜斜倚靠在沙发中,长腿伸开,在这种级别的晚宴中,倒是有些坐没坐相。
“……格里菲斯先生。”身边正在与他相谈甚欢的乌尔达哈军官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是我们的银白骑士,您对他感兴趣吗?”
尚不及等伊凡回应,那位军官就已经大步迈向了休憩区,伊凡远远看到他一巴掌拍在维埃拉的肩头,那人身子剧烈一抖,有些疲软的耳朵也马上竖起来。伊凡看着军官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便立即起身,整理了衣物,跟在军官身后向他走来。
如今没了遮挡与阴影,维埃拉的模样悉数在他面前展示出来。那对长耳和银发的确如他料想的那般华丽,他身段修长,却又不纤瘦,伊凡能看到那些肌肉曲线在乌尔达哈宽松朴素的礼服下面波浪般若隐若现。
“这位就是我们的银白骑士,维尔。”军官将维埃拉推到他面前,“原谅他之前的无礼,他们骑士就是这样,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
名为维尔的维埃拉抬起头,伊凡看到那是一张俊俏精致甚至有些稚气的面庞,在乌尔达哈的风沙洗礼后依然白皙精致,一双蓝眼无需装饰,在灯光下也熠熠生辉。
蒙纱的蓝宝石。伊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个。
“你好,我是维尔。”他伸出手来,伊凡注意到不像其他乌尔达哈人,只有他戴着手套。
“伊凡,伊凡·格里菲斯。”
维尔的目光略略垂下,旋即又抬起,嘴角的笑容隐去,换作了一副担忧的神情:
“白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你的伤口还好吗?要不要我给你治疗一下?”
原来如此,联合军演,那位不慎伤到了自己的骑士,隔着头盔投过来的匆匆一瞥,伊凡记得那位骑士有一双无辜的蓝眼。
“没事,已经痊愈了。”他如此回答,看着维尔放下心似的沉下肩去,随后维尔便再没有任何言语。
“哈哈哈哈,刚才我们聊到哪儿了,格里菲斯先生,你看我这个记性……”刚刚默不作声的军官突然插入他们中间,大力揽住伊凡的肩膀,讲他往人群当中带。而那位圣骑士,依然站在原地,伊凡回过头去看他时,还能看到他的目光湿漉漉地扫过来,然而他们的目光没有对上。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望向人群,望向这个方向,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我家名唤“满星坊”,是父母送给我的大学礼物。它位于牧野上空,毗邻空中核心枢纽站,交通便利,景色秀美,绝佳定居地。
唯二缺点是,进出必须得靠飞,一个飞行驾照非常必要。
另一个,则是因为满星坊建在空中,因为消防不合格而截断了地面连上来的水管……现在吃用水都是靠水魔石提供。
——就这还因为上上上一任租客是水生系物种,减肥中途半夜饿得神志不清把魔石吃了,导致大家断水两周。
不过这都不重要。现在,我有新的合租室友,绝对安全、友好的室友。
“我要宣布一件事!”我站在客厅中间,叉腰面向我的室友们。
“啥事儿?”女巫玄箜优雅的伸出手,摸着脚边的猫问。
“我要进厨房了!”
月月沉默半秒,抄起桌子上的糖盒子冲向停机平台,只留下一道残影。
“要不要——”我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其他人,然而他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兔兔子和阿水走的时候甚至还记得把玩偶和豚一起带走……
言者更是一张符纸甩出带着七川原地消失。
“……”眼看着屋里人数骤减,我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跑路的瑶瑶,塞进厨房,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就尝一口,拜托了,求求了!这是我的课外活动作业。”双手合十,狗眼卖萌。
真的,要是人生能够重来,打死我也不会选炼金术师与修仙这俩破专业!看看残酷的课业把可爱的我都逼成啥样了!!
但是瑶瑶很清楚我的本性,战略性后退一步,拒绝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认命点头。
“就尝一口。”
“欧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课外活动中采集来的材料——大部分是从瑶瑶的魔仙堡薅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在玄箜那里顺来的,主打一个零元购——一样样往案板上摆。
“500g去皮青阳豆,80g咩咩兽的奶,20g雪棉花……啊对,还得准备70g咩咩兽奶粉。”忘记准备奶粉的我,原地转两圈,最后决定现做。
“稍等我一下。”对瑶瑶说完,打开冰箱门,走进去就来到了炼金实验室。
拿起烧瓶,量杯,并在旁边熟练的贴好防爆符,开始制作咩咩兽奶粉。
实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我准备好奶粉返回厨房,瑶瑶已经饿到瘫在桌子上动不了一点。
我关切询问,“还好吗?要不要来颗辟谷丹?”
瑶瑶摇头,她单纯的不想吃任何经过我手的东西——这我懂,毕竟我也从不吃师兄师姐们的东西。
鬼知道那些丹药里有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生命的残骸。
“那好吧,你再坚持一下,绿豆糕马上就好。”
没错,这次的课外活动作业是用修仙界和魔法界的材料制作人类的普通糕点。
不再耽误时间,按照手机里的绿豆糕制作教程,我把青阳豆淘洗干净,然后加水浸泡,盆外刻时间加速法阵,两分钟后得到浸泡好的豆子。
悉数倒入蒸锅,故技重施,两分钟后得到蒸好的豆子。
豆子散发出香气,隐约还能看到空气中有仙人在跳舞。
瑶瑶死心的闭了闭眼,又觉得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我觉得她就是饿了,毕竟很久没吃饭了,被我关在厨房里,干等着不太好意思的。
干笑两下,手上动作继续。
在搅拌机里加入咩咩兽的奶和雪棉花,搅拌均匀,混合在一起;然后再拌入奶粉,最后加入提前准备好的魔女黄油,翻炒三十分钟成团。
顺便说,黄油是我从玄箜那里偷来的——去厨房找香料的时候,偷偷切了一块。
最后,把面团放进模具里压成型,大功告成。
“尝尝。”
瑶瑶把盘子里奇形怪状的绿豆饼从左看到右,又返回来,还是选了最像狗头的一块。
闭上眼,一口咬掉一半。
“味道如何?”
“emmm很奇妙。”瑶瑶咀嚼着形容,“像是吃了一口彩虹,但意外的很有嚼劲儿,不很甜,甚至有点儿臭豆腐的味道……”
“风味独特,层次复杂。”我在作业本上诚实记录。
“还有吗?”
“……没了……yue!”
这是瑶瑶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口吐白沫失去意识。
我摸着下巴想,这次的作业可能挺成功的。
毕竟能让人说完评价再倒,可以打很高的分。
“嗯,那下次尝试下龙须酥吧,这个看起来配料还挺简单的。”
至于下次抓谁品尝……我觉得言者不错,顺便借她水晶球摸摸。我眼馋很久了。
再之后,我捏住瑶瑶的下巴,往她嘴里丢一颗解毒丹,看着丹药化成青色光芒顺喉而下,便放心的将其放在客厅沙发上,扬长而去。
当然,我也没有去哪里,不过是返回房间做作业罢了。把刚刚做绿豆糕的过程和心得整理出来,写成论文刻进玉简中,再把玉简塞进机械鸟内里,将其送给导师批复。
作业写完后,就该思考善后问题了。瑶瑶只吃了一块绿豆糕,多做的这些咋办?
作为一个东方种族,浪费食物是绝对不行的,这是底线。
可是普通人类又吃不得这些……
“要不还是给晓北吃吧。”毕竟豚又不是人类。
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其他:是oc文,设定不太清晰,不推荐看。
头部猛然传来一阵钝痛,胡斐在即将失去平衡时睁开了双眼。他在剧烈的颠簸中稳住身形,熬过仿佛昏迷三天三夜的眩晕感后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正在移动的狭窄花轿之中。
五彩线与金箔细细描摹修饰的雕花实木轿顶看着有些眼熟,更为熟悉的则是单人轿子盛了两个人的拥挤感。身旁挤占了另半个空间的人正掀起鲜艳的红丝绸布帘从侧面的窗口探出身去,为了不被窗沿磕到身子,他费力的在小窗口中维持着自己的平衡,看着稍有些滑稽。
这里似乎是曾经离开酆都所乘的婚轿。记忆复苏,接连当时的旖旎回忆一同流入脑海……还有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礼物,那个鸢鸟香囊,胡斐不愿承认自己很珍视它。但一码归一码事,曾经的美好回忆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又回到了这轿子中。于是他便握住窗边人的胳膊用力往回拉,拽得那人一个趔趄差点在慌乱中踩到胡斐的脚或是跌坐在红漆木的轿底上。
“解释。”他简短的命令着。
青年正坐在属于他的那一侧揉着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狠狠磕碰到的脑袋,看胡斐这样一副心安理得的傲然样子没有恼怒也没有害怕,他嘿嘿一笑,嫣红的瞳子里溢满了对眼前人的喜爱,以及一些胡斐现在还辨认不出的奇怪情绪。
“少尊,你终于醒了。”
宛如镜中倒影的青年笑盈盈的开口,语尾一如既往地上扬,像一只轻快的狸奴。
“这次失去记忆的反而变成了少尊你,真是风水轮流转。”他先开了个玩笑,话语中确是少有的认真,“简而言之……”
“我们已经死了,这轿子似乎是通往奈何桥的。”
掀开窗边的布帘,映入眼中的先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萧瑟芦苇丛。层云密布的惨白天幕下雪花纷纷而落,在近乎凝滞的空气中左右飘摇着融入淡黄芦苇的毛絮海里。温度却如酆都,虽是下着雪却并不会感到寒冷。再探出头去往前后看,由小鬼抬着的轿子排成长长的一列,缓慢地在泥泞小道上穿行着。稍稍留意便又会发现花里胡哨的显眼婚轿不止他们一座,兴许是死的人太多,就连阴差的轿子都不够用了。
‘真是荒唐。’就连胡斐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不过这轿子也算队伍里最为豪华的,他看够了窗外景便懒懒地坐回座位上,在栾映身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了上去。
本在偷偷观察他的神情的栾映眨了眨眼,伸手将胡斐揽在了他的怀抱中。如此距离,狭小的轿子反而空出了一截。
“少尊比我想象中平静。”栾映试探着问到。
“死都死了,你还能让我活过来?”他环抱住身下人,将下巴搭在栾映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又因为感受不到对方熟悉的比自己高几度的体温皱起了眉头。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不想复仇吗?”
“想。”他恶狠狠的说着。近在耳边的声音让栾映打了个哆嗦,感受到这一点的胡斐很是满意,“我恨不得把他抽筋剥骨,把他扔到血池里供活尸啃食,他甚至没资格成为你那几块破田的肥料。”
“但我已经死了,再想这些也没用。”
与自己相接的胸腔起伏了几下却是没有出声。胡斐习惯性的摸索到身下人的后腰用手指摩挲着,语气慵懒,“怎么?”
“……没事。”身下人轻轻笑了几声,与胸膛传来的振动一同,胡斐感受到自己的头皮处传来了轻微的牵拉感,是栾映在一下下梳理着他的头发,“只是在想幸亏你我本为一体,我们才能又乘上同一座轿子。”
“呵,这轿子小的像棺材一样。”
“能与您死同穴是我的荣幸。”
‘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会怎么做?’胡斐的吻一如既往地激烈,下唇和舌头都被咬烂了,口腔中的血腥味前所未有的鲜明。栾映眯着眼睛迎合着,动作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思想才能在这时跑的远之又远。
自己曾多次命悬一线,有时甚至一脚已经踏入了地府。但这一次栾映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可能再侥幸逃脱了。他惧怕死亡,无比的惧怕死亡,引以为豪的本能在这时如新生幼崽一般疯狂叫喧着,吵的他几乎已经无法维持理智。他不想死去,他不想孤独的死去,他不想失去所有,他好不容易才在这该死的命运下踏着千万人的尸骨爬上深渊,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别人生来就有的“平静日常”,他——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少尊的爱。
少尊,少尊。他呼喊着这个对于他来说独一无二的称呼,勉强维持着清醒。
少尊。
好害怕。
为什么你死去时能够有我陪葬,而我却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不公平。
他突然感到大脑一片清明。只要完成这个最后的任务,我们就都能够得到安息,我们就能一同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
就如圈养的狸奴早已对主人失去戒心,即便掐着它的脖颈,它也只会觉得是在玩乐。
所以栾映按着胡斐的肩膀将他抵在了轿子的另一侧,在胡斐的痛呼中报复性的咬向了他的嘴唇。
交叠的急促呼吸中,他们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小鬼报站的声音:各位客官,望乡台,望乡台到了。
——end——
最后的栾映部分是死前回忆,快要死去的栾用最后的力气杀死了自己的主子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死,大概就是这样忠犬反水的故事x
Vol.231「清醒梦」《归航》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清明柔和的光穿过帷幕落下,帷幕后面有无数光点闪烁
水漫过我的胸口,那并不冰冷,那是温暖的水流,带着舒缓的韵律,推动着我
我望向远出,有什么点亮了我的眼眸
“真美……”我说。
然后我醒了过来,是休眠仓在急促的鸣叫声中将我唤醒。
……
火星远征军 西风号宇宙战舰 驾驶员休息室
作战开始前
“那不可能是地球,罗姆。”格迪靠在天花板上,再一次强调:“那不是地球,你从来没有去过地球。”
“没有人去过地球,好吗?难道你们去过吗?”一个青涩的圆脸的年轻人飘在屋子中央,因为急迫地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不自觉地旋转自己身体,他的眼睛扫过每一名队友的脸。
“我爷爷倒是在地球呆过,他十二岁跟着我太爷爷移民到2号移民卫星。”一名队员说道。
“对!我们都不知道地球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也搞不懂,我只是说‘搞不好’那就是地球。”
另一名队员普拉脚踢墙壁,朝着罗姆飞过去,伸出指头抵住罗姆胸口,把他推开:“你这话说的也没头没脑的,你又怎么确信那是地球了。”
“我看到了星空,月光和星光,还有水,无边无际的水,就像那些老电影里的那些场景一样,除了地球,没有别的地方会是那个样子的。”
格迪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稳稳地停在地上:“罗姆,你只是在冬眠舱里睡糊涂了。可能是你梦到了火星温室大棚里的景色,你还把供水系统搞坏了,浪费水流了一地。”
“不可能,我是在一片很广阔的空间里,一切都和火星上完全不同。”
“你怎么能确定?”
“这几天我一直在做同样的梦,梦里的每一分每一毫我都记得。”
一名壮汉从阀门处降下来,大声喊叫道:“小子们等什么呢?出击命令下来了,第一次行动,可别给我搞砸了!”
“这就出发,队长!”
休息室里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罗姆在出门时被队长一把拉住。
“你小子又在聊你的梦,干嘛老抓着不放呢。”
“我在想,”罗姆迟疑了一下:“这是不是地球的呼唤,地球在召唤我们。”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打败了月球人,你才能看到真正的地球,快去!”
“是!”
…………
第二次突破作战
我们和月球人也有很多年没打交道了,他们对我们的通讯要求毫无反应,只是坚定地挡在我们面前,阻止我们进入地球,显然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第一次突破作战行动并不理想,上面很快就计划了下一次行动,没有人因挫折而退缩。
我们不熟悉月球人的作战方式,第二次突破作战同样失败,我们损失惨重
第二十七次突破作战
格迪在我前方被命中,他飞得太急太快,没能避开那阴险隐秘的导弹攻击,普拉的战机在另一边遭受到同样的攻击,他在无线电里大声呼喊,他还有救,我下意识地靠了过去。
迎接我的是更猛烈的攻击。我拼命避开最危险的几发攻击,靠近普拉,帮他稳住他的战机,带他飞离交战区。
“队长!”我在无线电里喊道。
“准备撤退。”队长用更大的声音在频道里喊叫,“该死的!月球人怎么总是知道我们从哪里进攻!”
指挥塔的撤退命令同步传来,虽然只是冰冷的讯息,但我觉得我能感受到他们的不甘,因为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当我望向远处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时,我确信那颗星球比当初看起来更大了一些。
总有一天,我们将触及地球。
…………
第四十三次突破作战前
罗姆坐在自己的战机旁,摆弄他的笔记本。每一次突破作战前后,他都会尝试写下他的感受,作为一种记录。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普拉走过来,自从上次蒙罗姆搭救,他和罗姆的关系就亲近了许多。
“这是我妈妈的习惯,直到战争开始前,我都没想到我会继承她的这个习惯。”罗姆回答道。
“纸制书可不便宜。”
“所以才更值得认真对待,我把我的功勋递上去,让他们给我找来的,”罗姆有些难为情地笑道,“只是想记下些东西,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每次出战前,我都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看不到地球的样子就死了。”
“这个嘛,我倒是能一解你的忧愁。”普拉把递过来两张纸片。
“这是什么……”罗姆接过册子。
那是两张照片,似乎都是同一地点的不同时期的照片,其中一张上布满了垃圾废物,水面被诡异的绿色覆盖,另一张则是阳光沙滩浪花,所有宣传地球美好的要素都能在这里。
罗姆疑惑地问道:“这就是,地球?”
“从技术上说,或许是吧。”普拉翻转那两张纸片,在纸片背后有着一串字符“我让我的机载AI给我找的,一张是人类离开地球时地球被污染的模样,另一张是地球被污染前的样子,是真是假,没见过地球的我们也分辨不清楚。上面已经计划解禁数据库,现在知道的人还很少,关于过去地球的种种资料,你可以让AI去访问,这是密钥。”
“普拉……”
普拉先一步按住了罗姆,凑过来补充道:“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和你说,最近我也在做同样的梦,不止是我,还有不少人。梦里有山有水,在梦里,草叶高高的生长,可以触及我的胸口。”
“你说的对,地球在呼唤,罗姆。”普拉离开时,带走了那张满是脏物的照片,留下了那张干净美好的,“让我们祈祷吧,罗姆。”
…………
第六十三次突破作战前 罗姆的日记
地球已近在咫尺,对抗地球的重力成为了新的课题,稍有不慎就会被引力拖拽坠落地球,远征军和月球军在轨道上交火,无数人造物碎片漂流在轨道上,几乎要铺成一个星环。
月球人在轨道上建立的六个空间站和三十六颗防卫卫星是他们的最后防线,摧毁他们,将为后方的移民船打开通路,也将保证进入地球后不会受到来自太空的攻击。
我将带领我的直属小队发起对第四号卫星目标的突袭计划,普拉作为副手带领另一只小队作为预备队,在我进攻不利时发起二次突袭。
这本日记我要留在战舰上,这本纸制的笔记本说不定能作为一个纪念留给未来的博物馆,就像他们在火星博物馆上做的那样。
而我本人,无论作战结果如何,都不将归还西风二号舰船。
我如今驾驶的第三代战机在设计上是有能力突破大气层,直接降落地球的,只是从没有机会实际验证。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
地球已近在咫尺,我将归航。
END
(写得很乱,同时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之间转换可能会读得比较难受,先鞠躬致歉。原计划写一个不那么积极向上的失落结局,结果写到途中有些热血沸腾把原本那个结局给毙了,然后就给我卡住了www)
张小瓶接到医院的电话的时候,脚底下正踩着一个人,身边的伙计们见他竖起了手,自发地安静下去。
张小瓶耐心地听完那边护士的话,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然后狠狠一脚踩在那人的脊柱上,一声惨叫之后人就没了动静。张小瓶挥挥手示意伙计们自行解决这场面,接过身边小伙计手里的保温罐,跳上车去,一踩油门往医院飚。
到了医院门口他脱掉了沾血的外套,换上了车里常备着的备用衣物,又对着镜子匆匆抹掉脸上的血,确定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因为父亲被下了病危通知书而惊慌失措的大学生,这才拎着鸡汤快步走进去。
吴邪说的想喝鸡汤,就要今天喝,外面的他不想要,只要张小瓶煮的。吴邪固执起来十个张起灵都拽不回来,他拗不过吴邪,只好把堂口的事先扔给下面的,赶回家亲自熬,用的还是多年前胖叔叔交给他的配方。
窗户外,夕阳烧得正红,把半个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如果吴邪挺不过这次也好,还能少受点罪。想到这里他突然弯下身子去,手肘撑在腿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
他会好起来的,那可是吴邪啊。
张小瓶是吴邪的儿子,也是吴家上下唯一认定了的接班人。吴邪把他带在身边,教他练功,带他出入堂口,他把张小瓶抱在腿上,手掌就搭在张小瓶肩头。所有人都能看出张小瓶是他的心尖尖,他的骄傲。
曾经有人嘲笑吴邪这是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连个像样的后代都没有,摊子竟然还要交给一个外姓的,还是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这话有人说就有人传,堂口的人听到了自然懒得搭理,但是小孩子分不清,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张小瓶早年长得慢,扔在同龄孩子里自然矮一头,没少挨欺负。
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没有主动对吴邪说这些事,究竟是他心大还是能忍。这一切暴露还是因为有天吴邪难得没事想去接他放学,结果撞见了几个大孩子把他摁在墙角欺负,张小瓶被摁在墙角,嘴角一块青,头发乱糟糟的还沾了灰,一小团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孩子围着,看上去好不凄惨。
吴邪毫不犹豫把那几个孩子揍了,牵着张小瓶回家。临到家门口,张小瓶突然畏缩了,扒着门框不敢进门。
吴邪冷笑,二话不说给他拖进去,一下脱了他的上衣:“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去哪了?”
张小瓶试图去挡身上那些淤青,被吴邪一把打掉手:“不许挡。”他干巴巴地站在那里,任由吴邪把他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手掌落在他后腰处的一处淤青上:“疼吗?”
张小瓶摇头:“不疼。”但是突然又想起吴邪讨厌别人对他撒谎,又说:“打上去疼,但是现在不疼了。”
当晚吴邪的人杀进说谣言的人家,据说再有人看见他时,他正拖着半截瘫痪的身子在街边乞讨。
“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吴邪撩起衣服下摆,露出小腹上的伤疤给张小瓶看,“以后谁再说你不是我和你父亲亲生的,你就打回去,找家长那我就带人去打他家长。”
吴邪那个时候只能教他这些。他太忙,又把自己的处境搞得太危险,连自己都难护住,更别提保护张小瓶。
张小瓶一直在走廊里坐到天黑。十点的时候,吴邪终于被推出来,张小瓶先是追过去看看吴邪,这才转向医生。医生只是摇摇头:一个月下三次病危通知书,可以开始考虑准备后事了。
张小瓶脸色一白,愣愣点了点头,拎着已经有些凉的鸡汤坐到病房里。
吴邪还没恢复意识,戴着氧气面罩沉沉睡着。头发有些凌乱,张小瓶能够看到他发根已经有了浅浅一层白色,面孔却还是儒雅清秀停留在四十左右的样子。麒麟竭的功效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限,走在街上还有小姑娘找他要号码,也因此张小瓶才能正大光明在外面喊吴邪爸爸而不是爷爷,不然喊妈的话总会吓到人。
张小瓶想不出要联系谁。
外婆外公早几年就走了,解叔叔前几年下地的时候折在了里面,葬礼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齐叔叔,王叔叔去年秋天走了,前一晚张小瓶还被吴邪央求带着他去和胖子喝酒。张小瓶考虑到自家爸爸那个身体,只同意了他喝三杯。酒桌上胖子就笑:天真啊,你看你家小瓶这架势,你这是生了个爹出来啊。
吴邪一酒杯拍在桌上:他可没那本事管我,你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是是是,笑面吴阎王,也就张菩萨能管住你。
张小瓶在旁边听着,听见有人说他爸爸抬眼看了看吴邪。他只点了饮料,为的就是吴邪万一疯起来好冲上去拦住他。王叔叔那张嘴上没有把门的他们都知道,吴邪虽然已经远离纷争多年,但他当年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他有些紧张地盯着吴邪,在心里预估这周围有多少东西能够被他顺手拽来打人。
但是吴邪没有任何的反应,一口酒闷下去,又开始吹着牛逼说自己当年的事迹。张小瓶看着他呢,那酒明明只喝到第二杯,吴邪却亢奋得像喝了一瓶下去。那些东西张小瓶早就从不同地方听得七七八八,只好不断嗯嗯回应。
当晚他们住的胖子家。张小瓶接受吴山居后历来起得早,第二天先爬起来去买了早饭,把他爸收拾起来扶到桌边,又去叫胖子,敲了门没人应,推门进去才发现,人早就走了,在梦里走的,没什么痛苦。
葬礼上张小瓶一直紧张地跟在吴邪身后。他倒不是怕吴邪又暴起伤人,他怕吴邪又失控伤了自己。然而吴邪只是全程面无表情地跟着队伍,胖子没来多少亲人,来的都是生前的朋友。送葬的队伍里有人吹唢呐,那声音似哭似笑,却高调得很。
回到酒店吴邪就把自己捂进被子,张小瓶只能看见他一头银发露在外面。他担心吴邪缺氧就伸手去揭,结果被子被拽的死紧,他试了一下就没再继续,只是坐在床边。
好半晌,被子里传出闷闷的一句:“去买点桂花糕,我想吃。”
张小瓶嗯了一声,把空调的温度略略调高,拿起东西出门,走时非常大声地把门带上,他确定吴邪绝对能听见。
吴邪喜欢的那家点心店到这里不远。记忆中他每次来北京都叨念着想吃,每次又都因为事务繁忙没有吃上。张小瓶买了一盒,然后回到酒店的大堂里坐着,眼神放空。
直到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几乎是一秒就接起来。
吴邪:你又死哪去了。声音有些哑,还带着鼻音。
张小瓶:堵车,刚到酒店大厅。
他坐着电梯一路到房间门口,还没掏出房卡开门,就见门被打开了,吴邪站在门后,眼里隐约泛着水光,眼角带着不正常的红。
桂花糕买来了吴邪却没吃几口,直说太甜,腻得慌。张小瓶咬了半块,舌尖是寡淡到几乎尝不出的甜味。他默不作声包了那几块桂花糕,揣在包里,回了杭州给了一位家里有小孙女的伙计。
这还是他早年跟着吴邪的时候落下的毛病。那个时候吴邪仇家多,连带着张小瓶也被连累,挨了几次暗算之后只好把张小瓶带在身边。学校自然是没法去了,但是吴邪却忙里偷闲开始教他功课。那个时候他们东奔西走,住过地下室也露宿过荒郊野岭。吃喝大头什么的自然也要节省着来。有年中秋节时吴邪买了块桂花糕,他啃了两口,剩下的都进了张小瓶的肚子。
那时吴邪在前面和伙计议事,张小瓶就躲在后面的小卧室看自己的功课,中间只用薄薄一层帘子隔开,那帘子还透光,张小瓶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另一边模糊不清的人影。
晚上两人就挤在一起,吴邪睡外面,把张小瓶护在里面,两把大白狗腿一边一把压在枕头下。吴邪晚上睡不安稳,总是说梦话,梦里喊着“小哥”“闷油瓶”,眉头皱得死紧。张小瓶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往他身边挤,他知道吴邪这几年睡眠浅,一旦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
我爸以前是怎么管住我妈的?他总是那么想。
那是张小瓶只能在相册里见到的人。吴邪的床头有一张照片,照片里吴邪挽着另一个人的胳膊,还是婴儿的张小瓶也躺在那人胳膊里,那人有一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吴邪在看镜头,那人在看吴邪。那张照片在他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一直被护在心口。
哑巴张,张起灵,而吴邪喊他闷油瓶。只有吴邪敢这么做。张小瓶管那人叫爸,又管吴邪叫妈。
吴邪早就接受了他会走的比张起灵甚至胖子更早这件事,这甚至比接受张起灵的死亡更顺理成章。因为接受了自己是最早走的人,因此就开始替留下来的人考虑,考虑考虑着就成了执念,吴邪不知怎么就笃定了张起灵需要一个念想。谁也不知道他又怎么忽悠了张海盐,等到张起灵发现这件事时,张小瓶已经在吴邪肚子里扎下根来。
他俩冷战了整整一个月,以吴邪某次跌倒险些流产告终。
“你父亲啊,外号张境泽。”吴邪有时候会翻家里的相簿看,那是他为数不多温柔的时候。他把其中一张照片指给张小瓶,那是张起灵坐在院子里给张小瓶洗尿布的样子。
“你出生的时候是正月里,我们都没经验,结果把你肚子冻着了,一个月没解大便,你爸急得,还从张家调医生过来看,好家伙那医生隔天直接就从美国飞回来了。”
“他可宝贝你了,一天到晚抱着你在外面转,那会天热,你就围个红肚兜,跟白面团子似的,扒着你爸肩膀啃,啃得他一肩膀都是口水。”
照片上张起灵穿着黑色背心,怀里抱着围着肚兜的婴儿坐在树下。婴儿在他的臂弯里酣睡,而他正好回过头来看拍照的人,目光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
张小瓶觉得拍照片的人应该笑得更甜,就像那年的桂花糕,甜的腻人,但总有人喜欢。他妈当时眼巴巴地盯着他吃下去,却在张小瓶看过来时强硬地说自己不吃甜。
吴邪的性子就和他的口味一样,本质上偏甜。他身上明显能看出那种被宠爱过的痕迹,他是西湖烟雨里被宠大的小少爷,前半生安然活在长辈的身边,后半生被一个男人捧在掌心,大半辈子过得都是蜜罐里调油的日子。老来口味却越发奇怪,有时偏爱甜食,有时却又偏爱清汤寡水。唯独不喜油腻。
张小瓶知道,他还知道他妈怕疼,但是更死要面子。
晚些年的时候吴邪已经有些疯了,有一次甚至拿着刀顶着张小瓶脖子。周围的手下全吓呆了,也不知道是该冲上去保护现任东家还是前任东家。张小瓶挥手,遣散了所有人。
他不能让他们看下去,吴邪从以前开始就死要面子,他清醒了之后一定会不高兴。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吴邪握着刀的手在颤抖,连声音都变了调,“我看着他走了的,他就在我怀里,我把他背上来……”
突然又说:“我得带你走,我们都没了,你要去哪里啊……”
张小瓶紧紧拥住他:“爸。”
吴邪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突然就不动了,脑袋垂到他肩膀上,张小瓶能感觉到那里一点一点被液体晕染开。他学着童年时还在父母怀里学会的那样,一手揽着吴邪的背,一手上上下下地来回顺。
吴邪到底是老了,体力不如以前,哭了一会就累了睡过去了。张小瓶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细细把被子掖好,又把掉在地上的刀子捡起来仔细藏好,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没有离开,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如果吴邪醒来之后发现身边没人,估计癔症又要发作。
张起灵的尸体是吴邪背上来的。仿佛巴乃的重现,吴邪爬了整整二十个小时,但是这次没有奇迹眷顾他。
张小瓶在地上急得发疯,几次闹着要带人下去,被黎簇和苏万联手摁住敲晕了丢帐篷里。最后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吴邪就躺在旁边的床上,却不见张起灵。
他揉揉脖子走出去,对上所有人悲伤的眼神。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父亲。
那个时候他们都紧盯着吴邪,生怕他趁他们不注意就跟着张起灵下去了。但是吴邪比他们想象中都要好,他主持了葬礼,墓选在杭州,最好的地段,合葬墓,对着杭州的秀丽山水,灵气丰沛的地儿。
那之后他回到了吴山居,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吴小佛爷,三分狠辣七分文雅,似乎在向所有人证明没了张起灵他依然能好好活着。
那个时候距离他带上张小瓶颠沛流离、血洗整个道上只为找出那日的背叛者只剩下三个月。
他就跟颗仙人球似的,等到他们看出来不对劲的时候,才发现那里面早就烂空了。
张小瓶有些累,手在兜里掏了掏想找支烟。后面收拾完残局的伙计见状慌忙递上一根,结果到了手里张小瓶摆摆手,又塞回去了。伙计战战兢兢瞅着张小瓶,生怕他生气。张小瓶瞟一眼那伙计,年纪轻轻,一脸天真,递烟的手上都没有几道疤。
“替我去把这鸡汤热热。”他一指那个保温罐,“想办法让它热着。”
伙计如得大赦,把保温罐抱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出去。
“你说你父亲看见我这幅样子会怎么想。”
吴邪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医院。张起灵走后他几乎什么糟蹋身体的事都干了个遍,抽烟喝酒嗑药一个不落。医生对着检查结果气得跳脚,吴邪却只沉默着从兜里想再摸一根烟抽抽,被张小瓶一把抽走。
于是张小瓶很认真地回忆起了父亲,那个沉默温柔强大如天神般的男人,可以一下把吴邪和当时尚且年幼的张小瓶一起搂进怀里。他已经快要记不起父亲的样貌了,唯独还记得在他怀里时的那份温暖。
张小瓶说:“他会伤心。”
吴邪身子震了一下,又转过头去。张小瓶只看得见他紧紧攥着被单的手,用力到关节都发白。
葬礼上来了不少人,有吴家的远方亲戚,有张家的,但都是些年轻面孔,他的朋友已经不剩几个了,活着的也基本已经不能动。张小瓶戴着白纱,向所有人一一点头致意。他捧着吴邪的黑白照片,走在队伍最前面,那上面还是吴邪被称作“小三爷”时的样子,笑起来眉眼弯弯,不谙世事,眼底都荡漾着水光。
张小瓶只在幼年模糊的记忆里隐约见过这样的吴邪。往后他的他穷凶极恶,是道上出名的吴小佛爷,是天真无邪的玉面阎王,是那个扳倒了汪家,又一手整治了老九门的人。
没人再记得西湖边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老板,他生在西湖的烟雨中,却葬在长白的飞雪里。
作者:讷
mode:随意
*确实很是赶工 内容不够充实预警 (目移)*
*理论上来说两位都是女性*
她张开手指,阳光从她的指间透过去,把她的五指衬得金灿而白皙,像熙照里温润的玉。她手的影子模糊地落在我身上。虽然睁开眼睛,我仍然躺在原处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她在朝阳的光里放下举起的手,头也不回地说:“你醒了,下车吃早饭,我昨晚肚子饿把面包都吃完了。”我挪过视线,目光所及的便利店恰好在换班,一旁的圆形石墩边有中年男人在抽烟,香烟淡青的烟雾飘开来,转过脸我碰上她的双眼,她耸耸肩:“我的烟盒都空了。”她的眉眼都笼罩在刺眼的金黄朝阳中,有些朦胧,几乎像一个同样金黄的梦。
我是在另一个公路休息站碰到她的。在我站在阶梯上的时候。自这趟旅途开始前的人生中,我就已经有不时凝望某处、任思绪漫散的癖习。这样做时,我常常是不知道自己确实来说是在看着什么的。在这次凝视时,我忽而感觉意识逐渐回笼,从法国骑兵的胸甲上向回溯缩,重新在现下的实际中聚焦,此时我的视网膜神经为我勾勒出麦当劳打包纸袋的图像,紧接着是一只抱着纸袋的手。我的目光上移。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她。
“喂,”虽然她冲我露出了略带讽意的笑,但却没有直接言道我盯着她看了半晌的事实,而是随即很快地对我一扬下巴:“你买没买啤酒?”
我低下眼,望见手中提着的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便利店就在我的斜后方,我刚刚从里面出来。我再次对上她的目光,摇了摇头。
“真糟糕,”她皱着眉头嘟囔,往纸袋里翻了翻,“我忘点可乐了。有没有可乐,不会咖啡也没有?”她再次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找出一听咖啡递给她。她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接过,就在台阶上落座,开始吃喝起来。我犹疑地在她身边坐下。
“谢了,”我动作间她已经把半个汉堡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她利落地扣开咖啡灌下小半瓶,含糊地同我道了谢。我摇头,也拿出一瓶咖啡啜下。她解决了汉堡,旋即进攻鸡翅等各类小食,纸袋里的食物掏完后她转过脸,问我:“你一个人?在路上旅行?”
我说差不多吧。我在手心里转着咖啡罐有些细长的罐身。
“哎。”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你刚刚看着我,想什么?”
“法国骑兵。”我老老实实回答。
“法国骑兵?”
“法国骑兵的胸甲,铆钉是黄铜的。”
她看着我,随后被逗乐似的噗哧一声笑出来,并很快陷入一场大笑。笑声平息下来后她伸过手,拍了拍我的膝头。
“哎。我能不能跟着你开?”
我也看着她,有点惊讶,“你要去……”
“我去哪都行。”她打断我的问话,刚才的大笑已经完全从她身上平息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她平静地将长发从肩上往后抚去,“我去哪里都无所谓。”我的视线落在她的发尾上。她的头发染成金色,柔而顺滑,和我毛躁的马尾辫完全不同。
于是我们开始同行。她没有问我目的地,也没有问我的姓名。我也没有问她的。我在前面开车,她不紧不慢地缀在我后面。吃饭靠沿路的休息站解决,晚上则停在休息站里在车上睡觉。这也是我开始这场旅行时的计划。她醒的比我早时会猛敲我车窗喊我起来吃东西补充体力,睡过头时却怎么都叫不醒。歇在休息站、没有在开车时,我有时仍然会陷入我的“发散凝思”里。这时候,她会在我眼前猛甩个响指。
“又在想法国骑兵?”她带着打趣的微笑问我。
“在想人吃多少高油脂食物还能保持健康。”我看了看她手里抓着的三个油滋滋的热狗面包。
她咧嘴笑了。“无数个,”然后把其中一个塞进嘴里。
我们这样开了三天,没有下过高速。她的车在一个晴朗和熙的清晨熄火了。那时我刚离开便利店,提着塑料袋往回走,望见她插着兜,靠在她那满是灰尘的车前盖上。她的车显得很脏,因此看上去格外旧,能看出灰尘下黑色的车身。我对车的牌子一窍不通,也从未能辨出这是什么车。
她脸上没有什么神情,让我联想到深潭上一截浸水的浮木。“怎么了?”我问她。
“车子打不燃火了。”她说,往嘴边送了一支烟,她咬住烟尾,没有点燃。
“啊,”我愣了一下,转头张望,“不知道修车在……”
“不用了。”她打断我。“不用了,”她把烟拿下来,在手指间捻着,她忽然抬起头来,熟悉的笑容又回到她唇边。“哎,”她喊我,“我能不能坐你的车?油钱我会付。”
我看着她,再次有点惊讶。我踌躇着,暂时没有说话。
“摊油钱,绝对不乱动东西,跟你轮换着开,要是你愿意。”她掰着指头说,“再说,车里睡两个人晚上也安全些。”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想起我们没有互问过姓名,没有问过旅行前的生活,没有问她为什么想跟着我开。
她抓抓头发,忽然开始在口袋里掏着。手机、零钱、身份证,她把这些全都塞在我手上,继续掏出驾照、两根头绳、一把橡皮糖和几个硬币,同样一股脑塞给了我。
“我的东西都放你那。”她向我展示如今空空荡荡的口袋,甚至掀了掀外套,“这样子总比较放心了吧?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收到我不知道的地方。”
“你为什么想跟着我?”我忍不住问。
她看着我,随后咧开嘴露出一个笑。
“老天,我不知道。我跟着谁,不跟着谁都行。”她说,“不过跟着你也挺好的。”
“但是你的车,”我挪开了目光,投向她那辆命途多舛的车。
“真的打不燃了。你可以上去试试。”她耸耸肩。
“但是,你的车,该怎么办?”我把话说完,“就算你坐我的车,它……”
“没关系的。就放这里。”她说。
“但是……”我讶异地扬起眉。
“就放在这里。”她重复。她已经从车边起身,目光长久地凝视着这辆灰扑扑的车,随后闭了闭眼。她倾身从后座拎出一个松松垮垮的旅行包。
“如果你需要换洗衣物也放在你那里……”甩上车门时她指头勾着这个包,向我递了递。
我忙摆摆手,让她自己留着。她锁了这台将被她抛在身后的车,随后将自己安放在我的副驾驶上,伸手把包袱丢向后座。我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拿出自己的面包,又拿出帮她带的奥尔良饭团,两人一起默不作声地吃起来。吃完早餐,她从后视镜里递来一瞥,“我说,你是不是其实也根本没有要去的目的地?”
我的目光和她在后视镜里相遇了。“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有想去的地方?”
我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摇头。“哪里都一样。”这样说的时候,我想起她的回答。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在副驾驶上伸懒腰,手臂亭蔓地舒展开来。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这感觉是在这三天里就已经时隐时现的,仿佛她只是我的一个幻觉,我在车椅里的一段长梦。不过说到底,因为过于轻易的巧合而拥有一位素昧平生的旅伴就颇为戏剧性。伸完懒腰,她从车门的凹槽处啪地一声抽出地图。我回过神。她将地图展开来。
“去X城吧,”她说,“我想吃那里的牛肉粉。”
我发动车子。我们继续同行。
X城不近,对自驾来说犹远,而加上遇到她之前我独自开车的天数,我们的旅途也不过过去了一周半的时间。或许是长久在车途之中,有时候会觉得今天和明天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仿佛时间也变成了一大整块、无尽的、从车窗外不断飞掠而过的东西。我们下了车,在洗手间洗漱,随后走去买些热乎的食物。现在时间仍早,休息站的空气却已经有些嘈杂起来,大多是同样惯于在此歇息一晚的卡车司机。我们蹲在台阶的一角,各自啃着有些烫口的玉米棒。她清了清嗓子,大约是呛着了,接着把矿泉水瓶口递到嘴边。我看了她一眼。阳光架势稍弱,不再如刚起床时炽明,但仍在她金发的头顶熠熠发光。
吃完东西后我去洗手间洗手,返回车里,她已经坐在副驾驶上,扭头冲我高高扬起一本东西,笑得很揶揄:“原来你这么年轻。”
那是我的驾照。我摸了摸口袋,她摊开手,然后把它抛给我:“你自己落下的,大概掉出来了吧。在车子地板上。”
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把驾照重新塞回兜里。她支起下巴看着我的动作,然后问:“你的车是哪来的?”
我把后视镜掰到自己舒适的角度,上一趟是她开的。“我爸爸的。”
她扬了扬眉,继续问,“你开出来……这么多天,令尊没有找你?”
“不会。”我简短地回答。
她瞥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我们在车上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开车上路。
就算是一开始我的计划,也知道一直不下高速是不可能的。基本上两三天一次,需要洗澡的时候就开到沿途某个镇子订房间,随后继续开车。短暂的与人接触也不太有落回实地的感觉,总是在高速疾驰的时候多些,长此以往,几乎都要记不得正常的物价是什么样子。她没有问过我为什么选择如此奇怪的旅行方式,在吃到额外难吃的休息站食物时也只是苦起眉头。我们仍旧从未谈论过去;她的身份证依然放在我这里,她也看过了我的驾照,但我们就像始终未互相知晓过姓名一样,就此忘在脑后。似乎开不到尽头的路,宛如从人生中腾离的生活,每一日相仿又并不相同的场景,她坐在我身侧,无论有没有在开车都反复哼着蹩脚的歌。那隐隐约约的不真实感并没有完全从我心中消散,不,它升腾起来,朦朦胧胧地笼罩在这里,我乐于不将它挥去,就算如今我的生活真以幻觉为基。如果不醒过来,一直长久地做梦下去,人怎么会知道是在梦境中呢?
“X城像永远开不到头似的。”她在休憩的间隙摊开地图,咏唱一般说。
“我们才往那开没几天呢。”我说。“一天也只开一点。”
“哎,要是到了之后发觉一点兴趣都没了,也不想吃牛肉粉,怎么办?”她问我。
我想了想。“那就换个目的地,再开去那里。”
她笑起来。“不错,我喜欢这样。”她又开始哼歌。
公路确实如同没有尽头一样,始终在前方延伸。好像只要想向前行进,就永远有路可以行驶。在开始这趟旅途后,我在夜晚不再做梦。我的睡眠宛如将电视机的电源键直接按下,陷入彻底的黑暗,直到天亮才重新启动。然而我窝在副驾驶的某个晚上,我模糊地做了梦。梦中也依然是同平常毫无二致的高速公路,车在其上向前快速驶着,是她驾车。白日的光恍恍胧胧地蒙在车厢内,她转过脸,很快地冲我一笑。
“简直过得像梦一样,对吧?”她轻盈地说。
我也微微笑了。我睁开双眼,在高速公路的夜晚里,在不断重新照耀又迅速掠向身后的路灯灯光中,看清了她的侧脸。她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Vol.233「您没事儿吧」《查询精神状态》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此时正是清晨日出,陆云远脸上却覆上了沉重的阴影。
他谨慎地调整姿势,面朝那位不速之客,斟酌着话语。直到心中千言万语排列成序,便深吸了一口气。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我之间的距离虽没有如今这般近,也是触手可及。那个时候我没能对你下死手,或许是看你年幼,不愿做那种欺凌弱小的恶毒之事。”
陆云远整了整衣裳,坐直了身子:“可是……对,可是,良心上是得了慰藉,生命的安全却开始受到考验。那之后每当我凝视黑暗中的阴影,你的样子总是浮现在脑海中。没错,我对自己一时的慈悲只感到悔恨,放你离开,就好似放虎归山,或许是个会危及我与我朋友生命的错误,不,没有或许,毫无疑问是个错误!又谁知道你会在暗中采取什么阴暗的行动?”
“就好比今天,你不就在我松懈的时候欺近到如此近的距离,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让你得手了。”陆云远再次深呼吸,身躯也随之微微膨胀,投射下的阴影覆盖住他的对手,他大声呵斥道:“你要明白,是你逼我做这么做的!我既不以杀戮为乐,也不是那些追求愉悦的乐子人。我谋求的是和平,和谐!共处!调和!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呢?我们完全可以相安无事,世界那么大,容得下你我,甚至容得下十个你……嗯,或许容不下十个我,但绝对容得下十个你,嘶~十个你也有点……不重要了!”
“结果就是,哪怕是一个你,我也不得不除掉!”
陆云远收回探出的指头,沿着脖子划出一个抹脖的动作。
末了,似乎觉得不够过瘾,他又做了一次抹脖子动作,并且配上一个更凶狠的表情:“就像这样,宰了你。”
接着他开始环视房间,寻找合适的作案工具。
“啊~~在这里。”他伸出手,抓起桌子上的包装袋,“昨晚吃剩下的糖果。”
水果硬糖很快离开包装纸,在嘴巴里,在舌与齿之间“咔哒咔哒”滚动起来。接着他继续寻找趁手的武器,当然,嘴巴是不带停的。
“我和你家长辈也是老熟人了,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见过你们这样的生物。是啊,那时候世界还是那么和平,我和你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僵硬。可惜啊可惜,终究是短命的一族,过去的情谊全然不记得,你还做出刚才那样僭越的行径。这样想来,和平不过是假象,只存在于我自己的脑海之中,如同一道虚无的幕布,掩盖了真相,掩盖了一个我出于安逸的惰性而无视的真相。”
“那真相就是,你一直都有伤害到我的机会,在过去无数的日夜里,每一天我都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你的魔爪之下,过去的每个夜晚都可能是我的最后一夜!”
终于找到武器的陆云远露出嗜血的笑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现在我就要纠正错误,就用这个把你的头切下……”
房门猛然被推开,重重的撞在墙上反弹回来。
“云远你一大早吵个什么……”
……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暂停下来。只有来人转动眼珠,仔细打量眼前发生的一切。从陆云远那夸张扭曲的姿势,到他手上的那把灭蚊拍,再到床上古怪竖立着的几个塑料瓶。
“陆云远?”
“等等等等,老谢,你听我解释,你那向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您,没事儿吧?”
“不要用‘您’这么疏远的称呼,我们是室友吧,大二以来持续了七年的室友。你听我解释,完全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告诉我是怎么想:我什么都没在想,一整个就是无语。一大早不知道发的什么颠,对着一只关在塑料瓶里的蜘蛛大喊大叫疯言疯语。”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啊,发现这只孽畜在离我脑袋不过三指头宽的地方,如果不是我转过头来,不敢想它将要做出什么来,当我睁开眼睛时,映入眼睛的那八条腿,你能想象那种惊吓感吗?,几乎要我把昨晚吃的面条吐出来。你想想它要是爬到我耳朵里,或者从脖颈钻进衣服里……”
“好了好了好了别说了别描述了。看你这一如既往美丽的精神状态,是因为昨天网上对线骂输了?手游抽卡又没出货?还是说死线将近?”
“死线。”
“果然。陆云远,你就是学不乖,距离死线还有几天?”
“……昨天。”
老谢,谢直以手加额,发出了沉重的叹息:“你是真的学不乖。”
“我昨天关了所有社交工具,忙了一整天还是没弄完。一想到编辑老师可能已经坐车过来的路上我整个人就,啊啊啊啊——”陆云远夸张地扭动着发出怪叫,“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我们去喝胡辣汤吧。”陆云远把灭蚊拍扔到一边,“城东老商家的胡辣汤,现在打车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吃完以后再去城西爬山怎么样,看红日东升,知东方之既白。”
“完全是在逃避……”
“哎呀,我听不懂中文哩。快走快走,我请客,走走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一阵推攘后伴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刚才还喧闹的房屋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切都恢复了宁静。
只有被人遗忘的塑料瓶倾倒在地,小小蜘蛛窸窣着爬出瓶口,连爬带跳攀上墙壁,很快便消失在阴暗之中。
END
写于2024.8.29
(感觉我的轻小说综合征已经进入三期了,整个人处于一种阿巴阿巴的状态)
本文为扭曲仙境jamikali同人文
一条土路,出发前记得用黑加仑灌满你的酒壶——【不期而遇】
在临近放学的时间突然下起了雨,jamil有点懊恼,因为他是没有带伞的。座位后面的女同学们在窸窸窣窣地讨论什么,随后她们当中的一个人像是被当成代表派了出来,大声喊jamil的名字。他只好转过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刚开始下雨的时候。“那女生的手指着窗外,”你在捻窗外的花,结果被雨水打了。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很帅呢。“
她们这样说着又开始聚着脑袋嬉笑,jamil完全没听懂她们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便在不解中挨到了下课,那群女生——jamil现在怀疑她们只是为了取乐子而说点胡话,她们追逐打闹着跑出去了,到最后都没有一个好心人来告诉jamil她们到底为什么说那些话,真是过分。jamil也收拾了书包往教室外走,外面的雨已经下得有一点规模了,倒没有大到能给人洗个澡的程度,如果要描述的话,正适合拿去煮汤,就是这样大的一场雨。
这样的天气适合打起一把水蓝色的伞,躲在下头忧郁的阴影里拿出随身听放潮湿的歌。不过jamil手上不仅没有伞也没有随身听,能起挡雨作用的只有卫衣自带的兜帽。兜帽是暗红色的,jamil拉上兜帽挤入打伞的学生之中,从上往下看,他就像一条有点呆板的鱼,在雨水拍打的池子中避开了路上所有的浮萍往前走。
他一路走到学校旁边的车站。jamil的书包里有一个硬币,他可以用这个硬币来坐公交车,也可以到附近的便利店借一下公用电话打给老爸说“我没带雨伞”。不过家里人不一定有空来接他,而且,咳,怎么看都是“下雨天戴着湿漉漉的兜帽沉默地回家”比较酷吧?有时候青春期的儿子一言不发地淋了场雨并不是因为他的心情不好,而是因为他觉得那样更加帅气哦。这样想jamil就有点想去便利店买泡泡糖来嚼着等车,可惜jamil只有一个硬币。
一个硬币可以用来乘车、打电话、买泡泡糖、和kalim玩猜正反游戏,两个硬币可以买一条水手巾、租公共雨伞、在网上下载一首喜欢的歌,三个硬币可以送潮湿的衣物去洗衣店,五个硬币可以进旁边的电玩店躲雨,十个硬币可以买一把雨伞,二十个硬币可以打车。
车站上方挂着的电视广播正在放今日新闻,jamil抬起头看向屏幕,男主持人神情严肃地念诵稿子,其后方则是在播放类似于现场播报的视频。
“……近日受到台风的影响,未来几日将多地连续数日出现中大降雨,居民出行前注意查看天气预报……“
jamil要坐的车是特快专线,从学校门口出发绕过大半个城镇直达居民区,其中会路过asim公园。这班车是几年前新增的,只有在初中放学的日子开放。它快速便捷的特性让jamil节省了不少回asim家的时间,听说这班车是某个大人物在背后推动建立的,其目的是让自己的儿子可以在休息日更早地见到他的朋友。至于这班车到底有多快呢——它还没有到站,来接jamil的专车就到车站了。
jamil并没有认出来那辆黑色长轿车是来接自己的,直到它在车站前停下,贴了防窥膜的车窗慢悠悠地降下来。在车窗被摇下的过程中jamil想里面坐着的人的发型有点像kalim,这个人的眉眼也像kalim,他的表情也像kalim,原来里面坐着的人就是kalim。
“下雨了。”kalim边说边从里面递出来一把伞,“我就坐车来接你了。”
周围的学生便一齐看过来,jamil在万众瞩目下放弃他原本斜倚的广告墙走向kalim坐着的车。雨天的阴郁心情突然就一扫而空了,jamil其实有点尴尬,毕竟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他,kalim拿着雨伞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jamil把那伞带手一起推回去:“你直接开门让我上车不就好了吗?”
“噢,我想你说不定会需要用伞——”
kalim从里面打开车门。然后,也许是习惯性的动作吧,jamil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kalim在推开车门后从里面钻了出来,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和jamil不同的是kalim可没有戴兜帽,这下真的需要打伞了,jamil只好又去拿kalim手中的那把伞。伞是新型的设计,打开时需要从顶端用力按一下,kalim生怕jamil不会似的,积极地伸手想帮助他打开雨伞。伞身上本来有有点湿,一通折腾后两个人都被雨水扫了一脸。
原来你这样着急地想见我。jamil忽然想。
我为什么要这样麻烦地打伞呢,直接教这家伙坐回去不就好了吗?jamil又想。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注:OC第二篇,前章《吉光片羽》。写得比较仓促,有逻辑问题的话感谢指出。)
岁月总是倥偬,变换白云苍狗。
“迦陵频伽,此云美音鸟,或云妙音鸟。此鸟本出雪山,在壳中即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 他们这一族,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生与死的意识,也没有性别,只是为了维持浅薄亲缘,才编造出那些称呼。
从睁眼的那刻开始,彀瓴便知道自己的使命是要坐镇慈山,这是所谓父母传承下来的记忆,就像他的姑姑殷椽——他们都早便料到自己的死期。
慈山的百丈深崖和千仞白雪之下,埋藏的是能令天地动摇的气。莲台阁便是镇压的枢纽,每年需要吞噬一次迦陵频伽的生命。外面的一千盏灯以这生命为烛油,燃烧成一个牢笼。青山翠柏将动荡掩埋,落英缤纷,恍恍然是殷椽豆绿姚黄的衣袖,帮他将头发一缕缕梳起。她说,我们待在这里,便是要护人间太平,迦陵频伽,世代如此。
大寒,新雪轻盈飘零,楼外的桃花却是终年不落。明明他们的耳朵足以将遥远和人声鼎沸听得一清二楚,殷椽却总爱去山脚。除旧迎新的爆竹噼啪,她从村庄归来,卷出的风也带些硫磺硝石气。岁岁平安,她垂眸,把折来的腊梅递给他。
岁岁平安,迦陵频伽却是消耗品,凋敝到只剩下他和殷椽。
和他的冷漠截然不同,殷椽耐心且温柔。他总是觉得麻烦,陆生羽是麻烦、阙西东是麻烦,离别雀更是麻烦。哪怕他自己,又何尝不算呢?如果没有他,殷椽至少在进入莲台阁之前,还能独自周游天下。他对这些事的兴趣不大,而后却走遍列国,纯粹是因为殷椽走前,说外面的世界不看可惜。他捡那个麻烦,又默许对方继续捡麻烦,也像是从自己和别人的身上捕捉殷椽的影子。
莲台阁外的灯,承载着无数凡人的记忆和灵魂残片,也是他们稳固本身、修炼功法的根源。他年幼的时候闲来无事,便从山的这头数起,花费整整一天,发现确实一盏不多、一盏不少,恰恰是一千。有时旷野苍茫,一片片蓬蒿衰草作响,他突然想唱殷椽唱过的歌谣。凡人的记忆里常说,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他有些不懂伴随旋律的那些情绪是否能算作怀念。
殷椽之前的莲台阁所待何人,他压根不清楚,只有从殷椽在山脚下带来又送去的那些点心,可以证明确有其人存在。所有的生物都是因缘际会,此时彼时就像此世彼世,如果没有机会,再怎样也无法连接到,殷椽将他的手放在灯的表面上。琉璃灯盏里的火光耀眼,表面却温吞,一点也不烫手。
所以你修炼啊,要选那些喜欢的灯。她眉眼弯弯,青丝在云雾中飞扬。
月亮皎洁的晚上,殷椽会在山间飞翔。山风极大,她裙裾绸带随之舞动。凡人说,蜉蝣朝生暮死,蝴蝶不知庄生迷梦。蜉蝣和蝴蝶的翅膀也会是这样轻盈的吗?——后来他见过这些短命的昆虫,在和殷椽一般夜游的时候,会注意到那只捡回来的小鸟在松柏树梢立着,那样目不转睛又安静地注视自己。他们的寿命一样短暂,注视又一样轻盈。
至于为什么要捡陆生羽,好像也只是和想数灯盏和观察蝴蝶似的突然兴起。帮助凡人本就举手之劳,哪怕小妖对于他来讲也和凡人没太大区别,无非是多一项能变回原形罢了。所以在被对方抓住脚踝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惊讶。对方求他收徒,可是他哪有什么方法学成仙术,无非也和殷椽一般将人领到莲台阁的千灯前,说谁和你有缘便去找他们。
倒是陆生羽出乎他的意料,参悟的速度快上好几倍。可惜只能活一千多年。他在心中默念出这句的时候,突然发现好像这是自己第一次对生与死的感觉这么透彻。再去摸那一千盏灯,温度合手的竟多三百有余。殷椽说,待这一千盏灯一盏不烫也一盏不冰凉,就到你该去莲台阁的时候了。他本来对这些没什么所谓,却莫名又第一次有一些触动,好像凡人记忆里说的恐惧。尤其是后来陆生羽知晓他们这一族最终的归宿,奔走人间寻找解决方法,徒劳无功又讲要代他进莲台阁。
迦陵频伽如椿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尚且对天命没有半点办法,这凡间众生区区百岁、小雀鸟仅仅千岁的替代,又能顶什么用呢?他抚过千灯温度如常,在阙西东声竭力斯地质问中判断这感觉或许是茫然。
为什么要那样失望地注视我?你们和殷椽不同,和陆生羽也不同。他试图无视离别雀和阙西东对抗禁制时唇边眼角渗出的鲜血,最终还是松懈法力。
这些都与我无关,慈山本来只有迦陵频伽。踏仙门也不过是陆生羽说既然他是师父又有三个徒弟,合该算是个门派取的名字。
所以,他为什么要把那坛骨灰带在身边呢?
还在改,先发一下
阿勒西奥问过很多次克丽丝塔,她是因为什么愿意留在此处的呢?
克丽丝塔从不说“爱”,无论是长辈对小辈的那种爱、平辈相交的那种爱、又或者单纯的爱,她都不曾对他说过。阿勒西奥还年轻一点的时候总是想要以各种方式尝试让她对他说一个爱字,但一直没能成功过,后来他自己也不再强求这一切,因为克丽丝塔从不拒绝。
克丽丝塔某种意义上是阿勒西奥的长辈,虽然阿勒西奥本人从来不肯承认这样的关系,克丽丝塔本人则很少和人交流,也不太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她,作为异乡人来说,她从未想过要融入陌生的国度,只愿意孤悬在外,做一个旁观者,这是个人选择,旁人没什么可以指摘的。有时候阿勒西奥甚至会因此暗中庆幸,甚至会有种隐秘的幸福感:如果自己所注视的那个人仅为自己所知,这难道不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托战争的福(我想,这无论如何也不应当这样说,尤其他出身于这个国度,阿勒西奥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他的人生变得支离破碎,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而标准的模板出来,但正因此,那些荒唐的话语反而不会被世人所知,他第一次对克丽丝塔说“我爱妳”是在什么时候?阿勒西奥已经想不起来,也许是辍学的那天,也许是征兵的前一晚,也许、也许是每一处被随手抹平的沙地上。
阿勒西奥一直以为克丽丝塔会在完成对他父母的承诺后离开,但直到战争结束,他当然无处可去,有哪一个有良知的人能找到自己可以安心活下去的地方呢?他茫然无措地回到那里,发现那座房子连钥匙都没有换过,而她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样,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就这样任由他重新住了进去。
阿勒西奥有很严重的PTSD,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合规,但克丽丝塔还是自然地成为了他的咨询师。当然也不止是他,战后这代人有几个能回归原本的生活的呢?克丽丝塔开始忙碌起来,在他完全帮不上忙的时候。
托她的福,在这个战后一片荒芜的经济形势下,阿勒西奥过得还算不错,来访者常常默认他是克丽丝塔年轻的丈夫(在这个时代,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情),而作为治疗师,克丽丝塔从不向病人们提供自己的讯息,哪怕阿勒西奥有时以她的丈夫自居,她也不曾在意过。
阿勒西奥慢慢地走出战争的阴影,但他也许一生都无法走出克丽丝塔的阴影了,像十多年前一样,他又开始对克丽丝塔说“爱”。
可克丽丝塔还是不回应他的那些爱语。
如果说少年时期的爱是幼稚的、热忱的、总会被消磨的,现在的他分明是在认真地诉说自己的爱啊?况且,这里又有谁知道他十三岁以来就被父母托付给了大他二十岁的克丽丝塔呢?
有些深夜他像少年时一样惊醒,那些梦相似又不同,现在的梦里充满了战争时断续的残肢,那些破碎的尸体都拼凑成克丽丝塔的样子,但他竟然不觉得这一切很可怕,他只觉得平静。他在梦里都已经意识到那些压抑的日子已经过去,又或者说克丽丝塔已经吞噬了他的那一切,让他无暇他顾。
有时候他甚至会带些怨恨地想要问她:是否是你不明白“爱”是什么,故而永远停留在那里,只等着人向你而来?
可他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十年、二十年,直到克丽丝塔开始学习绘画。
那些画和阿勒西奥无关,克丽丝塔对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的信件的回复,他并不明白那些陌生的语言到底有何含义,但克丽丝塔对他说过,那些画都是属于对方的。
克丽丝塔在来到这个国家之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阿勒西奥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不重要。但她当然不是没有过去的人,那些哪怕是战争年代都会寄到的信件证明了这一切。
但阿勒西奥没想过她会回答,他从前以为她永远没有回答,她就像黑洞一样,轻松地盛下所有的东西,她吃掉了那么多的战争遗产,甚至不需要为自己再找一位督导,可她现在正在回答另一个人。
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快三十年了,可阿勒西奥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他该感到嫉妒吗?他问过自己,但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诉说自己的嫉妒呢?那个他不认识的陌生的幸运的家伙不也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坚持着自己的故事吗?况且,怎么看都应该是那个人嫉妒他能陪在克丽丝塔的身边吧?
作者:阿氪
评论:随意
非常建议搭配《Rot und Schwarz》食用,更有一种独特风味
——————————————————
考迪罗
孩子,我现在同你讲——老实说,我有的时候会宁愿相信,历史的演进更像是跟随某种标准划分的章回体小说。这样,往前三百章,或者往后三百章,别管一章包含着多少时间,我们都再也找不出这么一个词语有这么凶恶了。让我们在车站周围稍微转转,在火车来前,如果时间还足够,我们可以倒回个几十章,那个时候我们更能自如地说这么个词语。
你当想象,孩子,因为你没见过的东西,是没办法言说出来的。但你须想象——就在我们脚下,曾经是西班牙人的宫邸。你从这里,照一百米距离画一条界线,这是华丽的,雕刻着船头像一般浮雕的柱子,据称来自对哥伦布神圣帆船的一种致敬与模仿,这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层,也是最老的一层——它包裹着圣克罗沃的心脏,后来的宫邸也就在这里层层扩张而去。如果有凡人能够越过大门的界限,触摸到了这样的一条仅仅存在于我们心里的界限,他就能看见镀金的大门矗立于他门前。如果他足够贪婪,足够不要性命,当然,一定是足够的残忍,他就能照着这个大门向内望去。他能够看见,顺着高耸的穹顶,空旷的大厅在他面前延伸开去。不,不是空旷的,而是逼仄如同走廊一般,在两侧挂满了历代总督的画像,他们交替的眼神能够让此人感受到几百年积累的阴郁、狂乱、痛苦、不满,与莫名的,烧毁一切的怒气。那样他就可以用我们贫乏的语言拼出这么一个极其凶恶,不能复述的词语,那就是考迪罗。
考迪罗不是什么神圣的存在,你讲出他的名号也不会有永恒的烈火焚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一个终生的梦想:建立一条铁路去里耶萨。你只用向着站外望去,便可以想象我们在火车上将要见到的那样一条荒漠,延伸到我们目力所及的极限,它就起源于那个发光的小点。你看到了吗?等我们坐车到那里,你会看见一个打磨光亮,永远崭新的车头,当初从里耶萨来的铁轨就埋设在这里。里耶萨也有一个考迪罗——见鬼,怎么什么地方都会有考迪罗——他写来一封从称呼到措辞,甚至笔迹都弥漫着一股优雅气息的信件,礼貌地询问我们强大的,因强大而尊敬的考迪罗陛下是否乐意赏光回应他的小小要求,将铁路的最后一程接入圣克罗沃,好让我们伟大国家的荣光能够沐浴到我们卑微的城市。那时候考迪罗还没有想到毕生梦想这码事,他甚至没有想到回信。于是里耶萨的考迪罗派来了一个上校,加瓦雷斯上校,如果你还记得他。他穿着笔挺的,挂满勋章的军服,骑着踏着慢步的骏马,顶着足以晒死一个人的烈日,就顺着轨道来到了圣克罗沃。这一点吓坏了考迪罗,因为圣克罗沃那时还没有一个上校。(我们也是后来知道的,在外面仅仅是一周就制造出了三千个上校,比兔子还快)于是,考迪罗就有了现在我们称作毕生梦想的那个东西,他要修一条铁路去里耶萨。
考迪罗并不是一个神圣的人,所以他也会喜欢一些可以被称作神圣的东西。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不欢迎加瓦雷斯上校,因为加瓦雷斯上校会成为神圣的、不可抗拒的“三”的一部分。圣克洛沃一直独立于世界之外,所以一旦外界有人侵入这个领域,无论是谁领导着这里,都必然要陷入永久的毁灭。第一次是西班牙人,他们身上的病毒杀死了最后一个王公;第二次是考迪罗,他们的枪炮带来了第一口名为“独立”的空气。但凡有东西从圣克洛沃外进来——不管是马、是马车,还是火车,它唯一的乘客只有死亡本身。而考迪罗如果不幸死去,那他就会印证这“三”所言非虚。这给了那些不喜欢考迪罗的人们一个宝贵的机会。无论是城内自称“进步”的人们还是城外那些不会自称“进步”的老地主们,他们都等待着,等待着考迪罗也去实践所谓“凡人终死”的规律。
于是在一个惯常卷起风暴的晚上,当崩落的树枝随着打着卷的狂风敲过一个个人们的家门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宣称自己听到了无规律的击打声中清晰的人声。它在风暴里闲庭信步,自然,平和地走过当初加瓦雷斯上校走过的路线,不时用不止一种声音高唱着。人们从那声音的杂糅里听出了至少三个女人和五个男人的声音,这唤醒了他们关于刑场、血液、枪声、嚎叫与死亡的不被允许的短暂记忆,因为考迪罗惯常的习惯是不会让子弹穿过这些人的心脏的。
“永恒存在的考迪罗万岁!”
考迪罗拥有常人拥有的所有智慧,所以他也很清楚,这就是必然到来的死亡的宣告。我们尚不知道他用了哪种方式克服这等困难,因为我们并不被允许踏进他的高贵殿堂。我们只知道他待在宫殿里,只做一件事情,等待。
第一次是一个独行枪手,那时是五月,下起了雨。
我们一开始并不相信考迪罗这么简单就死去了。准确来说,我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考迪罗已经死去了,因为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一切照常向前运转。我们期待着一场和考迪罗相配的葬礼,于是宫邸里响起枪声的时候我们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枪声共响了六声,在大厅里久久回荡着,如同洪钟,正好响在晚上六点。于是我们用它计时,第一次知道了准确的时间。第一天晚上,当六声枪响因为回响再次在大厅里响起时,我们想起这几声枪响背后的含义。第二天,当六声枪响因为回响再次在大厅里响起时,我们又会想起这几声枪响背后的含义。遵循考迪罗的命令,我们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往复,但我们仍然在等待。第三天太阳出现的时候,就有人站在屋顶上欢呼起来,太阳甚至还没完全从地平线那边现身,人们就涌进宫邸准备一探究竟,人人都饱含着狂喜与热情,喝醉了一样撞开了大门。他们顺着穹顶看去,什么也没有发现,宫邸里空无一物,只剩下那个独行枪手站在接近一人高的烛台前,考迪罗则从来没出现过。那时那个独行枪手发声了,听起来让人想起考迪罗暴怒时从宫邸里发出的声音,对一些老人来说,这甚至让他们想起总督。
“尔等贱民哪来的胆子踏入吾之宫殿?”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考迪罗万岁”,这场闹剧立即变成了一场庆功会。人潮一边高呼着万岁,一边倒着,顺从地从宫邸里退潮。人们走出门后,立刻找到了石匠,阿尔瓦雷斯·肖特劳佐。因为他们知道,像这样的一个疯子,是不会像他们这样不假思索地冲进考迪罗的宫殿的。
阿尔瓦雷斯果然在他的小房间里,靠在工具箱旁边打着盹。如此大的场面当然打扰了他的迷梦,于是他从蓬乱的头发下神经质地抬起头来,看着不断冲进他的工作室的人群。
“阿尔瓦雷斯!给我们打一个纪念碑吧!”
“可我只是个学徒。”
“别闹了,你已经是学徒师父的师父了。”
“他们全死了。很好!我师父死的时候我也是个学徒,有什么问题?”
“无所谓。我们需要你打一个纪念碑,考迪罗还活着呢!”
于是阿尔瓦雷斯立刻拔腿冲向石场,连滚带爬。我们知道这样的行为只能出自一种狂热的热爱或者是一种疯狂的体现,但叮叮当当的声音终究还是响了起来。阿尔瓦雷斯这回一反寻常,并不将自己制作的过程示人。纵使巨大的石料就直接放在他工作室前,他也为其蒙上了一块黑布,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从这黑布下传出。当我们在阳光照耀的黑布下看到一个痛苦蠕动的凸起,我们知道那就是石匠阿尔瓦雷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考迪罗的宫邸却没有新的命令发来。我们很清楚这是考迪罗的一贯作风,因为没有政令出来的时候当然是平淡无奇的生活。但那黑布却慢慢地下降了,从横平竖直的几何形状逐渐变成了刚硬但果断的线条。终于有一天我们看见石匠从这黑布下爬出来,背部已经因为灼烧而脱皮。他原先瘦弱的身体也因这苦修而显得更加衰弱,几乎让我们相信:这雕像里面必然有他的一部分灵魂。
人们于是将他安放在他的工作室里,而让自己承担起最后一程的荣光。他们欢呼着将雕像拖到宫邸的中央,正对着沉默的大门。可一时半会,人们却想不出有谁能承担向考迪罗宣告这一消息的重任。
最后人们推举出敬爱的拉法米亚镇长——考迪罗最忠诚的仆人,前往宫邸向新的考迪罗传达这一盛况。拉法米亚似乎早就摆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但仍因为人们对他的敬爱而微笑着,搓着双手走向了大门。他举起手便拍,声响震撼了整个会场,原先可能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就一起沉寂下来。大门里没有传出命令,镇长当然想借此机会再拍一次门。可他的手僵在了半空,笑容也凝固了起来,就如同我们会在蜡像馆里看到的那样。
“该死!”他举起的手掩在脸上,一头砸在大门上,而后慢慢地拖了下去,直到最后躺在门前,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那个石匠他妈的怎么知道考迪罗长什么样子?”
这时,大门打开了。
我们不能知道拉法米亚是如何克服这尴尬的场面,又在里面说了什么。那个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他惨死在了考迪罗门前。但他出来的时候又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甚至更加有了一种阴谋得逞般的狡黠。
“考迪罗是一个维护名誉的人。”他哈哈大笑,走向人群,最终倚靠在雕像旁。“他说他不会出场了,让我们选一个镇民向他展现这伟大的艺术品吧!”
人们热情地举起手来,但拉法米亚不是一个遵循常规的人。我们这类人在他看来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有最独特的人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于是一个身着黑袍和兜帽的老人被选了出来,袍子四处破洞,末端被晒得干巴巴的,附满了干燥的土壤,很难说究竟是哪个部分满足了拉法米亚那猎奇的审美。他颤颤巍巍地走到镇长旁,转过身来,让阳光直直射到他原先被兜帽掩盖的面庞。所有人立刻知道了这个雕像就应该献给他,当他拉下幕布,其下展现出和他无异的面庞时就更是这样。这老人变得年轻了,这不奇怪,因为他的确是没有勋章、没有军服、没有力量的考迪罗。但他却的确是考迪罗本人,确凿无疑。他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向大门,丝毫不让人体会到慌张或是疑虑,因为这些都是他应得的。当他应和着人们一阵一阵的呼喊拉开大门时,他看见走廊尽头只有半张脸和一墙脑浆,将初代总督的画像污染了大半。
这个小小闹剧并没有打扰考迪罗,当然, 我们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考迪罗是如何想的。但是,铁路的筹建无论如何算是提上日程了。随着加瓦雷斯上校从里耶萨请来一手打造出这条铁路的设计师,铁路的断点处慢慢开始响起了乒乒乓乓的碰撞声,铁路终于开始向着圣克罗沃爬去。当然,过程并不太顺利,人们一旦看见了居然有这么个地方能够离开,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石匠阿尔瓦雷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晚上顺着铁轨逃离,只靠他的双腿。而我们过了三天,或许是五天,才知道他已经不见了。他比较幸运,想起了我们先人埋藏在我们心中的那种不惧荒原的精神。他后来寄来信件,向我们描述那些荒原上由开拓者留下的小镇们,也许是它们呼唤了他。而我们仍留在这里,坦然地面对死亡和肌肉酸痛。怨恨考迪罗的火焰就慢慢燃烧得更加旺盛,我们知道这独行枪手不是最后一次,所以我们仍坦然等待着。
第二次是一个小组,由城内最活跃,最异想天开的人们组成。他们并没有想到什么响亮的名号,反倒是很久之后我们用极其不明所以的方式称呼它。这个小组现在被称作“华尔兹组”领头是一个教授,脸上的胡子已经银白,像是一头扎进了盐堆。
我们叫它“华尔兹”不是一种讽刺式的幽默,而是这一切都按照严谨的三拍子进行。起势永远都是我们主干大道上借着散步所做的蹲点,好让我们的舞者知道每一步都会踏在哪里。第一拍往往是一次刺杀,或是下毒,或是枪杀,考迪罗必然要在第一拍的时候向后退一步。第二步总是他再次出现,而且还要以盛大的葬礼给原先的考迪罗下葬,于是第二步又踏回来。第三步就是镇压、监禁、枪毙,于是教授们向后退一步,直到下一次又“杀死”考迪罗,这严谨的舞曲仍然不停地进行着,或是替身,或是巫术。无论是怎样的猜测,命运的舞台仍然展开着。如果场上只有两个舞者,他们就会随着三拍子的舞曲,旋转、旋转,直到世界的尽头。
它的结束仍然戏剧,因为这里并不只有两个舞者:加瓦雷斯上校最终没有抵挡住考迪罗这位置的诱惑,希望与他在里耶萨的老上司平起平坐。我们只看见军人一群一群涌进宫邸,这回没有替身,也没有巫术,考迪罗并没有重新出现。于是小组的其他成员欢欣鼓舞,冲回了教授的房屋。
“太好啦!考迪罗被杀了,我们自由啦!”
“谁杀的?”
“加瓦雷斯上校,看来他终于干了回人事!自由啦!”
“他是保守党军官吗?”
“自由党的……但我们还是自由啦!”
“太好啦!”教授将叠成一叠的报纸往桌上一甩,吓到了所有人。“我们没救啦!”
教授并没有猜错,考迪罗的宫邸里仍然只有寂静,新闻仍然由可疑的失踪组成。于是缭乱的旋转回到原点,一切重新开始。人们再次盘算着用一个礼物取悦加瓦雷斯。对他的称呼那时已经不再是“上校”。让我整理一下,他们当时叫他“伟大的考迪罗、现代化的追随者、全国最伟大的上校”,一个这样的上校当然需要一个同样伟大的礼物与他相配。
我们最后送他一头狮子,被关在笼子里的病狮。那是我们费九牛二虎之力从荒原里找来的。那时还有些繁盛的小镇在铁路两旁,譬如巴克莱、譬如蒂斯麦。正是它们扩充了我们打猎的边界。也是在这样的一个边界里我们才能发现这只狮子。那时它因为病痛与瘸腿已经离群,甚至老到无法用利爪尖牙对抗我们。考迪罗曾将其看作是一种对它的讽刺,于是我们中的几个比较不幸的人做了这狮子最早的几批饲料。命运的三拍子还在继续响动,考迪罗最终还是留下了它,省下了几颗子弹,这也是考迪罗在经济上的伟大智慧吧。
就在这种狂乱的,你来我往的华尔兹下,铁路慢慢连成了一体。那个从里耶萨来的铁路设计师极其满意,因为他充分地发挥了聪明才智,完成了加瓦雷斯近乎不近人情的要求。那时考迪罗叼着一根雪茄,坐在走廊尽头的桌后,后面仍然炫耀性的摆着那个见证者独行枪手死亡的罗马烛台,虽然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不,不——我不要任何一个火车站。全城的人都应该看看这火车是什么样子的,最好当没有火车去里耶萨的时候,它就永远在这里运动。”
设计师就是如此做的。铁路将圣克罗沃环绕,前后闭合成一个回环,只有一条岔道离开这里前往里耶萨。于是如果有一辆火车,它就会不停地在圣克罗沃周边啸叫着运动,将所有人包裹在车轮与铁轨碰撞产生的咔擦咔擦声中。可这就是唯一的遗憾,并没有一个车头。想象中火车环绕着圣克罗沃的场面就无以完成。我知道又到了上交“爱国税”的时候了。孩子,那时到处都是这种税款。当然,流向铁轨的是少数,大部分都交给了考迪罗,然后消失无踪。可爱考迪罗不就是爱国吗——扯远了。不过这回我们已经不打算自愿地上缴,考迪罗其实也不在乎我们是不是自愿。在一个清晨,沿着当初风暴的道路,一队军人扛着枪走过,大地随着正步的步调而震颤。两侧的大门早已经紧闭,但军人们显得克制而又礼貌。他们会走到某个人家门前,然后轻轻敲三下门。
咚、咚、咚。
一般来说,最好这时候就把你的爱国心交出去。
咚、咚、咚。
也会有人继续抵抗。
咚、咚、咚。
军人们并不喜欢暴力的方式,他们爱枪如同我爱你,孩子。
你会听到一声巨响,那是他们在放炮。你不必担心它会波及周围的人们,这些军人都是瞄准的好手。他们在街道的这头架起炮来,就能精准地打到任何一个窗口里面。当然是叛国罪。军官点着头,当然是叛国罪。
钱款最后还是筹集起来了,考迪罗的意志还没有被违背的先例。于是火车头也送过来了。锃光瓦亮,充满着现代科技那睥睨众生的傲慢感。人们好奇地从车头唯一的窗户探进去,看见了一头牛。
“这没什么奇怪的。”牛说,“这个车头都是我的兄弟们换来的。”
“不,我们只是奇怪……”即使是教授也感到有些疑惑,“你的牛蹄怎么铲煤呢?”
我忘记了那头牛到底是有怎样的神力让它的蹄子如此灵活了。总之,这火车就在汽笛声中,如散步般路过每一个离开城市的路口。在任何地方,你都能听到汽笛轰鸣,在任何路口,只要火车来了,你都可以攀着把手登上火车。我们这时才发现这个设计堪称天才,更发现考迪罗有种未卜先知的智慧,因为我们在某天的路口看见了拉法米亚被碾成两半的尸体,可能是某个晚上他试图出逃的结果。很显然在慌乱中他并不知道火车具体在哪里,而牛嘛,何必管人的死活呢?
我们已经习惯了考迪罗的死亡了,那时神圣的“三”已经过去了。圣克罗沃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过,因为我们已经不再等待。也根本没有火车去里耶萨或者从里耶萨来、也没有人对考迪罗这终身梦想有什么疑问、也没有意义、也没有人、也没有梦想、也没有考迪罗。
在无人见证之下,那恢复了力量的狮子终于有一天冲破了笼子的束缚。它没有任何迟疑,也不打算要任何无辜之人的性命。它顺着那条主干道出城,第一次显得高贵而优雅。它顶着风暴,与加瓦雷斯上校擦肩而过,逆着军人的洪流,向着城外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去,直到看见了这道路的尽头是那牛开的火车头,于是它撞了上去。火车因此而脱轨,逆着狮子来的道路,朝着宫邸一路冲过去,直到被纪念碑阻挡。纪念碑曾坚定地站在那里,如今却展现出学徒因学艺不精而露出的唯一一个弱点。于是地基不稳的纪念碑经历了风霜雨雪,却没有抵挡住这火车的碰撞,倾颓了,而在那之后就是我们一切言语的中心,考迪罗的宫邸。于是一切权力的象征轰然倒塌,化为尘土,镀金的大门倒在地上。我们顺着走廊走去,看见墙上已经用金色的花纹雕刻了这世间的所有真理,而考迪罗仍然坐在走廊的尽头,加瓦雷斯不知去向,就如同独行枪手和考迪罗。
考迪罗已经蒙尘,虽看着像是活人,甚至他的眼睛仍然怒视着我们,但我们已经不再高呼万岁,他的怒视也就不再有丝毫意义。我们那时才可以坦然地说出:考迪罗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凡人终死。
“可我为了维护你们的权利而战。”考迪罗死前说。
“是的,”教授拿起一颗石头,“而我们为了维护杀死你的权利而战。”
石头掷出去了,不偏不倚砸在考迪罗的脸上。我们看见他随着这一击而逐渐走向崩坏,先是服装,勋章氧化,布料剥落,其次是皮肤的脱落,让我们看见了一个凡人的尸骨,再其次是体内那凡人的骨头,如同烈火焚烧一般变成了一摊粉末,掉在地上,和尘土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宫邸也无可避免地走向最后的崩塌,而如果你有幸,在这新的火车站建起之前去废墟里看看,你就会发现许多的,许多的人骨。你会看见由胫骨组成的柱子、头盖骨铺成的地板,肋骨组成的穹顶,每一块都雕琢成不同的样子,好像砖头一样组成伟大。而这一切随着考迪罗的死去而倾颓了。层层扩建的宫邸,不过是这些骨头的累加,这就是圣克罗沃的故事。
你看,孩子,在考迪罗之后,我们终究还是自由了。你听,远处汽笛正轰鸣。我们去里耶萨,我们去里耶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