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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舞舞纸
MODE:无声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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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6)
胧目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小葵。小葵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小白在寻找缎带的过程中弄丢了戒指,而且因为缎带根本不在河边,所以在她同学看来,小白就是把她们带到偏得不能再偏的地方,装了个样子。因为她们知道小白参与了埋藏缎带的工作,所以她们觉得小白骗了她们,于是发生了争执。小白一定也很委屈,因为她的确看到了有人把缎带藏在河边。于是她哭着跑走了,躲到了大家都找的不到的地方,一直等到活动结束。而且不管她有没有哭,因为争执,她的状态一定很不好,如果直接回到你们这边,很可能被问东问西,所以她干脆躲在角落调整状态,这也不是不可能。”
“那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了,她躲在哪里,躲在哪里能绕过这么多寻找缎带、享受青春的人的眼睛?而且大家都知道小白是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个人躲在角落哭,女生的话,多少会八卦一下的吧。
“而且还有我们之前讨论的第二个大问题,小白的戒指是怎么回事。小白没有理由害龙哥,没有理由把戒指待在手指上。就算项链断了,她还有口袋——她断掉的项链就是在口袋里找到的。当着龙哥的面,你不会想把那个‘以死明志’的段子再说一次的吧?就算小白有那个心,发生意外是短短一瞬间,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里把戒指戴到手上。”
“那,她会不会在什么地方支撑了一下?比方说在坠落的时候抓住了什么树枝之类的东西?但是那根树枝非常脆弱,她知道她命不久矣,所以用最后的时间戴上了戒指。”
“不,不小葵,‘最后的时间’和‘以死明志’这两个说法已经说不通了,啊,对哦,你刚才不在……”
胧目这才想起刚才宁宁和樱桃酱对异世界人进行说明的时候小葵不在,小葵不知道小白还活着,也不知道她明天就会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香久山。于是他将小葵落下的内容复述了一边,小葵听完,陷入了沉思。
“你是说小白还活着,还会回到香久山,还会继续上学……那,那,那,那不可能啊……龙哥你没和她结仇吧?”
龙哥很干脆地否认了。
“我这一切猜测都是建立在‘小白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见到龙哥’的前提下的。如果她会回来,那戴上戒指只会让两边都尴尬得要死吧。”其实小葵现在也尴尬得要死,但他知道,戴上那只戒指后,小白只会比自己更尴尬。
“其实我不介意,主要是她。在学校活动的时候戴着结婚戒指死去,肯定会成为学校学生的谈资,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的前途。”
“那问题就反过来了,站在小白的角度,无论如何都应该把戒指拿下来才对,如果有那种‘树枝’,她应该争分夺秒地把戒指拿下来。那根据她戴着戒指这件事,反而说明了她发生意外的当时没有反应时间,在那之前她戴着戒指,她没有时间把戒指摘掉。”
“那她为何又戴着戒指呢?她有口袋。”
“啊!”
九保叫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只见他手里拿着龙哥刚刚看过的空气教室的说明,他刚刚一直在调酒,没有时间看。
“其实我刚刚……想到了‘树枝’的问题,但你们……是不是已经过过这个话题了?现在在谈‘没有树枝’的问题?”
“不,九保你发现什么直接说就是了,都一家人客气什么?”说着龙哥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
“咳,我只是刚刚看这东西的时候,想到了小葵说的‘树枝’可能是什么。”
说着,九保将手上的空气教室说明书递过吧台,他的手指指在说明的最后一行:
“(9)安全性:空气教室生成的屏障不会对人体造成损害。若屏障在生成时贯穿被管理对象或与被管理对象发生碰撞,屏障将吸收被管理对象,并根据设置将对象平缓推移至教室内/外相邻的安全区域,如推移方向存在障碍物,屏障将将对象推移至相邻的无障碍区域。”
“这个吸收,是把人吸进墙里的意思吗?比方说,小白下落的时候被墙吸收了,是不是就可以在空中停留一段时间了呢?她出事的时候刚好是2点,是墙解除的时候。墙解除后,小白失去了支撑,所以从墙上掉了下去……不过你们刚才也说了,不管有没有在空中停留,她都没有理由戴上戒指。”说着九保放下了手上的说明,挠了挠头,“我这个问题已经过了,你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Vol.240【微醺】弗洛伦丝微醺的下午
作者:【十二招】天行
免责MODE:笑语
预警:本文存在涉及游戏【脑叶公司】和【憎恶之西】内专有名词设定和微量剧透,如有需要避免剧透请off,专有名词设定(大约)不影响理解和阅读。
summary:在我们那儿,厨师和法师是一回事儿。
当霍特纳德听说主管已经去了前线准备支援大型作战的委托的时候,他就有预感大事不妙,于是他急忙给赫米尼亚诺打了电话,理所当然的,没有接通的回应。那一刻霍特纳德知道自己要完了——尤其是听到开门声和熟悉的哼声的时候,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十分钟内能不能把自己的遗书写完。
“我回来了!……奇怪,人呢?”
下午一点四十三分,弗洛伦丝哼着歌,提着刚买的啤酒和威士忌,从外面回来了。虽然她知道下午人少可能是因为午休,但像现在这样整个事务所空无一人还是头一回见——午饭都没有开始的痕迹,这群人现在到底哪里去了?她不禁有些奇怪,于是左瞧瞧,右看看,愣是没有撞见一个人影,这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人到底都到哪里去了?
“喂——”她一边喊一边往地下室走去,“赫米?霍德?你们在哪儿?”
就像是死神的召唤。躲在手术室的霍特纳德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一边祈祷自己藏在手术室不要被弗洛伦丝发现,一边思考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应该用什么理由拒绝弗洛伦丝的晚餐邀请。说真的,他宁愿在外面吃些垃圾食品也不愿意面对弗洛伦丝和主厨不相上下的手艺作品——光是回想起来都足以让人做上好几晚的噩梦。
“噢!霍德——”
可惜霍特纳德的祈祷并没有被听见。弗洛伦丝一脚踹开了手术室的大门,看见桌子底下的霍特纳德。
“你在这儿啊!咦,你怎么在手术台底下?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霍特纳德尴尬地从桌布下面爬出来,“呃……找我有什么事吗?弗洛伦丝前辈……”
“其他人呢?”弗洛伦丝张望了一会儿,“事务所现在就你一个吗?”
“这个嘛,呃……”他挠了挠脸颊,“主管……主管说前线有大型战役需要支援,所以,就带着事务所剩下的人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我们有需要可以去问路易斯先生他们帮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看好事务所……噢,对,阿布尔先生应该也会和我们一起的。”
“阿布尔?”弗洛伦丝有些疑惑,她还没见过这个人。“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吧?”
“呃,嗯……对。”
“那可就太好了!”
弗洛伦丝欢呼一声,听得霍特纳德心惊胆战。但她才不管那么多,径直转过身去就往外面跑。霍特纳德犹豫半秒,出于看着对方不出乱子的想法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弗洛伦丝前辈……!”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准确来说是从地下三层爬上来。“你、你要做什么……?”
“炖牛肉!”弗洛伦丝一边摸着自己刚拿回来的酒袋子,一边说,“我早就想试一试了!正好大家不在!”
“炖、炖什么?”
霍特纳德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开始思考自己离尚在人世还有几分钟。不说别的,弗洛伦丝的厨艺光是领教旁观一分钟,都足以让人明白生化危机四个字的含义,更令人发指的是当事人对此毫无自觉,理直气壮地宣称“在我们那儿,厨师和法师是一回事儿”,说自己既然是魔法师那就等于是个合格的厨子,丝毫不知自己的炖锅能够不通过接触就杀死多少生物,甚至有一次在厨房里做什么“奶酪腌制豆子”,害得大家以为她把厨房当成了实验室,在研究什么生化武器,路过的苍蝇都被这阵味道熏得像是迎面打了个巴掌,抽搐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最终还是塞缪尔先生出面,捏着鼻子把弗洛伦丝从厨房里拎出来,才算解决了这回事。霍特纳德对那时塞缪尔脸上的表情记忆犹新。他实在不敢想象敢拿啤酒和威士忌炖牛肉的弗洛伦丝最后会捣鼓出来什么玩意。
于是他贴着墙壁,想趁着弗洛伦丝还沉浸在碎碎念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开溜,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弗洛伦丝却大手一伸,凑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会帮忙试吃的,对吧?”弗洛伦丝笑眯眯地邀(威)请(胁)道,不敢摇头的霍特纳德脸色苍白,被弗洛伦丝绑在了厨房门口的座位上。而弗洛伦丝卷起袖子走进厨房。
“放心,你就乖乖看着就好了。”
苍天啊!首脑在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要遭现在这种孽!霍特纳德在心里泪流满面地哀嚎道。只可惜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干坐在椅子上看着一项罪大恶极的犯罪产物的诞生的过程。首先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看上去就很邪恶的牛肉——据弗洛伦丝说那叫“奶牛”,但霍特纳德怎么也没搞明白那坨莫名其妙的玩意到底是怎么和“奶牛”挂钩的。他看着弗洛伦丝把肉洗干净,随后费力地切成了各种歪七扭八的形状,然后是蔬菜,看起来弗洛伦丝不喜欢吃洋葱也不喜欢吃卷心菜,只切了胡萝卜和土豆;霍特纳德看着她把这些做完,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久久地站在料理台前什么也没做。正当他以为弗洛伦丝终于要直面现实放弃了之后,她拿起锅,开火,然后把肉还有蔬菜都倒进锅里。顿时,噼噼啪啪的响声像是尖叫一样充斥在房间里,仿佛牛肉和蔬菜的哀嚎冲出走廊,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气味,令霍特纳德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他打赌牛肉绝对不是这个味道。
偏偏离这阵小型灾难最近的人对此毫无自觉,甚至还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有模有样地拿着汤勺,搅拌着炖锅里的食材(其实霍特纳德有些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放水进去),配上架子里颤抖着的调料:盐、胡椒、黄油……最后是酒和奶酪。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并没有让那阵难闻的气息变得可以接受,反而使它们闻上去更像是一种世纪末的遗憾,连来自地狱的硫磺味在这阵味道面前也要自愧弗如。霍特纳德咽了口唾沫——他发誓这绝对不是想吃的信号——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往厨房外面的方向挪远了一点。
“做好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离远一些,弗洛伦丝就端着锅,大喊着自以为高兴的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霍特纳德看着那盘不知名的粘稠物,心想泔水会不会要比这个美味一点。
“趁热吃吧!”
弗洛伦丝招了招手,霍特纳德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他闭上眼睛,心一横,用舌尖抿了一口。
不,这根本不是人能接受的味道——在味蕾触碰到它的第一秒,霍特纳德的大脑就告诉了他这个事实。舌尖上所有的感官都因此发出绝望的尖叫,但折磨才刚刚开始:蔬菜生得过头,仍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与涩味,沿着食道渗进鼻腔,仅仅只是一点也挥之不去;肉没有熟透的味道,半是焦糊的苦味半是没有熟透的腥膻,混杂在劣质的啤酒的酸涩里,恶心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叫全身的神经都因为这股味道开始战战兢兢,高度警戒。世界上最难吃的料理也没有这个恶心了,就算是主厨也……
“这是什么味道……?”
从门外走进来的阿布尔拧着眉头,鼻头和眉毛一样皱巴巴地缩起来。他看着弗洛伦丝,又看了一眼已经失去意识的霍特纳德。
“这是……?”
“我在炖牛肉!”弗洛伦丝说,“你也要来尝尝看吗?”
“呃,这个……不,”阿布尔决定先给路易斯先生打个电话,叫他赶紧联系医疗小组。“……我已经吃过东西了,谢谢。”
于是弗洛伦丝只好自己解决这一份甜蜜的负担——虽说不算完美,但至少酒味很浓,是她喜欢的口味。她将一锅的炖肉都扫干净的时候,脸上已经泛起了醉醺醺的红晕。她打了个嗝,咕哝着趴在了桌子上,做起了一个又一个梦:火车、奶牛、商队……她,他们,在这个离故乡异常遥远的下午,都喝得酩酊大醉。
Vol.224「蜜月」《末日之前,末日之后》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食物吃完以后,我打算去死。她在把袋子递过来时说的这句话,他险些让失手将袋子落到地上。
我们会找到食物的。他在袋子里摸索了几下,挑了小小的一块放进嘴里。粗糙的,面粉的硬块,喀喀地在嘴里转动
我们见过那些死于饥饿的人。骨瘦如柴、不成人形……我想更体面地,离开。她的头发披散着,枯槁并纠缠在一起,脸上满是灰尘和污渍。她的眼眸比他记忆中要黯淡了一千倍。但她还是很美,他想。
我们可以再往南走几公里,一公里,或许只要几百米,我们离地图上下一个小镇应该很近了。我们会找到吃的,总会有食物的。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嗯,希望吧。今晚的谈话就此结束。
或许是,忍受得够多了。末日以来,两人相互扶持,从一个聚集地到另一个聚集地,沿途人烟渐熄,越来越难碰到其他人类,灾害消除了大部分人类,以及大部分人类生存下去的条件。偶尔一时的安定,随即便被迫再度启程。这是一条看不见方向的长路,没有终点,没有希望。
他用一根树枝摆弄着柴火,想着这一路他们对抗的一切,饥饿、寒冷、疾病,他们都克服了。但好运总会用完的,过去三天他们找遍了周围的村落和农庄,毫无收获,光是为了寻找洁净的水源就费尽力气。末日后最初的几个月,他们还常有说笑,心中怀揣着希望,在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的某个模糊的地方,相信灾难有结束的一天。
如今,他已经许久未曾在她的脸上看见哪怕一点点的笑容。沉默是他们俩长久的旅伴。
他怀着一种莫名的冲动站起身,看着身旁那蜷缩在睡袋中的她,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睡颜,但记忆中自有一张恬静的脸浮现,明明是只有在睡觉时才静得下来的一个人。难道要我丢下你独自活着?难道让你丢下我独自离去?难道要我独自一人活在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
我们坚持了很久,也许已经足够久了。他想。
无人添柴的篝火,火光渐次微弱。
……
天明,她将他叫起,两人一起吃光最后一点“饼干”,将毛毯、毛衣和睡袋依次收起。拿出地图确认方位,指南针已经坏了,扔了,但方向应该是对的,他抬起头观察太阳的位置。这里,他和她确认道。他们收拾好行李,背上包裹。
如果今天再找不到……他随即将那些纷杂的念头跑在脑后,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那个袋子,但没有收回手,她眼神里传递过来的惊讶让他久违的有了些开心的情绪。别想那么多了,他牵着她的手,出发。
走出森林,翻过下一个山丘,在背阴处竟有一幢独立的大屋矗立。
地图上没有这儿的标识,这屋子不在地图上。
或许……他能看到她眼中的迟疑,这可能是个机会,他握住她的手。
要小心。
他拔出枪,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房子,透过倒塌了一角的围墙窥视内部。没有动静,没有人。
他们穿过围墙,环绕房子做进一步的搜查。房门塌了一半,玻璃窗也大多破碎了,能够看到内部空荡荡的景象,壁橱、抽屉,都是打开的,空的。还有一张桌子倾斜着倒在一旁,断了根桌脚。
这里也不行,早就被人搜刮干净了。她说。你在看什么?
我认识这幢屋子,他把目光从房屋顶收回来,跟我来。
他带着她来到屋子的后院,这里是一片空旷的不毛之地,就和这世界上大多数地方一样,贫瘠荒芜。
我们要做什么?
首先,先找把铲子。
铲子找到了,是把花园用的小铲子,上面还缺了一小块。他把铲子插在地上,开始讲故事:末日之前,在生存狂和末日迷中有个小有名气的视频主,是生存狂中的生存狂,信了末日来临的那一套,便在山区建起了大豪斯,拍了很多相关的视频,然后……好吧,我也没精力讲故事了,总之,这底下会有一个储藏室,如果那个人的视频没错的话。
也可能没有。
对,也可能没有,也可能里面是空的。我们可以在这里花几个小时挖个坑,或者走几个小时去那个镇子上碰碰运气。50%对50%。
……那还等什么,我们开始挖吧。
靠一个人虚弱的身体干不动这个体力活,两人交接着一把铲子轮流干。他只能尽力多铲几下。
直到一声低沉的声音从地下传来,那是铲子碰撞到木板时的声响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铲子撇在一旁,一阵强烈的眩晕令他眼睛发黑。她绕着他和那个坑转了两圈,控制不住得扑到他身上。
秋,秋,这依然可能是空的。他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不要太激动。
如果是假的,我就毙了你。她坐起身子,手里拿着那把手枪,眼里噙着泪和笑意。然后再毙了我自己。
他们休息了十几分钟,平复心情。然后又干了十几分钟的活,清理了木板上的泥土,再想方法撬开木板门。门后面涌出清新的空气,令人为之一阵。是个好兆头,他想。
从包裹里翻出打火机,摇了摇,还有一点油。她拿着手枪在他身后站定了。我先下去,他叮嘱道,如果有什么意外,不要犹豫,开枪。
他举着微弱的火光,翻身跃下,落地时膝盖在什么东西上磕了一下,地窖下面响起沉闷的一声。
梁,怎么了?没事吗?
没事。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是个折叠式楼梯,等等你可以用这个下来。
他在下面摸索了一阵,再次打起火苗,黑暗中的一切都显出模糊的形体,但仍看不真切。他慢慢凑上前去,对着显露出来的光滑,一字一顿地念出上面的文字:梅—林—午—餐……
梁——你还好吗?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好似一场梦醒,禁不住地叫道:“快下来!快下来!”
这间地下避难所分成三个房间,最大的那个房间里储存着各种物资,各个牌子的罐头食品高高垒成一座又一座小山,各式水果罐头,午餐肉罐头,豆豉鱼,豌豆罐头,牛肉猪肉,玉米浓汤,这样的罐头山足有五座。还有两箱单兵作战口粮、野外生存口粮的套装,打开其中一箱中的一盒,里面有各式便携餐具,净水片和营养剂。还有8桶大桶装的纯净水,干净整洁的衣物,毛毯,纸巾,有一个小方盒里装满了药片、药水和绷带。还有很多,很多
最里面的那个小房间里有一台小型发电机,配上两小桶柴油,事先已经铺设好了电线和电气。末日前的工业产品一旦开始工作,很快就让这个避难所充满光明。
第三个房间是专门供人休息的,有专门的床铺、沙发和桌子,配备了供暖设备。当他抱着一堆东西走近这个屋子的时候,她已经把那堆脏破的衣服脱得只剩一件,正坐在地上大嚼特嚼,塑料袋被翻弄的声音和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就像有五十个世纪那么遥远。
“你在吃什么?”
“饼干,我在吃饼干,可不是我们自己做的那种。”她把手里的白色方形物递到眼前,是很朴素很常见的那种饼干,散发着淡淡的奶香。牛奶饼干。
“我们做的那就是块砖头,面粉砖头。”他一边咀嚼着饼干,一边对曾经视若珍宝的那些面粉“饼干”发表锐评。
嗯哼。她忙着用清水滋润饼干肆虐过的嘴巴,便随意发出几个音节表示赞同,“哇,好爽!哎,你拿的那些是啥。”
“这个,是沐浴露,这个,是洗发水。”
“你是说!”
“我已经把热水烧起来了,新衣服,毛巾毛毯,牙刷牙膏,我们什么都不缺。久违的洗澡,当然是女士先请。”
还不等他说完,她就已经冲出门去。
趁着这个空档,他开始做晚餐的准备,摆设好便携式瓦斯炉,主食是牛肉罐头配已经开出来的那包饼干,甜点是黄桃罐头,饮品有咖啡,茶叶和牛奶,虽然都是粉末冲剂。他摆正角落的唱片机,把从仓库里淘出来的唱片装上。突起的乐声如利箭直上云霄,随即转为悠扬亘久,然后加入人生的最后一段激情。
你衣衫褴褛,不停旋转————
“梁?梁!”她的呼唤将他随音乐放飞的意识拽回,侧身望去,她正站在门口,只用一块毛巾围着身子,湿漉的头发滴着水,些许发簇沾连脸庞,因为热汽蒸腾的双颊带着一抹绯红,那毫无疑问是记忆里熟悉而遥远的她,没有沾染污渍,褪去疲劳与忧愁的她。
“梁!我一直叫你你没听见吗?!帮我拿一下我的衣服。”
“啊,抱歉,我走神了。你要换的新衣服我已经帮你放床上了。”
“放床上。。是要我在这里穿衣服吗?”
“穿呗,又不是没看过你穿。”
“唉,有什么好看的,我皮肤变粗糙那么多,又瘦得只剩个骨头,还有好些伤疤……”她走到床边,背过身去,缠在身上的毛巾自然滑落。
“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这么多天以来,你在我心中依然是那么美……”
“梁……”
……
“停!别靠过来了!好臭,好臭!你还没洗澡吧,别就这么靠过来!”
“别大声嚷嚷的,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全没了!”
“哪有什么氛围,臭死了!快去洗澡,没洗澡之前不许碰我。快去洗,洗完我们就吃饭。”她一手扣上衣服的扣子,另一手甩过毛巾来,“快去啦。”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他把手里的毛巾卷成一团,无奈地向门口走去。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随即那笑容扩散开来:“就好像回到了末日之前一样。”
“是啊,就像是末日之前。”
唱片里的歌手终于抓住机会唱出那寥寥几句歌词
~~我将开启新的生活
~~以“自我毁灭”的方式
~~我将醒来,如同新生
……
~~于毁灭之际
大破灭之后四年,在全球幸存下来的3100万人中,有两人幸运地找到一小片乐园。今晚,他们相互搂着对方躺在床上,为接下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的安稳日子而感到安心。在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苦难未来之前,在小小的温暖地下,庆幸自己还记得末日之前的味道。
他们甜蜜地进入梦乡。
END
写于2023.11.29
(前期的压抑与后期的明亮,是为了强化“蜜月”的感觉,这种转变或许会显得突兀生硬,请读者把这方面的感想说一下,让我能有所把握)
Ps. Red Rock Riviera这首歌很好听,给我去听
作者:【十二招】庸某人
备注:是亲友oc,全文3k
mode:笑语
“哇,这可真是太客气了,还给新来的客人留点礼物是吧……!”
雷古勒斯哈哈一笑,非常爽朗地把野餐垫上显然是上一组客人遗留下来的东西捡起来堆在旁边,像是根本看不出来他在尴尬一样,笑脸像纯金色的恒星般闪耀。
洁癖大发作,嗯嗯,格利泽觉得自己没有立刻拔腿逃回景点摆渡车上,完全是出于自己对雷古勒斯的溺爱。
她的确是很期待雷古勒斯同她吹鼓过很多次的粉色夕阳,但这不代表她可以纵容这种糟糕的营业环境——真是拼尽全力不去逃跑,格利泽甚至已经感到自己攥着的拳头发起抖来。
这地方的营销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女孩微笑,甚至眼睛微微弯起,凝视着某一位理根本不直气更是完全不壮的心虚鬼。
像被水打湿了毛发的小狗般垂头丧气,雷古勒斯喃喃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轻信小〇书…………”
无语。格利泽沉默。
她其实并没有多生气,毕竟翻车的只是这个号称自己拥有最美落日观景点的野餐营地。被雷古勒斯软磨硬泡了这么久,先是拼拼凑凑硬是捏出一个小长假,再是通过组织的层层审核办了签证去国外旅游,说格利泽自己心里不期待,那完全是自欺欺人的。
“别在那儿祥林嫂了。”她用不离身的直柄伞虚空给了雷古勒斯一拐子,“离日落还有几个小时,我们还能找到其他地方不是吗。”
备选项呀备选项!早知道出门前自己也做一套攻略好了。她想起自己旅行包里为野营准备的大大小小,无奈地叹了口气。
翻车不是主观意愿,这一点她也理解。雷古勒斯准备的东西不比格利泽少,这一点没有比作为雷古勒斯同居人的自己更知晓的了,小到OK绷口香糖大到防潮坐垫炊具套装,天知道来四季如春——是说真的,这地方的气候条件和经纬度导致啥时候都跟春天差不多——的地方干嘛还要准备小风扇和暖宝宝。
——天有不测风云嘛,雷古勒斯如是说。
不测有,风云无,还剩个天,他们正在找机会看。
倒也不用从这个角度要素齐全就是了。
投诉加退款就是一阵扯皮,雷古勒斯倒是在路上浅浅录了点视频,vlog爱好者向来一股脑录上一堆回去却从不剪辑,这时候倒也成了有力的证据。两个小时寻找未果后两人最终决定驱车回酒店。无他,此处就算是勉强看得上的野营地也已毫无疑问地被这家店围圈,说是营销倒也有点本事。
眼瞧着日头渐偏,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坐在大马路上吹风看景色,莫名其妙多走了好几千步的两人面面相觑,于是只能掏出回酒店这个压箱底的选项。
好在酒店还是二人精心挑选的,虽然贵是贵了点,但给的房间层数和朝向都算不错,本意是为了看夜景,此时此刻却也能将就着欣赏天空。
没用上的野营用品丢了可惜,带回去呢,又平白无故地浪费空间。格利泽想了想自己来时列出的购物清单,决定进行一些有必要的删减。
至于雷古勒斯的行李里,没用的东西当场就已经断舍离。同店家扯皮结束后格利泽耐心尽失,雷古勒斯眼睛一转就在铃声清脆的退款声里把东西连篮带物送给了围观的人群,在店主面前挥挥手说你看我们是多贴心的前桌客人,给下一批人留下的都是没用的新东西而不是垃圾!
没人比格利泽更清楚那里面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一次性玩意,吃吃喝喝也净是些磨牙的便宜零嘴,这时候倒觉得雷古勒斯的玩心显得很平价了。
但格利泽确实也不知道雷古勒斯带了酒来。
回房间她眼睁睁看着金发的青年施施然掏出一只漂亮的玻璃瓶,银标的龙舌兰,澄澈又透明。
他们是坐飞机出来的,能过安检简直是个奇迹?不过也有可能是雷古勒斯来这边新买的,谁知道呢。格利泽不甚用力地略作回忆,感觉自从下了飞机,他们两个人就没怎么单独行动过。
然后格利泽就又眼睁睁地看着雷古勒斯掏百宝袋一样从他那只包里拿出了一小瓶橙红色的糖浆(糖浆?),一盒草莓牛奶,转头又从酒店配置的小冰箱里掏出了一个冰盒以及一包已经切好的柠檬(已经切好了的……?)。
今天无语的次数是不是也太多了点,感觉要吐槽的地方太多,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本来想要看完日落回来再给你调一点点喝的。”大约是回到了室内,雷古勒斯讲话时使用的力度轻了很多,因不用力而平泛的音调显得这人似乎情绪不高。
“现在喝也一样,不是吗?”格利泽已经落座在茶几旁的小沙发上。这家酒店太知道自己优秀的卖点,观景座椅意图鲜明,只等着人坐下来自己体会。
她知道雷古勒斯的低落不是错觉,诚然,格利泽自己也觉得很不爽——对一声不吭的雷古勒斯、对讨人厌的营销和店家、对胡乱切超出常规的行李、对完全抛弃了思考的自己。
可雷古勒斯的慌乱比她更甚,显得好像格利泽是个多么刻薄的恶人,有些微不顺心就会大发雷霆似的。
并不是这样,显然事实并非如此,女孩理智上更是清楚她的好搭档是为了愉快的假期体验才如此谨慎、如此在乎,重视到像对待稍纵即逝的美丽流星。
然而局面本不该如此。
雷古勒斯直到此时也依然想着要哄她开心。
产生情绪的点太过莫名,虽然格利泽没表现出过于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平时不喝酒的她终于还是喝得有些脑袋晕晕。
可怜雷古勒斯看得目瞪口呆,他上哪儿见过好搭档这样牛饮的阵仗,本就心虚的他这下更是手足无措,对着格利泽返回来的空杯坐立难安。
他根本就没想给格利泽调第二杯酒,她喝不了,他也不会让她喝。
那原本会是一杯调出来很好看的酒。
雷古勒斯特地挑选又从国内邮来的红石榴糖浆红到发黑——实际上格利泽那远远的惊鸿一瞥觉得这糖浆是红色,全是拜它的石榴样包装所赐。草莓牛奶虽然是在当地随便买的,但雷古勒斯自己也品尝过,是格利泽不会反胃的纯工业的水果味道。冰块是趁烧水声音很响时用矿泉水冻的,柠檬则是他跟酒店前台打过招呼搞到手的。
至于龙舌兰酒本身,雷古勒斯在选择目的地时就知道这里有好酒庄。当格利泽终于腾出时间能与他一同旅游,他马上就付款订购择日配送一条龙。
这杯酒本来像一杯融化的草莓冰激凌,不过他的女孩没给冰块释放的时间就将它灌进肚子里去,只留下透明的的重力结构缓缓旋转。
她显然喝到微醺了。
好在她没有继续要酒喝,雷古勒斯于是把开了口的草莓牛奶放在她手边,以免格利泽口渴时找不到东西解渴。至于他自己,则端着清澈的龙舌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同格利泽挨着,挨得很近。
他知道今天格利泽绝对会感到扫兴,你看,这不就闹了小情绪,但雷古勒斯到底不是真的心大,他完全知道格利泽不是因为野营地的那点事气成这样。
甚至他隐约明白,现在她的情绪正与他的所作所为直接相关。
可他知道自己刹不住闸,太渴望、太珍惜,于是只能拼了命地拢在手心里。
头有点重,物理意义的,所以脖子想要支撑,干脆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呼吸也缓慢下来,却变重,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变成刻意为之的运动。看东西倒是清楚,只是眼睛总觉得有些涩,总想好好地闭一闭眼缓和缓和。身上有点热,不是生病的热量,慢慢感到颧骨的皮肤有些紧绷,微有些涨热。
我……好像是醉了?
格利泽抬了下胳膊。
有点重,不是起不来,可若是不控制的话就成了甩、而不是抬。
雷古勒斯在她旁边很轻地笑了笑,气声,像生怕她听到一样。
格利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气了,尽管她还是用她抬起来的胳膊飞快地戳了他一拐子,这回可不是隔空意思意思。
主要是粉色的落日确实也很好看。
太阳离他们很远,可几个呼吸间就已沉入地平线大半,云层巍然不动,被神秘地染成了粉色,而在无光处,沉淀成了纯黑的影子。
——我给你施个魔法吧,用这个东西!
格利泽听见雷古勒斯低声说,像吃干脆面开出了所有人都吃不出来的角色卡。然而就算视线再怎么震颤,格利泽也认出来,雷古勒斯手里拿着的是一根莫名其妙的魔法棒,超级少女心的宝石和蝴蝶结——她认出来这是那个野营地店家的好评赠品。
神经。
不过损都懒得张嘴损他了。
眼前三两下毫无章法的舞动,格利泽淤塞的注意力转向前方,一望无际的天际线远处,一串飞鸟从近乎沉默的太阳前面飞过,垂坠的视线里,鸟儿是纯黑色。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鸽子这么大。
格利泽睡着了。
—END—
Vol.241【守护天使】那么,在恒星之外再见吧!
作者:【十二招】天行
评论:求知/笑语
预警:本文为游戏《憎恶阴霾》(shadows over loathing)私设主控玛蒂娜·莫里斯的同人,存在关于《憎恶阴霾》包括主线关键剧情的大量剧透,请谨慎选择阅读。
summary:“……这里好黑啊。”
世界末日和玛蒂娜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至少当她亲眼见到这一切的时候,眼前的所有都和小时候叔叔穆雷跟她说过的完全不同:没有为毁灭的世界吹响哀悼号角的守护天使,也没有来自地狱的恶魔狞笑着向她逼近——噢,如果说刚才他们打爆的那堆眼球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算得上是恶魔的话,那就算了吧。
之所以说是他们,是因为十秒钟——或者是更久一点之前,玛蒂娜记不清楚时间了。她向来不太记得细节。总之,不久之前,她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而当他们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他们、它们或者是祂们,都在眨眼间消失了。就像魔术师们从帽子里抓出来的兔子和鸽子,凭空消失的一样令她费解,于是她望着不见尽头的漆黑,只好尝试着大喊道,你好?
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这究竟该不该说是黑色——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这让她不知为何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无法照顾她,便临时将她寄养在了穆雷家里。穆雷并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但他偶尔也会给玛蒂娜讲起那些妙趣横生的故事与经历,在同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穆雷就坐在她的床边,她没有开灯的卧室之中,轻声讲述着那些未曾被口耳相传的故事。穆雷曾经骄傲地向她吹嘘自己店里的古董,说它们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但在六岁的玛蒂娜眼里看来,穆雷本人和他的故事比起他的古董要更有价值。
但正如先前所言——穆雷并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人。换句话说,任何事情的优先级都会排到玛蒂娜之前。往往电话的铃声响起来,那还没有讲完的故事便会戛然而止,伴随着被打开又关上的门的声响,一切又会再一次回归黑暗。
在黑暗里,有比没有更可怕。天花板上传来的水滴声、虫子或是老鼠在地板下穿行的窸窣声、窗外遥远而模糊的汽笛声……一切的声音,一切的气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年仅六岁的玛蒂娜在那时学会了和天花板对话,祈求它不要再自己睡着时张大嘴巴;又或者是描摹出一个温柔的守护天使,他有着和穆雷以及母亲相似的面孔,陪伴在自己的床头,为她轻声哼唱母亲唱过的摇篮曲。
而现在,十八岁的玛蒂娜沿着六岁时的记忆,轻轻地抬起手。她伸出手指,试着在自己蜷缩起来的双腿上写字。她不确定那还是不是自己的腿,但至少值得庆幸的是,她还可以触摸到一些实际的东西。她模仿着从前穆雷给她讲的那些故事,开始给自己写下一个又一个同样未曾被人口耳相传的故事:走向衰败和凋零的城市、从未停下过的大雨、没有那么温柔的仙灵和在沼泽中布道的鳄鱼圣人……一个接一个,连贯的逻辑在反复无常的思绪中逐渐被模糊,就像不断摩擦过的铅笔的碳痕,她曾经努力地在学校的试卷上作答,但最终得到的成绩是一份写着严重处分的通知书。理由是打架斗殴。于是她辍学了。她待在家里,再也没有出门过,直到穆雷的那封信再一次把她拉回现实。
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在不断地书写的时候,玛蒂娜偶尔会冒出这个想法。故事的真实性再也无从验证,因为这片黑暗里除了她什么也没有。尽管她满可以像一个独裁者那样宣布任何事情都由她定夺,但她已经见过一个那样的渴望成为独裁者的人了,那并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无论是决定什么,或者是强迫别人决定什么。满载着恶意的记忆沿着她的思绪掠过她的脑海,令她回想起一些熟悉而又不堪入目的梦境。她只能尽快抛弃那些想法,继续把故事写下去。
……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它们就像被擦完的橡皮一样消失在了她的感知中。于是她放弃了书写,放弃了讲述,放弃了思考,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黑暗里。就像六岁时和天花板对视一样,十八岁的玛蒂娜凝视着它,注视着它。
“叔叔……”
玛蒂娜哭了。尽管她并不想哭鼻子,因为她八岁时就发誓自己不能再因为被人欺负而哭鼻子,别的原因也不行。
但现在,那些记忆正在褪色,在黑暗之中,缓慢地溶解。
“……这里好黑啊。”
跟姥姥聊完后我决定不穿越了
作者:魇
评论:笑语
说实话,当我站在这个等待区的时候,心里是懵逼的。这也很难怪我,毕竟上一秒还在落日夕阳下喝着奶茶唱着歌,突然就……就在这里站着攥着命运的(是的,那张纸上的标题就是这个)号码牌,就算是范伟老师本人来,也很难微微一笑绝对不抽啊?
我努力镇定了一下,又镇定了一下,然后发现因为没有肉体的激素干扰,精神倒是很容易摆脱情绪。我开始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打量,目光就不出意外地和别人撞上了。
“您好,您是第一次来?”那个人问我,她胸前别着工作牌,应该是大堂经理一般的角色。
“是。”我老老实实地说,“这是哪儿啊,我明明记得我还在河边散步。”
大堂经理看起来很想翻一个白眼,但不知是她眼睛不算大还是职业素养还不错的缘故,她很好地控制住了,换上了明显培训过的微笑:“亲,能来到穿越中心,说明您已经死了。麻烦给我看一下您的命运编号。”我把攥在手里的纸片递给她,看着她掏出一个材质看起来就轻飘飘的手机扫了一下,然后她又开了口:“亲,您的死亡原因是摩托车车祸。生平没犯过什么大错,功德积累得一般,所以根据地府刚出台的试用规则,您有一次穿越机会。”
“我?死了?穿越?”我觉得不用三个连续的问号很难表达出内心的情绪。“是鬼火少年吗,我就知道,公安早该抓他们,恶性犯罪不能适用于未成年人保护法!”
“是的,是鬼火少年。”大堂经理说,同时保持着职业微笑。
“好吧,那我能穿越到时间尽头吗?”我问她,“虽然我不是什么科学家,但是确实很想知道热寂是不是真的。实际上,我还以此为点子写过一篇同人文……”我紧急闭嘴,没有激素控制意味着惯性会把我满脑子的废料事无巨细地供出来,我要重新学习掩饰内心想法了。
“不能的亲。”大堂经理说,“首先,您的功德不够;其次,所谓的‘穿越到未来’大多是穿越到不同平行世界发展的当下,并不是真正地穿越到你所在世界的未来。未来永远是未定的,这在所有的世界都是通用原则,针对未定之事,我们没有能力为您提供单程票。”
“好吧,好吧。”我急急忙忙地说,“那么我能挑个过去的时代吗,或者您给我推荐一个,我挺喜欢尝试特色推荐菜的。”
“这边再为您看一下选择范围哈。”大堂经理举着手机又是一顿鼓捣,“你……您的亲生母亲叫‘刘淑清’是么?”
“大胆你怎敢直呼她老人家名——”我赶紧捂嘴,松开手后疯狂点头,说:“是的是的我妈妈叫刘淑清。”
大堂经理的眼神变了,那是我熟悉的,我亲妈在我犯错时看我的目光,不不不,比那还可怕,那是凌驾于母亲之上的目光。
“哦,刘淑清是我女儿,也就是说,我是你生物学上的姥姥。”大堂经理说,同时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胸口标着“刘赵氏”的员工牌。
我呆住了,“妈妈的妈妈叫姥姥。”我没法控制这句话顺嘴溜出去,“姥姥,你,我,啊。”我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比划。
大堂经理,或者说刘赵氏,我妈妈的妈妈,我姥姥,拉着我走向了临时待客区。我刚培养出的自制力只堪堪足够让自己闭嘴,而作为没有肉体的灵魂,我们自然是没法发出脚步声的。于是周围便只剩下操作机器产生的各种机械音和不同个体发出的咨询解答声,想要个碰碰的心跳都没有。
这不能怪我不知所措,我胡乱想着,我没见过我姥姥。我家情况比较特殊,父母都是离异再婚,我妈妈又是姥姥的小女儿,所以我出生前姥姥就已经去世了。再说,就算姥姥她长命百岁,我也很难把一个将近百岁的老婆婆和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精明能干的大堂经理联系起来。我爸妈这辈子都是普通工人,我自然是没享受过什么“上面有人”的厚待的,但谁能想到,我上面是没人的,下面居然有人?等等,下面,这听起来有点歧义,不过我是女的……女的也可以有女朋友,新世纪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要我说,你就别穿越了。”姥姥给我按到贵宾室的座椅上,第一句话又给我敲得发蒙。
“为啥?”我问,“臣妾不配吗。”
“小孩子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少刷点短视频。”姥姥说,“我现在都不刷了,明晚托梦也告诉你妈少刷点。”
“不是,姥姥,为啥不推荐我穿越呢?不穿越我是能再去投胎吗?”我小心谨慎地开了口,“中国人,不是,自家人不能坑自家人,虽然我妈说您不是最喜欢她,但是我可是您亲生的……外孙女啊!还是我们这一辈儿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们都可疼我了。”
刘赵氏对我翻了一个尽她可能最大的白眼,“少整那些没用的,我坑你干啥,这是试用规则,不完善的地方很多。再说了,凭你的功德又开不了金手指,就你这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德行,能过得惯之前那些苦日子?”
“我咋不能吃苦呢!小时候我爸妈都上班,我四岁就会自己泡方便面了。”我奋起争辩,“刚工作那阵儿,我晚上顿顿饭都是白水煮面条拌咸菜,还睡过一个月二百块的床铺,几十个人一个屋!”
姥姥似乎被我气乐了,“小崽子,上过旱厕吗?用过树叶子擦屁股吗?”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上过的,因为我记得苍蝇顺着屁股爬的奇特触感。“不是……有便桶吗?还有擦屁股的细麻布什么的。”我小声说,“我要是穿越到古代,高门大户总得有人专门伺候我的吧。”
“你这个功德也就够穿到同等阶层的,哪儿来的丫鬟老妈子伺候你。”姥姥说。“还有,你穿越回去也是女的,经期怎么办,你会用卫生巾之外的东西度过经期吗?”
“那、那就算是穿到同等阶层,我也可以趁着战乱出头的吧?”我说,决定假装自己已经过了更年期。“比如秦末三国魏晋南北朝……民国?我好歹也有本科学历,搁现在也大小算个知识分子,知识也是可以转换成金钱和权力的。”
“你本科学的啥?计算机!”姥姥说,“你当这是科幻小说啊,回秦朝去找一堆人给你当人力二进制?就算穿越过去,你的身体素质跟现在一样,俗称打不过也跑不掉,落地成盒。”
“那、那我好歹会读书写字,还能编故事,写个戏本子也足够流芳百世了吧?当个李渔啊兰陵笑笑生什么的也行,或者……早于吴承恩就把《西游记》写出来,成为奇幻大分类的开山鼻祖?”
“你会的是简体中文。”姥姥的白眼快翻到脑瓜顶上去了,“还有,吴承恩也不是凭空写出西游的。再说,你现在给我背一遍《西游记》?我看你连大圣出世那段都背不出来。你现在唯一还记得的古诗是不是就是‘床前明月光’?这是明确记载属于李白的作品,是已经确定的历史事实,就算你在秦朝写出来,也不会被流传下来。就你那编故事的水平,还流芳百世呢,放网上白给人看人都懒得看完。跟你同时代的读者爽点你都把握不好,古代的读者爽点你就知道了?”
很好,我确定这不是科幻小说,但这就算是知乎盐选也是转化率超低的那种,唯一的看点就是我这嘴巴比我臭一万倍还精通各种网络骂人梗的生物学亲姥姥。我瞪着她,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张一合,勉强地凑出一句整话:“你,你根本不爱我妈,也不爱我,这糟糕的原生家庭——”
“我要是不在意你我早就给你随便安排一个朝代穿越去了!”姥姥对我低声咆哮着,“少给我来这套,俺们那个时代根本就不讲什么原生家庭!”
好吧,道理讲不通,亲情牌也打不明白,我只能像一只斗败的鸡一样灰溜溜地缩在椅子里假装大喘气,甚至没办法分泌出需要腺体制造的眼泪。姥姥看着我,似乎终于动了点恻隐之心,坐在了我旁边。
“可是如果不穿越,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缓慢地说,“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死,我妈妈她肯定也没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我还养了两只猫,还有好几个同人文的坑没有填,我——”
“你穿越了,你的死也是既定的事实。”姥姥说,“淑清虽然不是我孩子中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勇敢的,但她是最坚强的,她肯定能为自己的人生找到新的出路。”
“所以你其实是在让我接受,而不是……哪怕试图让我延迟一点,做好一点准备……”
“我的孩子。”姥姥看着我,“很遗憾,我只能在这种时候教你这一点,但即便是活到八十六岁才死的我,也不敢说自己做好了一切迎接死亡的准备。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
姥姥把右手放在我的左手上,右臂试图抱住我。她比我瘦小很多,但我努力蜷缩进她的怀里,即使我们都是没有温度的灵魂,但我并不存在的心脏里似乎真的冒出了一股热乎乎的波浪。
好吧,姥姥多多少少算是说服了我,那么不穿越的话,我接下来要迎接的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我没有传统宗教信仰,算是半个共产主义者,而据我所知,马列毛三位老人家似乎都不在地府管事。所以我的灵魂,或者说精神体、意识体……会何去何从?我磕磕绊绊地把这个疑问描述给姥姥,她对我露出了明显没有被培训过的笑容。
“我担保,你会觉得很棒。我从那中来,也最终会到那中去,总有一天,你、你妈妈和我,都会在那里团聚的。”
我沉入了大地,与所有逝去的灵魂链接在一起,这是真正的原初云端,是生物对彼此的容纳。我迷茫愚昧,我全知全能,我是一粒沙中的一个宇宙,也是一个宇宙中的一粒沙。丧失了躯壳,没有了让我调动情绪的腺体和神经元,这确实有些奇怪,但若我身就是一份递质呢?我甚至无法被消化吸收,只是客观地存在着。如同文字无法描述感受一般,这种存在也无法被准确描述。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对我而言是苍白的,但我意识到,我变成了故事本身,是永恒的未知和已知,是只要有意识存在就无法被消磨只会被发现的存在。表情在此刻并不必要,但如果有面庞,我会露出蒙娜丽莎那样的笑容——它的含义如何,仅取决于你如何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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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头红发,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如果对她心存爱意,又是另一个天大的罪过。
他在心里想,约翰啊约翰,可不要被这个女巫诱惑了,也许只是某种巫术罢了。
心念至此,他放下了手里的草叉,急急忙忙的向教堂跑去。路过小镇广场时,约翰瞧见神父还有那些伦敦来的大人物在监督审判台和火柴堆的建成,因此教堂中只剩下一些仆役在打扫。
“我刚打扫完,你进来干什么?”年轻的仆役皱起眉头。
“我来悔改罢。”
约翰走到雕像下,仰视那神圣的面容,随后下跪低头,诚心祈祷着。
第一百二十下心跳后,爱意未减。
好吧好吧,也许并非巫术,只是单纯的作为约翰的罪过罢。
但话又说回来,上帝并未降下罪罚,一定是默许了。
心念至此,约翰浅褐色的瞳孔瞄向了神像右侧地下室的入口,眨了眨。
“我要去看那位女巫。”约翰对年轻的仆役说道。
“想看就去看,我又不收邀请函。”仆役拿着扫把,对约翰留下的灰尘虎视眈眈。
约翰尝试推了推门。
“门打不开!”他向专心打扫的仆役喊道。
“用力踹!门坏了!”
约翰是听话的老实庄稼汉,当即尝试了一下,只见整扇木门向后飞去,摔进了阴影之中。
“那扇门好像更坏了!”约翰喊道。
“那得算你头上!”
约翰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过了半响才发声:“好吧……”
还是正事要紧。
约翰心事重重的走入了地下室,这里并非专门的监牢,小小采光井的照明微弱,奢侈的点上蜡烛提供了更多的光线,这里还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箱子还有一束挂在墙上的百里香,红发的女人握着半块面包,错愕的看着闯入者。
到了这约翰才想起来,这里可是仆役的卧室。
怪不得他今天脾气这么差。
“你是来干嘛的?”
红发的女巫说话了,她的声音真好听。
该说什么呢?约翰走到这里,全靠上帝的默许。也许除了默许,还有一些神妙而难知的指引。
“感谢上帝,上帝让我来找你了。”约翰虔诚的说道。
约翰感觉上帝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女巫握紧了面包,碎屑落在了她的麻衣上。
约翰搜了搜自己的腰包,掏出了红色的胡萝卜。这原本是他用来讨好镇长的小马的,是他试图晋升为镇长马夫的小小贿赂,但现在有了更需要讨好的人。
“这与你的红发相适配。”
约翰保证,是上帝让他说这些情话的,因为在此之前,他贫瘠的大脑里从未有过任何诗意的表达。
“……”女巫迟疑片刻,接住了递来的胡萝卜。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疑惑。
“你有什么农活需要帮忙吗?”
这是约翰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求爱技巧,送礼再加上帮忙做农活,足以表明爱意。他的哥哥托马斯就是这样和大嫂勾搭上的。
“我的农田还有一些药材需要浇水和施肥,但它们很娇贵,你处理不来。”
“我可以学。”
对爱人要有对上帝一般尽心尽意,约翰是知晓这件事。
女巫看着眼前庄稼汉,叹了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
“上帝说我可以喜欢你。”
有上帝作为后盾,约翰也大胆起来了。
“上帝不是要将我绑起来烧死吗?”
“上帝没有这么对我说……”
约翰细心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满,于是又掏了掏腰包。
“要再来一根胡萝卜吗?”
女巫结下了第二根胡萝卜。
“就在日出那座小丘后,我的田地就在那里,后面是一个小林子,顺着牵牛花走到尽头,就是我的家。”
“就快冬天了,牵牛花枯萎了怎么办?”
“它会一直盛开。”
女巫没有解释更多,而是继续说道:“在我房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口右侧有一个小壶,如果没被打碎的话,里面应该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物,你要用它来施肥。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
约翰细心听着。
“日出的小丘后是你的农田,进入森林顺着牵牛花就能见到你的家,家门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右侧的小壶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肥料。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我都记住了。”
女巫看着约翰,面色古怪。
“我不久后就会回去……拜托你了……谢谢。”
约翰笑了起来,挥手告别,正好在楼梯上撞见神父、大人物。
“这门是怎么回事?”神父疑惑问道。
“这门坏了。”约翰老实说道。
“女巫呢?你把女巫怎么了?”大人物挥了挥手,身后的骑士应手势而动,“把这人抓起来。”
“稍等稍等,先确认一下情况再来不迟。”神父急忙阻拦。
待骑士确认女巫还在地下室后,约翰还是被押在教堂不许离开,直到夜晚,又随着队伍一起来到了小镇广场,见证女巫的审判。
她被绑在木桩上,瞧见了约翰,很快便转开了视线。也许是被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脸色通红,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愿意再看约翰一眼。
约翰心想。日出的小丘后是你的农田,进入森林顺着牵牛花就能见到你的家,家门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右侧的小壶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肥料。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我都记住了。
伦敦来的大人物点起来火,她在火中燃烧,红发变得更加鲜艳,深吸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干嚎了两声,视线不由地转向了约翰,火光下的脸庞更红了,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到了这种程度,她抿着嘴,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管了。
“怎么叫了两声就不叫了?”大人物有些疑惑,这和他过去的见证不太一样。
“哈哈,也许是被上帝折服了吧。”神父回答道。
火势越来越大,镇民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这场审判要持续到日出,小孩子需要早休息,有些镇民便带着孩子回去了,剩下的人也对中央的火堆兴致缺缺,开始掏出玉米一颗颗的磕了起来,聊聊家常。
直到太阳升起,火焰熄灭,焦黑的人形冒起袅袅白烟。
“这场正义的审判,已然完成!”
大人物宣布完后,队伍就解散了,约翰趁机向太阳跑去。
日出的小丘后,是她的农田。森林的牵牛花尽头,是她的家。
浇水、施肥,数个日夜。除了日常的农活外,他总会来到这里,神父有时瞧见了也只会让他外人来时悄悄的去,不要暴露。
有天,在他舀起一勺猫粪、槲寄生和鸟羽时,她的房门打开了。
“你真的记住了啊。”
她歪着头,红发在阳光下像燃烧了一样,绿色的瞳孔打量约翰。
“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笑着回答。
作者:蜂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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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
孩提时,我对于星空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繁星吸引着我,当我将目光投向夜空时,我感到一种无以言表的愉悦与满足。但在我十岁那年,父亲为我购置了一台天文爱好者用的望远镜,当我真正看到行星时,那种狂热的喜爱就像泡沫破灭一般突然消失了,甚至给我一种梦醒感。于是望远镜逐渐搁置,出于兴趣购买的天文书籍和记下的笔记也在后来的一次搬家时全部遗失。
我从未想过在这么多年后的现在,星空会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再次吸引住我的目光——危险、恐怖,而且迷人。
一切要从那次会面说起,但在此之前,我想先简单记述一下我目前为止的人生,再由此写到整个事件的始末。这多少可以增加这篇记述的可信度,且我迫切地感到留下记录的必要性,达摩克里斯头上的利剑现在也悬在我的头顶,一种不可知的终局正等待着我。
我出生在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小镇,母亲在镇上的学校教授数学,父亲则是警局的局长。在我出生时,父亲为我起了个相当大众的名字——杰克,母亲后来这样向我描述他当时的表情:“眼里闪着复杂的光,嘴角悄悄咧出一点弧度。”年幼的我尚难以想象,直到我的弟弟泰勒出生时,我才亲眼见到父亲那自豪的神情。
父母对我们寄予厚望,他们期望我能成为一个工程师或者律师,对于泰勒,他们则希望他能当一个医生。我们都接受了能接受的最好教育,并先后进入不同的大学深造。
毕业后,我去到华盛顿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在华盛顿的三年里见识了人间百态。几乎是同时,我逐渐发现了自己在写作上的才能,一些杂志的编辑都对我的文章赞不绝口。后来借着一次旅游专栏连载的机会,我辞去了工作旅居各地,记录自己的见闻。
就在这样的生活刚持续一年的时候,父亲寄来了一封信,在信里他先是关心了我的现状,接着不无担忧地向我问起泰勒的状况。他表示已有段时间没有收到泰勒的信,拍去的电报也只有很简短的回应。
我与泰勒一直维持着一定频率的书信来往,在知晓状况后,我在回信里用温和的措辞表示泰勒并无大碍,且我近日就会到达密歇根,会和他聊聊。在寄出此信后,我给泰勒拍了一份电报,表示因工作原因会在五天后到密歇根,约他见上一面。
当时我只觉得泰勒有了一些年轻人的烦恼,身为兄长的我应该能为他提供一些建议和指导,谁也不会料到这次会面会让我们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和泰勒见面的那天,密歇根正带着满地红叶缓缓进入晚秋,我和他约在离大学不远的一个咖啡馆见面。泰勒比我后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店里,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我打量了一阵没见的弟弟: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满眼血丝。他有些神经质地左右望望,又向前微微俯身,把重心压在支撑在桌面的手上。面对着疲惫不安的泰勒,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先示意侍者上了一杯热的浓咖啡,看着他小口啜饮。
我放下咖啡杯后略微整理思绪,开始了兄弟之间的交谈。谈话相当长,先是我们两方的近况,然后聊到学习医学的经历,最后还谈到了旅行作家的工作——这一部分相当有趣。兄弟之间的默契让我们都选择先闭口不谈会面的真正原因,这次长谈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
泰勒的疲惫并没简单地被几杯咖啡驱走,在共进晚餐后,他提出要回宿舍休息。密歇根秋日的晚风带着冷意,我俩走在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上,不由自主地裹紧身上的大衣。盘算着差不多是时候,我尽量以轻松的口吻提起父亲的来信,委婉地表达了家人对于他的关心和担忧。
泰勒又往他的大衣里缩了缩——接着稍微探出头来,并表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他望着夜空中的半轮明月,仿佛有些迷茫地低语:“不,哥哥,我只是…”
一段足够长的停顿,泰勒显然仔细地斟酌了用词,他转向我,以相当诚恳的语气略微颤抖着说:“我只是看到了群星,仅此而已。”
启示
离开安娜堡前我按照计划驾车去了一趟上半岛的森林,拍摄要随文章一起寄去的红叶照片。我绕着苏必利尔湖边的公路驱车,一路欣赏赤黄相间的森林,泰勒的那句话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的童年,当我看着星空时,到底是被什么所吸引?我和泰勒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吗?
拍摄完照片,夜晚来临,我坐在升起的篝火旁发,不远处是我支起的廉价露营帐篷。或许是一种突发奇想,更准确地形容的话,一种想法从我脑中的虚无诞生了。我架起相机想要拍摄星空的照片——就像我小时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我记得那晚上没有月亮,群星悬于天际,和我无声对视。
我想起那些幼稚的星空观察笔记,这让我吃惊,原本已经模糊在记忆之中的只言片语不断在脑中回旋,每个词句都那样清晰。众多的碎片中,我捕捉到最多次的是一个词:冷星。这绝不是我当时能从任何书籍中学到的古怪词汇,我甚至怀疑这是凭空生造的。但当我慢慢默念时,我感到一种链接,我在一头,群星之中的某一颗在另一头。
言语难以形容这种……启示(我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汇了),一种截然不容的价值观从我此前的人生的废墟里现出身形来——仿佛在我所有认知崩塌之前它就屹立在那里了。我清晰地感知到一个真正的、原初的世界,一个远比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更大的完满自然。语言在这个自然面前是那样苍白,我站在可悲的现实这端,隔着世间无数横行的无意义的规则眺望对岸这个过于完整的自然(我甚至觉得用完满这个形容词去形容祂是一种侮辱)。我看到站在对岸的另一个我,他转向我,呢喃着:
“自然是无声的,自然悲痛不已。”*
我像溺水的人终于把头抬出水面那样大口呼吸,我的心跳格外有力,我握紧拳头,不修边幅的生活之中留下的指甲嵌入掌中,疼痛伴随着欢愉刺穿了我。
我下意识地反复低声吟诵着我无法理解的诗句,一种原始的狂喜充斥在心间,仿佛我正要升入空中,去向那群星之间。但一声巨响突然传来,几乎同时,大地也开始猛烈地摇晃,我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回现实的泥沼之中。
链接中断了,启示如同破掉的泡沫一般无影无踪,我起身来环顾四周,只感觉做了一场十分真实的梦。我想过循着巨响传来的方向探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巨兽用践踏打断了这次神圣的启示,但一种生物本能的恐惧阻止了我。行尸走肉一般,我回到帐篷,在痛哭流涕中入眠。
那晚也是我重复梦境的开始,梦里我独自站在广袤的平坦大地上,无言地注视星空。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整理行李,驱车回安娜堡找泰勒。路上我已无心欣赏美景,昨晚的一切在脑中清晰地反复重演。一种分裂在这样的循环中诞生了,又或说,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站在对岸的我自己,我们是如此同一,却又这般异化——做一个减法的话,我俩之间的差就是一小块碎片,是那个完满自然转化为现在的这个现实的过程之中没能被表达的碎片。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不可知的碎片的存在,并对我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事实感到恐惧。
租来的车被我开出了能力范围内的最高速,从苏必利尔湖回到安娜堡时,时针分针恰好一起指向十二。我在汽车旅馆停好车后徒步走到泰勒的宿舍敲门,期望着泰勒恰好正在屋里(运气不错,他确实在)。在等待那个熟悉的拖沓脚步来到门前开门的时候,我隐约觉得有某种背景音在我敲门后突然停止了,且这种感觉在泰勒隔门询问来者时得到证实——在他的话语背后藏着一种诡异频率的低鸣,清晰地透过门板传到我的耳中。
泰勒在知晓是我之后打开了门,他探出头来,似乎本想说些什么,但在打量我两眼之后,他保持了沉默,缓缓把门拉开更多的角度,邀请我进屋。我在他有些旧的沙发椅上坐下,弹簧生涩地发出噪音。泰勒为我泡了一杯咖啡,接着拖了一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
我们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咖啡的热气不断腾起并消散,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长一会儿,泰勒打破沉默,他兴奋地说:“你也看过了群星。”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泰勒群星到底是什么。那种低鸣再次响了起来,时刻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我集中注意力,想仔细听听,但在我不再说话后,低鸣就消失了,这让我意识到一个可怖的事实——低鸣不止来源于泰勒,也来源于我,我与泰勒已在某种程度上趋同。
在我提问之后,泰勒再次表现得有些神经质,他似乎维持着某种思考状态,这让他接下来的讲述显得缺乏逻辑。在讲述的过程中,泰勒有时会突然看向身后,有时则低头盯着地板。我不时地开口应和泰勒,隐藏在我们两人的言语背后的低鸣越来越清晰且有目的性。在某个时刻前后,一系列无声的信息集合在我脑中炸开,我又一次模糊地看见了祂,原初的自然;我看见我和泰勒在对岸的本身;我还看见了冷星,那颗群星之间的无光行星。当我迫切地想看见更多时,昨晚降临的那个不可视的巨兽突然出现了,我仿佛再次躺在林中空地之上,许多模糊的人影围绕着我,他们哭泣着,用低鸣朗诵难懂的诗篇。
我突然理解了这种语言——没错,低鸣是一种语言,是神的语言,与之相比,我所知的任何其他语言都是一种过剩和压抑。*我试图用这种语言和泰勒交流,本来颇为生涩的对话开始流畅起来,我们一边用人的语言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用神的语言探讨更为严肃的话题。泰勒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或许这才该是我们这种人的常态),我尽量有条理地引导着对话,靠着还算正常的逻辑,从泰勒的低鸣之中拼凑出部分令人胆寒的真相,也正是这部分真相,宿命般引领着我们和那个可怖的医院相遇。
* 皆出自 瓦尔特 本雅明 《论语言本身及人的语言》
Vol.243【鸡肋】
作者:【十二招】萝卜
mode:无声
一天早晨,柳枝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丈夫变成了一只小得可怜的公鸡。
这并未激起柳枝的任何恐慌。她盯了一会儿把头埋在羽毛里的丈夫,照例起床,洗漱,望了望镜中的自己:眼睛带着惯常的寡淡,扫出的视线凝着不惊不哀的冷。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热开水,把胃药服下,走进厨房,准备了一个小时的早餐。煎炸炖煮,接近尾声,想了想,又盛了一大碗隔夜饭。
丈夫比平时晚了半个钟头才醒。柳枝听见卧室传来一声不满的鸣叫。她突然很想笑,不知道是为了笑丈夫的打鸣声,还是自己明知道丈夫来不及吃早饭,却继续烹饪,也不叫醒他。她悠悠远远地意识到,早饭烧得丰不丰盛其实无关紧要,一直如此。丈夫接下来的行为也证明了这点:他专门跳上另一条椅子,啄了啄隔夜饭,“喔喔”了两声,直接跳上桌子,把头埋进了饭碗里。“他是一只鸡了,”柳枝去厨房拿抹布的时候想,“我以后热一碗饭就好,或许都不要煮,买点生米,自己蒸加了碱的馒头。”
吃完饭,柳枝一动不动,看着丈夫小步并走往衣柜的方向去。有几次,丈夫想扇动翅膀,起飞加快它的行进速度,但三十年来积攒的老鸡脂肪,让他与其说是飞行,不如说是在降落。几番周折,才终于来到了衣柜,柜门的打开又成了难题。丈夫圆溜溜的眼睛盯了盯,又转头盯了盯柳枝,一顿一顿地在柜门和柳枝之间转动,接着猛啄了三下柜门,咚咚有声。柳枝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那是丈夫每次表达不满时的小动作,曾经是用指关节敲三下周围的物体,表达“你看看,你看看这儿”的意思。他们早已不说话,除了吵架,他们已经无话可说。
柳枝过来,把柜门打开,取出前一天配好的衣物。过小的丈夫连一件衬衫都套不好,它被埋在浅金色的布料里,立着一只脚,金鸡独立中的金鸡独立。给一只鸡做打扮,让柳枝想起来已经没了二年的小梨。小梨抽奖中过游乐园的彩色小鸡,高高兴兴地带回家,给想它带领结,结果当晚,眼睛一直半闭的小鸡死了。领结没买成。想到这,柳枝又有点泪眼汪汪了,她取了个假领子,给包进了丈夫肥乎乎的脖颈里。
丈夫出门会不会遭到邻里瞩目,柳枝不关心,丈夫出门工作便是丈夫的私事,而她只需关注家里的私事,这是他们唯一的合作,唯一的默契。给白色的瓷砖地板铺上清洁液,用毛巾细细地擦。放在阳台的喇叭花有点蔫了,得修一修——是不是该种点小麦草?夏天快到,空调应该拆开洗一下了,昨天新产生的脏衣服得手洗掉。她叮叮咣咣,上下打扫,甚至还擦了两次丈夫漏在地上的鸡屎,就像清理他以前掉在地上的食物残渣,随手乱扔的袜子一样熟练。每天10:15准时,婆婆家还没烧午饭的时候,她还得打个电话。唠20分钟家常,守20分钟最需要保持体面的本分,并且在10:35,婆婆开始侧旁敲击地聊隔壁张家的大胖小子时,用最最歉意的语气说自己得去一趟菜市场。这倒是也有点井然有序的乐趣,但乐趣也仅限于此。
柳枝以前是赶早去菜市场的,为了买最嫩的豌豆叶,最鲜的青菜苗,小梨走了后她早没了兴致,每天让自己多睡一小时。她拨开一株绿叶,吓了一跳,一只肥硕的青虫正在里面懒洋洋地小憩,她想了想,折下了这片叶子偷偷塞进篮子里,这便是丈夫今晚的夜宵,而这株菜长得不太行,她可不会买。
柳枝本来想买完菜就走,走到出口前,她穿过了禽肉区,望着一大片白花花的肉,突然停下来,仔细去看开膛破肚的死鸡。她突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错觉,这些吊起来的肉块是整个小镇所有已婚女人的丈夫们。她盯着案板上被剖开的半只鸡看,又是一阵惊惧,她看得那么明晰,青蓝色血管是结婚典礼上的缎带,棱边锋利得像切婚礼蛋糕的刀,凹陷的鸡肋还凝着血,那里埋了一只她已经丢了好几年的红宝石婚戒。
那天晚餐,丈夫没有回来,柳枝把生米粒给倒进锅里焖熟,给自己炖了鸡肋排汤。她把鸡肋洗得那么干净,洗到最后,干净得不剩一丝粉红色的幻影。
作者:江橼
“深圳地铁三号线,时速一百公里每小时。”
一
打游戏有一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辅助要跟AD,即使这个AD并不需要他的辅助……
“程鑫啊,你是成心的吗?”周维维的“女朋友”躺在宿舍里,打着游戏爆着粗口,“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吧?”即使她是电灯泡,也不能直接给拉灯卖了啊!她还说队里的重要输出呢!
虽说程鑫这手辅助玩的没毛病,开团先保住AD,但她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我是诚心诚意的。”麦里,程鑫的声音有些俏皮,感觉还像是孩子。
“我……你!”她气不过,扔了手机来扯周维维,非要她给出个公道话,“你男朋友欺负我!”
周维维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手一抖,收了四个人头。“你还是我女朋友呢,欺负回去。”她如是说道。
“……”女朋友僵了僵,松开手,又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得,这狗粮我吃了还不行嘛!”这俩人也不想想,没她,两人怎么可能认识!
说到周维维和程鑫两人的恋情啊,她这个女朋友还当真是最大的功臣。当初周维维在游戏里被一对情侣秀了一脸的恩爱,气得她好几天都没吃好饭,自己这才想了个歪招,说要也给她找一对象——虽然本意是游戏里的,但没想到两人直接跳转发展成了真实情侣……这口狗粮她吃的心甘情愿,不心甘也要情愿!
“对了,突然想起来,你今天是不是要去程鑫那边?”她记得之前周维维跟自己说过,去年是程鑫来找的她,今年是她去找程鑫——美名其曰轮换着来,实则是换着地方秀恩爱。
“对,半夜的飞机。”周维维这会儿看了眼表,下午三点,应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机场了。在这个小城市里没有直飞深圳的航班,她必须先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去省会,然后再坐一个半小时的机场大巴到机场,再开始值机等待起飞。
运气好的话,能按时起飞,运气不好,估摸着就要等到凌晨了。
“那成,我送你去火车站。”女朋友听了,拿上车钥匙下楼去热车,等着周维维下楼。小城市哪儿哪儿都不好,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堵车。
等周维维告别了好友上了火车,这心脏才开始砰砰乱跳。“啊!又可以见到他了!”异地恋最辛苦的,莫过于两人无法天天见面,即使经常开视频打电话,也不如直接见一面的亲切。
程鑫,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大男孩儿,现在正在深圳高铁学院读书,预计毕业后会直接在深圳地铁就业。
要说老牛吃嫩草这事,周维维的确是有压力的,但她并没有太当回事,感情来了谁挡得住呢?谁规定的八十岁老大爷不能跟二十四岁的文豪美人约会呢?
“媳妇儿,你到哪儿了?”几乎每隔半小时,程鑫都会发消息来问,生怕自己的宝贝女朋友半道儿上迷路不知道被拐去了哪里。
“才上火车。”她提着并不多的行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心不在焉的听着耳机里的歌,望着窗外,想让那些树风一样的往后退,快到连残影都看不见。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名穿着旗袍和羊毛坎肩的文艺老太太,她带着金丝边的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城市晚报上刊登着青年文摘的那页。
“小姑娘是去见男朋友的吧。”她温柔的笑着,递给了周维维一块菠萝蜜,“我也是去见我男朋友的。”
她差点把核一口气吞下去,咳了半天回过神来,道:“您的……男朋友?”
“对啊,我男朋友。”老太太好像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于是优雅的将报纸叠成小四方块,双手搭在腿上,跟蒙娜丽莎一样看着她,“一个从来都不听人把话讲完的固执老头。”
周维维听了,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大概是想到了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士吧,“你们感情很好啊!”即使两地分居,还会如此走动——等等,两地分居?
她上下打量着老太太,这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跟爱人两地分居的啊!
“我们感情一点儿都不好。”老太太本来是想跟年轻人说个话,解解闷,顺便跟这看上去书卷气浓厚的妮子聊一聊文学,结果自顾自的就讲起了自己的恋爱史。
所以说,人年纪大了就爱回忆过去和唠叨,这些老话都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和我爱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前连对方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她记不清自己为这事闹过多少回,离家出走又被绑了绳子带回来多少次,唯独就记得自己凤冠霞帔当日,牵自己手的那人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生怕给自己磕了碰了,拽拉的时候都不敢用力。
周维维嘴里含着菠萝蜜的核,听得津津有味,甚至都在脑海里想象到了这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穿着绛紫色旗袍,手里挑着金烟杆子的模样——所以说电视剧害人不浅,满脑子都是“夜上海,夜上海~”
“我对他的好感,不过是停留了几秒钟,就彻底抛之脑后了。”老太太叫了乘务员,又要了一份水果,和周维维分着吃,“婚后我俩人就各种不对,生活习惯啊、金钱观念啊甚至是子女的教育想法都完全不同;为这事,年轻的时候我没少和他打架。”
她还攥了攥拳头,仿佛在说她的拳头硬得很,当初一个能打她爱人十个!
“可是啊,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欢笑过后总会想起一些悲伤的事情,周维维不知道这是什么定律,但并不能反驳,这话的确是对的。老太太和她爱人的婚后生活可以说是过得鸡飞狗跳、热热闹闹,谁也不服谁,却谁都不会离开谁。
一直到,生而为人,谁都过不去的那道坎。
“这么一说快十年了。”她摆弄着火龙果,有些咽不下去了。“之前我和我爱人还有小女儿一起住在济南,逢年过节的大儿子大女儿都会来看我们。直到我爱人过时,我们都搬去了上海,这才甚少再回来。”那栋老房子她还留着,寻思万一哪天自己老的走不动了,坐不了飞机火车了,她就回来住,也算是陪陪他,省的他一个人怪孤单的。
周维维忽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水壶,慌忙道歉,但老太太却摆摆手,让她不必介意。“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走的时候也没受罪,你用不着介怀的小姑娘。”
这话让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和程鑫,她的年纪比程鑫要大,那么按照自然规律,自己应该会先一步离他而去——尽管两人现在还只是情侣,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到这个问题。
“那小姑娘,礼尚往来,你也给我老太太讲讲你俩呗。”她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狡黠的如同小孩儿。
“我俩其实没什么好讲的……”她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的开了口,“我俩就是打游戏认识的,一开始是在游戏里做情侣,结果后来打交道越来越多就发现‘哎,这人好像不错,还挺得我心的’然后就试着告白了。”跟老太太和她爱人的故事比起来,自己的简直就是个笑话!
本来还在想,现代爱情和老一辈的爱情本质区别究竟在哪里这一高深问题呢,就见老太太羡慕的拉住了她的手,“自由恋爱就是好!看上了就别放手,好不好的先占下再说。”
这话,听着就跟母亲和女儿说的一样!
“那你喜欢他哪一点啊?”老太太继续问。
周维维继续答,“就,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我也不讨厌他什么。”就好像这个人生来就是为自己而设计的,两人就像是两块拼图,放在一次严丝合缝的,没有半点出入。
这下老太太就更开心了,跟听到了上世界四十年代偶像八卦似的。
“那你有想过要跟他结婚吗?”火车突然报站,即将进入济南站台。老太太虽然还想继续听,可无奈自己要下车了。
正巧,周维维也是在这里下车,便扶着老太太一起往门口走。“想过啊,我此生——或者说是此时此刻——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我对象一起,在他的城市定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刚好可以装下我们两个和一只猫一条狗,如果可以,我还想追加一个婴儿房。”周末能和他一起宅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出去遛遛狗,在路边的小吃店买一堆花里胡哨的好吃的,吃得圆滚滚的再回家。
如果这些都无法满足,那么她的梦想也就只有一条——每天醒来就能看见他,梦里的也都是他,足以。
“现在孩子的爱情哟~”老太太下了火车,被满嘴抱怨却满眼温柔的家人接走了,临走还不忘拍着周维维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无所顾忌,敢爱敢恨。这就是最棒的。”
“妈,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人家小姑娘多不好意思哟!”
周维维目送老太太离开,一个人站在出站台,吹着凌厉的春风,心思早就已经跑到一千八百五十三公里外的地方去了。
二
“我先走了,这周放假我就不回宿舍了啊。”闹钟一响,程鑫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穿上暖呼呼的羽绒服就往外跑。
刚出了门,又折回来,顺走了衣橱里的一条围巾。
“这小子,干什么去了?”刚进门的问在屋里的室友,程鑫这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跑,是要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见女朋友呗。”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福分,打游戏的情侣居然奔现了!天天搁宿舍里么么哒,亲爱的叫,听的他们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事实上程鑫还是很收敛的,顾及到满屋子单身狗的情绪,说情话的时候总是识趣的跑去外面吹会儿风。
他女朋友周维维的飞机果不其然晚点了,半夜起飞的一直等到了凌晨五点才动。现在七点还不到,程鑫就已经下了地铁,在机场等着了。他将顺手拿来的围巾塞在衣服里,试图将其捂得暖和和的,等自己媳妇儿一下飞机就围上。
“大哥,AG26航班什么时候到?”他也坐过飞机,知道那大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从来都不是准的。如果它能准时一次,那当天不去买彩票绝对是亏了一个亿。
地勤大哥看了这小伙子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快了,再等半个小时左右就降落了。”这一航班起步晚,但好在路上没耽误功夫,而且到这儿也刚刚好有空位,航站楼都给安排好降落的地儿了。
“你一会儿去十一出站口等着就行。”他指了个方向,让程鑫过去。兴许,去哪儿等着,能早点见到他想见的人吧。
“谢啦大哥!”程鑫扭头就跑,在光滑的地面上滑了好几下。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能过于兴奋,不能喜形于色,不能……管他呢!今儿只要能见到自己媳妇儿,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周维维心里,程鑫一直都是个可靠稳重的小胖子——即使他不是真的胖——偶尔会有小孩子脾气,气的人哭笑不得。
在飞机上没办法开网络,周维维就翻着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一点一点的看,一点一点的回忆,原来自己跟他都说过这么多话啊。
她从下往上翻,似乎怎么都翻不到尽头。这期间两人哭过,笑过,有感动,也有埋怨,可到头来,两人还是这样你记挂着我,我记挂着你。一想到对方的名字,心脏都乱了规律。
“有本事你咬我啊,反正你也咬不到~”看着聊天记录那话,周维维心道,自己这次可是有了报一箭之仇的机会了。近在嘴边,哪有不咬的道理?
她收起手机,第一万次的希望飞机快点降落,让她能快点见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城市。
“啊,怎么还不来啊!”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的程鑫终于坐不住了抑制在大厅里踱步,像蚂蚁一样的来回转圈,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他在脑海里模拟着一会儿见到周维维的样子,是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拥抱呢,还是站在原地等着她出来主动拥抱自己?第一种显得自己过于急切,可第二种他怕自己无法忍受等待。
就和所有第一次谈恋爱的大男孩儿一样,他手足无措的站在这里,急得满头大汗,双腿发抖,却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真想快点见到你。”他们已经有八十天没有拥抱过了。环游世界也不过是八十天而已。这时间,太长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跟周维维说过的话,“我妈说,等我工作满一年,就准备结婚的事。这一年包括我大三实习的那一年!”换句话说,就是他大四的时候,就可以跟自己媳妇光明正大的住一起了!
等那时候,他可以过上每天公司、菜市场和家三点一线的美妙生活了。
程鑫好像从来都没想过两人会分开的事,一如他已经全然忘却在和周维维谈恋爱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在他彻底搞明白女朋友和女性朋友、周维维和别人之间的优先顺序之后,他的生活里就只剩她一个了。
似乎,自己的生活从来都该如此,若是有一天两人不谈了,那他才是真的经历了世界末日,完全想象不出自己理所应当的生活是个什么模样。
或者说,自己真的想过吗?
“来了!”大屏幕上红色的数字瞬间清零,变成了降落状态!程鑫冲到最前方去,在围栏边缘张望,张望着那个穿着粉色风衣的宝贝。
“媳妇儿!”
周维维出来的那一瞬间,程鑫发现自己做再多的准备都是白瞎,完全凭借本能行动了。他的脑袋放弃了思考,二话不说的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大宝贝,开心的转了好几圈。
是啊,他们又拥抱了。
“你来多久了?”周维维再次落地,揽着他的腰往外走,看着程鑫鼓鼓囊囊的肚子就想笑,这是在里面塞了些什么啊?
“不久,几分钟而已。”他解开扣子,把那红色的大围巾拿出来,一圈一圈的套在周维维脖子上,将她捂了个严严实实,生怕她被南方的冷给冻着。
“几分钟?”周维维明显不行,但又不想揭穿他这小心机的谎话。心满意足的由他拉着往外走。
“我跟你说媳妇儿,你来这一周的观光计划我都写好了。”程鑫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自己跟班里同学取经加上自己不眠不休思考得出来的“和媳妇儿七天约会攻略!”
顺带一提,后面跟了四个叹号。
“第一天我们先逛逛深圳的景点,第二天我们去游乐园,第三天……”
周维维没收了他的本子,摆正他的脸,让他好好的看着自己,“别想那么复杂,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自由恋爱最好!因为只要两人在一起了,干什么都行。
“好!”程鑫顺势亲了自己媳妇儿一口,狂跳不止的心脏终于回归了正常频率。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犯不着一周就全都享受完。
“那我们去吃早饭吧。”他将周维维的手塞在自己口袋里,百般呵护的攥着,“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港式茶点。”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突然从热恋情侣变成了老夫老妻,一个说一个应,一个怂兮兮的言听计从,眼神里满是喜欢;一个嚣张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却唯独看到了那离自己最近的身影。
刚好能挡住风的个子,刚好能撑起天的高度,周维维望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老公,你说我要是考研没考上怎么办?”她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忽然有些后怕,怕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没事,考不上也不想考了,就毕业,到时候我养你。”程鑫说的理所当然,他其实从来都没想让自己媳妇儿如此辛苦,尽管他知道周维维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两人的未来。
可他就是看不得她受苦的样子,这样的人儿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在遇到第二个,自己不宝贝谁来宝贝?
“我会尽力去做你所期望的所有,但如果我有一天什么都做不到了,害你对我失望了,也请你记得,我不是变了。”他忽然弯下了腰,将周维维整个拢在怀里,“我只是还没想到能更好表达我爱你的方式。”
“所以,别怕,在这里你就是女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一直等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有不安的女朋友,但他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现在,是你在向着我靠近,等哪一天你累了,不想走了,就换我来,我会把剩下的路全都走完。到时候,我就一个百公里加速冲过去。”再次将她抱在怀里。
周维维仰着头,那额头去蹭他的下巴,问:“为什么是百公里加速?”
“因为深圳地铁三号线,时速一百公里每小时。”他是开地铁的,自然要用与之相关的内容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啊!
就跟周维维是学生物技术的一样,天天研究怎么把他的骨头做标本,以求来表达自己爱意的深沉——以上,都是程鑫同学在见不到媳妇儿时的脑补。
“我们晚上去吃火锅吧!”烦心事聊完,两人又开始想一些让人满足的好事——周维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这话说的没错。
“成啊,我要吃鸳鸯锅!”她还从来都没吃过南方的火锅呢。
“到时候辣哭你可别找我。”他寻思着之前在山东吃的那火锅辣锅,又想到了本地的火锅辣锅,直觉自己宝贝媳妇儿肯定要被辣哭——山东那辣锅在他尝来,完全就是清水撒勒!
“那我去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她指着路对面那在寒风中只穿了一个棒球外套的小年轻,眼神里写满了笑,亮晶晶像炸开了烟花。
“那你还是找我吧。”程鑫一撇嘴,搂得更紧了。用略带敌意的眼神目送那小年轻离开,搞得人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后脊梁发凉,直哆嗦。
三
“唔——”
和程鑫一起度过的短短七天,周维维每天都要被甜哭了。早上是在亲吻中苏醒的,醒来后两人老夫老妻的洗漱穿衣出门,甚至连打扮都变得随心所欲。
程鑫说生活要有仪式感,所以他每天都要找机会跟自己媳妇儿表白,什么“你选的我都喜欢”,什么“我爱你媳妇儿”,反正一天天儿的心里都跟涂了蜜一样。
坐在返程的飞机上,周维维闭着眼,脑袋里全都是他的影子。甚至又想到了之前两人一起去做蛋糕的事情,明明那才是昨天发生的,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她小心翼翼的将这记忆装进盒子里,放在记忆深处,空出来一大片的空间,为以后更值得记忆的事情留出空缺。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要说她去深圳最根本的目的,那就是给程鑫过他十九岁的生日。真真的只有在她亲自参与到程鑫的生命里,她才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差距。
在蛋糕工坊diy蛋糕的时候,她差点就哭出来了。正表演完整削完一个苹果特技的程鑫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是该先拿张纸还是先将人拢在怀里。
“这是怎么了?”他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蹲下,仰望着低着头的周维维,伸出手去打算接住她即将掉下来的小水晶,好像那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
“没什么,就是有些懊恼。”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觉得不甘心。说着说着,她突然又不想哭了,将在冷水里泡好的吉利丁片捞出来倒进打好的芒果糊糊里搅拌均匀。手上力度不断加重,看的程鑫心惊胆战。
自己媳妇儿这到底是在给自己做蛋糕啊,还是像杀了他啊?
他认真而又诚恳的蹲在地上,回忆这两天自己有没有做错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于是他决定向万能的好友们求助了。
程鑫悄悄的跑到一边,用手机偷拍了一模糊的照片,即使模糊,也还能看到周维维那杀气腾腾的气场,跟漫画里似的都扭曲外溢了!
“救命,媳妇儿突然心情不好了怎么办?”他把照片贴上,跟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线等,急!”
不出一分钟,他的空间就炸了,除去前面五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后面的朋友是真的在支招——起码他们看上去都认真思考了。
朋友一:兄弟,想一下自己今天是不是没有表白?
这人就是跟他说,“爱情需要保鲜,喜欢就要说出来”的那个好友。
程鑫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表白了啊!应该不是这个的原因吧?
于是他跳过这条,接着往下看,“兄弟,你媳妇儿在做蛋糕,那你在做什么?”言外之意,你这小子不会是看着自己媳妇儿忙活,一点儿都不插手吧?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程鑫忽然顿悟,意识到自己不帮忙做蛋糕这事可能是让周维维想到了婚后生活——她从今以后就要勤勤恳恳的守着厨房做饭,做一个黄脸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程鑫同学缓了缓神,快步走去水池边洗了手,然后乖巧又怂兮兮的站在自己媳妇儿身后,道:“媳妇儿有什么我能做的嘛?”
咋一问她还想不到能让他干点什么,“那这样吧,你去把消化饼干压了,顺便再削一个苹果。”
收到命令的程鑫同学欢快的跑去把消化饼干压碎,然后塞进模具了,随后开了个小太阳放自己媳妇儿腿边,一脸讨好的削了苹果,一块一块的投喂。
等全都忙活完,两人守着需要凝固的蛋糕满意的拍拍手,扭头换了衣服就一头扎进了超市。今儿可是程鑫的生日啊,光一个蛋糕怎么能够?
周维维寻思着买点酒,程鑫寻思着买点烧烤,于是两人逛了好几圈,拿了两瓶rio,买了一大袋子烧烤,这才提着蛋糕往回走。
深圳的夜景很美,是和山东截然不同的美。如果把两个地方比喻成人,那么山东就是一个穿着青衫长袍的老夫子,他可以用几百年的时间去讲一个故事,用上千年的时间去铭记一件事情;而深圳就不同了,他就像是留洋归来的才子,可以用五十国语言说我爱你,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的向心上人展示自己。
而周维维和程鑫就是典型的山东人和深圳人,一个亘古不变,一个花样百出。
酒店里,两人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欣赏着外面的灯红酒绿。程鑫自己抱着蛋糕,吃一口,喂周维维一口,容不得半点浪费。
“媳妇儿,今天,我想做一件最有仪式感的事情!”他举着rio起身,郑重其事的说。
“什么事啊?”周维维也端着酒站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臂弯绕过自己的臂弯,那人笑盈盈的模样一下子就靠近了不少。
“我们喝交杯酒吧。”即使他记得全世界所有表达我爱你的方式,都不如最古老的那种。交杯,又称合卺,是说的他程鑫想要娶周维维为妻啊!
这是他十九年来,过的最棒的一个生日。
即使第二天周维维就要回去了,但他仍旧相信,离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不远了。
都说了,环游世界也不过是八十天,去见她,不远。
“怎么办,你要是走了我想你了怎么办?”机场候机大厅里,剖开成熟和稳重,他也就是一个孩子,他拽着周维维的手不愿松开,又不得不松开。
“我又不是再也不来了。”她笑哈哈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水果硬糖,塞进他手里,“给,吃着糖想着我,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直到周维维消失在机场大厅,程鑫也仍旧没舍得扒开那颗糖,生怕吃完了就想不住自己媳妇儿了。
“喂程鑫,你小子想旷课还是怎么的?”他正一步三回头的舍不得离开机场呢,室友催命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赶紧的回来!”
“你就不能让我沉浸在媳妇儿离开的悲痛中嘛?”他冲着手机大喊,满心的舍不得。
“我呸!”电话那边的室友们不约而同的呸他。这小子说自己媳妇儿能不打奔儿的说上一整天,让他沉浸在悲痛之中?那谁来可怜可怜他们着群单身狗啊?
“你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生死离别,麻溜赶紧的回来。”他们把程鑫衣橱里挂的藏蓝色制服和红色领带都给带上了。
有这儿感慨的时间,不如期盼这一年快些过去,这样两人就又能见面了。
回头程鑫一想,对啊!与其想着媳妇儿离去的这几分钟伤怀,不如想着半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到时候暑假他就又能带着媳妇儿出去玩了,岂不美哉?
“很快,就能见面了!”蔫了吧唧的程鑫再次满血复活,将那颗水果糖放进贴近心脏的口袋里,又按了按,这才拔腿往回跑。
数个小时之后周维维下了火车,再次踏上故土的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第一反应不是给女朋友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回来了,而是给个这一千八百五十三公里的那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发条语言。
“老公,我回来了。”
程鑫几乎是秒回,“欢迎回来,媳妇儿。”
尾声
“啊——”考研复试出录取的那天,周维维从床上蹦起来,开心的大喊,“我考上了!”
她赶忙把截图发给程鑫,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样以后我在广西,你在深圳,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电话那边,程鑫也激动的手舞足蹈,差点连怎么好好说话都忘了,“天啊,祝贺你媳妇儿!”他强装镇定,正儿八经的回复。
大概,他现在可以彻底放心的考虑所能想到的未来最好的事了。
一个自己媳妇儿梦想中的大房子,再刷上蓝色的墙漆;养几盆花,一只猫和一条狗;把整个二楼留出来当卧室,如果可以他想要很多的孩子;到了周末就是和媳妇孩子一起,看电视打游戏,遛狗撸猫;晚上出去吃好吃的,吃到肚子圆滚滚再也装不下别的再回来。
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她在身边,晚上睡觉能将其切切实实的抱在怀里,梦里梦见的也全都是她。
这才是他梦想中最完美的未来。
“醒醒!你小子别开着开着地铁睡了!”室友话不多说,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程鑫的后背上,让他实训的时候睁大眼睛,别白日做梦。
“这可不是梦,”他义正严辞的纠正,“这是你们这群单身狗无法想象的美好未来。”
所以说,到时候要养什么猫和什么狗啊?哈士奇不行,太能拆家了,金毛比较温顺也能看孩子,但或许自己媳妇儿更喜欢小型犬?猫的话自己没什么研究,到时候媳妇儿看中哪个就哪个,不多操心……”
“还有什么是没想到的……”他捏着下巴沉思。
“你再不睁开眼,就真的撞车了!”
- END -
文:黑亦(小矮)
关键词:本人
原作:《名侦探柯南》《魔术快斗》
CP:黑羽快斗X工藤新一
文体:小说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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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なたは蜃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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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登机了。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双手置于扶手上,背往后靠,呼出一口气。
闭眼休息片刻后,他拿出手机,快速划动阅读了一遍与未知号码来往的历史短信。脑中同时也过了一遍做好的准备,对于预想中的几种可能发展,都设计了应对手段。以及这趟旅行该带的行李,随身背包塞到座位上方了,而托运的行李箱——
他听到有人叫出熟悉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是理应认识的警官。啊,遇到熟人肯定会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在日常生活中那么熟的人,对方两位大概也是公务出行,不会聊很多闲话的,他礼貌地回应打招呼。
"你出门去做什么?"不过这种问题肯定还是会问过来。
"去旅游,放松放松。"他做出一副"最近太忙,搞得很累"的样子。
"哦?但是你几天前才说过,遇到了什么事件要去处理。"警官说。
哎,还有这种事啊。"是的是的,后来发现牵扯到了国外。现在就是去那边彻底处理,跑这么一趟,剩余时间再观光一下。"他摊开手。
"情况这么复杂啊,真的不需要我们参与?你之前也不愿细说。"
那确实不能跟警察说,不知道得牵扯出多少问题来,头脑很清楚嘛。"等都解决了再告诉你们吧。"他说,手里握着手机。
"那你一个人去,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必要时我会联络当地警方的。"嗯,不过也只是叫他们来收拾残局罢了。他露出怡人笑容,恰到好处的自信,告诉人不必忧心,他自有分寸把握。
"你上次也这么说过,最后可是搞得差点回不来了。"
他在心里愣了一下,虽未表现出一丝异样。"这次不会了,我吸取教训了,"他说,拍在自己胸口,"我有万全的保护措施。"
"既然你这么说咯……"
这段聊天应该应付过去了吧,他正这么想,放好行李走了过来的另一位警官,忽然伸出手来捏他的脸。
"你干什么!?"同行的同事赶紧阻止。
"他刚才说的话,听起来有种谎言被拆穿而顺水推舟来圆的感觉啊。再说了,那位怪盗经常借用这位年轻名侦探的身份吧?说不定这次是盯上了国外展出的宝石。"
他的耳机里传来短促轻微,没忍住的,落井下石、报复意味的笑声。
"经常盗用身份是确实,不过以前好像也有过,即使你这样去检查也没法拆穿的状况发生啊。"
他捂着脸颊,怎么这位也跟着怀疑起来了,麻烦比想象中还大。"那你们想怎么确认我是真货?"他露出无辜的白眼。
问工藤的基本信息,他都能答上。不过问到大学学籍号码,这个可记不住。但这些也都是比较容易查到的。从一开始就执著怀疑他的警官思考片刻,提出几个月前一起案件的细节问题,这可不是看报道杀人案已经解决的新闻就能了解到的。
他沉默了片刻,给人一种被戳中了命门的假象;然后表情轻松地回答,我没记错的话,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对吧?想起来还让人有点后怕的。
这可让质疑方哑口无言了。
"……你!"耳机里传来声音。让你笑话我,他想。
“知道这种细节的肯定是本人了……对不起对你这么怀疑。”
“没关系,”他微笑着,“要对付那么难抓的罪犯,谨慎些是应该的。”不过就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够真的逮住哦。
麻烦的警官组合终于离开,去自己的座位了,不久后飞机起飞。
“咳,”他说,“他们说的你上次差点回不来了是怎么回事?”
“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哦。”
他白了空气一眼,回忆了一下。“原来如此,大概就是你没出现在现场,找你也找不到的那几个月,对吧。”
“……”
是比较早的事了。他早该多布置些监控,掌握更多动向的。
“具体是怎样的危险事情?我想听听。”
“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因为旅途很长,很无聊嘛。”他说,然后找身旁路过的空姐请求了一些零食,真给人一种抱着吃喝进电影院的感觉。
虽说如此,他也不是纯娱乐听故事的心态。分析危险因素,进行学习与防范。跟飞速变化的窗外世界一样,人需要时刻保持进步的节奏,才能牢牢抓住看重的事物。
·
但是通讯那头还是拒绝了讲故事。听起来还是因为他干的这出很生气。他完全能理解,而永远不会改。
过会儿他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然后被惊叫声唤醒。
他侧头往后看了一眼,有几个乘客凑热闹靠近那边,然后警官快速反应,封锁了现场,把人都赶离。他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有些想当作没看见,但这个身份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他只能很不愿意地爬起身,走过去时伸个懒腰,可能就算他不主动,待会儿警官们也要来找他的。
麻烦事一波接一波没个完。大概这就是他已经做出选择的生活的样貌。
·
“喂喂。”
“……?”
“你也睡着了?”
“……什么事……已经到了?”
“还早着呢。只不过发生了些应该由侦探来处理的事。”
“哦?”
听声音有点在调笑。他暂时从事发位置走开了,免得交谈引人注意。“现在清醒了吗?我把具体情况讲给你听。”
“你想让我听几句描述就解决问题?”
“如果你对什么缺乏的线索有疑问,我就再去检查下。”
“搞这么麻烦,你不如直接来货舱把我放出来。”
他笑了一下,“那我怎么办。”
“换你塞进这行李箱不就好了?”
嗯,那对他而言可太危险了。他绝不会把行李箱交给别人,但侦探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下飞机了直接把行李箱转交给警察。
他瞥向身后的事发现场。“你也不想我乱做一番解答,败坏你的名声吧。”
“……”
“想做的话连你的私行形象都能毁掉。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警官确认过的。机上这么多乘客,如今社交网络这么发达。只需大声说几句——”
虽然他也不会真做那种事,不过是让对方被迫同意他提出的方案罢了,听声音都能听出其咬牙切齿。
说服,强硬威胁着说服,以及说服不了、或者想想就知道对方不会接受他想到的路线,这样的话,干脆就跳过交流步骤,优先快速行动,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他卷入,使其再也没法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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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了。拉着行李走出通道,和警官们告别,看不到人以后,他总算能松口气。暂时。
“还好没有真的死人啊。”
“已经到这里了,你该放我出来了吧。”
“哦。不行,”他边走边说,“我的计划不是这样。”
“……哈?”难道不是因为不想通过护照暴露,所以独自一人抢占别人身份飞过来?
“而且就算放你出来,你站哪边?是我,还是想抓我的人?”他说,拿出那封事件起始的信。
“……这显而易见吧。不然我为什么要提醒你?”
[名侦探,我想委托你抓到怪盗基德,并带给我。要活的,我会付一大笔报酬。]
死还是活,都没人捉到过,就算做到也不可能拱手让于未知的人。侦探本来不会在意这莫名委托,报酬对他无所谓,但延伸考虑,保不齐发信人也广撒网了,用重金诱惑其他人激进行动,要活的和要完整无伤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前一天见面时,如很多时候一样并不那么敌对,他跟基德说了这件事,让人最近出没时小心点。他没说到要去积极处理掉事端,而被针对的对方可只想一劳永逸。他有些不解地见基德思索了一番,忽然眼前一花,然后就没能按打算那样结束会面回家睡觉。
“真的吗?”黑羽的话音故意表现出难以置信,“你更在乎我?”
“……只是听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正义人士罢了。”
“所以答案是yes。”
“……”对面的沉默让他无声笑,低头看了一眼短信。最开始是他在昨晚最后看过一眼、锁上行李箱后发过去的回复。
[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交易要如何进行?]
对方提出直接见面。那正好。他不久之前告知已经下飞机,此时传来了会面地址。他搭上出租车。
“看这地址,好像不是临时交易地点,是对方的大本营。那就更方便解决问题了。”
“……你是想把我作为替代交出去?”
“好像确实可以,”他看着窗外街道说,“毕竟没有人知道基德的真实身份。”
“……”
“开玩笑的,都不知道对方想对我做什么,怎么会把你交出去啊。而且那之后基德继续出现的话,不就被拆穿了吗。好了,”他说,“你只要看着,哦,听着就行了。你不会有危险的。”
虽然就这么被困住,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被拖来拽去,实在让人难有安心感。相信他的话、他的作风、他的能力等,也不那么稳当。但除了接受现状外也没什么办法,他听见一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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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黑羽下车时说,“接下来大概回复不了你了,你就装作还在昏睡状态好了。”
回应他的是行李箱发出撞击的响声,他和来迎接的管家都低头看过去一眼。他无言地对人家笑了笑,已经在稍作放松后回到迎战状态。
管家示意帮他拿东西,被他拒绝了,行李箱是肯定不能让人拿走的。他缓慢推着箱子走进会客室。委托人坐在桌那边喝茶,背后柜子上摆着各类艺术品。对他因为路况来得晚,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看过来的表情一样还是十分期待的,摊手招呼他坐下。
他一瞬打量了下椅子,然后坐下来。管家给他端上茶水与点心,就离开了房间。行李停留在房间门附近。
“在路上错过了饭点吧,先吃一点?”
还真是表现得好心,“确实,我挺饿的,”他说,但丝毫不碰别人给的食水,“赶快完成交易,让我去吃饭吧。”
“我要怎么确认你真的把人带来了?”
“除了发给你的那张外我还有别的。”他拿出手机展示,调出一张白礼服穿着睡在敞开箱中的照片。
“但这只是照片。你的箱子扫描不了,连里面装的是不是人都不知道。打开给我看看吧。”
他眼神沉了沉。“那我总该先看到一部分报酬。”
“原来名侦探是这么在意报酬的?”
“只是为了保证交易的公平性,”他说,“毕竟我现在在你的地盘。”
“你这么聪明,也还是乖乖进来了。”
无论是自己设计还是去拆解别人的作品,机关以怎样方式存在,活动时会发出什么响声,他都很熟悉。扶手与椅腿上亮出的锁扣将他的手脚锁住,他低头看了一眼,就算夸张表现,也不过是抬了抬眉毛。
委托人站起身,走向箱子。经过他身旁,“在我看来这对你而言也不是很大一个数额啊。”他说,跟着转过脸去。
“我本就没打算和你交易,不过没想到真把我想要的东西带来的人还是你,让我也不必付其他人报酬了。”委托人说,“不愧是名侦探,真给人行方便。”但他倾身,发现箱子上还有锁。
“密码是什么?”他看向侦探。
“现在这样还指望我告诉你吗?”侦探这时却已经转了回去,不看他的洋相。
“算了,不过是传统的三位密码而已。”委托人开始扭动数字。感到威胁无比接近,箱子里发出挣扎的响声,甚至有些晃动,黑羽的耳机里也传出一些声音。
“不用担心,他身上可利用的东西都被搜走了,手脚也被绑住了,做不了什么。”他说。
“毕竟是逃脱的高手,要困住很难。侦探你都考虑周全了吧,”稳住箱子,凭锁内部不同的声响确定了一位数字,委托人说,“只不过另一方面太疏忽。”
他在心里哼了一声。“不用担心。”他轻声重复。迟疑着,箱中的响动渐渐变弱。
“说回来,”他说,“大概我是要没命了,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抓我们俩的目的?”
委托人说话时,不自觉放慢了寻找第二位数字的手。“只是个人喜好。世界顶尖的优秀头脑,随时间流逝,也终有改变、衰退。与其让他们晚节不保,不如以最好的状态成为永恒。”
“原来只是个人喜好……我还以为是我,”双重意义的我,“惹到了什么大人物。”黑羽又低头观察锁扣,“真是无聊的真相。”
“感受自身思考能力的衰退,发现以前能轻松做到的事以后再也做不到了,是很痛苦的,年轻人。不过好在,以前充分把握最好时期而积累的财富,可以雇到最好的人来帮我实现愿望。”第二位数字也确定了,只剩一位了。人眼里期待的光越来越亮,遮蔽其它细节。
“听起来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待会儿可以带你参观一番地下收藏室。毕竟你辛劳了这一趟。对我的信任也被我辜负了,很多人会谨慎要求换个地点,或者干脆不见面。”
不过你对侦探的信任也要被辜负了。可能确实智力下降了,也可能因为,大家普遍觉得侦探不精于耍花招。而他,虽一直以身犯险,但同时都会做好充分准备,随时随地。
最后一位转到某个数字时,锁发生小爆炸,催眠气体快速扩散,在近处的人根本避不及。
而黑羽将放下后没有动过的假手推开,戴上防毒面具,束缚机关虽隐秘就不那么坚固,有空出的手就很容易解掉。他确认敌人已经睡着后,打开窗户,让气体快速散去。
空气趋于恢复清新,他放倒箱子、打开,在太久没看到的光线让工藤睁不开眼的这会儿,将绑他的扎带切断,等工藤爬起来活动手脚的时候,见他已经把委托人捆好了,看多出的长度收得紧多了,还堵上了嘴,扔到墙边。
在他对发生的一切说什么之前,黑羽转过身来,“你看,这人对你也有恶意,如果不是我,你大概就栽了。”
“我根本不会理他、不会到这里来好吗。”
“哦?那么之前那位警官说的,你要独自处理去的事是什么呢?”
“……”工藤转过脸去、也转移话题,“你根本不需要——”忽然他们都听到房间外快速凑近的脚步声,黑羽抱住他往一旁卧倒,一串子弹穿透他们刚才站位旁边的门板。
管家推开破碎的门时,看到两个身影,下一秒就已经躲入刚刚谈话的桌子后面去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雇主,看了一眼为了通风打开、同时也被外面的人察觉异样的窗户,顿时室内平静,只有高处灌进的风声。
“两个侦探?所以有一个是怪盗假扮的吧。”他边说边换弹夹。
在那威力下这掩体不可靠,也没时间争或讨论,他们对视一眼,交换位置。
枪口重新抬起时,管家看见一个身影冒头,但看到了手持武器,令人一愣时,朝窗户那边射击,飘扬的窗帘断开了连接,顺风扑向房间中央截断两边视野,一串仓促的子弹倾泻令其化作破布,纷纷落下时紧接着一件器物径直飞来,质地坚硬直击面门。
他们一边持枪瞄准、一边用手表瞄准,谨慎接近。黑羽先将武器踹到一边。
“好像没事了。”
“你联系警察?我去他所谓的收藏室看看。”工藤过去委托人那边摸索钥匙。
“你去吗?”
“你想去见识下他的收藏品是什么样我也不介意。”然后将拿来利用的艺术品摆件扶正,轻放在地上。刚才意图起身去踹的时机偏早了点,还被按住了一下,避免他被穿过的子弹伤到。
“咳,那你去吧……也就,检查一下就回来吧。”黑羽开始绑这位刚晕过去的人。
“我还有账跟你算不会走的。”
“……注意安全,可能还有别人在。”
·
再没有变故。联系好了警察,将电话里没详细说明的事情也写在字条上,贴在丢在房间里的犯人旁边。但报案者始终未说明自己的身份,在最后被询问时挂断了。
他们离开花园别墅,走出去不久就看到警车经过身旁大路。“还挺快的。”黑羽说,工藤调查完回来时就见到他恢复到可能是原状的样子了,虽然戴着帽子,但要去突然夺下辨别真容,似乎也不是难事。
他没管。黑羽一人背着旅行包,拉着空但还是很大的箱子,他也不想帮忙。
“所以说,既然你不打算让人开箱检查,那里面放差不多重量的什么东西不是一样?”他说,非要把自己牵扯进来,还这么做,就像是种恶劣趣味。
“别这么说,这一路你还是帮上很多忙了。而且本来事情也与你脱不开干系。”黑羽说,在背包口袋里摸索,“地下室有些什么?”
“你既然好奇就自己去看,描述可远没实景有冲击力。”
“算了,我不该问的。去找个地方吃晚饭吧,我请客。”
别以为那就能收买。而且工藤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口袋都是空的,除了跟着对方节奏走也没别的办法,在异国他乡,这想法让他还是没有好脸色。此时黑羽伸手过来,在他眼前一晃,他定睛看,手里是他的手机与钱包,以及一块巧克力。
"先补充点能量,毕竟你待了这么久才出来。"他见黑羽说。他默默接过后,说话的人自己也开始吃另一块。"我不是说过吗,剩余时间就在这里观光一下吧。"
"所以你的目的是约人出来旅游?"工藤边吃边说,见对方笑了笑,不好说表达的是同意还是什么意思。虽然认识很久了,在这种关系下像寻常亲友般一起旅游观光,还是感觉很微妙。但是,他莫名觉得也可以,也不错。为这种认知找理由的话,也许是个机会去探索了解对方更多的真实的另一面吧;也许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反正这家伙也不会真的害他,说不定反而都已经研究过观光日程。
……"等等,"工藤这才想到,"回去时怎么办?"
"就跟来时一样呗。"
"不可能,"他刚好起来一点的心情又黑下去,表现在脸上,"我可再也不进箱子里了。"
他的眼睛似乎在说他对强硬手段也升起了最高的戒备。"那你想怎么办?"黑羽说,丢掉零食包装袋。
行李箱的滚轮在他们身后的道路上滚动,发出响声。"换你钻进去不就好了,"工藤说,因为想到报复的主意而微笑,"还省去了化装步骤。"
"那我肯定也不愿意啊。飞机一降落你就会把箱子交给等候的警察吧?"黑羽说,打开自己的手机,与人联络的那部临时的已经丢掉了。
"那就看你逃脱本事了啊。"
他居然都没有否定这个可能。真有趣。"那么我有个主意,"黑羽说,亮出手机页面上的展览新闻,工藤一眼就看见照片上发亮的宝石。
"——你早打算好了?!"
"谁知道,"黑羽收回手,继续看下面的资讯,"打个赌吧,"他说,"这次谁赢了就听谁的。"
"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资源。"
"我不也一样吗,很公平。"
不可能公平,工藤在心里想,他肯定早调查掌握了更多信息。没关系,那就各自努力好了。要是用这代替了休假旅游,或者对方原本打算的就是这样的"旅游",那也没关系……改变了刚形成的预计日程,让他有些失望——也有些高兴——但确实,有些无理地,感到了失望。
"如果我赢了,就将回程再延后一点,而且之后要去哪玩,都得听我的。"
"那我也必须增加要求。"工藤说;听到对方话语的一瞬,心里产生了"那样的话输了也不错"的想法,让他在心里甩了甩不清醒的头,"你是真的都准备好了?现在是旅游旺季,你订好那么久的酒店了吗?"
"当然订了。不过你也知道,来得很匆忙,所以查了一轮才捡到漏,"黑羽回答,想了想地址,但不熟悉这座城市,还是得打开手机再看看地图,"且只有一间。"
"那样的话,你的准备工作我可都能看到。"
"所以说了,都一样,你有什么打算我也能捕捉到。好好想办法,在起居时也做足保密工作吧。"
说是这么说,但他有一些计划,想法又朦胧,不太能变得清晰,又不能轻易放开,总会绕回脑海中——总之,一些不断打乱人节奏与章法的行为。总在想象,大概是因为那真的很有趣。但只是想象也太不够味道了,得主动将其化为现实才是。
工藤已经在用手机去查展览馆与基德猎物的基本资料了,注意力刚开始集中听到声音叫他,抬起头,忽然间对方的脸就在最近的眼前,他应该理智地去捕捉,深刻记住这时一览无遗的真实面容才是,但他对上双眼,却大脑宕机,只能发愣。
像某种可爱小动物似的,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黑羽收回身子,没有对突然的惊吓般的行动做出任何解释,继续往前走了。
"怎么了,你走不动了吗?要扶吗?"他站在前方不远处,回头说。在夕阳映照下这番关心表示显得亲切,但在人眼中变得更加难以理解,出现了危险性,长期以来没有考虑过的,也总感觉哪里变了、哪里不太对的。不好说是变得更真实了,还是更不真实了。未解开的谜团,复杂程度又上升了一个量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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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这词我还能继续搞到月末.jpg
免责mode:无声 笑语
文:回音壁
关键词:大雨
文体:小说
标题:心因性天候
评论:随意
对大多数人来说,最初这只是一个影像,一个主题包,一个简单的小装饰。就像手机时代的人们在睡前播放雷雨声,只为了能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产生一点能和大自然接触的错觉。
没有人觉得这会是一个问题。“心雨APP”的效果是半透明的,只有在你不经意地的瞥视时才能看到微暗中的雨丝沙沙地洒落。当你定睛去看什么东西的时候它就会消失。雨声也只会在无须细听什么的时候才会妆点音域,当你集中精神的时候它就会消失。
即使全天候播放,它也是绝对安全、无害的。当然,手动关闭也非常便捷,但有什么必要呢。这只是个视听主题包,并不会遮挡真正的阳光。任何一个懂得正确操作电子脑的人都不会把它和真正的雨弄混。
至少,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也许,一切的起源只不过是一个恶作剧。
那是一个特供版。只给少数几个朋友使用,只为了吓他们一跳。一个简单的修改,让它无法关闭。
随时随地都曝露在虚假的阴雨连绵之中。不在意的时候,它就悄然地出现在周围,而当你惊觉它的存在,它就消失了,不会干扰一丝一毫。
就像是一个梦,只不过会在清醒的时候,而不是入睡时。
谁会知道这个特供版这么流行呢。
等到发觉的时候,大部分人安装的,都已经是这个版本了。简直,就像这阴雨自身一样。
然后变化发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新的版本取代了旧的——不止是无法关闭,而且无法卸载。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人都已经笼罩在了这片并不存在的阴雨之中。
决定出发,也是在那个时候。
我用最快的速度买了机票。然后,开车离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机场拦截呢?我很想知道,但并不敢用新的身份打听,不敢暴露自己对这件事有兴趣的样子。
装作完全无关的样子才是最好的。
我并不是逃亡。至少,不是从那些想要让我负责的人那里逃走。
单纯只是因为,第二次变化已经发生了。
我无法将心雨从进程中关闭,它从进程中消失了,只剩下那片与现实重叠的雨沙沙作响。就好像它本来就存在在那里,是电子脑的先天设置,是电信号与神经接驳时的物理现象。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敢去搞明白。我想要做的只有离开。
我在第二个城市换了车,然后找了几位老朋友,试图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这没有用。当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的眼中倒映着阴雨的雨丝,沙沙声环绕着他们。不正常的雨早已蔓延到这里,他们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还是帮了我。我通过他们搞到了新的电子脑,没有标号的地下产品。我备份了所有的信息,这也许是一步坏棋,虽然我已经尽量选择了尽可能早的时间点——我还没有乱搞心雨的时间点——但没有什么用,它可能已经被污染了。新的电子脑启动的时候,那片异常的阴雨就已经来了。不但如此,我还丢失了一些资料——也许正是我为了解决这片阴雨所必须的,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那时我就应该意识到的。
我在那里补充了物资然后继续出发。持续不断的只发生在意识中的阴雨已经带来新的问题,并不是有点烦人或者无法关闭这种小问题。它比关不掉的视野弹窗广告或者持续不断的强制播报要好一些,看起来好一些。它并不是这种直接的困扰,但是持续不断,每当你意识到的时候都会发现它比之前更加让人心烦意乱,就像一根细小的刺不断在挠你的痒。
在老朋友们意识到我在这个问题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之前,我告别了他们。
我走了很远,以至于我现在不知道我一共走了多久…因为中途更换了几次电子脑,每一次我都试图用更少的备份恢复量来解决问题,我的日志记录严重损坏了,我不知道我出发了多久,当时我也许还知道我从哪来,但现在我连这些信息也失去了,以致于我只能用模糊的描述性语句来描述它们。
当我第十多次停顿下来的时候,我试图用新的办法来解决问题。那时,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原生人保留区,这给了我灵感。我觉得也许彻底抛弃电子脑会是个好主意。
在几个可疑的、我不知能否称为朋友的人的帮助下,我移除了脑机接口。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早该意识到却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在哪里。
我已经是一个原生人了,而仅存在于我意识中的阴雨还是缠绵不去。当我第一次用“意识中”这个词来描述它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但我已经束手无策。移除脑机接口之后我失去了很多重要信息——没人能教我要怎么把它们保留下来。
我现在在原生人保护区记录这些信息,这里的人都是些好人,但他们最近饱受困扰,主要是一种下意识认为周围在下雨的幻觉症状——是的就是你所想的那样,但我完全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这些人看起来非常困惑,但他们只能认为这是一种传染性的精神疾病。这听起来自相矛盾。
但现在真正让我不安的已经是新的问题了。也许新的变化又要发生了。我感觉,最近这里东西发霉得非常快,木地板和所有纸的东西都在变形,而所有的铁制品都在不正常地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