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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帕特里克·朗费罗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然而换来的只有麻绳摩擦皮肤的触感。他扭动身体尝试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被反扣在椅背后的双手以及捆在椅脚上的脚踝却限制了他的行动。
“为什么我会……”
头脑依旧有些发昏,但不影响他追溯之前的记忆。他隐约记得自己一如既往在执行护卫任务,等护送目标回到家之后,对方说要去洗澡,然后让他去拿东西……再然后……
再然后,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电流传遍他全身,夺去了他的意识。
“……糟了!”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再次挣扎起来,想要尽快挣脱麻绳的桎梏。麻绳嵌入他的皮肤,一阵刺痛从手腕处传来。他的手指本能地抖动了一下,一个藏在掌心的东西差点顺着手指滑落。
在那个东西掉落之前,他赶紧攥紧手指,将它重新包入掌心。确定那东西还在手心中时,他忍不住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甩了甩头,将多余的想法驱出脑海。他再次开始挣扎,尝试脱离困境——
“放弃挣扎吧,朗费罗,除非你突然变异,否则是不可能挣脱这个桎梏的。还是说你觉得毁了自己‘浪费’的名声有点可惜?”
“……!”
帕特里克顺着声源看向前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正厌弃地咂了咂舌,身体向后一仰,让背部陷入沙发的拥抱中。宽敞的客厅中只有帕特里克和她两个人,而此时女人双手环胸、两腿交叠,金色的眼眸里映出帕特里克的脸。
他愣神了一瞬,视线迅速扫过女人的脸和身体。虽然粉色的长发有些潮湿,但是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一丝安心感涌上他的心头。
但下一秒,怒意喷涌而出。
“东!不!夕!”帕特里克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面前女人的名字,“你又发什么神经?!”
没错,面前这个女人正是他的护卫对象。
担任东不夕的保镖也有半年多了,帕特里克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作风。为了赶他走而抄刀自捅、因为看不顺眼绑匪就直接打破车窗跳车差点摔死、在公园和菜鸡杀手当街骂架却完全不在乎当时抵在她脖子上的刀——
“平时你自己作死就算了,我好歹会因为任务救你一把。但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就算是在家里,只要远处有一把狙击枪对着你的脑袋,你必死无疑!”
“哦,所以有吗?”
“……现在没有。”
“没有那你发什么疯,管好你自己吧,丢人玩意儿。”
“东不夕!!!”
然而他的怒吼并没有让东不夕露出一丝畏惧,倒是厌烦的神色更加明显。
“吵死人了,要我给你上个嘴笼吗?”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发神经了?”
“偷袭我然后把我绑在椅子上还不算精神失常???”
“那是你自己丢脸,跟我有什么关系,”东不夕冷笑一声,“身为保镖却破绽百出,你干脆把自己‘最强守卫’的招牌换成‘浪费资源守卫’算了。”
帕特里克张开嘴,无数咒骂的话语涌上喉咙。可是那些话语明明已经冲到了舌尖,但他没能让话语倾泻而出。
“……啧。”
帕特里克咬了咬牙根,将视线扭朝一边。
至少东不夕说的有一点是对的。他今天确实露出了破绽,否则不会因为一把电击枪就失去意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五花大绑。
“真是丢人。在你的小命交代出去之前,你早点放弃任务滚蛋算了,朗费罗。”东不夕直起身,盯着帕特里克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逐渐从厌烦变成恼怒:“这么轻易就被偷袭,如果有人伪装成我接近你,你还想有机会大吼大叫?”
帕特里克微微转头,斜眼瞟向东不夕。女人金色的双眸紧紧盯着他,满脸愠怒,但帕特里克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担心自身安危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毕竟,如果她爱惜自己的性命,她过去也不会干出那么多荒唐事。
“干什么?要为自己的失职口头忏悔三千字吗?比起口头忏悔,不如跪在地板上把客厅舔一遍。”
“……”
他感觉自己的脑浆似乎沸腾了一瞬。
重新将视线转向东不夕,帕特里克深吸一口气,勾起嘴角露出清爽的笑容。灯光洒在帕特里克的金发上,又顺着发丝向四周发散光晕,一眼看去他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
“开玩笑,这又不是我的问题。我巴不得有个伪装者靠近我,这样我就可以对着你那张欠揍的脸来几拳。”
“搞笑,就你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你还想分辨出真假?”
“你太低估自己了,东不夕,”帕特里克的额角暴起青筋,而他依旧竭尽全力地维持着爽朗的笑容,“就你那惹人生厌的程度,伪装者可演不出来。”
“……啊,是吗。”
东不夕站起身,嘴角向上牵起,额角也暴起青筋。她三步并两步走到帕特里克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固定在椅子上的男人。
“那你怎么还不滚蛋啊,嗯?”她抬脚踩到连接椅脚的横杠上,俯视着帕特里克:“我早就说过你被开除了吧,朗费罗?”
“我应该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的雇主不是你,是东家的前任家主。你只是目标对象而已。”
“跟死人签的合同去阴间履行啊。”
“谁让你还在阳间呢,东不夕,”帕特里克发出讥讽的笑声,“虽然你这种不是东西的家伙连阎王都不想收——呜哇?!”
“哐当!”
随着一声悲鸣与巨响,帕特里克感觉视野一转,随即手臂传来剧痛。他吸着冷气睁开眼,映入蓝色双眸的是洁白的天顶。
不等他开口骂人,东不夕的身影就挡住了从天顶倾泻而下的光线。他感觉胸口一重,回过神来,东不夕正跨坐在他的胸口上。
“嘶——大爷的,你每年体检不去体检一下脑子吗?!”
“你只要按下你藏在手里的东西,你就不用愁我明年去不去体检了。”
“……!”
帕特里克睁大眼,在意识到东不夕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脸时,他拼命想要掩去浮现在脸上的动摇,以防被对方察觉。但是,就像他所意识到的那样——东不夕一直将视线停在他脸上——既然如此,他的神色变化又怎么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看来被我说中了,”东不夕眯了眯眼,“你今天一直注意着右手,却又刻意防止我察觉异常。我本想趁你失去意识的时候掰开你的手,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可谁想到你就算失去了意识也将手指攥得那么紧。”
“……你就为了看这个,所以才偷袭我?”
“如果我问你,你会给我看吗?”
“……”
“看吧,所以我何必浪费时间。”
“……那你呢?”
“啊?”
帕特里克盯着东不夕半晌,忽然别开了视线。几秒后,他又把眼珠转向东不夕。
“如果我问你在想什么,你会坦诚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回应你?”
东不夕挑了挑眉,视线转向帕特里克的肩膀:“跟你对话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干脆把你的手砍下来,再看看你的手心里藏着什么吧?”
帕特里克嘴角一抽,他知道东不夕没在开玩笑。
……但是,看着那张若无其事的脸,他却做出了忽视理智警告的举动。
“那你怎么还没动手?怎么,堂堂东家大小姐难不成还怕见血?”
他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挑衅,但他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明明光源在她身后,可是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金色眼眸,却比灯光还要耀眼。
他看到那两颗金色的眼珠子里闪过一瞬怒意。那份怒意让他背脊发凉,内心却又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你以为我会中这么低级的挑衅,朗费罗?”
“哦,那你中了多少次高级的挑衅,东不夕?”
帕特里克拉扯着嘴角,俊秀的脸上满是不屑。
“我的话语在你眼里是低级的,那昨天那秃子少爷做了什么让你大发雷霆,甚至把蛋糕砸在他脸上?还请你教教我,免得你看起来人生无趣。”
“我揍那秃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向人家求婚吗。”
“……”
看着微微睁大眼的东不夕,帕特里克抿了抿唇,握紧被压在地面上的手。
他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饱含讥讽,以免东不夕察觉到正在悄无声息啃食他内心的不适感。
“我还想着自己能解脱了呢,毕竟根据合同,等你找到丈夫之后,我就能结束任务。”
东不夕没有回话,但帕特里克知道她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
吞了口口水,无论面对多少敌人都能坦然处之的王牌保镖,用牙齿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结果谁想到你会突然把蛋糕砸到那个秃子脸上。怎么,求婚被拒就这么让你面上无光?”
“……”
“装傻是没用的,毕竟我拿到了‘证据’。”帕特里克的语速逐渐加快,没有注意东不夕的表情正在逐渐变化:“笑死人了,你刻意瞒着我你昨天出行的目的,我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任务,结果居然是给一个秃子送订婚戒指。”
虽然察觉到东不夕的视线越来越锐利,但帕特里克这次没有别过头,而是扬了扬下巴,让自己和女人四目相对。
“怎么,你难道觉得那个拒绝了你求婚的秃子会留下你送给他的戒指?你的脑子里难道开满了花田吗,东大小姐?”
“……”
东不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仰面朝天的帕特里克。预测的反驳和怒斥没有袭向帕特里克,这让他感到一丝疑惑,但很快,疑惑就被愤怒冲到情绪的边角。
他再次开始扭动身体,尝试挣脱束缚。即便手腕和背部都被地面磨得生疼,但是肉体上的疼痛却没有消除他左胸口深处奇怪的刺痛。
“平时的伶牙俐齿和嚣张气焰哪里去了?”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怒视着依旧坐在他胸口上的东不夕:“先不说那个秃子有哪里好、也不说你到底怎么变成个睁眼瞎,不过是被拒绝而已,你这种疯女人被他人拒绝的次数还少吗?不过是个秃子而已,至于一言不发像个死人吗?”
“再说了,从我接了护卫任务开始,我就没见过哪个人能长久呆在你身边——除了我。当然,我是为了工作,我有我的原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客观来说也就只有我这种完美贴心的人能忍住你这种人渣了。
“为了防止你误会,我先说明,我说这些不代表我对你有好感,也不代表我同情你的遭遇,说白了你只要活着我的任务就不算失败,我巴不得看你多吃瘪几次,所以看到你被那个秃头拒绝求婚我一点都不生气,倒不如说简直就看了一场好戏。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也没有兴趣嘲笑失恋的人。虽然我挺怀疑你到底什么时候瞎的,明明天天看着我这张帅脸,上次你找人为我定制西装的时候,量体的裁缝对我身材的夸赞你也听到了,结果你居然向那个秃头佝偻男求婚,简直不可理喻——”
“朗费罗。”
在帕特里克越说越上头,额角的青筋愈加明显之前,东不夕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抱怨——虽然帕特里克觉得自己只是说出事实。原本跨坐在他身上的东不夕忽然起了身,然后绕到他头侧,将他连着椅子一起扶了起来。
重新恢复正常落座姿势的帕特里克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过火的话,伤害到了东不夕。可是对方没有在意他突然的噤声,而是找了一把剪刀,剪断了桎梏住他四肢的绳子。
绳子落地,帕特里克恢复了自由。他有些茫然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将视线落向被绳子捆住的地方。
“?”
仔细一看,手腕上的伤口大多数都是自己挣扎的时候磨出来的。如果自己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绳子的捆绑方式甚至不会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朗费罗,我问你,你现在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是我昨天给那秃子的戒指吗。”
站在自己跟前的女人开口问道。帕特里克抬起头,对方一手叉着腰,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望着他。
“……怎么,你还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看到证据才相信自己被人甩了?”
原本因为打岔而消散的怒气再次涌上心头,右手手指再次握紧,力道大得如同要捏碎藏在掌心中的小圆环。
然而面对他的愤怒,东不夕只是盛大地叹了口气。
“唉。”
她抬起一只手,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当帕特里克再次接收到她的视线时,他才发现东不夕满脸无奈。
“……怎、怎么,黑历史被人拿捏就这么难受?”
“不,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愚蠢叹气。”
“……哼,终于意识到自己睁眼瞎了吗——”
“我还以为你拿着一个遥控炸弹。”
帕特里克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哈?”
“因为你今天表情一会儿阴暗一会儿纠结,我以为你反水了,只是看在相处那么久的份上,在做最后的挣扎,考虑要不要和我同归于尽。”
“……”
“结果居然只是拿着昨天我给那个秃头的戒指。那玩意儿早就没用了,你居然还把它捡回来。”
“……没用了?”
“那个戒指是特意定制的机械,只要接触到目标就能在一瞬间取得对应的资料并传到指定终端,但坏处是只能使用一次。有人委托我取得那个秃子随身携带的特殊情报,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哪怕这种方法会损害你的名声?”
“哈,事到如今我还在乎名声这种东西吗?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再多几个也无妨。”
“……”
“真是的,看你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破天荒的想法……也是,就你这种浪费空气的存在,怎么可能有胆子对我下手。”
东不夕再次盛大地叹了口气,随即走到沙发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她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对站在一旁一头雾水的帕特里克彻底失去了兴趣。
帕特里克茫然地站在原地,他看了看电视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画面,又看向窝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东不夕,感觉思绪一片混乱。他努力整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挡在了东不夕面前。
东不夕皱起了眉。
“让开,朗费罗,我看不到电视了。”
她伸手推攘青年,可对方却纹丝不动。
有些恼火地抬起头,却不想青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住了她脑后的沙发。
圆环滚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东不夕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向滚动的圆环,但脸颊忽然被人一把捏住,她被迫与那双蓝色的眸子四目相对。
“朗费罗,你发什么神经?”
“东不夕。”他从牙缝中挤出她的名字,咬牙切齿的程度简直像见到了世仇:“所以你把我绑起来,是因为你觉得我背叛你了?”
“不然呢?”
东不夕回答他的表情简直像回答“今天天气如何”般平淡。
帕特里克忽然回想起自己回收戒指时的心情。当时砸了秃子一脸蛋糕的东不夕转身离场,任留秃子在她身后大声辱骂,并将她送到手里的戒指丢向她的背影。帕特里克以护卫名义接住了戒指,但当看到镶嵌在上面的钻石时,左胸口传来了轻微的刺痛。
在那之后,他虽然没有追问东不夕细节,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收回了戒指,但他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戒指的每个细节,睁开眼却又忍不住观察戒指的形状。最初他只是疑惑为什么东不夕会向那个秃子求婚,但到最后浮现在心底的话语却是——
作为一个保镖不应该有的想法。
作为帕特里克·朗费罗也不应该会出现的想法。
可他偏偏被那个想法搅得心神不宁,以至于沦落到被东不夕绑在椅子上。
“你还想要什么答案?没事的话就让开,你挡着我视线了。”
帕特里克的沉默让东不夕感到不耐烦。她再次伸手推攘青年,但青年却一只膝盖抵上沙发,再次拉近了距离。
“……你到底发什么疯,朗费罗?”
帕特里克沉默了一瞬,缓缓开了口。
“你——”
为什么觉得我会背叛你?明明我们都已经相处那么久了,为何你会觉得我会背叛你?明明我已经……
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想问的为什么,可是问题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话语。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有我的工作原则,也没兴趣砸自己的招牌。我可是最强的守卫,怎么可能反水。”
不是。他不是想说这个。
“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啊。我都说是我蠢了,高估了你的胆量,这还不够吗?”
“你侮辱了我的招牌诶东不夕!”
不对,他不是在意这个。
“啊——好好,知道了,你是最强守卫,有你在我很放心,行了吧。”
“你这话有诚意吗?有哪怕一丝诚意吗?”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为什么她就是不懂呢?他想要的不是认同,他想要的是——
……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呢?
是因为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向她索求什么吗?
“……”
意识到这一点时,帕特里克忽然沉默了下来。东不夕皱着眉看向青年,那双被金色发丝挡住、如同晴空般的蓝色眼眸正氤氲着忧愁,而他的脸上正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为什么会委屈?为什么会忧愁?
东不夕想要问他,但是当对方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时,她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里盛着她的身影,他看向自己的视线与其说是在看护卫对象,倒不如说是在看——
“……啧,烦死了。”
帕特里克听到东不夕发出一声咕哝。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领子忽然被人拽住,将他的身子向沙发拽去。
“啾。”
轻微短暂的响声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留下痕迹的只有嘴唇上残留的温度与触感。
“……”
帕特里克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东不夕,他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嘴唇,确认自己唇上传来的触感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然而四肢却不听他的使唤,依旧牢牢固定在原地。
直到东不夕转开视线,又些厌弃地晃了晃手。
“这下诚意到位了吧?”
帕特里克下意识点点头。
“到位了就让开,不要挡着我的视线,累了就回房休息。”
帕特里克缓缓挪开身子,却只是坐到了东不夕身侧。东不夕瞥了一眼帕特里克的侧脸,青年依旧处于大脑宕机状态,视线直勾勾地看着正前方的墙壁。
“……”
东不夕将视线移到帕特里克放在身侧的右手上。他的右手掌心里印着一圈小小的红印,那印记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消除。
盯着那痕迹许久,东不夕将视线移向电视屏幕。她顺手将沙发上的抱枕抱在胸前,直立的抱枕挡住了她一半的脸。
“……浪费时间。”
她嘟哝着,声音却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呼吸扬起的水气撞到抱枕的枕面上,又受到力的驱使向来时的方向吹去。
水气拂过她的脸颊,向她脸颊上的红云问好。
END
Vol.211「北方」《万圣夜汽车怪谈》
作者:喵哩
评论:随意
雪渐渐停了,在路边的灌木上薄薄的洒了一层。眼前这条泥泞的小路也被遮掩的干净了不少。Sam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雪水和泥巴的混合物中,听到鞋底淤泥被挤压发出的咕唧声,有一两下十分像放屁。要是平时,Dean肯定会跳出来,嘲笑他是个放屁虫,而今天显然他没有这个兴致,而是臭着一张脸,在距离Sam两米远的地方愤愤的走着。
他们的面前,impala留下的车辙有些被雪盖住了,但总算还能看清,但是再过个把小时,天完全黑下来,他们就不得不用手电筒照明才能跟踪上车子留下的痕迹。
他们已经追了一整天,昨天晚上不得不在一个荒废猎人小屋将就一晚就够糟糕的,结果半夜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人居然偷走了Dean的宝贝。他们从小屋里冲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尾灯发出的不祥暗红色,根本没有看到偷车贼的模样——如果那真的是偷车贼干的话。
“Dean……”Sam刚开了个头,就被哥哥蛮横的打断了。
“想都别想,我不会丢下我的baby不管的!”Dean伸出一只手,威胁着。他掏出手机又看了一下,完完全全的没信号,这该死的阿拉斯加,这该死的北方,这该死的案子。他诅咒着能诅咒的一切,包括天气。
“Dean,也许我们想错了,万一不仅是人的问题呢?既然我们肯定这段路程有问题,我们可以回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查查其他的丢车事件。万一那些失踪的人只是车辆的附带呢?”Sam试图说服Dean。
“你看,我们之前的调查,每年的十月底,这里都会有人失踪。而且是连人带车一起失踪,从来没有找到过他们的残骸。要知道人还算好处理,那么多的车,居然也不见了,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你是说这是一个什么喜欢偷车的怪物,每到万圣节就跑出来吃人顺便偷车?那它可真有眼光啊。1958年的游牧民族,1957年的莱克斯勒愤怒,1955年的福特雷鸟……还有我的好女孩!”
“所以我们也许可以回去换一个角度来研究一下。”Sam发动狗狗眼,试图说服大哥。阿拉斯加的十月,白天早已低于5度,夜晚更是直接零下,就算是他们身体好,露宿在这种林地里也是吃不消的,更何况还有狼或者尚未冬眠的熊。
Dean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好,你回去查查,顺便再搞辆车来。我会跟着我的baby,看那狗娘养的到底要把她开到哪里去。放心,我也会给你留下追踪的记号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了大半包M&M豆,晃了晃,然后往自己嘴巴里丢了几颗。
“Dean……”Sam微微提高了声音,如果不能把Dean一起拉回去,他还不如跟着他的兄弟,这种情况下落单,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风险更大了。“我们不能分开,你知道规矩……”
Dean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你也有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然后他突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右边的森林。
“听……”他用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弟弟保持安静。
Sam狐疑的聆听了一会,除了风声和树梢晃动摩擦的声响,他没听到任何声音。
“引擎声,我绝对不会听错的,虽然很远,但是那是我的女孩的声音。”Dean 看了看眼前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这条山道有个很缓的弧度向右方弯曲,也许穿越树林可以抄近道赶上impala。
他找了根长木棍,试探了一下前面的灌木丛,然后一脚蹚了进去。
Sam看着Dean固执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了上去。
“你不是回去调查吗?”Dean停了下来,一副我应付的来的表情。
Sam扯了扯嘴角,为阻止老哥犯蠢做出最后的尝试:“这边有可能有泥炭沼泽,看上去和普通地面没区别,走进去就会陷下去。一个人会很危险的!”
他加重了语气,希望Dean能接收到自己的暗示。
“所以那些车和车上的人,也许掉进了这样的沼泽?”Dean的思维方式有时候是跳跃式的,他恐慌了起来。“哦,不,不管那是什么狗娘养的,我绝不允许它吃了我的baby!”
Sam看着Dean加速冲向树林,当然手上还挥舞着那根用来探路的树枝,一时间不知道该叹气还是生气。
最后他还是认命的跑了起来,紧紧的跟随着他兄弟留下的脚印。因为在那一刻,他也听到了引擎声,甚至还在树林的深处看到了隐约的红光。
不管那是什么怪物,如果可以面对面,他们这样老道的猎人,总能想到方法去面对的。
天越来越黑了,一头扎进树林后,原来从树冠泄露下来的一线天光也消失不见。四周逐渐沉浸到一种雾蒙蒙的灰色,仿佛世界正在融化分解,变成某种暧昧的模糊不清的东西。
在这样难以识别的幻境中,Dean带着他与生俱来的猫科动物一般的灵敏,在厚厚的落叶土上灵巧而迅捷的前进。他不时用树枝探查一下前面,凭着猎人的直觉排查那些可疑的地方。
在迅速昏暗模糊的树林里,前方那团原来越明显的红光现在变成了唯一的指路明灯——哪怕它指向的是一条不归路。
Sam掏出自己枪,装了盐弹的和银弹的,谨慎的跟在Dean的后面,留神着四周和身后。如果说Dean是先锋,那么他就是后卫。
这段的距离想必有些蹊跷,他们如此前进了不到半个小时,那团红光居然近在眼前了,目测不超过三百米。而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起码也得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
Dean缓下了脚步,转头和Sam做了一个分开包抄的手势。但是Sam坚决的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下抵近观察。
他咬了咬嘴唇,做出了让步,把刚才探路的树棍靠在身边的一棵大树上,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引擎的声音已经十分响了,而且不止一台汽车的,如果不是知道这见鬼的林子里本该什么都没有,Sam会以为前面有一场肌肉车展览。
除了引擎的声音,还有一些隐约的笑声,那些小孩子的尖声打闹,在这寒冷的夜晚听上去格外的阴森。Sam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万圣夜,明天就是万圣节,平日里孩子们打扮起来出门讨要糖果的日子。
他感觉眼角有什么白影子一晃而过,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Dean已经往前移动了二十米,他赶紧跟了上去,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嗨,不给糖就捣乱!”他移动到第五棵树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拉了他一下。Sam剧烈的掉头,把枪对准了那个毫无预兆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那是不到他身高一半的小丑,带着廉价的粉红色假发和可笑的红色圆鼻头,脸上用油彩简单的画了厚厚的嘴唇和黑白相间的星星眼——看上去最多十岁。但是有那么一瞬间,Sam还是想要尖叫。
“嗨!来大哥哥这里。我可有很多糖果。”Dean大声的招呼吸引了小丑的注意力,孩子笑呵呵的跑走了,从Dean的手里拿了一把巧克力豆,然后隐入了空气中。
Sam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问道:“是鬼魂?”
Dean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算是安慰:“谁知道,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型的幻觉。前面有个公路酒店,门口停着我的baby和那些以前失踪的车。”
Sam跟着Dean来到他的观察位置,看到了那间肯定不存在的酒店。古老的针叶树干从酒店的屋顶冒出,延伸向天空,透过酒店的墙壁也能隐约分辨那些生长在土地里的树干的影子。
倒是门口的那些车看上去完全是实体的,坚实的停靠在腐叶土上,投下真实的影子。
Dean往前走了几步,从目前所站的土坡滑了下去。他看到了自己的黑色impala,但是在baby的旁边还有一辆深红色的,闪烁着瑰丽的光泽,看上去像是刚刚有人给她做了全套保养似的。
“嗨,就是你吗?拐走了我的女孩。”Dean握着枪的手松松的垂着,没有显示出更多的敌意。
“那是我爸的车。”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冒了出来,仿佛他一直站在Dean身后似的。Sam眼看着他从空气中浮现,就像以往那些鬼魂。那孩子大约十一二岁,穿着蝙蝠侠的cos服,手里领着一个空油漆桶。
“哦,那你爸可真的很有眼光。”Dean露出那种擅长的,和孩子交流时候的温和表情。“他在哪里?”
“他在家,我偷偷把车开出来的。”男孩低下头,有点不安的样子。“我和Tom打了赌,我一定能把车开到这里。如果我赢了,他会把圣诞节限定版蝙蝠侠雕塑给我。”
孩子天真的笑了笑,有点过大的头盔与稚嫩的脸颊间有些缝隙,粘稠的红色液体正一点一点的从那边渗透出来,弄脏孩子洁白的皮肤。
Dean回头看了一眼Sam,Sam微微点头,以Dean的身体为掩护,从身后的背包里摸索出油和盐还有打火机。那辆红色的impala驾驶座上有一小团黑色的东西,仿佛被揉成一团的垃圾袋,只能隐约看出那个蝙蝠侠的头套。
“这里只有你和Tom吗?”Dean持续的闲聊,吸引那个孩子的注意力,同时保持警惕。以防四周出现其他的鬼魂,这些年,这段山路一共发生过六起失踪案,六个家庭,九个大人,七个孩子,很难相信只有眼前这么一个小鬼在作祟。
“Tom撒谎了,他根本没来!”孩子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让Dean的耳朵隐约疼痛。“所以我找了别的小伙伴。他们会陪我玩!”
就像被召唤一样,Dean的四周立刻冒出了更多的孩子,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只有六、七岁,穿着各种各样的万圣节装扮,提着他们的小糖果篮,带着整齐划一的笑容。
“哦……哦,好的。”Dean控制住自己往后退的欲望,用没拿枪的手掏出了那包一公斤装的M&M,天晓得,这玩意会救他多少次命。
他提着袋子,小心的给每个孩子的罐子里面倒了一把,但那些孩子拿完糖也没有消失,而是呆滞的看着虚幻的酒店。
“你们的父母都在酒店里面吗?”Dean小心的问道,他眼睛的余光看到Sam已经做好了焚烧尸体的准备,也找准了撤退的路线。
“他们都喝醉了,走不了了。”小蝙蝠侠摇晃着手里的油漆桶,巧克力在里面咕噜噜的滚动。“你是大人,也要喝酒吗?”
Dean没有回答,而是猛的往左前方一冲,在Sam点燃红色impala的时候,拉开了baby的车门,迅速的发动了汽车。Sam也快速的冲了过来,几乎是把自己撞进了车厢。
轮胎在泥地上艰难的打滑,仿佛陷入了泥沼。
“Come on,加把劲,我知道你能行的!”Dean用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盘。他可以看到在红色Impala燃烧起来的时候,刚才那个领头的孩子也着火燃烧起来了,然而半透明的公路酒店依然存在,某种不知名状的东西在里面翻滚,仿佛巨大的虬扎的树根。
地面起伏晃动了起来,他们就像是在剧烈的地震之中。Impala发出低哑的嘶吼,轰的一声冲脱了了地面的纠缠。Sam掉头看向身后,他们原本停着的地方,地面裂开了,几根粗黑的根茎冲了出来,上面裹着几具骷髅。
“干掉他,Sam!”Dean开着车,努力的躲避不断从地面伸出来的树根。随着这些树根越来越多,刚才看着还结实的地面像面糊一样塌陷了下去,那些停在酒店前面的车,一辆接一辆的被拖下了泥潭。
Sam从后座拉出行李,哪里有更多的油和盐,装在玻璃瓶中,此刻他点燃了那些引信,把玻璃瓶像燃烧弹一样狠狠的砸在那些树根上,特别是捆着骷髅的树根。
他的攻击十分有效,被烈火燃烧的树根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尖叫,仿佛是金属被碾磨压碎的噪音。其中某个燃烧弹一定砸中什么爆炸物,爆炸的冲击波从地下传来,震得两个人都被弹了起来。
Dean开着车艰难的冲上了土坡,终于可以回头看一眼刚才那个虚假的酒店和停车场。现在那边已经被火光和浓烟所包围,不管原来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随着滚滚的烈焰消失殆尽了。
“那个孩子偷开他老爸的车,出车祸了?”Sam这时候才能喘口气,询问刚才的情况。
“恐怕没那么简单。”Dean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豆,袋子上面歪歪斜斜的用红色的液体写着红狗两个字。
他们等到火几乎全灭,才开车寻找下山的路。靠着几块残存的栏杆,他们还是顺利的从更偏僻的小路开到了刚才徒步的那条道路上。在抵达了下一个镇子后,Sam做了研究,Dean仔细检查了自己的baby。最后两个人在吃万圣节晚餐——外卖版的时候,讨论了这一天的收获。
“好吧,除了那些失踪案。还有一起酒吧火灾。你猜那个酒吧叫什么?”
“红狗酒吧。”Dean和Sam异口同声说出了答案。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Dean喝了一口啤酒,叼着薯条问道。今天的薯条包装上有万圣节特别定制的小丑图案,他故意把小丑对着自己的兄弟,生怕他看不到。
Sam干咳了一声,移开视线,为自己的不成熟和老哥的不成熟同样感到懊恼。
“酒店的老板名声不太好,据说有过酒驾致死的案子。他被吊销了驾照,但是他的合伙人有。而且他十分喜欢收集经典款的肌肉车,就算没了驾照,也不能妨碍他继续这个爱好。”
“那个孩子,可能是麦克•杰弗里。1981年失踪,万圣节前夜,开着他爸的impala溜出去玩,从此未归。当时还组织了大量人员搜索,那个孩子还有那辆车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这是在酒吧失火前还是失火后?”Dean咬了一大口汉堡,心想自己第一次开impala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小麦克那个年纪,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之后。酒吧的火灾也十分蹊跷,据说店主被反锁在地下室,活活烧死。他那些收藏的名车都被一起砸烂烧了。”
Dean皱起了眉头:“哦,那可太暴殄天物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酒吧店主的鬼魂在搞事?”他摇晃着脑袋,举起了薯条袋子,让小丑缓缓的逼近Sam。
Sam一把夺过了薯条,丢在桌上,翻了个白眼回道:“谁知道呢?反正我们明年最好还是来这里看一下,作怪的东西有没有被彻底清除。”
“我讨厌北方。”Dean苦着脸,抱怨了一句。他泡的发白的脚趾在店里可怜的暖气前烤着,漫长的雪地跋涉可太糟心了,要不是为了baby,他可不想体会这种感觉。
“耶,我也是。”Sam掏出了自己的蔬菜田园堡咬了一口,顺便阖上了笔记本。“我还讨厌万圣节。”
“耶,我也是。”Dean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举起啤酒和Sam碰了一下。“我讨厌万圣节,还有北方。”
作者:黎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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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他,是是什么时候呢?
或许他已经忘记了,甚至对自己曾救过的人没有丝毫印象。
但自已一直记得很清楚,每一分,每一秒。
一年夏天,流亡在外的他已有五天没有进食,西域的流水也是少得可怜。
就在他命悬一线时,一匹马停在了他面前。
那是名贵的良种马,在整个西域也实属罕见,曾是他一生也不敢想象的世界。
马匹上的公子,虽说和他年龄相仿,却有着与年龄不同的老练与成熟。
但他没有像其他贵族一般对自己毫不理睬,甚至厌恶的走过。而是翻身下马,递给他一些钱财。
“去买些东西果腹,然后找份工作吧。”对方微笑着,双眸间找不到丝毫轻蔑的痕迹:“父亲时常教导我们,西域的子民是平等的。”语毕,那人上马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微笑,成了自己永远的梦。
他并没有如那人所言去打工。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动着他,走向南方,来到海湾,投入源老人门下。
在那里,他学会了占星术,学会了法诀。历时五年,他凭借着自己的坚持,成为了仅次于老师的术法兼修者。
“这是我最高兴的一天。”在他度过六九天劫后,源老人欣慰的笑了。
他将自己的一身修为转渡给自己,那叠加而出的庞大无比的力量让他拥有了比拟大成期的力量,脱胎换骨。
他的头发变为银白,血液转换成金色。只有那承自母亲的碧绿瞳孔,依然没变。
然后,源老人原地坐化了。
埋葬好老师,他踏上了返回西域的路。
尽管之前有了无数设想,但他还是震撼于那人的能力。
昔日的公子,已成长为令人尊崇的王。统一整个西域,自号西羌。
震惊之余,他的内心也有着一丝激动。
可当他再一次来到他面前,对方已经让他感到陌生。
佳肴美女,世之龙虎可否还记得那荒漠的落魄少年?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思念,他站在他面前,阐述了信仰的重要性。年轻的西羌王端坐于首位,目光深邃,又带着一丝好奇与了然。
“好啊。”王说:“你证明给我看吧。”
他自信的离开大殿,以神灵降世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单纯的西羌子民连蛊惑人心的法术都不需要用,轻而易举地让他们认同了新的神明。
他被人们敬为观星者,居祭司院之首。
但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号。
当西羌王也如此称呼他时,他说:“我名为玵。”
西羌王愣了一下,旋即微笑:“嗯,玵。我是游竺泉。”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对方的名字,却没有丝毫喜悦。
对方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熟悉与亲切,只是因为对他的敬佩,最基本的礼节,和利用。
连信任也算不上。
他告辞回到祭司院,不再奢望那一丝的可能。
既然对方已经不记得他,那,就这样与他并肩也不错。
只要能够看见他,就好。
虽说心如死水,也不过如是。
作者:舞舞纸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2)
很久很久以前,平静小镇的来客山还是完整的,来客山观景平台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坡坡面,自然也没有这座友谊凉亭。
那时候的平静小镇没有魔法也没有科技,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这座坚实的大山出现了这么大个缺口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高空掷物——有一个非常重非常重的东西,从几百几千米的高空自由落体,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来客山的山坡,愣是把山砸出了一个洞。
是飞机坠落了吗?是陨石坠落了吗?都不对,但把这两个猜想结合起来就是正确的答案——把山砸出大窟窿的是一艘陨石一样的飞机——一艘外星人的宇宙飞船。
和宇宙飞船一起坠落的还有飞船里的外星人。他们好不容易从毁损的飞船里探出半个身子,抬头就发现自己被听到巨响赶来的人们包围了。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地球上的人类,见人们手上拿着铁锹、铁铲,更是吓得大哭起来——他们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没有武器,飞船的防护罩也已经在事故中破裂——面对手持铁器的人类,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除了接受命运,别无他法。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着陆的地方是平静小镇。平静小镇的人们见有人在事故中受伤,急急忙忙地用手上的工具把他们挖了出来,不但丝毫不介意他们外星人的身份,还把他们接进了小镇,给了他们药品、食物和住处。
被成功解救出来的外星人从来没想过地球人会帮助他们,宇宙中的所有的记载资料都在强调地球人的野蛮无情和排外,他们对外星人贯彻着杀无赦的方针,只要他们发现外星人,无论对方是否展现敌意,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击杀。
外星人对他们浅薄的偏见深感愧疚,对平静小镇的人们真诚道歉,平静小镇的人们也丝毫没有责怪他们,因为这些偏见早就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烟消云散,他们已经建立了友谊,和平相处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外星人的伤好了,他们要离开地球了。本来他们航行的目的地就是其他星系,地球只是路过,只是不知怎的,在路过地球的时候遭遇了炮击,这才坠落到了平静小镇。他们要赶路,必须尽快修复好自己的飞船,但飞船损毁成了那副模样,修复一定又是一个大工程,想到这里,他们不禁又长叹了一大口气。
他们回到来客山,原以为会见到损毁得不成样子的飞船,但没想到,飞船已经修好了,小镇的居民都聚在那里,庆祝他们的康复。
小镇的居民提前修好了飞船——他们本不懂外星科技,开始只找了几个五金店的师傅来检查飞船情况。师傅在阴差阳错中启动了飞船的自我修复功能,飞船的人工智能告诉居民,只要把飞船的碎片都塞入飞船维修窗口,飞船的内置程序就能自动修复飞船。
听了飞船的话,小镇居民二话不说,纷纷登上来客山,收集了成百上千个飞船碎片。
虽然飞船坠落在来客山,但飞船的碎片崩得到处都是。有的挂在树木枝头,有的深陷土壤,有的经过溅射落到了山下,还有的顺着山上的水流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镇的居民们找啊找,找啊找,找了很久很久,终于赶在外星人康复前找齐了飞船所有的碎片,将完整的飞船还给了外星人。
外星人非常感动,他们启动外星飞船的科技,要把来客山复原。
“别别别,我们觉得这个坑也挺好的。”
“是的是的,我们这些天都把这踩平了,以后在这里建个观景台正好可以看到小镇和商店街的热闹和繁荣。”
“树什么的都可以种,我们种些竹子吧,也许哪天管理员会觉得我们这里适合养熊猫,然后发一对熊猫给我们呢。”
“还有这个瀑布,我觉得很好耶,以前这座山都没有什么特色,现在壮观了很多!”
于是外星人和小镇居民一起,对山体进行了改良,他们建立了观景台、竹林和一挂壮观的瀑布,在观景台的凉亭里树立了一块鉴证友谊的石碑,将这座山命名为“来客山”。
“同学们,刚才这位居民代表说的,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座山的名字和这个观景平台的由来了。它象征了外星人和小镇居民的友谊,也是每个小镇居民都要延续的民风和习俗——每到飞船坠落纪念日,小镇居民都会在竹林开展寻宝活动,好让大家重温当年帮外星人找飞船的心境。
“今天由缎带樱桃酱小姐策划的“节节节”节日,正是复读机的节日,今天复读的就是飞船坠落纪念日。我们将和班级人数相同的黄色缎带藏在了竹林里,大家可以用找到的缎带来兑换两位帅哥特制的竹筒饭,然后把竹筒拿到我这里,来换课外活动的学分。
“自由时间从12点开始到2点,大家提前10分钟,也就是1点50分回到平台,我们2点准时下山。大家注意安全,不要乱跑,我在活动区域设置了教室,大家注意不要撞到。那么现在——解散!”
坠落,坠落,胧目回想起了龙哥给学生讲的外星人坠落来客山的民俗故事,但现实与那个故事不同,那个故事里的人们因为那次坠落获得了新的友谊,而胧目和龙哥则因为这次坠落失去了一个朋友。
听到尖叫以后,胧目出于一个侦探的直觉,立刻让老师张开空气教室稳住学生。他猛冲下山,确认出事后,第一时间控制住了山下的现场和目击者,拨打了110和120。
观景平台上不断有学生探出半身,伸长脖子想看山下发生了什么。一个没挤到前排的人,用自拍杆越过层层险阻,探到了看热闹的最前线,其他同学见状,也纷纷拿出手机,往事发的方向照了起来。但很快,她们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了回去。看来是老师启动了空气教室,不然像她们这样把头手伸出栏杆,很容易发生第二起坠落事故。
先抵达现场的是救护车,医护人员很快确认了小白的死亡。也就在这时,警车也到了。
“我还以为可以彻底退休,没想到啊没想到……”
带队来到现场的是平静小镇警察局唯一的一名刑警——平静小镇没有故意犯罪,所以大部分警察都没有具体的分工,只有这位额头上沟壑分明的老人,以自己曾经在别的地方从事过刑事侦查工作为由,自封了刑警的头衔。
了解了现场情况,他熟练指挥起身后的年轻警员,他们拉起警戒线,分配侦查范围,对山上和山下的每一寸现场,展开了仔仔细细的勘察。面对专业的刑警,实战经验为零的侦探只会碍事,加上自己也是在场的嫌疑人之一,胧目很识趣地待在了目击证人的小圈子里。
目击证人是一个退休阿姨组成的小团体,因为目击了事件,一个个都吓得不轻。她们有的捂着胸口,有的不住地流着泪,其实一开始她们的状态比现在还差,胧目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她们冷静下来。
“各位先生、女士,我们现在要问你们几个问题,需要你们单独回答。请没有轮到的人在一旁休息,叫到的人到我们这边来。”
因为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的记忆会互相影响、修正,所以警察在询问证人时会要求证人互相回避,以保证他们的证言没有经过二次加工。虽然平静小镇很平静,但是这些警察却很上道,看来那位外来的刑警先生没少给他们传授工作经验。
一位年轻的女警点名胧目,请他照顾好这些阿姨。胧目点头如捣蒜,但出于私心,他还是竖着耳朵,将询问的内容听了个清清楚楚。
除了有几位阿姨因过度惊吓无法接受询问,其他人的回答都大同小异。她们说她们都是退休阿姨,遵照养生大师的指点,来来客山的山泉水疗。每个天气晴朗的中午,她们都会到来客山的瀑布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做足浴。今天疗程快要结束的时候,山上突然传来了很响的铃声,她们先是吓了一跳,但抬头看去什么都没有。她们心有戚戚地从河里上来,穿上鞋袜收拾东西离开,但就在这时,同样的铃声再次响起,她们再抬头,就看到一个女生从瀑布上摔了下来。除此之外,警员还问了她们和胧目的关系,她们在事发后做过什么,听到这些阿姨们接二连三地夸自己人美心善,胧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最后一名阿姨做完笔录,捂着心口回到证人之中。胧目来到负责询问的警员面前,看到他出示的证件,才发现他是熟人。这位警员姓罗,是香久山的全方位常客,他常来香久山喝酒、常来香久山买蛋糕、常来香久山借书看,早年他在香久山住过,还曾制服过妄图抢劫香久山的凶暴歹徒,换句话说,他也是外婆的恩人之一。
“我看你也没走多远,度数又加深了?连我都看不清了?”看到对面是熟人,胧目也放下心来,第一次做笔录,他也是很紧张的。罗警员先对胧目及时安抚控制住其他证人的行动表示了感谢,然后开始了对案件的询问。
首先是胧目和案件的关系。胧目如实回答,除了听到阿姨们的惨叫外,他还说了他和小白的关系,包括小白在咖啡店里实习、今天她们班级在山腰搞活动,以及活动的基本流程。罗警员买蛋糕都是外带,对小白印象不深,听到死者是胧目熟人,他也只能拍拍胧目的肩膀,劝他节哀。
“12点到2点是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老师要求学生提前10分钟到来客山的观景平台集合,所以自由活动时间是12点到1点50分。死者开始的时候和我们一起,负责午饭的发放工作,但是活动开始没多久就被她的同学叫走,再也没有回来。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但是不会超过12点10分吧。之后她就没有回来,1点50分的时候,她提示集合时间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但是她还是没有回来。然后她的手机在下午2点又响过一次,正好是2点的那次手机闹铃,那次铃声响起来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山下的叫声。”
“你听到叫声后做了什么?”
“因为死者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出事。听到叫声,我马上就跑了下来,然后就看到……那些阿姨,因为她们很害怕,所以我就和她们说话,让她们可以放松一点。我来了以后没有动过现场。”
“没人动过,包括救治吗?”
胧目陷入了沉默,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对不起”。
“你没错,你和这些阿姨都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贸然救助很可能造成二次伤害,打120才是你该做的。你说的学校活动就是山上的那些人吧,叫走死者的同学你还记得是谁吗?”
“是,就是山上的那个班级。但我已经不记得把她叫走的女生的样子了。我只是个的房东,不怎么了解她学校的事。”
“其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补充……我可以看一下现场吗?死者出事前和我在一起,也许我能发现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罗警员点了点头,虽然胧目目前还是嫌疑人,但是他在警察到来之前,保护了现场、安抚了目击证人,并且在询问中提供了重要线索,所以在请示唯一刑警后,胧目得到了辨认现场的许可。
“死者的状态十分凄惨,如果你是她的朋友,那么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胧目谢过老刑警的忠告,心情忐忑地接近了现场——其实他之前已经见过小白仰面躺倒在水流中的样子,但那只是粗粗一眼,并不仔细。
现在小白已经被转移到了岸上干燥的防水布上,她的后脑有一个严重的凹陷,不知道是不是致命伤。
正如老刑警说的,死者的状态十分凄惨。胧目不忍看昔日好友现在的面孔,将视线移到了小白左手的无名指上——这是他看的尸体的第一眼时就注意到的地方,那枚本应收起来的戒指正戴在小白的指上。
“她结婚了吗?”注意到胧目的视线,老刑警也发现了小白手上的戒指,他有看了看小白身上的水手领校服,皱起了眉,“她穿的是校服吧,高中生?”
“是高中生,但她没结婚,这枚戒指其实是——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她打工的店老板总被一些顾客骚扰,这枚戒指是为了帮她老板解围才买的。”
“她老板?她老板让她这么做的吗?”
“不,是她自己提出的,她和她老板关系很好,所以她也愿意这么做。她的老板今天也来了,现在在山上。其实今天是学校的集体活动,我事前提醒过他们,让他们把戒指拿下来,避免老师和同学误会。她老板今天就没戴,她应该也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把戒指戴上了。”
说着,胧目将视线移到了小白的脖颈——他记得小白下班的时候会把戒指穿在项链里,戴在脖子上。
“她的脖子这里,有一道划痕!”
“她平时戴项链吗?今天也戴了吗?”
“她下班的时候,因为不需要再为老板解围了,所以会把戒指用项链串起来当吊坠,现在她的脖子上没有那条项链——哪怕她戴着戒指,她脖子上也会有一条链子的。”
老刑警点了点头,招来了远处的一个侦查人员,他们耳语几句后,侦查人员拿来了一个证物袋,袋子里是一个金属凝成的不规则球体——仔细一看,那正是一条扭曲成结的项链,不过项链的两段并不是原本打造好的接扣,而是两个略显扭曲的圆环。
“你说的那条链子,是它吗?”
“我……我不确定。不过从颜色和粗细来看,很像。”
“没关系,这条链子是在她口袋里找到的,那里面相对干燥,如果链子之前在她的脖子上,那上面应该会有血液反应。”
胧目点点头,他相信科学的力量。
“今天你们帮她学校搞活动,其他人都在山上吗?”
“是的,老师应该在事发后展开了空气教室,除了学生,老师、龙哥——龙哥就是死者的老板——还有两位兔小姐也在山上的话,那山上的人就全部了。”
“空气教室?兔小姐?”
“呃……空气教室是一种学校用的科技,可以把教室里的学生锁在里面……兔小姐是两只玩具兔子,除了外观以外其他和人类也没什么差别……”看来老刑警不懂科技和魔法,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两个东西都是新兴事物,像兔小姐那样形状奇特的人也是今年三月才陆续出现的,“啊,我这样也解释不清楚,我觉得您可以问问老师,问问他们本人,这样比我解释要更清楚……”
说曹操曹操到,在几个警员的带领下,老师和学生们陆续下了山,跟着他们一起下山的还有龙哥和两位兔小姐。
因为发生了意外,原本下午的活动安排彻底取消,变成了警员对学生、老师的询问。众人聚集在来客山山脚较远的公园广场,老师同样展开了空气教室,让学生不要乱跑。
学生们无所事事,但没有表现出悲伤、恐惧或愤怒,她们仍像出门郊游一样,有的人兴奋地八卦警情,有的人烦躁地要求回家,更多的人埋头摁着手机,除了老师、龙哥和宁宁,其他人好像并不知道遭遇事故的是自己的同学。也对,她们听到声响后就被老师框了起来,转移到公园时特意选择了不会看到现场的路线,如果有人知道出事的是谁,反而可疑。
龙哥和兔小姐们首先结束了询问,胧目和龙哥、宁宁会和,将山下发现的疑点告诉了两人。考虑到龙哥的心情,胧目没有具体描述小白的模样。
“龙哥,今天小白的戒指是戴在手上的,还是拿下来的?”
“她拿下来了,至少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拿下来的。因为那枚戒指会让人误会,所以我特别注意了一下,让她不要在同学老师面前戴着。”
“但是她在瀑布下的时候,却戴上了那枚戒指,而且串那枚戒指的项链被团成一团,塞在她的口袋里。”
龙哥有点意外,这和他的记忆有出入。
“她应该是把戒指串在项链上的,因为早上确认戒指有没有拿下来的时候,她还特意把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拿出来给我看过。”
“那就是说,在她不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她把戒指拿了出来。”
“不知道,我觉得不太会。她很听我话,我们说好了今天把戒指藏起来,她不会把戒指中途戴回去的。”
龙哥的声音沙哑干涩,比平时简短得多的对话仿佛是硬挤出来的。短短几个小时,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他和小白最亲,两个人谈过梦想谈过未来,在几个人里,他是最悲伤的。
“胧先生,这是来客山的示意图,看着这个可能对您会有帮助。”说着,宁宁从运动包里拿出了节节节的策划案,翻出有活动地图的那一页,递给胧目,就像来客山外星人传说里说那样,从左到右依次画着溪流、竹林和带着凉亭和山道的观景平台,“左边这条溪流下就是事发的瀑布,溪流和观景平台间隔的竹林是埋藏缎带的主要区域。”
图 1 来客山观景平台示意图
“活动区域只在竹林吗?学生可以到溪流中间的吧?”胧目比划着溪流的宽度,按照他看到的现场,小白坠落的位置在河道正中。
“可以的,因为那条溪也是传说的一部分,所以也包括在活动区域之内。樱桃酱在藏缎带的时候也到过对岸,她在河对岸挖了个很深的洞,所以我印象很深。”
说着,宁宁又找出一张画着地图的A4纸,这幅地图和之前那幅一样,只是上面多了一个框。框的边缘贴着观景台的边缘,画了一个长方形,它有一个角穿过了溪流,延伸到了对岸。
“这是老师做策划时画出来的空气教室位置图,溪流、竹林都在框里。活动时间设定在中午12点到下午2点,期间学生不可以跑出教室外,不然会被教室的屏障拦住。在空气墙内不可以使用魔法和科技,如果出于教学需要必须使用的,要由老师提前向学校申请,而且墙内使用过的科技魔法都会记录在案。”
图 2 活动策划案中的空气教室位置示意图
“墙里有监控吗?”
龙哥铁着脸问。
“应该是有的,不过要向学校申请调取,警察应该已经去了。”
“如果有监控的话是最好……但按照这个图,虽然空气教室里包含了一部分河道,但是瀑布的边缘并没有被包括进去。小白如果是从瀑布掉下去的话,她应该在空气教室外……如果那样的话,监控也有可能没有拍下来。”
胧目用指甲笔了笔空气教室的墙壁和瀑布的边缘,空气教室的边缘的确在瀑布之内。
“那监控至少可以拍出她什么时候从什么位置出了教室,而且能拍出她在出教室前做了什么,是从河道失足跌落,还是被人推了下去,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离开了教室,然后造成了坠落。”
这时老师也结束了询问,抽着鼻子找到了扎堆的三人:“我联系了小白,她没有接电话。”
“她的电话在亭子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胧目安慰老师,但是老师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你们有人能找到她吗?我只是一个,一个,一个网课老师,其实没有见过她。”
“我也不认识她。”宁宁别过脸,不安地看了眼一头雾水的龙哥和胧目,“平静小镇有一天的封号,我们最迟也要明天才……才能……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不,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是我带的班里发生了事故。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是最严重的教学事故……”
“老师,我想问一下,您设置空气教室的时候,要求学生不得擅自出入,这些学生里包括小白吗?”
老师怨愤的瞥了一眼问出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的胧目,但还是抽着鼻子回答了。
“包括的,当然包括的,她也是学生,这个教室是自动识别的,她当然也是。”
“那老师,您设置教室的时候,是按照这个示意图设置的吧,我们当时策划活动的时候,您是这样画的。”
“当,当然啦!我们不是说了,把学生框起来,是为了她们的安全……”
但这个方案并不安全——胧目还有脑子,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小白也是学生,她就无法在活动期间离开教室,2点之前,她就算是故意往悬崖下跳,也绝对跳不出去。这样一来,她从瀑布上掉下去只能是解除教室之后,她应该是在教室解除的一瞬间从瀑布跌落的。
除小白外所有的学生集合是1点52分,2点的时候溪流边应该没有其他人才对。如果小白2点在瀑布边坠落的话,那她不是意外就是自杀,要不,就是被人设置了什么定时装置,2点的时候装置启动,将小白推下瀑布。
如果龙哥的关于项链的证言正确,小白就不会是意外,因为小白的戒指从项链上戴到了手指上,如果真的发生意外,那她应该没有时间转移戒指——不,这也不一定,因为不能确定小白的戒指不是之前转移的——如果小白在坠落之前发生了什么,让她把戒指重新戴上了的话,那失足跌落也不是不可能。
那小白为什么会转移戒指?胧目想不出来。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上戒指相当于公布已婚的婚姻状况,对一个未成年的学生来说,绝对不是一个与身份相称的举动。而且,公开婚姻状况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一个人要宣称自己已婚,那多半要披露新郎的名字。和未成年人结婚的人,除非年龄相近,否则一定会被扣上‘恋童’的帽子。龙哥应该三十多岁了,公布和龙哥的恋情,无疑是对双方的伤害,他们关系一直很好,胧目想不出小白这样做的理由。
“老师,我想问一下,小白在学校里是怎样的,有没有关系不好的同学?”
“她?她是个很好的同学,虽然学习不是很好,但是一直很努力,也积极参加班级活动,竞选班干部。关系不好的,我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好……”
“那她有没有什么朋友?”
“朋友?她和谁都很好……和她关系比较好的,经常在一块的,我想想,我想想,和她一个社会抚养院的,对了!汤梦璇!我可以让汤梦璇找!”
说完老师便向学生扎堆的地方跑去。
社会抚养院是什么?类似孤儿院的地方吗?胧目皱眉,而且平静小镇有这样的机构吗?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社会抚养院是异世界的类似集体宿舍的社会服务组织,负责未成年人的托管,这样他们的父母就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业上,也可以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让缺乏家庭教育的孩子得到关爱。”仿佛是看穿了胧目的不解,宁宁解释道,“如果是在同一家抚养院,一般是家住得比较近;或者就是失去双亲、没有办法得到监护照顾的人,他们会被集中起来,统一安置在带有居住条件的抚养院里。前者在初中毕业后一般会返回原生家庭,小白在读高中应该住在第二种抚养院里,第二种抚养院直到成年都可以居住。原来如此,难怪这个叫汤梦璇的学生可以联系到她……”
“汤梦璇不见了?朱一月和吴谷丰也不见了?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远处传来老师崩溃的叫声,她抓住一个学生的手,将她拖到广场的边缘。老师不顾学生的叫喊,将她的手往空气上撞,学生手压在看不见的屏障上,叫得更大声了。
放下学生,老师向警察那跑去,她哭着跪下,喊着有学生出事,向着老刑警磕了好几个响头。老刑警听完,立刻将老师交给了一边的罗警员,然后就像一阵风,“嗖”地消失在了广场上。
胧目对老师的过激反应一头雾水,他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3点28分。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
1、
倒霉书生在赴京赶考的路上打了个瞌睡。
醒来就和一群猴子打了个照面,白日里这山林间从来没见这么大群的猴子。
他被猴子追着一路打,身上的包裹里的吃的也被抢了个七八,浑身乱糟糟起来的时候,把自己的行李扒拉成一堆,回头看着林间已经迷了路。
寻了半日,远远见山林间有一座寺庙。
便提着行李前去。
寺庙不大一共两进,却没人烟,瞧着是年岁久远,后院是禅房,能遮风避雨。
只是正厅佛像年久失修,脑袋不知为何断了半截,看着邪性。
但天色已晚,书生还是决定入住,明日再赶路。
他去后院打了活水,把自己一身狼狈收拾了一下,顺带用带着的锅子烧了水,就这仅剩的半口饼下去。
天色渐黑,寺庙无人,荒山野岭,他将篝火点好,起身拜拜佛像,算是问了四方。
入了夜,书生合衣靠着行李入睡,醒来时,怀中有一女人,那女人生得好看,一把香肩搂着他脖颈,哼哼入他怀中道:奴家冷。
书生才醒,不知是梦是幻,只是目光所及,睡前火堆已然熄灭。
他道:火灭了,自然冷。说罢起身点火,女子像是纸片哗啦从他身上滑下。
待书生点好火堆,回头,那女子早已没了身影。
他以为幻觉,回头朝着佛像再拜了拜,又拿了根烧火的木棍,怼进香案碎裂的缝隙里,权当敬神。
只是心中惴惴,再睡醒时,一女子坐于身侧,手抱琵琶,媚眼含羞,唇若朱丹。
她道:更深露重,我为官人弹奏一曲。
书生怔怔,口中不知如何作答,只盯着那琵琶。
目光恍惚中,竟迷糊睡去。
-
第二日,瓢泼大雨。
书生醒来,见无女子踪迹。
不再管其他。
他收拾行囊,披上蓑衣入大雨中。
山路难行,他一路磕碰,好容易见前头有处房屋可避雨,便抱着行李就冲过去。
此时院中已有人避雨。一位老妇怀抱一个孙儿,一白衣书生手持经卷,想来同他一样赴京赶考。另一人也作书生模样,一袭青衣正背过身看着屋内房顶。
大雨滂沱,屋顶渗水,水从瓦缝间流下,一滴一点,正落在一座佛像面上。
只是,怪在那佛像断了半截面目,而香案之上插着根烧得漆黑的木头,同书生昨日“敬神”的烧火棍一般。书生愕然,忽觉后背一凉。
他大惊惨叫,身上行李散落一地。
下一刻,慌不择路,夺门而逃。书生一路狂奔,不辨方向,却脚下一绊,待回过神,人又滚进了那座寺庙中。
庙中众人直直看着他,目光含怒。
书生不知眼前人是人是鬼,又想要再跑,而原先佛像前的青衣书生撑伞过来,问他:莫怕,我们只是于此处避雨。
他动弹不得,目光落于对方腰间一把桃木剑上。
桃木剑,鬼神不侵。
原来,青衣人为捉妖道人,此次奉命而来,为主家寻一千人冢,为止超度祈福。
书生了解后,忙诉说寺庙古怪,可惜大雨滂沱,众人并无离开之意。
更觉他是胡言乱语。
书生无奈,又无法逃离只得住下。
入夜,他同捉妖师一间屋子,心中不安,靠着捉妖道人所赠符咒阵法闭了闭眼,再醒来见捉妖师看着他让他禁声。
他抬眼目光所去之处——一个黑影悬于大门之外。
片刻黑影消失。
书生跟随捉妖师出门察看,却见黑影宛如醉汉,摇摇摆摆在雨中盘旋,忽得入了佛堂,一头撞进佛身中。顷刻烟消云散。
捉妖师与书生皆诧异。
遂以剑劈开佛像,霎时佛身碎裂,轰然滚落一地尸骨,连同佛像碎裂金身堆叠成上。
而碎裂佛座下,露出一个密道入口,洞口漆黑,不知通往何处。
寺庙佛像藏尸骨,佛像金身下有密道。
二人回禅房企图唤人,那白日另一书生同一对婆孙没了踪影。
寺庙不得出,庙中不见人,唯有这一入口。捉妖道人未保那三人性命,决心下密道察看,将书生留于禅房,以阵法护住。
大雨滂沱,雷阵阵阵。
书生坐于禅房中,屋外依旧狂风大作。
片刻,有人于门前,似是白日婆孙。朝他喊:小官人救命。
他要去开门,又觉得惊恐,道:若非邪祟,可自行入内。
老妇人果不推门,她手中孩子大声啼哭,声音刺耳,书生双耳嗡鸣,抱头蹲下。
待回神,老妇人身子已经消失。而屋外窗户,不知何时,密布人影,形状各异,贴于门花之上,又如无数纸糊人偶发出啼哭。
书生惊恐,瑟瑟战栗。
片刻,听一阵铃响,影子散开左右,影团中伸出一只手,那手细长,指节入常人两倍,真捏着一人脖颈,而那人似是晕厥。
那细手将手中人脸贴于窗纸上,隐约露出那面容,是白日那位白衣考生。
片刻,细手作长刀朝捉妖师脖颈而下。
窗外血花四溅。
书生惨叫。
片刻,细手又提一人,却是捉妖师,书生见众人已遇害,不忍最后捉妖师也死于邪祟。
眼见细手又作长刀而下。
书生忙推门而出。
大雨骤停,黑影消散。
昏厥前,只觉远处一阵铃声响起。
书生醒时,四周寒冷。像是置身于泥土之中。
下一刻,他睁开眼,对上白衣书生断首。心中大惊,在看,左右均是人身,有些面露死色,有些已露白骨。
书生惨叫,却出不得声,再想要动,却似是被人定住。
下一刻,一双脚踩在他脸上,却落不到身上,似乎隔着段距离。那人正是青衣道人。
道人低头,似是在看他,朝他微笑。
远处铃声响起,诵经声渐次响起,轰然宛如雷鸣,片刻又似春日虫鸣,书生浑身冰冷,渐次间寒意渐消,却也不觉暖。
似是五感丧尽,片刻,他身体轻盈,似是一阵清风扶摇而上。
诵经声悠扬,他飘然而起,目光落入地面时,却见佛寺坍塌一片。
寺庙中心已成废墟,残垣中露出地下冰面,其中不知百人、千人首脚相连。
而书生亦置于其中。
正好一千人。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一名女性在街边捡到了一本失去封面的杂志,一篇叫《“Mother”系统开发团体:为生活带来革新》的专访占据了杂志中绝大部分页面。
正好走累了,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阅读起来。
......“Mother”系统,是一款装载于家用机器人体内的智能系统,系统的名字即为它的功能——当妈。无论是辅导作业、打扫卫生、情感安慰、婴儿看护还是最基础的做饭,只要装载了它,它便能完美的完成。
这款系统自问世以来,便受到全世界人民的喜爱。根据目前已有的资料统计,在拥有家用机器人的家庭中,这款系统的覆盖面已达到99%。无论是年轻人、老人、有家庭的人、合租者、单身者,在购买家用机器人的时候都会特意询问机器人配置是否与本系统兼容,换句话说,能够适配“Mother”系统已经成为家用机器人的硬性条件。
今天,我们邀请到了开发团体的其中一名开发者。希望通过这次对谈,让各位读者更加深刻地感受到“Mother”系统的独特性。
【记者】
曾记得以前网络上流行过这么一段话:“好怀念小时候肆无忌惮向妈妈撒娇的日子。饿了有妈妈做的饭菜,病了有妈妈在身边陪伴,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和妈妈说一说以后,心里也会轻松许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不能再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不能再坦率地向家人撒娇。”
单独来看,这段话在网络的汪洋中并没有什么特殊性。怀念此类事情的人数不胜数,相同的观点也数以万计。但是听说您在最初成立这个项目时,曾把这句话作为项目的核心理念宣传,是这样吗?
【开发者】
是这样的。
【记者】
请问贵团体当时为何会将这句话定为核心理念呢?
【开发者】
因为我们认为,这是人们目前最为需要、最为渴望的事物。
自从人们全力投入社会生产建设之后,整体经济确实开始飞速发展。只是,速度的提升并不意味着效率的提升,因此在这过程中,也有很多人会感到疲倦。身为一名社会的建设者,这些人一方面认为自己应当完成相应的义务,但是另一方面,也确实会寻求心灵上的安慰。
【记者】
能够抚慰心灵的事物很多,为什么选择了“妈妈”呢?
【开发者】
确实,事物——比如运动、游戏、读书、观影、听歌——也能给予心灵安慰,但是至少在我们看来,这种安慰是短期的。人说到底是群居生物,绝大多数人除了需要倾诉外,还需要情感上的肯定。
您或许会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开发“Friend”系统,实际上我们最初也考虑过。但是“朋友”过于对等,“恋人”又过于亲密,比起“予给予求”的平等关系,大多数人在无意识中更愿意“被偏爱”。而‘母亲’——或者说‘理想的母亲’便是实现这种愿望的最佳选择。
请留意,我这里说的“被偏爱”并不是完全指情感上的全肯定,而是更加全面且复杂的东西。
【记者】
您能展开说说吗?
【开发者】
我们设计这款产品的时候参考了大多数人对“理想的母亲”的期望,因此当你对“她”表示疲惫时,“她”会以你为最优先对象进行对应。这一点是朋友、恋人、甚至父亲都做不到的。
只有母亲会因为关心你,所以会在你疲惫的时候倾听你诉苦;只有母亲会因为疼爱你,所以舍不得让你在忙碌一天之后还要顾及家里的事情;也只有母亲会因为偏爱你,所以连着你喜爱的事物一同爱屋及乌。
当然,这里说的是“理想的母亲”。
【记者】
从刚才开始您似乎就有意识强调“理想”二字,请问理想的母亲与普通的母亲有什么区别吗?
【开发者】
有很大区别。因为“理想的母亲”是完全针对客户需求设计出来的、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出现的存在;而普通的母亲即便再怎么到位,也必然会有失误的时候。而且,理想的母亲在对应上更为全面,她既不会有传统母亲的强势感、又不会有恋人的索求欲,她更接近一个朋友,但是又不需要用户给予相同等级的情感反馈。
换句话说,“理想的母亲”是完全满足人们对“被偏爱、被包容”需求的存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基本上已经基本上不存在“普通的母亲”了呢。
【记者】
确实,毕竟“Mother”系统已全面普及开,绝大多数家庭都已经有了“理想的母亲”。听说我们这款系统的兼容性非常强,哪怕是几近报废的家用机器人,也可以装载这个系统。
【开发者】
是的。除了之前说的核心理念,我们在开发时还有一个默认的原则:要扩宽系统的兼容面,尽最大努力保证每个人都有“妈”。(笑)
【记者】
人们可以没有父亲,但是不能没有母亲呢。(笑)
说起这一点,曾经有反对的声音说,这款系统剥夺了人们的抚养义务,会让人们逐渐陷入“只管生不管养”的局面中,并且担心由机器人带大的孩子会出现心理问题,并因此倡导要增加人文教育。
请问站在开发者角度,您是怎么看待这些声音的?
【开发者】
我们认为,一个人是否健全并不是看他或她有没有一对人类父母,而是看这个人是否获得了足够的情感反馈。人能接受猫、狗、兔子、鸟之类的陪伴,为什么不能接受能够给予更加丰富反馈的机器人的陪伴呢?
至于说的“只管生不管养”的局面,这种局面早在系统开发之前就已经层出不穷了,用这种事情来抗议系统推广未免有些文不对题。更何况,由于装载了系统的机器人承担了绝大部分繁杂的劳动,从“传统母职”中解放出来的人有了更多精力给予自己的孩子正向情感反馈,这对社会的建设是有非常积极的意义的。
因此,我们团队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声音,倒是比较在乎他们有没有体验过有“妈”的感觉。
【记者】
非常浅显易懂的回应呢。(笑)
您刚才提到“传统母职”,这就引出了与这个系统相关的另一个常见探讨。就是对“母亲”的定义。因为我们理解的母亲该承担的工作——除了生育以外——都被机器人承担了,那么这些血统意义上的女性血亲,在家庭中应该是怎样的身份呢?
【开发者】
常见的回答应该是伴侣吧。因为少了一个责任,因此可以在另一个责任上投入更多的精力。
【记者】
那她应当以什么身份面对孩子呢?
【开发者】
是啊......就我周边所见的情况,大多虽然以母亲自居,但是与孩子相处的时候,更像是朋友。而且因为不用承担更多的义务,她们在面对突然发难的孩子时,也能用更平和的心态去面对。而且,因为“Mother”系统是不分对象的,因此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有需求,“Mother”系统就会予以对应,这也极大的减缓了家庭中成年人的心理压力。
说到底在我看来,“母职”本身就是一个圈套。无论男女——虽然主要是女性——一旦被赋予了这个职责,她自身的所有价值都会成为“母职”的附属物,而忽略了其个人的价值以及局限性。
【记者】
也就是说,面对孩子虽然是父母,但是面对“Mother”系统,他们也是孩子,拥有发散的权力。
【开发者】
就是这个意思。
【记者】
感受到了与“母亲”这个词相符的包容性呢。不过说回来,情感交互姑且不论,像打扫卫生之类的工作,其实普通的清扫机器人也能完成吧?为什么要将这些功能加入“Mother”系统呢?如果减少这部分功能版块,是否能在情感交互版块上有进一步提升呢?
【开发者】
之前也提到过,我们开发系统时是集合了大多数人心目中的“理想母亲”形象,因此有些功能看似无需,却是人们需要的功能。而且,比起单功能产品,还是多功能产品的性价比要更高一些,因此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一个机器人能完成的工作越多,它的销售面就会越广。
至于您提到的情感交互版块,实际上我们也曾经考虑过,并且有开发过试用产品,并邀请测试者体验。但是,反馈却不是太好。
【记者】
为什么呢?
【开发者】
按照测试者的说法,过于丰富的情绪表现让他感到压力。
比如,同样是让测试者吃水果,先前的版本会将水果削好放到测试者旁边,如果他吃了,机器人会表达开心,如果他不吃,机器人则不会有什么反应,只会默默处理掉垃圾。
而更新后的测试版,同样的场景,如果测试者不吃水果,机器人会表现出难过的情绪,或者会催促他吃。
丰富的情感交互意味着“真实”,而现实总是会给予人压力。
【记者】
原来如此。就像您最初说的,比起一个平等的交互,不少人会下意识选择“被偏爱”以及“被包容”。
【开发者】
就是这样。因此我们虽然会更新情感交互版块,但是会非常严格地控制交互程度。直白的说,人们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而是一个无条件包容自己的避难所罢了。
【记者】
是啊,有了一个让自己安心的避难所,生活也会轻松许多。可以说,“Mother”系统的诞生极大程度地改变了人们的家庭结构,本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都能合理转移到其他方面,从而更好地专注自身的生活。这大概就是“Mother”系统为生活带来的革新点之一吧。
【开发者】
如果大家能这么想,那我们也就很满足了。
【记者】
说起来,在访谈开始前我们曾提到过,在拥有家用机器人的家庭中,这款系统的覆盖面已达到99%。考虑到家用机器人的覆盖面,这是一个非常壮观的数字,可以说没有哪一款系统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这种背景下,我想请问一下您,对没有使用机器人的家庭以及剩下那1%的家庭的看法。
【开发者】
首先我需要说明的是,是否使用系统都是个人的选择,是否使用机器人也是个人的选择。实际上我听说许多不使用机器人的家庭——或个人——并不是承担不起机器人的费用,而是因为他们认为基于逻辑计算的反馈是虚假的反馈。
虽然没有实际资料支撑,但是或许剩下那1%的家庭也有这样想法的人。
我尊重他们这样的想法,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感性和理念。但是另一方面,我认为反馈这种东西本就是经过计算的,而人心未必能有机器计算得全面。
他们或许是人类中少有的勇气者,愿意去面对那些错误的反馈并且承担相应的后果,对此我表示尊重和敬佩。
不过,我作为开发者,我的立场是,为客户献上符合需求的服务。有坚强的人,自然也有脆弱的人,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我认为没有必要强求某个人一定得坚强起来。有时候做一个“孩子”未必是坏事。
因此,如果要说我对他们的看法,那我的看法就是祝愿大家都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哪一天他们想要来体验一下“Mother”系统,我们也十分欢迎。人总有需要休憩的时刻。
【记者】
原来如此......不愧是占领全球市场的开发团队,也非常有包容性,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理念才让各位走到时代的前沿,背负起更多的社会责任。
提到社会责任,“Mother”系统曾经在伦理方面也饱受非议。其中最常见的一个话题是使用者对搭载了“Mother”系统的机器人做出的一些过激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殴打或者辱骂。基于此现象,您有什么看法吗?
【开发者】
早在开发过程中,团队中便有人提到过这样的话题。我们也担心过类似现象对社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也预料到有人会担心,部分用户的错误行为会从机器人演变到其他人身上。但是,就像之前提到的猫狗例子一样,我们认为个别人的错误举动不应当成为阻碍全体人利益的理由,因此我们坚定地推进了项目。
当然,出于一种教育、引导目的,我们会设置一定程度的安保系统。如果用户对搭载系统的机器人多次采取错误行动,该用户将被列入我们的黑名单,在五年内不可使用相关系统。虽然也有钻漏洞的或者采用盗版系统的人,但是至少我们已最大化的保护产品及其他用户的权利。
【记者】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您的解答。
今天聊了不少内容,虽然我很想继续深入讨论,但是篇幅所限,只能到此结束。“Mother”系统对生活带来的改变在方方面面,小到家务事、大到感情交流,这个系统确实在改变着人们的生活。
虽然绝大多数人对“Mother”系统呈积极态度,但是也不可否认,有不少人对其始终抱有怀疑与抵触;也有不少令人扼腕的事件发生。这个系统在未来是否能发挥更大作用、人们对它的接受程度是否能更进一步,都需要时间验证。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系统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不知道各位读者身边是否有搭载了“Mother”系统的机器人存在,各位又是怎么看待这些事呢?如果各位有什么希望分享的想法,请投稿至杂志后的邮箱进行讨论。
文章至此便结束了,这名歇脚的女性翻了翻杂志尾页,终于看到了文中所说的邮箱。
“Fantasy Science……幻想科学?”
当她拼凑邮箱名称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了看显示屏上的号码,是家里人。
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将杂志丢在长椅上。
“喂?妈你到哪儿了,饭点都快过了?”
“在路上了。”
“哦,那你快点儿啊,菜我洗好了,等你回来炒。”
“知道了。”
“对了妈,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一瓶酱油,家里没有了。”
“楼下就是便利店吧?急着用的话你下个楼——”
“哎呀反正明天才用,你回来的时候顺手买了吧。”
“行吧。”
她挂断电话,朝回家的路走去。
那本杂志与那张长椅被她甩在身后,当她找到便利店走进去的瞬间,她早已忘了那本杂志上看到的绝大部分内容。
只记得她要买一瓶酱油回家。
END
作者:月溪明
tag:笑语
(还没写完,先传上来保命)
23.
①
童尧停下飞舞的双手,将桌上的玻璃杯递到我眼前,眼含期待:“给,尝尝吧。”
阳光穿过透明的杯壁,由各种颜色液体混合而成的浅绿色液体中许多绿色小圆球浮浮沉沉,像是绿色的星海。
我愣愣地接过,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微微的凉意从口腔蔓延到全身,仿佛被清凉的风穿透身体,身上残存的困倦被驱散,我的精神不由得一振,就像美美地睡了一觉后,浑身都变得轻松且自在,充满活力。
绿色小圆球进入嘴中,我轻轻一咬,富有弹性的外皮顿时破裂,内蕴的糖浆扩散开来,过分浓郁的甜味却在混合了清凉液体的丝丝酸涩后被中和,显得恰到好处。
“味道怎么样,喜欢吗?”他双手支在桌面,托着脑袋问我。
我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励,浅褐色的眼睛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如同美丽的宝石。
“那就好,以后你想喝就跟我说,我给你做,绝对不会出现上次那样没钱买的情况了。”
上次?空荡荡的脑海中找不到他说的上次是什么。
我默默无语,下意识又抿了一口杯中液体,这次却觉得舌尖泛起阵阵苦意。
P18
②
啾啾~
窗外传来清脆活泼的鸣叫,我仿佛得到了赦免的命令,逃避地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十几只或灰黑或灰白的小鸟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看上去无忧无虑,活得天真烂漫。
童尧注意到我一直看着窗外,开口问道:“出去看看吗?”
一个多月了,我还是不习惯他的体贴和熟稔。他跟我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像个旁观者一样听着他讲述过去的种种,总觉得隔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所以我下意识有点抗拒着童尧的体贴。
不过我确实也想出去看看,苏醒之后就一直待在室内,能交流的对象只有偶尔到来的童尧,这样实在是有些无趣了。
3
第一次出门,我隐隐有些激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似乎驱散了内心的些许负面情绪。我忍不住抬起手,观察着身体被阳光照射的样子。
我照过镜子,知道现在自己的肤色白得吓人,有遗传的因素,也跟我虚弱的身体状态有一定关系。但在阳光下,苍白的皮肤浮现了很浅的红晕,看起来稍微健康了一些。
我放下手,余光看见一团黑影窜了出来,身体先于大脑反应摆出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身边的童尧后我一步做出同样的姿态。
下一刻,黑影的信息才传入脑中,原来是一只松鼠,是我反应过度了,我放松下来。
童尧轻轻叹气,语气有些感慨:“是松鼠啊。”
我看了他一眼,猜测他应该是想起了以前养过的那只松鼠,院子里还放着当时养松鼠的笼子,只是现在沦为了鸟儿玩耍落脚之地。
在他讲述过的故事里,那种松鼠是我送他的。
P10
④
灰色砖石路面上留下了树叶的痕迹,连叶脉都清晰可见。虽然略显凌乱,但给一成不变的地砖增加了别样的韵味,让这一小块地方与周围有所区别。
我不禁联想到自己,低低感叹了一句:“即使是落叶,也想着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童尧听见了我的低语,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我猜他应该是惊喜于我的开口,毕竟这一个多月里,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或许在他看来,愿意开口说明我正在进一步恢复。
他的眼里没有我,只有以前的我。
可我呢,现在的我不该存在吗?
P21
⑤
我们走到了汽车站,童尧熟练地去窗口买了两张票,然后回到候车室坐在我身边。
他目露怀念之色,又开始对我说起从前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刚结束任务,两人都精疲力尽了,你要我坐在这等你,你先去买票,结果我在这坐了一下午,眼看着所有的车都走了,你还没有回来,我想去找你,又害怕离开这里之后你找不到我。等到天都黑了,汽车站都关门了,你终于回来了。你跟我说,你本来买好票准备回来,却遇上了突发状况,所以一时间忘了我还在候车室。我本想随口抱怨两句的,但是看到你身上的伤更重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我心里什么怨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孤身作战。”
看来“我”以前挺照顾童尧的,听他说“我”还是他的队长。
可那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是“我”,他说的过去越多,我越烦躁。
⑥(玩具车.jpg)
“为了能尽早回去休整,你想了个巧妙的办法,带我偷偷爬上了凌晨工作的货车。货车声音很大很吵,车厢里货物的气味和尾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也很难闻,”
作者:尘聆
评价:无声
因为太过弱小而无法生存下去,在海底大概是稀松平常之事。
迪普奥瑟被佩兰芙从珊瑚礁翻到时,外表只有十岁,身上却已经携带四种生物特征。
路过这片海域的好心者曾告诉他,这种叫春病毒的微生物,会在动物身上扎根、迁徙,然后异化出它们记忆最深刻的特征,或是害怕、或是喜爱、或是悲哀……不过恐惧往往占据最大那块因素。这动态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比如一个生物想要杀掉和吞噬另一个生物,或者他们想建立其他的关系。这便是世界上所有生物互相联系的证明。
他想,这样东躲西藏活着的自己,一定不能免俗是第一种情绪吧。
自称后影响生物的他们,总能迅速找到行为和理念相似的族群部落,加入并追逐似乎很有趣的未来。但是他明白自己不仅仅是动物时,就被交叉的基因折磨得头脑混沌——据说越是单一的外貌就有越强的意志和力量,而更多的特征只会伴随挣扎与懦弱。
他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力量”,只觉得那必然会是他一生缺乏的东西,就像那些拒绝他共同前进者冷漠的眼神,就像那些路过好心者虽然悲悯却从未给予的邀请。
巨大的蓝色鲸鱼有更巨大的影子,挡住穿过浅海又穿过珊瑚残壳的阳光,他只能睁大双眼看对方浮上水面接着逐渐游弋面前。
它不可能看见我,迪普奥瑟将身体蜷缩得更小,它不会吃掉我。他一遍遍安慰自己。
“你……是一个人吗?”鲸鱼的声音却出奇柔和,就像他偶尔接近海平面时水流的温度,“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她把蓝色的鳍平摊,搅动的水流让迪普奥瑟微踉跄,但他的内心却出乎意料平静下来。也许是因为对方看见他模样却避而不谈、直接递出的邀请,也许是被裹挟来的水流尚且带着温度和富裕氧气,也许是因为从未有人这样耐心而认真等待他的答复。
“我叫迪普奥瑟。”他很小声道,然后做出至今为止最大胆的决定。
蓝鲸将他放到背部,一层薄膜圈冒出裹住他。大概觉察到他有些肢体僵硬,对方开始游动,语气带笑解释道:“我和后影响生物有些不一样,希望你不要见怪。迪普奥瑟,这是‘保护圈’,可以保证你在更深海不被水压伤害。”
“谢谢,”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发现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谢谢你。”
“啊,忘记自我介绍,我叫佩兰芙。”她笑起来,“我曾有过许多名字,这个最令人喜欢,因为它使我想起陆地。”陆地……是他窥探过,却从未去过的地方——但也许就和此刻一样宽广和安心。迪普奥瑟这样想着,在佩兰芙身上再次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身上拥有的基因,水母生活在百米,蛙、海龟生活在五十米,海带生活在两米,而鲸鱼生活在一千米到两千米。佩兰芙和他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她从不恐惧,还告诉他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故事,包括用珊瑚打磨成剑,什么是游猎者和能源,什么是人类与灭绝。这个名为庇护所的装置被建设来净化海洋污染,而佩兰芙是管理者也是能源,他们的使命达成后便会走向灭亡,现在已经大半完工。
“可是佩兰芙不想继续活下去吗?只要停止继续工作就好了。”迪普奥瑟不理解。
“这是我们不能抵抗的宿命。”佩兰芙望向玻璃穹顶静静洒落的人造光,在这深度使庇护所依然亮如浅海白昼。上个时代的科技,是现在不可想也无法企及的神迹,就像她的生命。
过去遥不可及就像梦境,迪普奥瑟每当回想起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从手中这把剔透赤红的珊瑚剑刺向佩兰芙的胸口开始,他的记忆分割成无数碎片,或者说在庇护所度过的日子只不过是浮光掠影。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之后在面对前进目标上的敌人时他也不再恐惧,因为最大的恐惧已经占据整个脑海,其他的情绪根本不足以抵抗那最温暖也最黑暗的一片。因为混乱的基因他时不时就会失去一些记忆,唯有无论如何要抓住佩兰芙这点,似乎从未被影响。
鲸鱼的基因是如此庞大而顽强,所以自己也是被谁爱过的证明吗?
自从他逃离自己的记忆已经过去许多年,庇护所的绿宝石灯柱和无限符号形状的金蓝长带渐渐映入眼帘,那么等待的又会是什么结果?
作者:贩卖机
备注:又是没头没尾的都市传说。写着写着有点那种。千奇百怪的破论坛发帖调调。
_(:3」∠)_就这样吧。Elf你还行不行了elf
_(:3」∠)_大约还有一篇只有草稿的落水落水记。想写。但是好难好懒。大约是讲一台位于LP休息室的贩卖机突然失踪。侦探艾连寻找嫌疑人的事件。全文不说人话那种。
评论要求:笑语
这是我在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五月底的晚上,我照例在晚餐后沿着小区外围散步。
这是我自工作以来养成的习惯,即便是在几次搬家与更换工作过后也依然保留着。
与往常一样,我穿过小区侧门,离开充满着跳广场舞的阿姨们的小广场,挑选了一条小路开始我的散步。
这是一条被树和灌木完美遮罩的道路,连接着小区的侧门与正门。由于那些过于繁茂的植物的缘故,这里的路灯都要显得比其他地方昏暗一些。若是到三伏天气,我敢说这个时间路边一定坐满了乘凉的人。
可能是天气尚未到达炎热的程度,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风轻轻路过树梢的声音。早知如此,应当走往地铁去那条路的。我不免有些后悔。但本着不走回头路的懒惰主义,我决定继续向前走。
突然间,有隐约的流水声闯入我的耳中。而后,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河流就在我的附近经过一样。可是这里哪有河?我四下张望,在这个社区居住的两年来,我可从未听说这附近有河流经过。也许是小区中干涸半年多的人工湖终于开始蓄水,也许是谁在停车时撞裂了消防栓,也许……总之,一定会有科学的解释,我这么的相信着。
在风声与流水声之中,夹杂着昆虫鸣叫的声音。大约是金铃子、蟋蟀一类的鸣虫。
在这个时间?
不合时宜的虫鸣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迈动双腿。
我想我之前说过,这是一条平坦的小路。所以我并不担心会被障碍物绊倒一类的情况。
但立马我就被我的自信绊倒在地,是的,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摔倒。
在我的前方,路的中央,凭空地出现了一条看不见的河流。
我落入了不存在的水中。
“哗——”
我被水流淹没,水,真正的水。我慌张的挥舞着四肢挣扎。事发突然,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平坦的路面会变成河流,我的大脑还未能理解眼下的状况,我甚至无法回忆起小学在游泳课上学到的技巧。顺便一提,我是我们小学游泳比赛的冠军。
慌乱中,我喝下了一口河水,它在口感上与普通的水没有任何区别。
我紧闭着双眼,手脚乱划,大约过了好久,但也许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我的屁股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是我熟悉的花砖与鹅卵石铺成,坚实且干燥的路面。
我坐在地上,还没从刚刚的情形中缓过神来。
我想我应当是落入了一条河中,但现在的我又确实是在熟悉的小路中央,坐在干燥坚实的路面上,环顾四周,依旧是我熟悉的景色。这里没有河流,我知道的。
只有湿透的衣服和不断往下滴水的头发能够证明我曾经落水这一事实。
这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我带着疑惑与一身的河水匆匆回到家中。这幅惨状毫不意外地把我的两个室友吓了一跳。
“你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下雨了吗?”室友从毛巾架上拽下浴巾抛向我,很明显的,我们都不乐于见到地板被水渍弄湿。
“不,没有下雨。我只是穿着衣服洗了个澡而已。”真不知道我怎么还能开的出玩笑来。
一边擦着头发,我一边向他们简短的讲述了刚刚的遭遇。
我希望他们不要当着我的面笑出来。但是很明显的,他们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他们根本笑的停不下来。
我在室友的大笑声中狼狈的逃回房间,带着一身来历不明的河水。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一条河,我似乎是漂流在河上,又似乎是在河中。无论如何,我并没有感觉到被水淹没或者其他的任何不适感,我只是与河水一同,静静的流着。我可以听到水流淌的声音。偶尔有很细碎的话语声随着风声飘过来,但我无法听清,或者,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话语的含义。
后来我又做过几次类似的梦。
在梦里,我随着河水一起漂流,流过村庄,流过森林,流过城市。河流两侧的景色模糊,我无法在其中找到有标志性的建筑物来确定我的位置。并且我无法在醒来后记得梦中的所有情节,唯一清晰的,是梦中令人安心沉静的,哗哗的流水声。
而随着时间逐渐过去,梦中的河流也越来越模糊不清,终于彻底离我远去。
我依旧每天都沿着那条道路散步。
但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条我曾经落入的,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河流。
作者:月溪明
评论:笑语
昏黄的日光照耀下,山路中央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四分五裂的尸体,当中有一女子笔直站立。
那女子大约二十余岁,眉毛笔直,鼻梁挺翘,英气十足,而明亮的杏眼、微微上翘的嘴角和柔和的脸部轮廓又增添的几分亲近之感。虽然穿着奇异的窄袖口黑色衣裤,及肩的黑发也只是简单梳成高马尾,整个人并未施粉黛,但绝对能说得上相貌出众。
前提是忽略她背后正缓缓收拢、还在向下滴着血液的白色双翼。人类,会背生双翼?会突兀从天而降?
鲜血汩汩顺着微斜的路面流下,流过呆愣在原地的一行人。
不过片刻,被众人层层保护在中间之人便出声道谢,冷静平和的女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多谢这位……女侠仗义出手,本宫感激不尽。”
背生双翼的女子循声望去,只见出声之人也是一名女子,年龄同样是二十余岁,穿着绫罗绸缎和金丝线织成的青色衣裙,一头乌发被精致的凤头白玉簪挽在头上,比华贵服饰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相貌,柳眉凤眼,朱唇皓齿,肤如白玉,清冷淡雅。
对方相貌进入视线的第一眼,衣着奇特的女子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心中涌起奇妙的感应,她的表情化为惊喜的表情,背后双翼一振,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十丈之外的众人冲去。
“保护长公主殿下!”呆愣的众人连忙回神,纷纷举盾竖剑,想要迎战来人,然而他们只感觉一阵风掠过身边,那人便已站在了长公主面前,紧接其后的是长公主冷静的声音:“无妨。”
那女子神情格外惊喜激动,一把将长公主抱住,声音哽咽:“秋颜,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长公主只觉得对方力量大的惊人,双臂宛如铜铁浇筑将自己牢牢锁住,连呼吸的空间都几近于无。
兴许是察觉到了怀中的人逐渐微弱的呼吸,那女子连忙放开手,脸庞因尴尬而有些涨红:“那个,我太激动了,不小心用力过猛……”
长公主一阵咳嗽,慢慢缓过气来,她并未把刚才之事放心上,语气依旧平和:“无妨,本宫可以理解,听女侠你方才言语,应是在寻名为秋颜之人,不过很抱歉,本宫名为云知秋,而非秋颜,你兴许是认错了。”
那女子惊喜的神色渐渐淡去,这位长公主不论外貌还是性格,都跟秋颜一模一样,而且自己对她有着特殊感应,她应该就是秋颜,可她却不认识自己,这是为什么?
她回想片刻,记起主神的解释:“转世重生之人困于胎中之谜,无法拥有前世记忆,但只有前世身为轮回者的记忆复苏后,才能重新进入轮回空间。”
“不好意思,我可能确实找错人了。”她垂下眼帘,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找了这么久的人近在眼前,却又像远在天边,她感觉很难受。
长公主云知秋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开口道:“你救了本宫,本宫自然要报答你,不如本宫差人助你搜寻,如何?”
那女子勉强笑笑:“谢谢你了,她全名楚秋颜。”
她并没有说更多,因为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她也没有告诉长公主转世与轮回空间之事,因为对外人说这些会遭到主神的惩罚,即使这个人是曾经的轮回者,在想起身为轮回者的记忆前,都算是外人。
云知秋轻轻点头,表示记下此事,而后问道:“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我叫夏星眠。”她回答道,脑海中却浮现了她们初见的情形。那天的阳光特别耀眼,楚秋颜和自己都灰头土脸的,她说:“我叫楚秋颜,你呢?”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对了,自己好像是这么说的:“星星不睡我不睡,ICU里我最贵,我叫夏星眠。”然后,自己就看见楚秋颜浮现出柔和的笑意,她站在阳光里,向自己伸出手:“好的星眠,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
月光暗淡,星星密布天穹。
篝火旁,一名侍从将新收到的战报呈给云知秋,云知秋看完后眉头微微皱起,问坐在篝火对面的赵都头道:“我军正逐渐陷入劣势,必须尽快抵达前线,赵都头,你是否有加快脚程之法?”
赵都头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方脸粗眉,相貌刚毅,他看了一眼云知秋,有些为难道:“如果能抛弃马车,全程快马加鞭,倒是能将时间缩短至十天,只是殿下您恐怕吃不消这法子。”
云知秋沉默不语。她此番离开皇宫,是为了扭转敌我双方的战局。她们本应尽快赶往朝雨城,却选择马车出行,此举并不是想要显示长公主的身份,因自己从小体弱多病,受不得长时间骑马的颠簸,故不得已做出此选择。
“怎么,遇上什么事了?”夏星眠端着汤边喝边晃悠了过来,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云知秋身边。收起翅膀的她,除了衣着奇异之外,看起来就跟普通人一样。
赵都头面色不善地盯着夏星眠,虽然她救了自己一行人,但是她之前展示的凶残的手段、莫测的速度和与常人不同的双翼,还是无法让他放下警惕,更何况她还总是接近长公主,万一她抱着不良目的,伤害到长公主的金贵之体,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云知秋先是安抚赵都头的警惕情绪,然后将问题简要介绍一遍,末了问道:“不知夏女侠是否有妙计?”
“不用这么生疏,叫我星眠就行了。”夏星眠笑着纠正了云知秋的称呼,然后正色道:“办法我确实有一个,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但说无妨。”
夏星眠看向云知秋:“我的异能可以让我在空中飞翔,目前速度最快可以达到一百千米时,长途飞行的速度也有70千米时,所以如果目标只是将你带到战场上的话,完全可以由我带你飞过去。”
夏星眠的话中带着少许不知其意的词汇,但并不妨碍云知秋和赵都头理解,赵都头脱口而出:“不可,殿下千金之躯,怎可独自涉险?请殿下三思。”
就算不说在高空飞行是否安全可行,他也绝不放心将新柳国除皇帝之外最尊贵的长公主交到一个刚见面的奇人手上。
云知秋抬手制止赵都头继续说话的想法,对夏星眠说:“赵都头过于关切本宫安危,冲撞了你,本宫代他向你道歉。”
夏星眠倒是无所谓,云知秋身边有这样忠心尽职的手下,反而是一件好事。
“没事,我也只是给出我的想法,怎么选择还是得看你自己,你慢慢想,我先去旁边吃东西了。”
不得不说,长公主出行就是不一样,即使是在赶路途中,饮食的味道也可以保证。夏星眠吃得津津有味。
没过多久,就有侍卫请夏星眠过去。云知秋端坐在篝火旁,对夏星眠说:“便依星眠你的提议,明早出发如何?”
夏星眠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可以可以,正好我也需要准备点东西。”她顿了顿,笑着说:“总不能一路上一直抱着你飞吧,不说这位都头会不会同意,我也很怕一个不小心,手一松让你摔下去,我需要做点准备。”
夏星眠花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从他们携带的物资里翻出一些锦被、布料和绳索,将它们拼成一个软软的吊椅,然后拍拍手,颇有些自豪地道:“你坐在这上面,我提着你飞。”
除了夏星眠之外,看见这玩意的所有人都脸庞抽动,不忍直视。赵都头更是忍不住吐槽:“这东西,一看就不牢靠吧。”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云知秋从军中找了个木匠出身的士兵,根据要求现场赶制了一把竹椅,上面固定两床被子,一床垫一床盖,以抵御高空严寒。竹椅连接多条绳索,可以提着也可以挂在夏星眠身上,部分地方用布料包裹,减轻绳索对人体的伤害。
略略休息了三个时辰,待到朝阳升起,天色大亮,用过早餐后她们准备出发了。出发前,她重新展开背后双翼,反手揪下几片羽毛拍在云知秋和物资上,放出导航的信鸽,然后翅膀一振,便带着坐在竹椅上的云知秋和挂在竹椅下方的一袋物资直冲天际。她们的身影迅速缩小,直至化为地面众人眼中的一个黑点。
“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夏星眠问道。
云知秋除了刚起飞时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外再无声响,听到夏星眠的问题才回神答道:“很舒服,甚至比坐马车还要安稳。而且在天空翱翔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云知秋从来没有从这个视角俯瞰大地,在这个高度,地上的一切仿佛变成了她平时看的沙盘,给她一种万物尽在掌控中的豪情。
夏星眠嘿嘿笑道:“那就好,对了,如果怕高的话,就别往下看,可以闭着眼睛休息,或者跟我聊聊天分散注意力。”
“好。”云知秋这么回答,但一直没有出声。夏星眠看云知秋一直专注地看着地面,也不打扰她,而是自娱自乐哼着歌。直到日上中天,夏星眠在附近找了个城镇降落,带云知秋在酒楼里好好吃了一顿。当然,是云知秋付的钱。
饭后,她们稍作休息,找了个无人注意的地方再次飞上了天。
这一次云知秋不再一直看着地面,而是与夏星眠交流了起来。她有些好奇地问“星眠,你的羽翼就是之前所说的异能吗?”
“是啊,我的异能叫轻鸿,现在大致有三种能力,一个是可以飞行,第二个是可以让翅膀拥有钢铁的强度,三是可以减轻物体重力。”夏星眠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
“那要如何拥着异能呢?需要武功基础吗?不能习武之人能否拥有呢?”云知秋追问道。
“所有人都可以拥有的,但是吧,在这里不能觉醒异能。”夏星眠想了想,补充道:“暂时来说只有你有机会,不过需要你离开这个世……这里。”
云知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询问异能的事,而是换了个话题:“方才闻你哼的曲调,与本宫听过的乐曲风格迥异,你的服饰也是本宫未曾见过的款式,不知你家乡在何处?”
“我的家乡?”夏星眠低低重复了这几个字,声音有些低沉,暗含颤抖:“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已经很久都没回去了,也回不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风中,几乎听不清楚。
云知秋没有继续说话,给夏星眠缓和情绪的时间。等到夏星眠情绪稳定后,她才开口道歉:“唐突发问,实在抱歉。”
“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夏星眠沉默片刻,问道:“秋……云知秋,你愿意听我唱歌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云知秋:“当然。”
于是高空之上,夏星眠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歌,开心的,悲伤的,听得懂的,听不懂的,有词的,没词的。而云知秋默默地做着这些异乡歌曲唯一的听众。
夏星眠仿佛回到了过去,她们或并肩坐着,或在飞行途中,自己唱着歌,楚秋颜安静聆听。
夜晚,夏星眠照例在附近城镇降落,两人在客栈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上路。
在空中直线飞行的速度比陆路行军快多了,快马加鞭要十天才能到的朝雨城,她们第二天中午就到了。为了避免从空中直接降落到军营或城墙上惹来攻击,她们选择降落在城中某偏僻小巷,然后步行至军营。
自然,带着陌生人孤身出现的长公主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但是云知秋顺利化解了所有疑惑,将夏星眠带进了军营。
夏星眠原本饶有兴趣地听着云知秋和各将领的讨论,结果越听越一头雾水,索性跟云知秋打了个招呼,跑到一边的椅子上睡觉去了。
云知秋到了朝雨城后,新柳国的军队一扫之前渐颓的势头,在战场上进退有度,如有神助。眼看战争的天平就要倒向新柳国,结果异变突生。
“你是说,青苍国有人操纵逝者遗留之躯组成了军队?”云知秋眉头微蹙。
“末将不敢说谎,殿下若不相信,可以询问跟随其他人,见到这支军队的人还有很多。”
“这等奇诡的能力,真是闻所未闻。”云知秋手指轻敲桌面,思考着对策。
死亡之人没有生命,没有恐惧,不畏受伤,且力气远大于常人,只有武功入流之人才拥有直面的力量,而军中拥有这等境界之人又有多少?。况且己方士兵遭遇这样诡异的情景,士气大受影响,此消彼长之下,赢面更小。
不过,闻所未闻的能力?云知秋联想到了夏星眠,她的异能不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能力吗,或许她应该知道什么。
“亡者军团?”果然,夏星眠一听到这个描述,立马给出了反应:“我确实知道这东西,不如说,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标。没想到竟然在那什么青苍国,早知道我就不用到处跑去打听消息了。”
“东西?”云知秋反问道:“那是一件器物?”
夏星眠点头:“是的,它是个号角,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的特征是吹不响,或者说,吹出来的声音是活人听不到的。”
“原来如此。”云知秋眉头舒展开来。
第二天,云知秋指挥军队打得青苍国军队节节败退,不得已靠亡者军团救场。夏星眠早就在前一晚混入了敌军阵营,藏匿在敌军主将周围,就等战事危机时,敌军主将通过吹奏亡者号角来破局,自己就能趁机抢走。
没想到主将好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竟然专门安排一个队整整五十人负责吹号角,自己根本不知道亡者号角在谁手上。自己总不可能把这一队人全宰了抢回他们的号角吧,这可是在敌军大本营,就算有异能在身,她也不可能以一敌万。
夏星眠把情况跟云知秋一说,没过多久,云知秋又提出了一个方法。
第三天夜里,夏星眠用绳索牵着一大堆重力减轻版的巨石和圆木,趁着夜色飞到敌军上空,然后断开绳索收回能力,巨石和圆木便从天而降,砸得青苍国士兵晕头转向,以为是上天降下了惩罚,哭爹喊娘地求饶。而埋伏许久的新柳国士兵们乘机突袭,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乱象之中,偷偷降落的夏星眠看见主将从某个士兵的帐篷内拿出号角用力一吹。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但没过多久,天空绽放一朵烟花,这是云知秋放出的信号,表示亡者军团出动了。
夏星眠明白这就是自己的目标,于是冲上去抢走了号角,钢铁化的羽翼急速掠过,将主将的身体斩成了两截。
这场战争就这样落下帷幕。
城墙上,夏星眠看着远处退兵投降的青苍国军队,感叹道:“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有人帮忙动脑子真好。”
云知秋侧目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的东西拿到了,接下来是要离开了吗?”
“算是吧。”夏星眠语气中带着犹豫:“但我还有点事没做完。”
“是找你那位名叫楚秋颜的同伴吧,本宫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在新柳国往来者众多的城市张贴了相关信息,也调动手里的情报组织去搜集消息。不如你跟本宫回皇都等候,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寻得你的同伴。”
“我……小心!”夏星眠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惊怒交加的语调,她横跨一步,直接挡在了云知秋身前,一把将她抱住,同时羽翼迅速展开并合拢,将两人护在中间。
云知秋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觉得时间一下拉长,耳边传来城墙士兵的怒吼:“该死,谁放他带着火药上来的!”还有怨毒扭曲的声音:“没有你,没有你们,我们青苍国就不会败,给我去死!”以及最后一声震天轰声。
即使隔着层层保护,云知秋也被爆炸的气浪冲击得两眼一黑,在随后的急速下坠中失去了意识。
“找到殿下了吗?”
“这里没有,你们那里呢?”
“也没有,再去叫人,多叫点人过来!”
嘈杂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将夏星眠从昏迷中唤醒。即使她数次轮回任务,体质和能力都得到了一定加强,但还是没有近距离抗住大量火药爆炸的能力。不过也还好,有轻鸿保护,她倒是没受伤,只是被震晕了而已。
醒来后,她第一时间展开双翼,看向怀里的云知秋。
云知秋脸色苍白,嘴角和衣襟上残存鲜血的痕迹,看来是被爆炸震出内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得赶紧找专业人士来看看。
她环顾四周,发现她俩被卡在了树上,树叶茂密,所以搜救的士兵们才一直没发现她们。
夏星眠抱着云知秋纵身一跃,轻轻落地,这一幕被路过的士兵看见,于是他兴奋地大喊:“找到了,找到殿下了!”
云知秋被火速送到军医那里接受诊治,夏星眠则是被士兵和将领团团围住,不住道谢:“夏小姐,真的很感谢您,既帮助我们获得胜利,又从那奸人的袭击中保护殿下,要知道,我们差点以为长公主殿下要被那奸人害死了。”
夏星眠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她摆摆手:“害,不用客气,毕竟我们是战友和同伴,肯定不能看着她死啊。”
“战友和同伴?”他们眼里有些困惑,这些将领和士兵从未想过长公主是自己的战友和同伴,即使他们在云知秋的指挥下经历过无数战斗。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您的相助。”他们再次道谢,然后在将领们的指挥下返回自己的岗位了。
夏星眠却愣在了原地,外人为了楚秋颜向自己道谢,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场景,但现在却切实发生了。
自己和楚秋颜是战友和同伴,是自己世界唯二幸存者,彼此算得上是相依为命。而现在,楚秋颜转世后,拥有了众多忠心的手下,拥有了仅次于皇权的权利,她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愁吃穿,也不用为了完成轮回任务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甚至死在任务中。她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着,不需要自己,也不需要进入轮回世界。
夏星眠自嘲地笑了,是啊,我该放手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回收之前进入此方世界的轮回者留下的亡者号角,遇到楚秋颜转世属于意外之喜,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夏星眠随时可以返回轮回空间。
再留一留,等她醒过来,看见她没事我就走。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欢呼声在军营此起彼伏,将夏星眠从浑浑噩噩的状态唤醒,她咻地冲到军医所在的营帐,探头朝里望去。
云知秋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床上坐起,她乌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显得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瘦削的身体加上雪白单衣,看上去就像单薄的纸人,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虽然刚醒,但她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夏星眠朝里看时,她正低声跟周围的人说着什么。等到周围的人一个个散去,云知秋才注意到帐门外的夏星眠。她低低地跟侍女说了什么,然后侍女走过来恭敬地请夏星眠过去。
夏星眠站在床榻边,目光先是在云知秋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地上:“你,感觉怎么样?”
云知秋轻轻咳嗽,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小伤,不用多久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夏星眠无意识呢喃了两句,然后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我就是来跟你告个别的,我得走了。”
“你不找同伴了吗?”
“我找到了,多谢长公主殿下的关心。”夏星眠嘴角微微颤抖,好半天才勾勒出向上的弧度:“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别太拼了,还有,不要想我。”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大大的微笑,眼角却隐约透着光芒。
“保重,后会无期。”
留下这句话,夏星眠不顾云知秋的大喊,转身大步向营帐外走去,仿佛是在躲避追杀似的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她怕走得晚一点,眼泪就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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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眠你给我站住!”
跨出营帐的一瞬间,阴影中突然钻出一道道黑色绳索,将夏星眠的双腿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夏星眠猝不及防,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吓得路过的士兵刀都拔出来了,以为又有敌人。
夏星眠爬起来后,完全没顾得上其他人的反应,径直转向云知秋的方向,脸上情绪十分复杂:“你,你想起来了?你不该想起来的。”
云知秋,不,现在是楚秋颜了,她冷笑一下,刚要说什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停下。她低头看着用轻鸿飘回到床前的夏星眠,声音里难得带着些气急败坏:“夏星眠,看来我死后你长进了不少啊?百年寿命才能激活的次等轮回石,燃烧寿命换取短暂能力提升的禁术。而且你以为我记忆没觉醒,或者觉醒后不说,就能一直待在这个世界,平平安安活到老是吗?你是不是忘记了次等轮回石会将使用者和转世者绑定,照你这样折腾下去,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咳咳咳咳。”
“那个,你别急,别激动,慢慢说。”夏星眠一脸做错事的样子,弱弱地说。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倒是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回轮回空间,让我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楚秋颜盯着夏星眠。
夏星眠据理力争:“是这样没错,可这是最好的选择,你确实没必要重新成为轮回者,在这里你能过得很好。”
“是,我在这里拥有了安稳的生活,拥有至高的权利,拥有一切,那你呢?你还拥有什么?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
“我……”夏星眠说不出话来。她还拥有什么呢?无尽的危机,和心底的记忆,如果没有楚秋颜,那这些就是她的全部了。
“所以,不要随便替我做决定啊,你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呢。”楚秋颜摸了摸夏星眠的头,艰难地下了床,绳索被解开的夏星眠连忙站起来扶住她。
“那我们?”
“回轮回空间,我们一起。”楚秋颜的声音恢复了之前轻飘飘的样子,甚至比之前更轻了:“不用担心,这里我都安排好了,即使没有长公主也不影响。”
“好,我们一起。”夏星眠一手扶住楚秋颜肩膀,一手紧握着她的手,在心底响应了主神不断循环的“任务已完成,是否回归轮回空间。”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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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2.2)
·上篇·那些被喚作名字的音節
——聽說組裡有個姐兒勾搭上藍職的小崽子了?
——聽說我們老大泡到一個道上的美姐當馬子!
自某年某日始,藍河鎮流行起這般談資。
您問這是怎麼回事兒?
故事還得從開頭說起。
話說這天底下有個地圖上找不到的藍河鎮,這鎮子裡有個鎮民們捐資建起來的職業學校,小初高連讀,江湖俗名藍職,號稱少年俠客的熱血戰場,街頭英雄的武林聖地,當然要說白去,不過是一群准牢飯食客的暫時集結地罷了。校訓祗有簡單明了八個大字——盡忠職守,衛我藍河,也不知到底盡的什麼忠,職的什麼守。
藍職有三大奇景:廢建材堆成的迷宮山,爛桌椅劃分的男女操場,以及山上冷眼旁觀的美少女和山下老實本分的看門犬……
對不起,這個少女和犬字都要加雙引號。
RUM,人人尊稱一聲蘭爺,區區一米六的身高,算起來得發個三級殘廢證,奈何長得一張好臉,幹得一手好架。據說是因為褲鏈壞了沒錢修,於是從迷宮山裡撿來條不知是哪個女學生落下的校服裙子圍了,成天撐著把紅雨傘蹲在山上神秘兮兮,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啥。要說起他最廣為人知的傳奇,便是初中時曾獨自一人提著西瓜刀,跟校外某幫派的一群嘍啰從街頭殺到街尾,並且作為唯一一個站到最後的人,被十幾輛呼嘯而來的警車護送著,光榮地踏入了中心城區少管所的大門,等三年後出來時,正趕上碩果累累的高三開學日。
至於那藍職混小子們口中的“看門犬”麼……
阿囧,人稱藍職的二把手,蘭爺最忠實的小弟,哪怕每天被從“山”上踹下千百次,也不改跟隨蘭爺一輩子的“宏圖大志”。因為那張看著頗喜劇的臉,被起了個 “囧哥”的外號,至於他的真名,已經沒人記得了。
阿囧每天跟在蘭爺後面,從進校門到出校門,到逛夜市,甚至連上廁所兒的時候,祗要是能見到蘭爺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阿囧像條田園犬一般寸步不離。如此過了半年多,大家便祗知道蘭爺身邊的阿囧,而忘了那個在蘭爺初踏校門之時第一個迎頭而上,卻險些被對方一腳踢爛腦袋,以臉著地給蘭爺當了回擦鞋墊的前·藍職老大。
遙想當年,正年少氣盛,我自視藍職英雄,哪甘屈服於人下。是日傍晚,斜陽夕照,紅彤彤紫澱澱的天空之下,曾經的老大哥鼻插小紙團,手拖廢水管,找到天台上如孤狼俯瞰天下般的蘭爺。
RUM祗回頭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他,開口道:
“我以前沒見過你,你不是這兒的人吧。”
“那又如何!”前老大氣勢洶洶。
RUM沒回頭,冷哼了一聲:“我這輩子祗知道千方百計想從這兒出去的,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上趕著跑來找死。”
“說什麼屁話!”前老大叫囂道:“是男人就要爭王稱霸,當人上人!”
然而第二次的叫戰之聲未落,一隻腳已踩在他臉上,送他的後腦勺兒與水泥板甜蜜撞擊。前老大暈暈懵懵間祗覺得那隻腳在自己臉上磨了又磨搓了又搓,眼神朦朧間似能看見,那腳的主人在用一個充滿鄙夷的眼神為他的狼狽做註腳——
“蠢貨。”
“我不服!”前老大努力頂開了RUM的腳,晃晃悠悠爬了起來,喉嚨裡的血混著唾液垂到地上,像一道黏黏糊糊渺小可笑的瀑布。他恨恨道:“老子,老子我好不容易才在這兒混出個人樣兒來,你別以為還能踩在我頭上!”說著又是一拳上去,卻被對方輕鬆一躲,自己反而滾了幾滾,倒栽蔥一樣撞在天台的欄網上,留下一臉印痕和嘩啦啦止不住的鼻血。
“呸……!別看不起、外來的……!”
“人樣?”RUM的口氣卻好似聽到了什麼人間稀事:“你跑到這兒來找人樣?”
“不是我要來的!”前老大掙扎著再次爬起,卻被趕一步上前RUM抬腳正踢在膝關節上,斷了個乾脆。隨著一聲慘叫,痛楚瞬間麻痺了前老大全身,他甚至連翻滾的能力都失去,祗有不受控制的呻吟如同受傷的野獸在抖抖索索地嗚咽著。而RUM兩腿一邁,跨在他臉上,身形似一座迷你版的埃菲爾鐵塔,將地上的人釘在斜陽的陰影裡,一些拼湊的字音跟著逐漸涼去的陽光從影子的縫隙落下:
“什麼是人樣?”
樓頂的孤狼語氣冷淡,睥睨足下。
“祗要有個人樣,不是人也可以麼?”
前老大一臉莫名地想要支撐起來,罵道:“人不就是人!”
RUM這才低下頭看著胯下因疼痛而依舊扭曲、卻要強地努力止住顫抖的少年,而這位前老大也才似乎終於能夠看見,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那雙如玻璃球一樣的眼,透明清澈,冰冷無心。
在外圍隔著安全距離觀望的蝦兵蟹將們自然不會知道他二人之間有過怎樣的對話。
總之,自那輪夕陽西沉海平面,這位“新生”在校內的稱呼就成了蘭爺,而藍職的前老大則成了蘭爺口中的阿囧。至於阿囧過去那些呼風喚雨的囂張日子,很快便成了歷史的齏粉,被吹到人們的記憶再夠不到的地方。
畢竟在這個小小的江湖,拳頭才是你存在的唯一證明。
阿囧就這樣跟著蘭爺,做起了藍職的第二把手,而蘭爺,永遠是那副事不關己化外高人的模樣,踩爛一顆又一顆送上門的爛菜頭,平等地無視著校門裡頂禮朝拜的信徒和校門外惡視眈眈的鬣狗,仿佛真如坊間所傳的“手把紅傘闖天下,提柄鋼刀殺四方”那般,猛上加猛。
於是乎在挺長的一段時間裡,藍職上到三四五把手,下到蝦米拌生抽,每個傢伙走在路上都自覺得高人一頭——看世間孰敢惹我大藍河職高?!
可真正的江湖不會那麼幼稚,再呼風喚雨的職高校草,也會遇到被社會拔苗助長的時候。
時間記作某夏某月某某日午後,天氣陰,偶有小雨,地點河堤旁。
是日RUM兜中正巧有些寬裕,上午來找打的捲心菜乖乖奉上囊中物,讓RUM正午時得享一頓大餐——本鎮唯一三星級飯店,蔥花拌麵加扁肉套餐,麵和扁肉都要的雙份兒,配上蓋滿碗的蔥花和兩頭泡蒜,再倒上大半碗油潑辣子烏江醋,加一瓶冰鎮二鍋頭,真可謂暢快之極的奢侈美饌了。
——可惜在這個地方,享受奢侈是要付出代價的。
待吃飽喝足,RUM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轉身剛一出門,就被半畝地的大白菜梆子們給包圍了。他看著那堆爛菜頭,話也不必多說,直接把傘尖往土路上一插,仰頭灌下剩的半瓶酒,舔舔嘴唇,打個飽嗝兒,把空瓶子往邊上一摔,嘩啦啦就碎成渣渣灑了一地,接著就是鋼刀與鐵棒同輝,磚頭共酒瓶齊鳴,雨滴滴伴著紅花花四處飛濺,比黑猩猩拿起人類畫筆手舞足蹈留下的痕跡還要自由無拘。
等RUM把那群白菜都打爛在地,自己也早已渾身濕透,連袖口滲出的水都是紅的。從屁股兜摸出瓶四棱子,大口一悶,眼神就這麼不經意地一飄——
真真是黑髮如瀑,白裙似雲,烏亮亮一雙大眼,紅艷艷兩片心唇。雨氣沾濕薄裙貼在肉上,半透出一道豐腴曲線,幾片迷濛膚色。落在白肩頭白胳膊白腿兒上的水珠子正滑溜溜往下滴,一隻手撐著他那把紅傘,半露的陽光透過傘面映臉上,似擦了桃花胭脂般。
RUM剛幹完一場硬仗,又悶了大半瓶,也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這酒勁兒終於上來了,祗覺得這一片雨澆得他口乾舌燥通體滾燙,眼神直勾勾盯著那女人移不開半度角去。過了好些時候,大概那血是真快要流盡了,才開口道:
“姐,你那溝子給看不?”
無論是不良少年對美艷少婦大膽出手,還是純情男兒被幫派大姐誘拐玩弄,總之,藍職的王者——蘭爺,這麼樣一個人物,他竟然談起戀愛的事兒傳遍了整個藍河鎮。
於是我們終於可以說到這故事的兩位主人公了。
話說那日RUM醉酒對那個撐著他傘的女人出言不遜,那女人非但不怒,反而燕燕然一笑,說:“看是可以,不過我今天是出來買東西的。”RUM聽了眼神就有些迷離,嘴角一勾,眉頭一挑,踮起腳尖湊近她耳邊,從喉嚨裡半含著露出一句:“你要是喜歡,我不要錢。”
相視一笑,女人把傘遞還給他,他脫下自己被雨和血浸透了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接過傘為她撐起,兩人一道去了RUM的住處。
說是住處,不過是廢棄碼頭上堆著的一些老舊集裝箱,早已鏽透了。RUM在兩個不太大的箱子之間,用石頭壓住幾塊鐵皮板當屋頂,這便算家了。
兩人正是興頭,哪裡管得什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潮聲混著潮聲,紅傘映著紅雲,酒氣血氣混著雲雨之氣,攪出個痛快才叫一個爽氣。
後來的一段時間,兩人經常在這破棚子之下鬼混,有時RUM在這裡等一天也等不到人,有時從藍職回來卻會看到她在那柄紅傘下等他。
“下次等我那兒沒人的時候,你來吧。”某一天,女人把RUM抱在懷裡,在他耳邊說。
“那我得帶上門禮。”
“用不著。”
“不行,得送。”RUM把頭往她胸間又擠了擠,深深埋入,吸著她的香氣。
“那這樣吧,”女人抬起他的下巴,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唇,“我要這個。”
RUM笑起來,爬起身來去舔,女人被他逗得有些癢,想要避開,卻又被追上,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道:“你這鬼頭,真不知該說你是傻還是聰明。”
“知道你說的什麼,祗是我身無分文,就剩這身上長的玩意兒了。”
女人捏了捏他的臉,紅傘下更顯一片嫣紅,愈發覺得可愛得緊。
“姐姐跟你日子還長著,不急你這一時。”
RUM聽了,笑說:“姐姐嘴上雖然這麼說,卻連名字也不肯讓我知道。”
女人聽了,自己也覺得有些意外,忍不住笑:“我們總是‘你’來‘我’去的,我都忘了這事兒。”
“那你叫什麼呀?”
女人沉默了半晌,才道:“aika。”
“aika……”RUM把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問道:“好聽,怎麼寫?”
“我要不想說呢?”女人微微笑著看他,RUM覺得她這時候心裡是帶著些不幸福的,因為她眼中的光暈變得像是秋夜裡寂靜的迷霧,而失去了方才如春雨後伴著陽光閃爍的霓虹。
“為什麼?”RUM又問。
“我不喜歡那兩個字,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要凋謝了一樣。”
“那你自己想一個寫法唄。”RUM笑說。
“自己想的也能作數?”女人道,“像個假名一樣,那也成?”
“你的名字,你自己要是不喜歡,有什麼意義。”
女人笑了,“那我要是喜歡,每天換一種寫法,也可以?”
“祗要我知道那是你就成。” RUM摸著她的頭髮,“反正我記性好,就算你每小時換一個名字,我也能記得。”
“每一個都記得?”
“不信我跟你拉勾,不論你換過多少次,我會記得你每一個名字。”
女人收起了笑容,認真地想了想,然後伸出手指在RUM的胸前比劃了起來,“那我就要這兩個字。”
——愛歌(aika)。
“以後在你面前,我就叫這個,祗要叫這個名字,我就曉得是你了。”
“哦?”RUM一挑眉:“那你怎麼知道我叫的是這兩個字,而不是別的?”
“因為我聽得出來呀!”aika重又笑起來:“你叫這兩個字的時候,感覺肯定不一樣。”
“愛歌(aika),愛歌(aika)……”RUM半瞇起眼,把這個名字在心裡描了很多遍,看向她的眼神似乎被灑上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仿佛整條河的水都被他們的熱量蒸騰了起來。
過了幾天,RUM不知從哪兒找來了張大紅紙條,拿油性筆在上面寫了“四十八願”四個字,打算貼在篷子後邊那個集裝箱壁上。
“這是什麼?” 愛歌問道。
“門牌。”RUM一邊刷著漿糊,一邊說。
“什麼意思呀?”愛歌坐到旁邊看著他忙活,又問。
“不知道。”RUM拿起紅條子往箱壁上比對著,“字典裡看來的,是個姓兒。我看著挺吉利的,你覺得?”
貼好條子,RUM回頭看她:“怎麼樣?”
“好看。”愛歌走過來仔細端詳著:“這幾個字看著也好看,就是你寫得難看了點。”
“切。”RUM看了看自己的字:“大不了以後重寫一遍。”
“那可不行,”愛歌說:“我聽說,願望這東西不能重寫的,不然算作弊,神就不會理你了。”
RUM聽了嘻嘻笑:“那我倒要把它寫上很多遍了。”
“為什麼?”
“這是我的願望,問神作什麼。”RUM從背後抱住愛歌,埋進披散著的黑髮,鼻裡滿是她頸間的香,然後轉到身前,直視著她的雙眼:“別人拿到手的,就不是我的東西了。”
愛歌的心臟再次猛烈地震動一聲,仿佛能看到那對清透的玻璃珠內被點上的猩紅血氣,不自禁地迴避了那直射向自己的視線,別開他的手臂。RUM有些愣住,方才的意氣瞬間收了一半,顯得有些小心:“你生氣了?”
“沒有。”愛歌放下了緊緊按住心跳的手,從包裡拿出了一支口紅,旋開來,用那一小管的油紅在RUM寫下的字上重重地描了一遍,那口紅就見了底。然後回頭朝RUM嫣然一笑:“我想要的,也要我自己來拿。”
兩個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仿佛這樣的時光就是天長地久。就連天邊的日頭也似乎害羞起來,被紅霞染透了面容,要用海浪做的袖子來遮掩。
又快要入夜了。
【上篇·完】
感谢滑铲,我滑完了
评价:笑语
小表妹这么对我说:“你知道吗?月亮最开始是一个很大的苹果。”
我说:“好,月亮是苹果。”
她不依不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月亮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苹果!”
我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宝宝要不要吃苹果?”
她大声说:“谢谢你,但我已经吃了很多月亮了!”
后来我去外地上大学,几年来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表妹也上了小学,我甚至都没见过她一面。自然而然的,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但不知为何,最近我总想起当时我和表妹的这段对话。表妹小我十二岁,当时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所说的话当然做不得准;兴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吧,我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这样想。
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受我的理智控制,事实上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我完成了手上这个项目后便向上司提出了辞职。她努力挽留,但我甚至都没有接受她给我开的长假,而是径直选择了离开。
其实公司还不错,不然像我这样突兀辞职的恐怕是要被扒下一层皮来,而我们居然还能好聚好散。只是我这人从来也算不上什么多称职的打工人,这样堪称任性的事情我从小到大做的也不少,况且,我的内心在大喊大叫着说有一些对我而言更重要的事情在那里等着我,我如何能拒绝它呢?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老家,甚至是直接跑到表妹学校门口蹲点她。几年下来我几乎都要认不出她来,反倒是她一眼看到了我,跑到我面前来拉住我的手:“姐,你怎么回来了?”
我抓抓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老实话,这样很奇怪吧,因为几年前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突然来找她这种事的确不像一个靠谱的大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我真实地感到了一种张口结舌的困境,好在她没太在意我该怎么回答,只是拉着我走,语气轻快:“好久没见到你啦,你想要去看看月亮吗?”
我几乎惊得要尖叫出声,但好在控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放缓了声问她:“去哪里看月亮?”
“跟我走吧,姐姐。”
在被带到老家宅子后山之前我都没有再说话,我隐约觉得也许我回想起来这段记忆并非巧合,而是某种命运的导向。
表妹拉着我往已然生草的小径深处走去,我终于忍不住问她要不要先回家,她摇摇头,把草拨弄到一边,示意我往前走。
这几乎是童话故事成真,尤其是在表妹轻松地像掀起布景一样地掀起一片草地,露出真实的端倪的时候,我忍不住看向她,她表情极为认真,还带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她松开我的手,蹲下去摸了摸原本被土地掩盖住的那扇像门一样的东西,我也跟着蹲了下去,问她:“你要打开这扇门吗?”
“嗯,好久没有再打开了。”
“我们要去看月亮吗?”
“是呀,姐姐,记得牵好我的手。”她用校服宽大的袖子将门上的碎土拂去,拉开了那扇门。
其实很难说我到底是跳进门内或是走进门内,因为我只觉得世界好像都颠倒了;我穿过门的那一瞬间耳边嘈杂到几乎要忍不住捂住头,但表妹更紧地抓住我的手,让我同她没有分开。我面前一片空白,缓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有余力观察我究竟走到了什么样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黑暗的空间,唯有我脚下踩着的柔软的阶梯泛出淡淡的金黄色光辉,照亮我旁边的表妹;她还背着她的书包,表情平静地看着我。
我想要说话,我想说:“这是什么地方?”但我没听到我说出口的声音。
表妹摇摇头,指了指嘴,又比划了一个叉。
我满肚子问号,但表妹已经在拉我往前走了,这片黑暗的空间庞大得叫人有些恐惧,除了面前的路别无他物,我低下头来看这个唯一能看到的阶梯,它其实并不是完全匀称的金黄色,而是一种很自然的颜色——虽然在这样的奇异环境中讨论自然本身听起来也很奇怪,但我却下意识地从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形容,它看起来像是超市里能见到的叫黄元帅的苹果的果皮——我一愣,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大概是因为表妹所说的那些话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它真的很像啊,甚至有些时候我们会踩到一下非常庞大的黑点,黑点同金黄的边缘连结过度也及其自然,真的很像一个苹果被放在图像处理软件里被放大无数倍的样子。我几乎都要相信表妹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回头看看吧,姐姐。”我听到表妹的声音,但不是从耳边传来,像是从我心底里发出的声音,我小小地吓了一跳,看向她去,她对我笑笑,毫不惊讶,声音又从我心底传出,“姐姐没有吃过月亮,是说不了话的。”
我回头望去,看到了一个在地理书上见过无数次的东西。
那是地球。
站在疑似太空的地方看地球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与看科幻片或者是地理影像资料时所感到的震撼不同,我最初是被一种我自身都无法溯源的悲伤席卷了,我几乎无法喘气,更无法思考,下一刻才能体会到所谓自身的渺小之流的体验。我看向身侧,表妹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无法再直视地球,但却又忍不住凝视着它,这样的体验我此生恐怕不会再有,又如何能不珍惜呢?
表妹叹了口气,拉着我在阶梯上坐了下来,示意我抓住她的衣摆,她自己把书包打开了。她的书包里其实没有很多东西,只有一本笔记本,还有一本夹着试卷的练习册。她抖抖练习册,试卷轻飘飘地飞出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笔记本搭在她的腿上,随着她站起来滑下阶梯,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她一手拿着包和练习册,另一只手重新握住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练习册和书包被她往外一丢,在阶梯边缘被拉扯成碎片。我想要问她我们要去往哪里去,又想起自己没法传递声音,但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都没有回头,心声便响起:“去看月亮呀,不是姐姐你想看的吗?”
我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仿佛在阶梯上走了一天一夜甚至几天几夜,但身体并不疲惫,只是精神上觉得格外漫长。没有尽头的路通向确定的目标这件事极大地鼓舞了我,叫我一路坚持了下来,直到走到表妹停下来,我抬头往前看去,见到了叫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那是一个格外庞大的半球,内里是空心的,一侧扯出一根细线,通向阶梯的尽头,我终于理解表妹为什么会说月亮是一个巨大的苹果了,因为在我看来,这个只有表面的球皮,看起来真的太像一个金元帅了。
“以前的月亮并不是这样的。”表妹忽然开口,“以前的月亮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苹果,被拍到的环形山并不是陨石砸出来的陨石坑,而是我、或者更多的我咬下月亮时留下的痕迹。”
她接着说下去:“月亮总是会消失不见,月亮的果皮便会短暂地顶替它的位置,好叫人不发现它消失了。但离开月亮的果皮是会腐烂的,就像我们现在在走的这条果皮道一样,以前它可比现在宽敞多了,而且也不会有腐烂的区域,这条路坚持不了多久啦。”
“所以,姐姐,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顺着阶梯回去吧,我要走啦,去找到我们的月亮。”她主动松开了我的手,轻轻地推了我一把。
我往后跌去,能见到的最后的画面是她轻轻跳起,往很高的地方飞去。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那片草坪,头下枕了一片金黄色的落叶,身边是从她身上跌落的笔记本,我把那片果皮捡起,夹在笔记本里。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乡村的夜晚星月都很亮,我带着笔记本回到了老宅,姑姑和姑父正好在家,还有一个我从没有见过的孩子,表叔说,那是我的表妹。
电视里突然插入一则新闻,内容说观测器在月球轨道周围拍摄到一张类似于纸片的漂浮物,可能找到了地外文明留下的痕迹。虽然很模糊,但我看出来,那是表妹飘远出去的试卷。我则向那个孩子打招呼,她看起来很害羞,点了点头便回到了房中,写作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