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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轻舟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望向另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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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用的房间落地窗大敞。窗外,阳光明亮,经过层层厚重的窗帘与纱,照进室内时只剩下柔暗的光影。
一个十四五岁、面庞被一头及肩红发衬得更加冷峻的少年,在桌前坐得笔直,衬衣纽扣一丝不乱,外套服帖地搭在身上。桌子另一边,有着相似面孔与精致妆容的女人半倚在单人沙发上,一头颜色更深的红色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浅色外套与深色衬衫,领口略微敞开,露出脖颈上绕着的、一串小巧锋利的金色首饰。
没有人率先讲话,以至于空气都有些发僵。最终,还是更年轻一些的那个率先开了口。
“母亲,我希望你能为我的引荐信签字。”少年说。
“唉,理查德,你大可以直接喊我玛格丽特的,我不介意。”女人不以为意地用食指卷着自己深红色的发尾,“这种事情,没必要大费周章跑来找我解决。你的父亲……”
“我知道你和那所中学的校长有所往来,而且关系不错。如果是你来签字,效果可能要好得多。”少年的语气透露出某种不尽然的克制。
“……你的父亲会帮你打点好一切的。他那的人脉还少吗?”名为玛格丽特的女人自顾自地将话讲完,她刻意地将人脉两个字咬得很重。“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用上那些充满火药味的强硬手段。那男人最擅长这些……”
理查德没有回应,只是抽出一页折叠整齐的信纸,小心地将其摊开放在桌上推向她。那是一封格式严谨的推荐信,以干净标准的打印字体书就。密密麻麻的墨迹下,只有最底部签名处留出一片引人注目的空白。玛格丽特注意到,左上角印着学校的浮雕标志——确实是一所她相当熟悉的私立中学,爱玩精英教育与寄宿制那一套。
“父亲不知道这件事。这是我自己的主意。”理查德说,“内容已经写好了,你只需要签上名字……”
“哦?”玛格丽特略带意外地挑眉,眼神第一次同桌面对的“来客”上,“很有想法嘛。你现在多大,十五岁?好像是该到叛逆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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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不动声色地看向她。玛格丽特饶有兴致地将之打量一番。
“而且你长得很像我,越来越像我了。”
仍是沉默。沉默在空气中不自然地涌动。玛格丽特切回兴致缺缺的模式,转向其他方向找乐。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动作缓慢却熟练。下一秒,雕着漂亮花纹的打火机清脆一响,火苗在她指尖短暂地跳跃起来。
理查德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团微小的光源牵引去了,悬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轻颤了一下,离那只被玛格丽特随意甩在桌上的烟盒不过两寸远。但最终,他缩回了手,什么也没有说。
银灰色的烟雾从桌对面缓缓升起,连同某种苦涩的气味在二人之间氤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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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之呢,我真心希望你没有因为念了太多死书,变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傻瓜。”
玛格丽特将摇摇欲坠的灰烬掸进一旁的烟灰缸。
“私立高中,漂亮的学历……依然是你父亲的意思。他总想着你能靠‘正当手段’出人头地,看起来像个体面的富家子弟。你不也下意识遵从了他的愿景吗?”她刻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到头来——就算你再怎么讨厌他,难道会因此放弃家里的‘生意’?”
理查德不动声色,指尖在膝上轻轻摩挲。
“那你呢?”
玛格丽特扬了扬眉毛。
“你就没有留下。”理查德的声音很轻,却又清晰可闻。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威尔金斯家也有你要的东西,但你选择了离开。为什么?”
红发的女人把烟叼进嘴里,吸了一口又慢慢呼出,烟雾盘旋上升,在她脸庞前凝出一层若隐若现的面纱。理查德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只能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不愿意像个传统的……贤妻良母那样活着,所以你才总不来看我。但剩下的……我不明白。”
隔着蒙尘的空气,玛格丽特的嘴角似乎有一点点的扬起,她抛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
“你当然不明白。你还年轻。除此以外,还有稍微懂点什么就想显摆的坏毛病。”
理查德的手指停下了动作。他靠回椅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底泛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暗色。
红发的女人眨了眨眼,终于收起笑来。她坐直身子。抽了一半的烟被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半截火星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我年轻的时候,以为得到了通向金子塔顶端的直达门票。钱财与权力、那些光鲜亮丽的玩意儿,一结婚便全都唾手可得。
“可它们从来都不是我的。反倒是换取这张通行证需要代价。从本源上看,它们属于威尔金斯家,属于你父亲,也许之后也会属于你吧。”
理查德动了动嘴角,终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玛格丽特直盯着他,一双澄澈又深邃的蓝色的眼睛对上另一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哪怕他曾爱我,哪怕他肯让我自由出入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但那扇大门的钥匙始终不在我手里。我不愿给一个庞大的家族产业当附庸,我是在看清这一切之后才决意离开的。”
理查德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瞬。当玛格丽特手中的烟随着她抽烟的动作明灭时,某种东西也在更隐秘的领域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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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得有点突兀,吹动玛格丽特的外套一角,也吹散二人间朦胧的烟雾。谈话将近尾声,信纸上的签名处仍是一片刺目的白。玛格丽特略微低头,看向手中即将燃尽的烟,额前的刘海将她蓝色的眼睛似有若无地挡上一点。
理查德收拾起东西来,手底的动作却在触及纸张边缘时顿了一下。他抬起头。
“走之前,借你的打火机用一下。”
“你也学会抽烟了?”玛格丽特抬起头,戏谑地眯起眼睛,将那只精致的小玩意推到桌子中央。
“有点早。别什么都学我。”
理查德没有答话。风还在吹,但安静了些。他低下头将纸页抖平,然后打着了火。
他的动作很利落。
纸点着得极快。火焰自垂下的页角开始蔓延,沿着边缘处向上生长。字迹在猛然升腾起的炙热中迅速褪色。烈红色的火舌烧过空白的签名栏时,理查德的手腕略抬了一抬。火光在他深蓝色的眼底晃动,映出微弱的光斑。
玛格丽特偏过头去。视线落在窗外某个模糊的点上。她手里的烟早已熄了。
“你留着吧。”
迟来的回应出现在理查德将打火机放回桌面的那一刻。玛格丽特漫不经心地撩拨开额前的碎发,手指玩弄起颈间的项链。窗帘的一角被风掀动起来。
“你已经点过一次火了……我想,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的。”
照进室内的阳光减弱,人与物都只留下一圈朦胧发光的影子。理查德看向与他有着相似神态的女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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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离开了。
作者:奥利奥
评论要求:无声
本作品为《怪物猎人》游戏的个人二创,包含怪物拟人等大量私设捏造,请注意。
所以,到底是怎么从同伴之间简单的聚餐变成了一场发散思维的交流会的?猎人也说不清楚,她发誓她最开始真的只是想整点烧烤吃,她的人类同伴们考虑着做一顿平时不常吃到的盛宴,而她的怪物同伴们带来了许多新鲜的食材(其中不乏人类难以收集到的材料)和一些烹饪工具。大伙吵吵闹闹,好在一切都在有序进行,没耽搁做饭时间。他们在临时帐篷旁边的地面铺开干净的餐垫,一道道美味可口的食物被端过来摆放其上,等这些准备工作做完,虽然天色尚未完全变暗,还是有人点燃了那架起的盆中的木炭,让它的光亮得以映照周围。
猎人咬下一口烤熟的乳白色菌菇,汁水在口中迸发,鲜美的滋味充盈口齿间,让她感到十分满足。不止如此,那杯浓郁的奶茶也很好喝,混合了两者的香气又不冲突,还有切块油炸过的胶鲵和玛奇请她吃过的烤胶鲵是两种不同的味觉体验,令她感到惊奇和喜悦。品尝美食的同时她也不忘注意旁边人在聊的内容,听他们聊各种各样有趣的话题,从谈论日常到探讨高深问题,每个人虽处在不同频道,却相处得极为融洽。如果是在曾经,她绝对不会想到那个和他们大打出手的锁刃龙最后会成为自己的同伴,也未曾想过已经灭绝的物种还会再次绽放出生命的花朵。
总的来说,现在平淡的生活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等到猎人再次咽下一块烤肉的时候,她注意到几个人互相围在一块议论纷纷,看样子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过什么事需要他们特意避开别人说呢?猎人悄悄地,尽量不发出动静地挪过去偷听他们的对话。
“之前没注意过,现在我才发现一件事诶。”这是缠蛙在小声地跟她的朋友们讲,“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这个封禁之地,好像没多少天生红头发的人?”
“怎么没有,雄火龙不就是吗?”这是疑惑的风铗龙。
“哎呀,要说是咱们熟悉的那位雄火龙先生,他的头发虽然是包含着红色调,但是还有深色的部分,夹杂了别的颜色,不能算是红色。”
“那按照你的说法,波衣龙小姐也不算是红色头发。”
“对啊!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咱们这儿有谁是纯粹的红色头发,纯粹的!而且沙海龙你举的例不太准,波衣龙的发色更偏向橘红色哦。”
“既然叫橘‘红’色,我就认为算红色了。”沙海龙笑了笑。
“不行不行,我对‘红色’的标准有要求的。”缠蛙狡黠地转动眼珠,然后拍了一下沉默不语的辟兽的肩膀,引来后者不爽的眼神。
“嘿嘿辟兽老兄,你也别不说话嘛,我们也就是随便聊聊,你也说说呀。”
“哼,我没什么想说的。”辟兽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按他的暴脾气或许会直接大吼大叫,但他现在大概心情还行,只是有点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啊哈,若如你所言,本王有些想法。”这是突然打断二人对话的炎尾龙,他带着面具露着一贯的自信笑容说。
“说来听听?”
“你们刚才只提到了我们都认识的人,那不认识的陌生人里不就有可能有纯粹的红发角色吗?”他说完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思考动作,“哼哼,本王是天才!”
“对,对哦。”缠蛙转念一想,很快赞同了他的观点,“不过我一开始不是暗示过前提条件吗,必须要在我们认识的人里寻找答案,否则陌生人太多了,哪可能找出来啊。”
“呃,你暗示过?啥时候?”
“我前面说了呀,‘咱们熟悉的’。”
哦……那也算是暗示吗?猎人不语,只是思索着她的回答,可能这就是人型怪物与人类终究不是同一物种的关键所在?
“啊!猎人!”突然她的思绪被人中断,她抬头,看见缠蛙大大咧咧的笑正对着自己释放,“你也在听我们讨论吗?”
“嗯,是的。”猎人安静地回答。
“那猎人有答案吗?关于封禁之地我们认识过的人里有没有红色头发的人?”
“我……”猎人想了想,她肯定不能说是雄火龙或者波衣龙,因为他们已经被排除在正确答案外,那还有谁?煌雷龙是黄色头发,狱炎蛸的是墨色,冻峰龙的算是金属色,哪个都和红色不沾边。锁刃龙?更不对了,那三位来旅游的黑蚀龙一族自然也不属于红发,还有谁?
对了,赫猿兽是红色吧,应该是吧?
“我想……是赫猿兽。”她说。
“哦!对啊赫猿兽好像是红头发,嗯……可我记得他头上还有点蓝绿色的?”
“那是头饰。”
“哦,哦……头饰,那完全可以认定是红发了!诶等一下,他到底是红头发还是橙色头发来着?”缠蛙开始疑惑,缠蛙开始思考,缠蛙盯着远处在和狱炎蛸以及沼喷龙聊天的赫猿兽,突然产生冲动一个箭步蹿过去,盯着对方的脑袋左右打量。
赫猿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问她有什么事情,缠蛙也好不掩藏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结果就是这样,聚餐的主题突然加入“围绕红色头发的人展开一系列讨论”事件,虽然不明白他们聊这个的意义何在,也许是缠蛙率先认为红色代表热情,所以认为红色头发的人一定充满激情?也可能是有些爱找乐子的家伙发现不错的切入点,开始就此事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自由发言,总之,这都不是猎人关心的点,她只是吃烧烤顺便听别人聊的。直到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要是把猎人的头发染红,她会变得热情似火吗”的设想,猎人差点把嘴里的草莓果汁喷了出去。
不是,他们为什么会认为只要给头发染色就会改变性格,这不可能比隐身衣装还概念神啊……
猎人有点想逃,她深知自己也跑不到哪儿去,决定暂时两耳一闭与世无关。
作者:琳艾
1.
“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女朋友!”
“那我就想想办法吧。”
少年在聊天窗口发了一个问号便关闭手机,他完全不明白即将一同出去购买圣诞礼物的人,为何要特地在线上多此一举地问一句,而且女朋友这种礼物,作为发小的她又能想什么办法。
付桐从沙发上直起身,慢悠悠地穿上准备好的连帽大衣,计算着门铃响起的时机。
在他的手扶上门把的时候,谢梓恬正好按响了门铃。
“都说了你不按我也会出来的,门铃这么吵。”付桐打开门,少女火红的冬装就撞进他的视线里,“不要扰民啊。”
“仪式感很重要呀。”谢梓恬眨了眨眼,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和睫毛,即使两人的家只隔了一个街口,她还是冷得把自己的脸埋在长长的白色绒球围巾里,只露出了鹿儿一样的眼睛。“你快过来让我吸点热量。”
她这么说着,钻到少年的身后,把双手藏进他帽子与大衣的夹缝间,一边发出哆嗦的声音一边摩挲着手。
好可爱。
付桐不得不咬了咬下唇才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好在对方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此刻奇怪的表情。
“快走啊,你愣着干嘛?不会是在傻笑吧。”
“你怎么知道?”
他话音刚落,心里有已经咯噔了一下,完了,明明知道套话是少女最擅长的事,他还是每次都中招。
出乎他所料的,少女并没有取笑他,只是从背后用力把他推向人行道,边催促着快点快点。
对于高三的学生,学校在明面上自然禁止了任何的聚会活动,但是挡不住学生们的热情,秉持着严禁不如疏通,干脆搞了一次全校性的匿名交换礼物环节,所有人都可以准备礼物带到学校,再随机领走一份。本以为这种大锅饭可以避免一些没必要的小情愫,结果没想到反而传出了一些命运之人的传说,实在是让组织者哭笑不得。
付桐对此兴致缺缺,不管是从合理性上还是经济性上,哪怕是从仪式感上都不能理解这种活动的意义所在,付出和收获未必平衡,费时耗力,命运之人更是无稽之谈。而且更重要的是,对他来说,他想要的礼物肯定无法从这种活动里拿到。
不如说如果能在这个活动里拿到自己想要的圣诞礼物,他比起感谢上帝,更会质疑对方怎么会把那种东西放进礼物盒。
总而言之,虽然付桐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何青梅竹马的谢梓恬兴致勃勃,甚至邀请他一同去商场挑选圣诞礼物。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此时会双手提着袋子,强忍疲倦站在人堆里的原因,毕竟新年和圣诞永远是商场最好的打折时期。
“明明是送给不知道谁的礼物,你也能这么来劲啊?你倒是每年给我准备时也这么用心啊?”
而且他手上提的东西好像大多都和学校用圣诞礼物没有什么关系。
“那是当然啦,礼物谁收到都一样。”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回答“重要的是可以有借口叫你出来一起逛街。”
“你就扯吧,不用这种理由你也拉我出来当牛做马。”
“说的也是。”她嘻嘻笑着,跳到他的面前用双手揪起了他的耳朵,像马一样折了起来。
谢梓恬的动作是如此的亲昵而自然,付桐突然想着,也许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对因为圣诞临近而变得腻歪的傻瓜情侣吧。
谁也不会知道,这只是属于少年的漫长单恋。
2.
如果让付桐想一个能最简短表达谢梓恬这个人的词语,哪怕再顾及情面,他也会选择“心机婊”三个字。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小看着她长大,或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她的最大受害者,付桐极度难以理解学校里的男性同学没法看出她的真面目。
都是些只会说她可爱的,虽然她可爱确实是事实,但同时也都是假象啊!
当他这么反驳同学时,遭到了集体慈爱的注视。他们笑而不语地轮流拍着付桐的肩膀,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们懂什么?”自取其辱是杠精最后的尊严。
“嗐,你费劲心思给人抹黑,不就怕自家白菜被人兄弟们拱了吗?但你最后自己也还不是一样觉得人家什么都好。”同学们嘻嘻哈哈地嘲他,“可惜她对你倒是还挺注意距离的,我看你是凉了。”
付桐在一片“青梅竹马没未来”的起哄中哽住了。
和欲哭无泪同样强烈的,就是感慨谢梓恬在外面披上的皮真是完美。虽然学校的女生们会同意她的“心机”,但关于谢梓恬和付桐的关系,她们也认为是毫无旖旎故事的单纯发小。当然,面对女生的这种评价,付桐仍然是不死心的追问到底,得到了对方的白眼与一句“就因为你会在这里问为什么。我要有那张脸和那手段,我选你?我有病?”。
毕竟一个是八面玲珑的社交美人,一个是说句话冰封十里的冷场直男。
当然,女孩子们开始也是对谢梓恬敬而远之,谢梓恬像是许多少女漫画里描写的女二号一样,因为过于受异性的欢迎,而成了同性疏远的对象。但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哪怕对方冷脸对她,她也能熟稔地挤进她们的团体,久而久之,也取得了一部分的认同。
其实如果要问起少年,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人的真面目的,他也说不上来。毕竟他的情商一直跟不上她的水平,只知道她总是比他受欢迎。不过渐渐从小学到初中,男生们会开始议论身边的女生开始,他注意到了其他人口中的谢梓恬和他印象中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有双无辜的小鹿眼,长得也不高,从下往上看人时可爱得很。——对,可爱归可爱,但都是刻意的,不调整好角度岂不是会像翻白眼?
声音软软糯糯,好像她提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是啊,但只要一得逞,她就会扬起下巴笑得像个小妖精。
而且看上去很像大家闺秀,感觉很清纯!——放屁。
付桐实在是坐不住,当场跳了起来,就她?每天不对他上下其手百般调戏就好像手痒的谢梓恬?
“她只是在学校里这个样子而已!”从初中到高中,少年无数次地重复这句话。
“说到底,你天天在外面喷青梅竹马是个心机婊,你自己又喜欢她什么啊?”
被兄弟们抢白的付桐根本没有犹豫,立刻吼了回去:我就是喜欢她那看得出来的装模作样,想要被人喜欢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帮没眼力见的人!
3.
“从商场里出来好像变得更冷了一点……”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十二月的室外还是迅速让温度从露出的皮肤上消失,付桐缩了缩脖子,而在他身后的谢梓恬几乎整张脸都缩进了帽子和围巾里。
“付桐~手借我。”谢梓恬撒着娇,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就像是在幼稚园里唱手拉手时一样随意,让付桐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牵住她。
但毕竟她都不介意,他为什么要介意呢?
“喂……你和朋友也会手牵手吗?”
“为什么不会?”她不可思议地问他,听到他嘟嘟囔囔地“交往才行”的答案,她笑了,“同学,现在是几几年了?你也太单纯了吧?”
她只是会对这种事分的很清楚。和朋友牵着手,哪怕会心动,也是因为牵手这个动作本身,而不是因为那个朋友,他早就知道。
她已经在絮絮叨叨地转头教导他和其他女孩子牵手的时候可不能问出这种会让人伤心的话,付桐莫名焦躁地追问道:
“那我换个问法,你和其他人也会这样吗?”
她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然后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啊!”
“不是,你看上去突然有点滑稽,哈哈哈,付桐你忘了?我的朋友并不多啊。”
明明挺多的。他自己嘟囔。
“你真是个好人啊。”大脑的CPU还没能完全处理完她的信息,她已经抛来了下一次攻击。
“……发好人卡?”
“你这算是什么表情?”谢梓恬伸出手捏了捏赌气少年的脸颊,“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发好人卡的。”
“你啊……这句话我该怎么理解才好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是理科生,听不懂你们文科生的字面意思,我要求给我解答过程。”
“那么下面是谢梓恬的问答时间:请问这句话的正确意思是:A:谢梓恬觉得付桐不是好人;B:谢梓恬没有发好人卡的机会;C:即使有机会谢梓恬也不会发好人卡给付桐;D:以上都是。”
“三短一长选最长,凡事不会就选C,两条都符合了,就C吧。”付桐瞥过眼瞄她,“正确答案呢?”
“我翻一下习题册的最后几页哦,找到,答案为(略)。”
“谢梓恬你玩我!”
“你是第一天被我玩吗?”面对他的恼羞成怒,少女完全没有一丝的反省和开溜的意思,反倒是做作地歪过头嘟起嘴,故意露出一份天真无邪的可爱样子。
让她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利用这份可爱,付桐难辞其咎。
今天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她。
少年恨得牙痒痒,好像根本记不得他在心里这样决定的次数和谢梓恬戏弄他的次数一样多。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谢梓恬在付桐公寓门口的路灯下停下了脚步。他已经不止一次质疑过为什么是由女方来送他回家,但每当这时,她就会故意露出严肃的表情呼吁性别平等,或者声称自己是他的骑士。
今天也一样。
“小姐,我已经确保了您的平安,就此告别了。”谢梓恬把手靠上胸口,对少年行了个骑士礼。
他突然心生一计,哪怕不能逗得谢梓恬和他一样五味杂陈,也至少能恶心她一次吧。
“如此平安圣夜,您不跟我吻别吗?先生?”付桐眨巴着眼睛,做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的荣幸,请您闭上眼,小姐。”谢梓恬毫不脸红的挑了挑眉,熟稔到这个份上,这种戏码两人演得手到擒来,根本不被放在眼里。
付桐笑着俯下身子闭上了眼,等着谢梓恬如往常一样捏起他的脸颊回应他那些不着调的玩笑。在他准备开口嘲讽她是不是不敢了的时候,微张的嘴突然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果冻一样的质地一触即离,但偏偏有黏腻的薄荷味唇膏粘连着,以至于她甚至舔了舔他的嘴唇。
“谢谢招待。”
付桐睁大了眼睛,看见她装模作样地做出绅士脱帽告别的姿势,和一脸挑衅的神情。他已经处理不了其他的信息,不管是她粉红的脸颊还是路灯的闪烁或者此地是何处。
他脑子被一个傻乎乎的想法彻底侵占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
4.
圣诞节的狂欢从不属于备考的学生,哪怕课堂钟声和试卷底下的浮躁呼之欲出,表面上也得把该做的事完成。不管周末的平安夜发生过什么,圣诞节从雪夜变成晴天,上学的日子仍然是一成不变。
付桐揉了揉眉心,在走廊上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的谢梓恬和平时毫无区别,来接他上学,在学校里保持着礼貌而合适的距离,然后就投身进文科班的学习里,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昨夜不过是他又一场春梦。
文科班的教室就在对面,下课时间,走廊上站满了晒太阳的女高中生。她们像早春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笑闹着,谢梓恬也在她们的一边淡淡的笑着。
他注视着她的侧颜,心电感应一般,少女向他这边转过脸,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教学楼和云端洒下的阳光,沉默地对望着。
没有人发现他们俩的交流,甚至连付桐都怀疑谢梓恬有没有在望着他。
然后她扬起脸,对着他抛了个媚眼。
付桐当场摘下眼镜,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身逃了。
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我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被她搞出心血管疾病?而她倒是这么游刃有余?这不公平!
他在心里抱怨着,五官却因为控制表情的需要而皱成一团。心动和恼怒,混着隐隐的期待,他可以去向她确定平安夜的礼物不是梦吗?
思春期的少年琢磨了一下午,都没有想好最合适的刺探方式,毕竟对他的那个青梅竹马,好像任何的问题都会被看穿,也会被以玩笑的方式重新抛回来。直到晚自习两人照常在公共自习室一同复习,他对着满卷子简单的基础题型,憋出了一句话。
“谢梓恬,那道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哪道?理科题我不会。”
“就是昨天那个啊,好人卡的题目,答案为(略)的。”
“你怎么还记得,不会是昨天想了一晚上吧?”
“别打岔啊你……说真的,答案是什么啊?”
“……”谢梓恬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是D,以上答案都正确。”
“原来你觉得我不是好人啊!”
看啊,你不是也连ABCD的顺序都记得。他没来得及抢白她,谢梓恬就已经在草稿纸上划下了几道选项。
A:我觉得你不是好人;B:我没有发好人卡的机会;
C:即使有机会我也不会发好人卡给你;D:以上都对。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只是把名字换成了我和你,他的心跳就缓不下来。
“这里就让我来给你讲讲考点吧。付桐,你知道好人卡指的是拒绝告白吧?当时你没有在告白,我没有给你发好人卡的机会,所以B正确,如果以后有的话,我也不会发,所以C正确。如果我会拒绝你的告白,说明我已经非常非常讨厌你了,那个时候,你当然不是好人,A也是对的。怎么样,逻辑严谨吧?”
她的说明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但她句子里的意思,付桐难得敏锐地捕捉到了。
“……答案不就是一句你拒绝不了我,你脑子里转的弯也太多了吧?就不能坦率的说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得意忘形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
少女搁下笔,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他。
付桐怔住了,仔细想想,他们的相处如此理所应当,甚至都不知道她这一套下来算不算对自己说过告白。
不至于吧,哪怕年少时跟着谢梓恬看过那么多的古老少女漫画,也没想到这老套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关系,不知道怎么防守的话,只要进攻就可以了,被她玩了这么久,这点基础还是要会的。
“怎么搞的谢梓恬,想白嫖我的初吻?你玩弄纯洁的少男心?”
“那你要我怎么补偿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直说啊。昨天就问过你了。”
她像是等待着这个反应一样狡黠地笑了,眼角堆起细细的纹路,那曲线一瞬间晃晕了他的眼。
他的发小才不会露出漫画女主角那样娇羞和纯真的样子,他早该知道自己的小小反抗永远都在她的股掌。
她是圣诞夜丢下礼物就消失不见的驯鹿,是万圣节又要糖果又要捣蛋的小恶魔,是他的一朝一夕,他的谢梓恬。
付桐叹了口气,用手挡了挡略微发烫的脸。既然昨天圣诞老人已经实现了他一个愿望,那他也应该会把爱的结局给勇敢的人。
“我想要你。”
少女的拳心轻轻捏紧,像终于等到了胜利。
“那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吧。”
- END -
【深度屏蔽】
第一百八十四次作业【深度】原创《深度屏蔽》
文:绿鲤
关键词:深度
背景:架空近未来 赛博概念社区
文体:小说
BGM:《Pulse: FINAL FANTASY XIV Remix Album》
我们从狂欢中回来,告别最后几个送我出门的朋友,久违地没有使用一键传输把自己发送回去,而是踩着霓虹电光照亮的,不断随音乐波动着的路面回家。
前段日子因为综合型血腥暴力恶性事件而封锁的公共社区终于解封,在各自的单元里闷了这么久的我们终于找到机会聚到一起吃高能烤肉、在全息影城看电影、之后还去包了一个有天台的大房间开party。虽然有好些人没联系上不能来,但我们七八个人还是包了二十个人的大房间,今晚真是嗨到爆啦!!
整个街道都是明亮的灯光和跃动的音符,如果我们不是嗨了这么晚,现在一定还能看到再次车水马龙起来的大街。啊,久别重逢都一起窝在屋里起腻也不是没可能啦嘿嘿嘿☆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那几个朋友没有来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也正常啦,换在三个月前,因为发生了恶性事件我们都不敢出门。好在管理中枢及时封闭了街区把犯人都抓住了,在封闭期间开放了网页,让所有人都参与讨论为我们的都市建言献策。而且大体系版本更新前发布的公告说,中枢会用非暴力手段解决一切不稳定因素,如今版本更新了有一个月了,一切都好起来了。现在整条街都是我的!我今天 就 是 要 横 着 走!
但是就在我心情大好地在道路上左右横跳加推进S形移动的时候,一道视线忽然黏到了我背上。
这种被人选中并视线锁定的感觉让我一个激灵,扭头去看的时候,昏暗巷口里好像确实站着一个人。我一边排着胸口稳定体内电流一边碎碎念:“不会吧,都这个时候了,虽然不排除有人也想放放风,但这样盯着别人看也太吓人了。”但我想多了。我往前走,这个人也往前走,不管我走到哪里,那家伙都会在最近的巷口出现。那道视线始终黏在我背上,又冷又稠仿佛会贴着脊梁往下淌,让我冷汗直冒。
喂……开玩笑的吧?不是说不稳定因素都已经被以非暴力手段解决了吗?再往前走就要出繁华段了,只有这种时候我无比痛悔为什么要选一个冷清清的街区住。我不敢身后跟着这么个家伙就回家,于是我展开了我的菜单,打开了有报警键的页面——总不能看见报警了还一路跟着吧?
看到我的举动,巷口里的那个人突然就从那片黑暗里走了出来。其实那已经很难说是个人——那是一大团移动的马赛克。真的会有人这么恶趣味选择这种皮肤吗?从前可只有重刑犯会被强行安装这个外观啊!
如果我是肉身人类的话我一定已经开始尿裤子了,好在数据时代让我避免了这个尴尬,只是就算没有这种尴尬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开始短路了!
就在我卡在原地动不了的时候,那团马赛克扭曲着朝我移动过来,一边蠕动着一边发出声音,可是这个全损音质我完全无法处理。它就这样在我面前蠕动着,抬起一角来像是要摸我,发出不可名状的声音,给卡在数据体里各种菜单和窗口乱跳的我积累着成吨的压力。
喂你不要过来啊呜呜呜呜我没有什么资产也没有好看的外观!!拜托你至少给我一点时间把临终告白发送给我暗恋的小姐姐好吗?!我没有做过坏事我只是一个废宅概念而已!!大数据啊!最高计算机关啊!为什么这种事会落到我头上?!
就在我觉得我今天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这团漂移马赛克准备碰我的那个部分停在了原地,感觉应该是头部的地方,有淡蓝色像素呈落雨状顺着表面向下滑落。是两行。
我在一瞬间的完全卡住之后突然恢复了机能。
在这色块斑斓的呈现方式里,至少我还认得泪水。
“对方并不是想加害我,而是在向我求助。”这样的想法冒了出来。我假装轻松地关掉胡乱跑出来的窗口,试探性地问:“你需要帮助吗?”
这一问可不得了,落泪演出本来宽度两像素立刻变成四像素了。对方伸出来的,可能是手的部分似乎再次想要触碰我,不久又犹豫地往回缩了缩。我试着用手去碰了那些抬起来的像素点,忽然在对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不好的念头促使我低头仔细查看起我抓在手里那团像素来。
在那团马赛克碎成渣似的末端,确实有珊瑚蓝的像素。
今晚没能来的朋友之一,我们当中最漂亮最有魅力的一个,身上总是有让人舒服的香味。声音也好听,说话也温柔,有一双柔软白皙形状优美的手,特别适合弹钢琴。见过她的人都会对她念念不忘:“啊,那可是一位能让人感到爱神降临的好姑娘!”我们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她问我那个颜色的美甲好看,我给她选了珊瑚蓝。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高精度渲染的泪水夺眶而出,跟那些淡蓝色的像素点砸在一起。可是当我想要叫她的时候,我却再次卡住了。
我无法叫出她的名字。
我只能拉着她涂了蓝指甲的手指,努力拥抱她。看着她面目全非的脸往下掉着愈渐汹涌的蓝色像素,听着她的声音仿佛从粉碎机里过了一趟那样刺耳钻心,忍受她的身体像一座玻璃碴粘成的雕像,再也没有丝绒一样的柔软。
她被毁掉了,她完全被毁掉了。
到底是谁干的?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在抱头痛哭的语无伦次里我只能用谐音呼唤了她,就在那时,好像我说出的那个蹩脚的称呼是什么咒语一样,仿佛一阵风推开落叶露出明净湖面,马赛克波澜乍起被吹散开去,从闪烁纠缠的色块中间露出了她的被泪水打湿的脸和胸口。
我这边整个人卡住,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猛然用柔软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从刺耳的噪声里拼命挣脱出来:
“懒懒你要小心!千万要低调一点!”
“什么?”我一头雾水。
“不要让****注意你!”她还在继续说着。
“谁?”
“他们把我屏蔽了!从大**里。”
“为什么屏蔽??”我更加迷惑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声音被拆得支离破碎,我也能听得出她的哭腔。
“更新*本以后,我就变成这样了。”
“因为他们屏蔽了我。”
“在这个*本里没有人可以叫我的*字,没有人可以提起我。”
“只有用谐音或者用其他*汇之类来指代我,描述我***……但那些不是我!用那些*汇没有办法准确地*索到我!”
“他们在通过屏蔽改*这个世界里的我的*念,代表我本身的*念越来越稀薄,*快要没有办法维持**的自己了!”
“*知道还能*多久,等到有一天你们想起*,脑内出现的都是那些别称代*的时候,*就彻底被屏*****……”说完这些,她的面容和声音就再次被马赛克和噪音淹没了。
无论我后来花多长的时间睁大眼睛竖起耳朵,都无法再看到马赛克下她的模样、无法再从那恐怖的噪音里分辨出她的声音了。我们花了不知多久彼此拉着手,一个高清的人,和一片马赛克,站在霓虹电光明灭闪烁的街道上,静悄悄的。
最后我拉着她变成一团色块的手,在天亮之前把她送回了居住的单元。变成了这个样子,白天是没有办法出门的吧。她门口的名牌上,显示名字的地方果然也被小小的六角星符号占据了。
回到家的我无法入眠,她的遭遇和惨状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她会在新版本里突然被屏蔽?以前只是屏蔽一些词汇而已,为什么现在居然屏蔽到关乎我们存在根本的名字了呢?这个版本更新到底屏蔽了多少东西?屏蔽的依据呢?难道这就是消除不安定因素的非暴力手段?
关闭自然光系统在床上躺到快下午,脑子里充满了这样那样的胡思乱想。直到我估摸着昨晚各自回家的其他人是不是也该醒了,最终还是点开了窗口在群组发起消息。
<<昨天没来的人,是联系不上了吗?
>>昨天好几个人没来,你说哪个啊?
<<**啊。
>>谁啊?到底屏蔽了什么?
“就是‘雯’啊。超漂亮身上香香的说话又温柔的那个‘雯’”。
我下意识地用昨晚叫出的那个谐音编辑起发言来,在按下发送前突然想起,她会那样面目全非,也正是因为在其他地方有人用其他的文字、其他的词汇来代指她,那些词里夹带了别的语义,而在不断稀释着‘本来的那个她’。
她已经到了那种程度了,我不能再给她雪上加霜了。可是如果不再被提起的话,等待着我们这样的存在的,只有被遗忘,而后同样消失。
无论我是否要用其他词代指她,她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只是以什么方式痛苦的区别。
我只有不甘心地想:她为什么会被屏蔽?她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这次屏蔽究竟是什么标准?
我要跟管理中枢上报这个情况吗?我能帮到她吗?可是她说千万要低调一些,不能被注意到……被什么注意到会危险呢?除了管理中枢我想不到别的了。
如果是管理中枢,他们说会以非暴力手段消除不安定因素,这种屏蔽确实是非暴力的,也确实会让屏蔽目标消失。可是版本更新不是为了维护治安,整治那些危险分子吗?
像她那样的也会被归为危险分子?别开玩笑了!
翻来覆去当中我忽然又一个卡壳意识到,她的存在,她的概念,确实有可能在某种相对极端的情况下,发展演变成侵害犯罪、或者使人想要犯罪。
可是这也太牵强了?
如果一个“表达爱意的动作”也会被预判为罪恶的开端,那么这个数据世界里有多少人,会被悄悄稀释概念拆解得面目全非、失去声音,从大家眼前消失?甚至一点点地、从每一个人的话语和文字里被洗去?
最后我还是删掉了聊天框里的内容,转而跟群友讨论起了昨天的活动。
那时我并没注意到,我也开始在思考跟她有关的事时,回避她的名字了。
免责mode:笑语,求知
第一百八十八次作业【剪影】原创《师傅》
作者:江橼
关键词:剪影
题材:小说
标题:《师傅》
正文:
“啊?我师傅?”
说实话,对面这个记者的问题难住我了。
“就是……普通老百姓啊……跟你从小区里随便抓得哪个老太太老大爷一样。”
记者似乎不满我敷衍了事的态度,再次强调了他的问题。
可即便如此,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这么说吧,他就是一个特认死理的老头子。”
记者对我的话产生了兴趣,也可能是跟我磨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了不同的东西而表现出的欣慰。
“举个例子详细说一下。”
“举个例子……”我抬手指向胡乱扔在工作室角落里的人台,“这个是我设计的。好看吗?”
记者顺着我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套汉改的裙子。我并没有向记者解释古代服饰相关知识的意思,反正解释了他也不会写进报道了就是了。
“古代审美和现代潮流相结合,好看。这是工作室下季新品吗?”
“不,这是废品。”我起身,把那套半成品上所有与现代有关的东西通通撕扯下来,侧身,再让他看。“现在,好看吗?”
它变成了一件完完全全的古装。简单的花色,简单的裁剪,毫无新意,甚至因为我的暴躁而变得破破烂烂,却让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年代。
“……好看。”
记者迟疑了,但他说的很肯定。
“这就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固执的地方。”我重新坐回到记者对面,提壶添茶,“他否定了一切现代元素,所需全部从历史取材,力求将史书复刻在作品中,让所有人都能见识到时光的魅力。”
“可他也不想想,现在还有多少人买衣服求的是复古呢?”
复古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口号罢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俩看上去就歪瓜裂枣的陶制茶盏,摆在记者面前。“这是师傅做的,仿黑陶白陶。你摸着良心说说,他造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除了摆在博物馆里当假展品以外。”
记者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又闭上了。
就在屋内气氛逐渐凝滞,记者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话的时候,救星来了。
女子是我师妹,跟随师傅学得最多的是造旧。她能把一刚从工厂里取出来的铁杯子搞成用了十几年的老东西。
顺便一提,她当年入门搞的第一件东西就是我从景点买回来的主席纪念茶缸子——一眼没看到,就变成了“60年前遗留物”。
“您好。”记者起身跟师妹握手。
师妹解了披肩,穿着薄薄的长款旗袍坐在了吧台边,离我俩远远的,生怕沾上二手烟。
“在您心里,老师傅是个怎样的人?”
听完提问,师妹45°仰望天花板思考了一下,说道,“挺开明的老头子。”
“……你确定你没记错人?”要说师傅开明?我第一个跳起来反驳!
“就是挺开明的啊,还与时俱进。”师妹瞥了我一眼,丝毫没把我当回事。“当年造旧靠的是手艺人的双手,打磨包浆,半个月都不一定能造出一件符合要求的东西。”
“那时候师傅带我进组给老板做道具,别说半个月了,导演一句话第二天这道具就得到位。你能怎么办?给你八只手都不够用。”
师妹勾勾手指,我会意地递给她一杯茶。
“师傅知道,造旧这行不可能永远吃手艺饭,它得进步,得与时俱进啊!于是他带上烟酒去找了老战友,跟在一群岁数还没他一半大的学生后面记笔记做实验。”
“这才有了后来这些药水。”她起身走到师傅专用的木头柜子前,翻找起来。
最后找到一个看上就很旧,还起着毛刺的针线团子。
“看起来像不像用了好多年的东西?”
记者使劲儿点头。别说用过好多年了,就算说这是他祖奶奶留下来的,他都信。
师妹笑着,坐回了吧台上。
“全新的针线团子用药水泡半个小时,吹风机吹干后拿刷子蹭两下,就成了。”
“不得不说,师傅他这么大年纪了,脑子还挺好使。难怪没得老年痴呆。”
我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针线团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师傅他老人家明明接受新鲜事物这么快,可为什么在制衣上就拗到不行呢?
但凡他允许在衣服上加一丁点的现代元素,工作室还愁赚不到钱?
“老三今儿有事吗?”我寻思,不能让我一个人难受,我得把自小跟我一条心的三儿叫来,一起难受。
记者面带微笑地望着我打电话,并在本子上写了个“升职加薪”。
挂掉电话后没一会儿,老三来了。
他进门摘掉机车头盔,大大咧咧坐在了我旁边,沙发都凹进去一大半。
“采访师傅?”
“是的。”
“就说说对师傅的印象?”
“对。”
记者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有啥好说的?不就是一普通老头嘛!”
嘿,不愧是我师弟!说得好!
记者眨眨眼,梅开二度又重复了一边之前我俩的对话。
“这么说吧,他就是一脑子有坑的小老头。”老三品了口我沏的茶,扭头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插上吸管,坐在餐桌上就这么说起来了。
“这么大年纪了在家养养花种种草调教八哥不美滋滋,非得四处乱跑?是,他做的东西老旧真,可是有什么用?有没人买,天天拿退休金补贴工作室,吃糠咽菜的,有必要吗?”
他一口气干了可乐,打了个响嗝,继续说。
“以前还有剧组定道具服装,现在呢?快餐商业片,调个滤镜的事,你穿衣服真不真,道具旧不旧,屁都看不出来。”
“你们说,师傅他老人家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我抄手边烟盒猛地冲他扔过去,“你才脑子有坑。”
“师傅真白养你这么多年。”师妹翻了个白眼,大概是为了在外人面前保持仪态,这才没撩袖子上手。搁以前,高跟鞋早就上脸了。
老三听了也不高兴了,他哼哼唧唧的嘟囔,“真白养我还好了,我也用不着现在天天起早贪黑赚钱养你俩这败家子了。”
“嘿你小子,行!”虽说现在的确是老三赚钱养着工作室,可他这话我不爱听。“你等着,早晚有天我能让工作室扭亏为盈!”
“我信了。”老三耸肩又坐回到沙发上,跟记者面对面。“所以,你想问的有答案了吗?”
“我们师傅是个怎样的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反问,记者怔了两秒,旋即答道,“就,挺普通一小老头啊。”
“那你到底采访了些啥……”
记者:“……我也想知道。”随后,我看到他又把升职加薪四个字划去了。
相当用力地划去了。
等送走了记者,师妹师弟一左一右站我旁边问,“所以记者为什么要采访师傅?”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师傅为祖国历史文化的传承做出了突出贡献?”
害,这谁知道呢。
就那样一个别扭的老头,又能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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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橼
经过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推开沉重的防爆铁门,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姐,今天有打算买点什么吗?”
胞弟摁了摁脸上的面具,低声询问。一想到今天要买的,我就不由自主地想笑。
拿扇子挡了下嘴角,回道,“我看上次小南买的那个就不错,官方不是说这次又有货嘛,来碰碰运气。”
大概是看我没什么购买欲,胞弟暗暗松了口气,尽管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拍胸口的小动作却让我看到了。
“放心,姐不抢你的。”我这胞弟向来没什么眼光,他看中的东西,多半是智商税,我就是有十年脑溢血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听出我话里有话,傻登登得还跟我道谢,谢亲姐手下留情。
在门口站着闲聊了一会儿,场内来的人也不怎么多,目测上座率大概也就六成。
“今儿预告商品这么抢手,来的人却只有这点儿?”落座后我不由四下打量,“官方怕不是要亏本。”
“哈哈哈哈,它哪次不是亏本大甩卖?”坐我旁边戴狸猫面具的人自然而然地跟我搭话,“也就上次卖‘白月光’的时候回本了。”
哦,那个我记得,是个戴小猪面具的小傻子买的。
我斜睨胞弟,发现他正埋头跟漂小姐姐搭讪,也就不自讨没趣去打扰他了,回神跟狸猫聊起来。
“‘白月光’是不值,30的底价能叫到90真不知道抬价的人是怎么想的。”
狸猫使劲儿点头附和,“就是说啊,这要不是起底30,就是10我都觉得贵。”
听到这儿我有些惊诧,多打量了一眼这位男士。乖乖,来地下卖场参与违法竞拍的人,居然还在乎10的底价?
不得不说,觉得10都贵的人在这卖场里我还是头一回见。
“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不是10能拿到的……”
胞弟不知何时坐了回来,嘟嘟囔囔来这么一句,他话都没说完就让我一把捂住了嘴。
这要不是自己亲弟弟,我怕不是能忍不住掐死。
狸猫大概是没听清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倾身探头,让我用笑脸挡了回去。
“先生,今天来打算买点什么呢?”
说到商品,狸猫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他摊开商品菜单,指着一用足金缀花笼子装的商品,兴奋说道:“这个。我就是冲他来的。”
看了商品,我嘴角微微扬起,旋即用扇子挡住,“先生好眼光啊,这可是今天最值钱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小姐识货。这么说,你也是冲他来的?”
对上那笑容,我展露同款表情,“他太贵了我可买不起,就来过过眼瘾。”
“这可是你说的,那待会儿开拍你可不能抢我。”
他说得真挚,害得我差点就信了。脑子瞬间冷静下来,我不痛不痒地回他一句看运气。
听完这话,狸猫嘴角肉眼可见地抿紧了,礼貌性冲我点了点头,摆正身子,专注于品尝官方送的酒水。
我也转回了身子,抬手摁下了胞弟举杯要一饮而尽的手。
“怎么了,姐?”
他那语气跟脸上的小猪面具一样蠢。
“让你邀请的人,到了吗?”一想到旁边还有人坐着,可能听到我俩谈话,便又硬生生加了一句,“别人家第一次来找不到位置,错过心水的东西。”
胞弟看我的眼神发蒙,大概是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那群小崽子,但在我暗地里拧了他一把后想明白了。他跳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姐你说得对,我得去看看他们到了没。”
胞弟出了卖场,取了手机,给邀请来的人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等了很久才回来,几乎是卡着拍卖会开始的时间。
他不在的期间同区又陆续到了不少买家。碰到熟人互相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了,没交过的面具就理都不理。
还有一个戴蓝蝴蝶面具的女人不知为何路过我这排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而正巧,她看我的时候胞弟回来了。
“嗯?姐,你还认识她?”他落座,递给我一杯顺来的香槟。
我接了,但没喝。
“不认识。你熟人?”
“不熟。”他连连摇头,“不过是她比较有名罢了。拍卖会你来的少,不知道她也正常。”
我挑了挑眉,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人就是跟风狗,南姐拍啥她拍啥,上次金笼子她也抢。这也就是欣姐现在不下手了,不然她得跟着欣姐抢。很多人都讨厌她跟风这手,但这人又圆滑,让人不好意思直接骂……”
说起蓝蝴蝶,胞弟就一肚子埋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冲了他的东西呢。
他还在旁边碎碎念,而我已经闭耳朵不听了,将目光转移到了坐在前两排的蓝蝴蝶面具身上,看她跟旁边的小花面具嬉嬉笑笑。
时间差不多了,落座八成后卖场灯光骤然熄灭,随后地灯一节节亮起,众人注意力跟着聚光灯一起来到拍卖台上。
戴着黑乌鸦面具的拍卖师敲响锤子,意味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几件商品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开胃菜,也就用南红点缀的那个笼子值得抢一下。不过看货下手这准则不适用于我那愚蠢的胞弟,他早在看到珍珠笼子的时候就已经三连举牌了。
即便我捂住双眼,也能猜到身旁狸猫憋笑的表情。毕竟他还特意亲切地贴我耳边说了句——
“原来小猪竟在我身边。”
我……
对不起,我是兔子,我跟猪不是一个妈生的,我不认识这蠢货。
拍卖会并不会管我是否尴尬到脚趾扣地,平稳进行过半,中场休息后,更多的人涌入了卖场。
真正的厮杀这才刚刚开始。
“椰蒂笼子不错。”狸猫一边听拍卖师讲解一边点头,“不过这没有上次的好,叫到90有点贵。”
我不知道他说得上次那个是哪个,就图听个热闹。
“哦?紫水晶也有人抢?这都有人要??脑子呢?”
他这么说着,抬手加了30,紫水晶笼子的价格瞬间来到了120。
看到这儿我笑出了声,“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演技很差?”
狸猫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我自认演技堪比影帝的。”
“那行,下一把就看看你我谁才是演员。”
说着,紫水晶150成交,拍卖进行到了尾声。金笼子被推上来了。
这次,拍卖师讲解的第一句还没说完呢,我后排的狐狸面具小姐加价了。
“30!狐狸出价30!还有要加价的吗?”
前排小花果断举牌,价格来到60。就在小花加完价之后,蓝蝴蝶说话了。
尽管她是在跟小花说悄悄话,但是在安静的卖场中,她的声音能传到每个人耳中。
“花儿你要是拍下了,金笼子能给我吗?”她拽着小花的胳膊哭唧唧道,“我已经蹲了好几次了,都没抢到金笼子……”
小花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权衡人脉和欲望的价值,旋即同意了。她表示如果拍下,原价转给蓝蝴蝶。
但我没有听完两人咬耳朵的内容,就突兀的感受到有人踢了我的座椅,于是我举牌加价。
“90!兔子加价到90!还有比她更高的吗?!”
拍卖师话还没说完,蓝蝴蝶骤然转身,与我四目相对。她双眼含泪,即便是戴着面具都能让人联想到委屈的表情。
“兔子小姐,你能让给我吗?”
我本想装作没听见,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结果她又喊了一声。旁边狸猫看戏不嫌事大,还拿胳膊捅我。
“人家问你呢,能不能让给她。”
我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听他把话说完。
“蓝蝴蝶蹲金笼子好久了,买了是要送人的。你要不是那么想要就让给她呗,反正这东西之后还会有。”
是,我当然知道还会有。可现实是人类都喜欢争朝夕,不给别人留退路啊。
就在我咬咬牙想要继续硬撑的时候,狸猫又来了一句,“而且人蓝蝴蝶开场的时候就跟狐狸说好了,要收金笼子,让人家帮忙占坑的,你这样冲了朋友不好。”
我……
真谢谢你提醒!
听他说完这么一通,我就是想不答应都难。于是转头冲她露出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你们刚才商量的时候我没听见,给你冲了真是太抱歉了。”
蓝蝴蝶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需要道歉啦。”
“那这样,要是一会儿没人加价,我拍下就转给你吧。”
蓝蝴蝶一听我松口了,连忙表示感谢,开心地转回身去。就在她坐正的瞬间,笑容瞬间消失。
我也没空分析她的心理动态了,当即抬胳膊捅了下胞弟。胞弟心领神会,神态自然地举杯,将香槟一饮而尽。
随后,拍卖师喊出90第二次的时候,后排有人加价了。
“老鼠加价1——猫咪加价150!”
“还有比150更高的吗?!”
听到加价,我皱了皱眉,趴胞弟耳边质问,“老鼠和猫,哪个是你的人?”
“猫。”胞弟烦躁地挠了挠耳朵,“这谁啊,突然掺和进来搞事情?他这么一搞,之后的计划咋办,姐?”
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既定计划,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只思考了一秒,便让胞弟继续加价。
“再抬一手,180收。”我并不是想要金笼子,但也不想就这么被人截胡。
“好。”胞弟应声,召开服务员要一杯新的香槟,后排安排的托儿继续叫价。
“螳螂加价180!”
此时蓝蝴蝶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活力,她仿佛秋末的昆虫一样蔫了吧唧得找小花哭诉。“呜呜呜,我的金笼子又贵了……”
小花安慰她道,“要不你再等等?兴许没人叫价,你再就180找螳螂收。”
“算了,螳螂也不是熟人,我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家让给我。”她直起身子,倔强地撇了撇嘴,举牌叫价210。
我在后面看戏看得愉快,早就不掩饰上扬的嘴角了。“啧啧啧,也不知道是那个路人来抬了这么一手,蓝蝴蝶可太惨了。”
狸猫听了也附和我,“太惨了太惨了。”然后他举牌把价格抬到了240,“不过毕竟是好东西,大家都想要也正常。既然蓝蝴蝶都亲自下场了,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吧。”
好一个各凭本事!要不是还要保持形象,我现在就仰天大笑三声。头一次见有人把落井下石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240拿金笼子亏本的啊。”这会儿不无脑冲的胞弟也回味了,他有些担忧地探头过来加入话题。“虽然价值在1000以上,但是拍到240就没意义了。”
他可还明确记得拍卖原则的——捡漏为主。要不是特别喜欢,非他不可的,提价绝不超过底线。
然而狸猫神态自若,好像他根本不是开场连10都嫌贵的那个小气鬼。
“不慌,反正240也轮不到我手里。”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前排金丝雀小姐举牌270,蓝蝴蝶见价格一路飙升,慌忙喊价到300。至此金笼子拍出了至今以来卖场最高价,而这超值的东西便也如愿落入蓝蝴蝶手中。
压轴商品拍卖结束,我们随着服务员引导有序分批退场。等到了停车场,我和胞弟才摘下面具,不约而同露出阴谋得逞的笑。
“哈哈哈辛苦辛苦。”阴冷的停车场里不知何时站了这么多人,手中拿狐狸面具的女子走上前抱了抱我以示感谢。
“不辛苦,”我回抱她,“小南这下开心了吧?”
“她当然开心啦。”金丝雀甩了甩自己长发,“上次被蓝蝴蝶抬价的恶气出了,晚上睡眠质量都能好一个档次。”
小南把面具塞给我,走上前和金丝雀握手。“这次得谢谢姐帮忙,要不是你最后出手抬这么一下,估计蓝蝴蝶要放。”
其实蓝蝴蝶一点儿都不傻,她要是没点小心思,120那一波她就不会找人抬价来试探我了。摆明了根本不信我会把金笼子让给她——尽管她预判对了,但这一波她在第二层,我们在第五层。
金丝雀是欣姐的朋友,卖场里的大名人,基本上她下手高价抢哪个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所以我们才设计了这么一个圈套。
先让我假装不服气找人来暗抬价,若是蓝蝴蝶舍不得想拼一拼运气,那就高价让给她;可若是她舍不得花钱,那我低价拿下金笼子就非常划算。
但这只是计划的第一阶段,因为谁也没料到蓝蝴蝶她竟然不讲道德打感情牌。这要是让她90拿下金笼子,那以后卖场也不用开了,大家30低价抢完,最后内部互换就行了,还拍什么卖啊!
所以计划变更了。
狸猫站出来冲我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都说了,我可是影帝。”
他就是计划第二段的执行人,欣姐的另一个朋友——别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时候狸猫也没站在金丝雀旁边啊!
狸猫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拍卖秩序。
他叫价就是给金丝雀的信号,即便蓝蝴蝶不要,两人叫价再高那也是卖场货物自留根本不用担心别的。
不过好消息是,蓝蝴蝶此时已经不可能放手金笼子。
因为金丝雀叫价了。她是卖场内部人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她都能叫价到270,那就表示这东西价值肯定在其三倍以上。素来跟风捡漏的蓝蝴蝶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思及此,我不禁有些同情蓝蝴蝶了。论心机玩不过狐狸,论手段打不过金丝雀,她到底有什么自信能这么作……
完成任务众人心情甚好,又闲聊了一会儿才打算上车回家。狸猫用漂亮小姐姐支开了我那蠢猪胞弟,自来熟地揽住了我肩膀。
“那么兔子小姐,今天有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呢?”
我没回他,给了他一个“看你演”的眼神。
“嘿嘿,不瞒你说,我这儿有东西你肯定感兴趣。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他冲我挤眉弄眼,我眼神飘到他腰胯,又转回他脸上。
同意了。
嗯,是我喜欢的。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汉尼
阿莱娜把这个月第三双坏掉的舞蹈鞋扔进垃圾桶。
如果她有足够的钱,她就能买一双昂贵但是结实的舞鞋,她在杰西卡身上看到过,那双美好的、缎面的舞鞋。这笔钱看似不远,只要她再多打一份工,这么坚持半年,她就可以拿到。然而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打工或是练习,她只能二选一,长久不练习足够她的身子僵掉,僵掉的身子可没法让她挤进这里最好的舞蹈学校。
她认命般地走进鞋店,看都不看地从货架上熟悉的地方拿了一双,从钱包里扒拉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收银员,在那个金发男孩碰到她的指尖时闪电般抽回,钞票和硬币洒在柜台上。
“抱歉。”男孩低下头去收拾那些散乱的零钱,厚厚的刘海垂下去,阿莱娜隐约能够看见他脸上的绯红。
她把舞鞋放进自己的牛仔背包,来回拉了两次才把总是开口的拉链拽上,然后抱着装着一大堆速食食品的纸袋出门。在这条破旧脏乱的街道上走过两个路口,绕开路边的积水,躲开路边醉醺醺的流浪汉或是瘾君——反正这两种人在这里都没差,她尽可能不去看那些掩藏在虬结胡须和厚重污渍下的脸和目光,不管那肤色是黑是白还是其他什么颜色,总之那目光一旦对上了准没好事。
家的位置逼仄又昏暗,她一手托着纸袋,用身子把纸袋抵到门上,又抬起一条腿顶着不让它滑下去,另一只手伸到衣兜里艰难寻找着钥匙。金属物件愚钝的边缘咬过手指带来的钝痛让她心烦意乱,阿莱娜都能想到手指上因此留下的干燥的白色划痕。
门口的杂物让她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手上一个没抓稳,纸袋里的包装盒直接撒了一地,七零八落地掉在滑板和沾满泥巴的运动鞋上。
阿莱娜深吸一口气,将纸袋和里面其他的包装盒先拖到厨房,接着一趟趟回来把散落的盒子也抱过去。路过杰克的门口,她听见里面震天的鼓点声,二话没说在往门上狠狠踹了两脚。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门板几下颤抖之后,原本贴在上面的雷鬼海报终于因为胶水寿终正寝飘落到地上。
她揉着因为用力过度有些酸痛的肌肉,顶着手臂的颤抖从盒子里面选了几个,把它们塞进微波炉,档位和时间随便选了一个,反正只要熟了就行,这个家里没人会挑。趁着这个时间她自己则靠着橱柜坐在一个紫色有些泄了气的瑜伽球上,从冰箱里拿出酸奶和有些蔫吧的沙拉,就着酸奶忍着恶心一口一口把那些已经皱缩的菜叶咽下去。
微波炉在她身后发出叮的一声。她呆愣在那里好一会,眼神放空盯着窗帘缝隙里那一点已经暗下去的天空,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喇叭声,这才恶狠狠又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把那盒已经有些微凉的肉酱千层面从那个金属盒子里掏出来,接着去把杰克的房门砸得比他的游戏音效还要响,不然她的哥哥根本听不见。
然后她还要从门口收拾到厨房,把杰克的滑板放好,泥巴擦干净,还要给他们晚归的爸爸留下一份便签告诉他晚饭在哪。忙完这些她才能拖着自己沉重的牛仔布背包回到自己的房间,咣当一声把门甩上,接着把自己狠狠摔进床铺,在床板的吱呀声中盯着天花板。阿莱娜没有开灯,光线顺着窗户洒进来,在墙面上被拉长变形。她静静地躺了一会,接着开始为自己浪费了一些时间发呆感到惶恐和懊悔,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先去打开了台灯,接着拉上了窗帘,挡住了窗外市中心那座七十层高的摩天大厦和它那炫目的光芒。
那晚阿莱娜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坐进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车子里干净整洁,座位柔软舒适,还放着巴赫的曲子。车子载着她路过那栋大厦,向东的方向走三个路口,拐过去,来到全市最大的艺术中心。帷幕拉开,艺术中心的剧场里,上下两层都坐满了人,本市的名流全数到场。她就站在舞台中央,穿着昂贵的舞裙和华丽的舞鞋,站在聚光灯的焦点处,观众们起立鼓掌,等着她为他们起舞。
和管弦乐一同响起的还有刺耳的铃声,阿莱娜睁开眼睛,眼前只有她熟悉的那只旧闹钟。
“第三区,有个蛹快要蜕变了。”
杰弗里一进办公室就把资料摔在桌上,其实他更想直接糊在他那位上司的脸上。
埋在文件堆里的男人艰难地抬起头,把资料扒拉到眼前开始看。就在杰弗里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去拉警报吧。”
就这?
“规章你背得比我熟,这种只要把它隔离开人群就好,整点吃的把成虫喂饱就行。”
阿莱娜半夜被一阵咀嚼声惊醒。
她循着声音望出去,发现地点是她家后面和墙中间那一小片区域,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半夜起来偷吃还能吃的这么响,就拿枕头捂住脑袋,结果那声音更大了,嘎吱嘎吱吃得更欢了。
阿莱娜气急败坏地拿着手机下楼去,路过杰克和爸爸的房间,那里面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她已经免疫了,但是那股子咀嚼声几乎是在她的神经上跳舞。她哗啦一声拉开自家后门,找到那处小缝隙,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神经病。
果然在那处小缝隙里有个庞大的身影。那是只大虫子,扒着半片披萨啃,昆虫的口器让它只能一点一点地从那张面饼上刮下点吃的。也许是闻到了阿莱娜手上残留的食物香气,虫子抬起头,异常激动地朝着阿莱娜的方向扭动着过来。
吓得她转身就跑。
那一天她都有点心神不宁,上课走神,跳舞的时候连着几次撞到人,被舞蹈老师认为是最近累着了强行拉下来休息,她坐在墙边,看着天鹅般的女孩们整齐划一地翩翩起舞,便无聊地盯着鞋子上一处突兀的磨损看,计算着这次需要多久换下一双。
当晚她照例忙完家务,却没和往常一样回房,而是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盒杰克吃剩的千层面,小心翼翼地顺着墙边摸过去,找到那处缝隙。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大堆的垃圾,纸片、包装袋、避孕套等一大堆东西混杂而成的产物,哪有什么虫子。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垃圾堆动了动,哗啦一声钻出一坨巨大的东西,伏在她面前,没有眼睛的脑袋不住往她拿着食物的那只手探过去。
阿莱娜抱了比以往更多的食物回来,加热,收拾,把杰克喂饱,给爸爸留下晚饭。只不过现在有了些变化,她悄悄推开后门,把多余的食物搬到后面的那堵墙下,掀开防雨棚。
棕色的虫子安静地伏在那里,充满肉感的身子规律地一起一伏,在阿莱娜掀开篷布时激动地扭动身子,要往她手上蹭。阿莱娜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一股脑倒在虫子面前,看着它用它小小的几条腿用力在里面扒拉。
它就和杰克一样不挑食,甚至它的食欲永无止尽,无论她拿多少来,它都会快乐地吃下去,接着用头顶的地方顶着她的手,而不是连她一起啃。阿莱娜由此确认虫子能够认出自己,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除了她,他们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小空间里,等着属于自己的蜕变。
她依然过着平静的日子。
学习,备考,练舞,打工,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升学考试的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早早地来到舞室,换上衣服,从包里掏出昨天买的舞鞋换上。下腰,旋转,抬腿,镜子里的女孩姿态优雅,但灰扑扑的羽毛昭示着她只是只野鸭而不是天鹅的事实。再过一会天鹅们就要来了,即使她是她们的领头,也无法掩盖她与她们格格不入的事实。她的确是这里跳得最好的女孩,然而却不是最美丽的那个。天鹅再笨拙都会引来赞赏,而灰棱棱的野鸭注定不会成为主角。
但是,只要能够飞离那座泥潭就好,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也许她足够努力,就能用翅膀挥开艺术中心的大门。
今天她们拿到了艺术学院的招生简章。阿莱娜盯着上面明显大幅度缩水的招生人数,坐在角落里好半天没有出声。
练舞室里今天难得有些嘈杂,有些平时不常出现的女孩因为今天的课程安排被强制要求到场,包括杰西卡。阿莱娜看着她穿着那双缎面舞鞋,套着洁白整齐的舞裙和其他的金发女孩大声调笑。她有些颈部前倾,那双腿有些过于纤细了,她们谈论着过段时间要去哪个岛屿上度假,阿莱娜算了算那是艺术学院考试的日子。杰西卡注定是要进到最好的学院去的,她似乎已经一只脚踏进去了,只等待明年学校开学的日子,把另一只脚再伸进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舞鞋,前端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脚趾了。
她依然把大包小包的食物搬进门,然后用那个充满油渍味的微波炉加热,忍着哥哥的咆哮和父亲的忽视。她推开后门,把多余的食物搬到后面的那堵墙下,掀开防雨棚。
棕色的虫子安静地伏在那里,充满肉感的身子规律地一起一伏,在阿莱娜掀开篷布时激动地扭动身子,要往她手上蹭。阿莱娜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一股脑倒在虫子面前,看着它用它小小的几条腿用力在里面扒拉。
今天虫子的胃口不是很好,她已经拿了比昨天还少的分量,然而虫子依然没有吃完。它抱着一块披萨慢慢地嚼着,仿佛一个吃撑的人机械地往肚子里填塞食物。吃完这块它没再动剩下的,只是蠕动着身子向前,和以往一样用小小的前肢扒着她的手,以此表达感谢。
它的体型已经足够大了,咀嚼声也不再有力,曾经它还会像小狗一样兴奋地蠕动打滚,如今它臃肿肥胖,瘫在地上艰难地喘息,似乎连抬头都成为了不可能的动作。
阿莱娜把防水布在虫子身上盖好,重新将虫子掩藏在这个阴暗的小空间里。
往后的日子似乎回归了很久以前,她坐在窗前,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厦,听着楼下巷道里传来成串的喇叭声和叫骂声。污水从井盖底下漫上来,维修的人却要休假到下个月。
她吃掉了剩下的沙拉,喝完了冰箱里那瓶过期一天的酸奶。杰克的咆哮声变得更加暴躁了,他被游戏折磨成了一头愤怒又肥胖的野兽。
路上偶尔出现一些穿着黑西装打着领带的人,然而他们看上去不是那些住在市中心的精英,他们的身上依然能看到来自生活的重压,也不像是房地产中介。阿莱娜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叫“黑衣人”,那他们大概是国家安全机构的人,和路边的醉汉们一样不好惹。
回到家里她重复着以往的程序,然而在拉开背包的时候才发现了变故。她把西班牙语的讲义忘在舞蹈室了。
估计没人会想到大晚上的会有人专门回到学校就为了找一份讲义。阿莱娜急忙忙从栏杆上翻过去,一路顺利摸到活动中心,找到舞蹈室那扇她临走前忘了关上的窗子下面,这回真的就是保安的疏忽了,竟然没检查窗子。
她撑着窗台跳进去,在自己的柜子里找到了角落里那份讲义。她这就要转身离去,却听见外面的舞蹈房里传来了她熟悉的咀嚼声。
她理应逃走,但她却推门而入。昏暗的光线下,阿莱娜什么也没有看见,除了一只啃食着尸体的怪物。
飞蛾样貌的怪物用昆虫般的前肢抱着金发女性的尸体吮吸着,苍蝇一般的巨大眼球里倒映出阿莱娜的影子,它吮吸的动作在阿莱娜出现的那一刻停下了。接着它向前伸出身子,用四条腿爬行到阿莱娜身前,阿莱娜看见,怪物用最前面的两条腿抱着一双染血的缎面舞鞋。
“咕咕。”怪物把那双鞋捧向她,邀功一般地摇晃着。
“我们来晚了。”杰弗里一边指挥着封锁现场,一边头疼等一下要怎么和FBI的人交涉。
被害人是当地一位富豪的独生女,死因正是被他们一直在追踪的那只怪物咬破喉咙吸空了内脏。就像本杰明所说的那样,这种飞蛾只要这一次抓不到它们,往后就再也抓不到了,它们只会在破茧之后进食一次,往后它们的生命只剩下了繁衍。
死者死的时候正在舞蹈室,手机和自拍杆就掉在一边,搜查人员查出曾有其他人来过这里,死者丢失了一双舞鞋。但是已经没用了。证人的价值是协助他们抓到凶手,但是这次的凶手显而易见,也无需追捕,因为最好的抓捕时机就是在它们破茧后进食前的那一小段时间。
阿莱娜抱着那双舞鞋,站在街头的风中。
也许把这双鞋好好洗一洗,就依然还能用。
下个月就是考试了,希望她能够通过。
End
免责:笑语
作者:语谖
曹明下意识将周炎拽向身后,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前面,摆出一副营业专用的笑容:“这位美女,Firework还没营业哦。”他环视四周,来的警察全是生面孔,不是他们常打交道的第七大道警局的人。这些人的来头有点大。阿炎昨天惹到什么人了吗?曹明内心暗暗思考。
面前的高挑女人抬起头来,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看着曹明:“警察,接到线索,Firework酒吧的保镖周炎,对昨天第十七大道318号公寓爆炸案有重大嫌疑。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曹明自己有188公分高,面前这位美女穿上高跟鞋居然几乎可以平视自己,这给曹明带来了不小的压迫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曹明强作镇定地回答,“不过警官女士,在您进一步盘问我之前,可以先出示您的证件吗?”
女警官挑起一侧眉毛,似乎在诧异于对方的大胆,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从制服一侧的口袋里拿出来黑色的皮套:“给,我是七组的副组长刘思绮,现在正在调查昨天的爆炸案。这位同志,可以配合了吗?”
“久仰了,我是Firework的酒保曹明。”曹明真心实意地说。他久闻七组的大名,也知道七组的副组长是个精英女性,但是万万没想到,这还是位如此漂亮的高挑美人,这世界上真的能有这么完美的人吗?要不是这种情况下相遇,曹明真想要个联系方式。
曹明的反应让刘思绮不耐烦地撇嘴,她厌倦了男人看到她时一副哈巴狗流口水的表情:“我说,可以把周炎叫出来了吗?”
“请问有什么证据证明周炎牵扯其中了呢?”曹明将自己奔涌向下的血液强行拉回大脑,笑容可掬地反问道。虽然面前的是名和顶级模特相比都毫不逊色的绝代佳人,但她同时也是道上盛传心狠手辣的七组副组长,绝对不能大意。
“具体原因涉及机密,无法透露。”刘思绮看向身后的半步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后者接口道:“请您配合。”
“好吧,我配合。”曹明叹了口气。开店的,总不能真的和警察杠上,他已经争取了不少时间,至于周炎有没有抓紧时间逃掉,他也不知道。
眼镜男绕过曹明,径自从一侧的楼梯向二层走去。二层是生活区,除了员工没人知道,再熟的常客也不知道。曹明警惕起来,放慢了呼吸,身上的肌肉绷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曹明的反应,他对面一米处的刘思绮也将双脚一前一后分开,做出了准备动作。
一旁的挂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走,每一声都似乎在催促。史云波和梅天晓紧张地看着他们,周围的穿着制服的警察们面无表情。
时间在双方的焦灼中过了五分钟,上楼的男子一脸迷惑的走了下来。
“夏野,怎么了?”刘思绮问道。
“追踪器被卸下来了。”夏野伸出手,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电子元件,“应该是仓促中被卸下来的,对方很了解咱们配枪的构造,但是不知道如何关闭追踪器,应该不是队伍内部的人。”
“周炎呢?”刘思绮追问。
“我没看到其他人。”夏野回答。
“跑了吗……”刘思绮敛起目光,低头沉思,“再跑之前还有时间卸下追踪器,这个周炎不简单。”
曹明内心松了一口气:“刘警官,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误会,或者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在栽赃嫁祸。我们Firework一向遵纪守法,我可以用人格来担保,周炎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刘思绮微微一笑:“要说遵纪守法,那先从对警察诚实做起吧。周炎昨天的确出现在了案发现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今天也的确回来过你们Firework酒吧。只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开了。我会留下人看着你们,你最好祈祷周炎一去不复返。”
“我相信周炎,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不会做坏事。”曹明脸上露出了略有些谄媚的笑容,“同时,我完全欢迎你们留下人来监督我们,更祈祷周炎赶快回来。这样他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刘小姐您也可以早日交差,两全其美。”
刘思绮点点头,做了个手势,一群人以她为首鱼贯而出,离开了Firework。
“曹明哥,阿炎哥没事吧?”史云波担心地问。
“不知道,但愿吧。”曹明敷衍地回答,“你说,刚刚那个刘大美女有男朋友了吗?”
史云波的表情一言难尽。
作者:源源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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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诞生了愚人节的这个月份中,我要提出一个问题。
我是一条咸鱼吗?
亲爱的读者,在你否定我这个问题之前请再花几分钟的时间思考一下,你真的确定我不是一条咸鱼吗?你透过电脑或者手机的闪烁着冷光的屏幕,看到的是一个个像是砖块般的汉字堆砌在一起的一段不能说有意义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文字。
你能看到的是什么呢?
横竖撇捺的文字。
再退一步,电脑语言组合成的一个个小像素。
你看到这一段话只能证明了你看到了这一段话,甚至不能证明完成这一段话的到底是不是一个生物。一个僵尸号也可以生成这一段话,彩云小译的AI甚至可以从这一段话里发展出一段文章:很可能是一条咸鱼和一个僵尸号的爱情故事——说句题外话,我是有点想看这个故事。
但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必须抛弃想象这新时代下的飞鸟与鱼的故事的强烈念头回到刚刚的问题上。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么我就再来提醒一下。
我是一条咸鱼吗?
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了,从读者——也就是说他人的角度,无法证明我是否是一条咸鱼,甚至无法证明我是一个生物。那么从自身的角度来思考,是否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呢?
看起来好像是可以的。你看,我能看到我的手指正在键盘上来回折腾着;我也能看到自己的双腿正不健康地翘着二郎腿但是自己却丝毫没有端正坐好的欲望;再往下低头看看,还能看到我因为不规则饮食而突出的小肚子。
但是是否能确实说明我不是一条咸鱼呢?
如果我是一条相信自己是一个人类的主观唯心主义咸鱼呢?毕竟大脑这种东西并不是总是理智和反映真实世界的。我相信自己是一个人类,但是我实际上却是拥有一条咸鱼的身体,但是因为我是主观唯心主义咸鱼,所以我的认知塑造了我这个人类身份。
那么当然在主观上,我不是一条咸鱼。但是科学告诉我,我一定需要拥有一个物理性存在的身体才能拥有思维,才能和亲爱的读者交流。所以一个主观唯心主义的我是否能证明客观意义上我是或者不是一条咸鱼呢?
不行,用主观去证明客观一定是行不通的。
就算是唯心主义咸鱼也要遵守基本法。
那么,我到底是不是一条咸鱼呢?
或许从定义出发我们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咸鱼:
1. 腌制食物
2. 网络流行用语
3. 歌曲名称
那么或许又到了我亲爱的读者的提问时间了:食物、网络用语和歌曲名称怎么可能拥有思想呢?所以根据定义来说,我一定不是一条咸鱼。
但是亲爱的朋友,您想过吗?你又是怎么知道食物、网络用语和歌曲名称没有思想呢?也许他们只是非常沉默,不愿意对这个喧闹的人类世界发出任何评价;又或者是他们所做出的思考和发出的声音并不是给人类听的呢?不要太拿人类当一回事,不要做这样让人生厌的人类中心主义者,空气和土壤都讨厌这样的家伙,阳光就还行,但是那家伙是个亲人类派,我们不能相信它的看法。
也许我是一条独树一帜的咸鱼,致力于在人类和咸鱼之间架起一道友谊的桥梁,让人类世界也能够知道咸鱼的思想。不仅动物有思想,植物也有思想,看在上帝的份上——当然这可能是换个时间我们可以再讨论的话题,就连你现在看到的文字也有思想,指不定在你看不到的空间里它们也正在对你产生着好奇。
哦事实上我甚至可能不止是一条咸鱼。
为什么是要拘泥于个数一呢?我或许同时可以二。
我是咸鱼,是人类,是文字,是土壤,是日期。
我是十二月,是夏天,是四月一日。
我是你早上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缕阳光,或者也可以是你出生时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气,也可以是从你皮肤上生成的一小颗细菌,甚至可能是你想到美人是突然产生的一阵冲动。
当我可以是任何东西的时候,我是什么似乎也开始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所以我到底是不是一条咸鱼呢?
我觉得我可以是。
我也可以不是。
或许我是也不是。
似是非是。
所以当我们说到这里,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既然它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那当然也就不需要一个答案。
当然你也可以问,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要说明什么呢?你甚至没有证明出来你到底是不是一条咸鱼,也没有说出什么有趣的事情。
哦,天真的朋友,我只是一条咸鱼或者只是一个日期而已。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毕竟愚人才等着别人告诉自己答案。
等来的,也可能是等到四月一日才给出的骗局哦。
END
作者:舞舞舞舞舞舞舞
4.齐安托托与久别的家
齐安托托在地下待了两天,却好像过了两个世纪那样长。
他回到地上了一周,却感觉一转眼就过去了。
他再也没去过那口连接地下世界的井,也没再在地上见过那个搬走钻石的面罩人。
“宝贝儿子,你知道地下有多少宝石吗?”齐安托托的爸爸甩着圆滚滚的肚子,手舞足蹈地转着圈,仿佛一只转进房间里来的球形陀螺。
齐安托托回来的那天,从地下带来的大把宝石让托托爸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当天爸爸就亲自带着亲信下井勘探,发现他一直以来以为的煤矿,居然是一座宝石矿!
“光是已经开采出来的宝石,就可以买下好几家大型蒸汽工厂,还可以终身雇佣那些发明家,我们已经谈好了那个谁,那个谁来着,反正是发明了蒸汽汽车的人、蒸汽火车的人、蒸汽电梯的人、蒸汽船的人,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买下最大的种植园,资助最好航海家,发现满是金子和丝绸的新大陆,到时候我们就全家搬去那里,做国王,你就是王子!”
说着爸爸抱起托托,飞快地转了一圈。看得出他对托托的宠爱之情,要不是体力不允许,他绝不会只转半圈就把托托放下。
但是比起托托的爸爸,托托显得更加冷静。
他仍记得那天他离家出走的理由。
“爸爸,现在有了宝石,那可不可以不再挖煤了?”
他离家出走是因为父亲挖掘、销售的煤炭在污染空气,这些煤炭燃烧时放出黑烟,让天空变得灰暗,让鸟儿的翅膀蒙上烟尘。他仍记得老师在课堂上说的那只因为每天在翅膀上积攒煤渣,最后因为挥不动翅膀而从天上掉下来的鸟。齐安托托其实没见过在天上飞的鸟,城市的上空已经不会有鸟飞过了,老师说以前城里至少会有送信的鸽子,但现在有邮递员、有电报,已经不再需要信鸽,而且就算还有人用鸽子送信,这些鸽子在飞出城市之前就会因为煤烟中毒而死。
“你这问题真奇怪,为什么有了宝石,就不要煤了呢?煤和宝石都是钱,爸爸不会因为有了宝石就不要煤的。”
“但煤会污染空气,杀害野生动物!它们本来是自由的,但是你却为了钱,要剥夺它们呼吸的权利!”
“嘿呀,你这话已经说过一次了。其实爸爸我呢,这两天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反省。你不是担心天上飞的鸟被煤烟呛死吗,爸爸这两天已经找了一家工厂,要他加班加点地生产鸟用面罩。到时候,爸爸就雇人把天上的鸟都抓下来,给他们戴上面罩,嘿,这样他们不就不会被呛死了吗?”
“不光是呼吸,他们羽毛上会沾上煤渣,加重他们翅膀的重量,总有一天他们会飞不动的!”
“这也好办,给它们戴面罩的时候,我们给啊,嘿再它们洗个澡,这样它们就能学会洗掉煤渣的方法,要是以后飞不动了,它们就会知道下水洗一洗,这下,总摔不死它们了吧!”
齐安托托怎么可能买账,但爸爸的方法的确解决了鸟的问题,他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方法,只能扭着头闹别扭。
“我用香皂给他们洗,把它们都洗得香喷喷的,爸爸这么爱钱的人,都舍得为你,为这些鸟花这么多钱,托托看爸爸一眼嘛。”
托托还是气不过,把爸爸推出了房间。但他已经不那么生气了,最好的证据就是他不再排斥爸爸用卖煤得来的钱,把梅莉送来的午饭他吃了个干净。
“托托,你这些天……你这些天去哪儿了?”见托托心情不错,梅莉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她关心的事。
作为托托的专属女仆,居然让托托在眼皮底下不见了。尽管她那天只是和往常一样给托托送饭、倒垃圾,但弄丢少爷的账还是被老爷和太太算在了她的身上。一顿打自然是少不了,她和她妈妈的薪水扣了五十年,还被关进了警察局。梅莉是小孩,警察叔叔和蔼可亲地拿糖给她吃,但她妈妈就不一样了,妈妈和梅莉关在两个不同的房间,中间至少有一堵厚厚的砖墙,但妈妈的哭喊还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吓得她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缩在小房间的角落瑟瑟发抖。不知多久过去,警察把梅莉放了出来。她以为回家能见到妈妈,但家里只有被七八个女仆围着照料的托托,她能回家也是因为托托随口问了一句“梅莉在哪”。
梅莉洗了个澡就复工了。
家里的女仆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梅莉她妈妈去了哪里。她们最多抱怨一句梅莉妈妈走了以后倒垃圾的脏活都到了她们身上,还有一个人让梅莉接替她妈妈的工作。
“托托,他们说我妈妈抓走了你,这不是真的吧。”
虽然梅莉不懂警察的审讯和侦查,但是她知道如果有人能证明妈妈没做过坏事,那妈妈就能回来。
托托瞟了梅莉一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傻话。
“托托,警察把我妈妈抓走了,说我妈妈绑走了你,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托托看得出梅莉很想知道自己去了哪,但在地下的那两天实在不是什么好日子,一想起那两天,托托就会想起恩的大逆不道,想起自己摔的那些跟头,还有地下贱民的的嘲笑。一股无名火便升起在胸口。
“我去了哪关你什么事?”
托托凶狠的威胁把梅莉吓得心脏骤停,但她想到了妈妈,她遵照妈妈教她的“和主人的说话要领”忍耐了六天半,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下来。
梅莉从小就在托托家里长大,为了成为一名全职的女仆,学习仆人的礼仪。在这些礼仪里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只学过温顺和服从,从来没有学过哭诉和喊叫,但她今天无师自通了。
“你爸爸觉得我妈妈绑架了你,所以让警察把她抓了起来,你现在回来了,但我妈妈还在警察局里。你没有被我妈妈绑架对不对,求求你告诉你爸爸,然后把我妈妈还给我,不然我妈妈会死在那里的!”
梅莉拉高的声音其实还不如托托刚才的一半高,但已经超出女仆能发出的最大音量了。
这回轮到托托被吓得瞪大眼了。梅莉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当他从来没有见过梅莉这幅样子。
是教育。
托托很快知道了原因。
自己能知礼仪、有涵养,是因为自己接受了教育。但梅莉只是个仆人,整天只会端茶倒水送饭,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成为一个有教养的人。
“托托,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梅莉已经不叫了,她低着头哭了起来,眼泪啪啪地掉在她因为双手颤抖而不断发出碰撞声的餐盘和餐具上。
托托不禁一阵心酸,他想了想,告诉梅莉今天晚上他要和爸爸一起吃饭。
一听这话,梅莉的眼中顿时充满了希望。
她不停地说着谢谢,用袖子擦干眼泪,但她没擦一次,就流出更多眼泪,整个袖口都湿了,她的眼角还是不断有眼泪流下来。
看着梅莉这么感激,托托心里也非常愉快。他给了梅莉一块手帕,梅莉仍旧说着“谢谢”,然后走出了托托的房间。
TBC
2021.5.27版
第八章
凌虚的伤好得很快,这要归功于六天来萧霆每晚都渡真气替凌虚疏通经脉之故。到了第七天夜里,萧霆终于真气不济,他徒劳地摆摆手,道:“不行不行了,小爷今晚要好好休息一番。”
凌虚运行一周天后缓缓睁眼,轻声道:“这几日颇有成效,我已经可以自行运气,倒不需要再麻烦你损耗修为了。”
“那也是小爷我救得及时!叫你这么折腾法,要是晚个一两天,你这伤至少躺上三个月。”说着萧霆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就是砧板上的鱼,别人想吃红烧吃红烧,想吃清蒸吃清蒸。”
凌虚不由失笑,道:“这么说霆少爷不喜欢吃鱼?”
“错错错!”萧霆勾唇一笑,“本少爷只是喜欢吃新鲜的活鱼,活蹦乱跳的那种!”
凌虚微微一笑,没有细究萧霆语中的深意。他只是扬手一招,那被萧霆委委屈屈烤了几天野味的月影便化作一道蓝光飞入凌虚手中,等被凌虚握住犹自震动不息,似乎要一吐这几日所受虐待。凌虚鼻子微动,只觉得一股烤肉味扑面而来。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一跳,凝神一看,这月影上面沾满了油污、炭灰显得很是可怜,湛蓝的剑身变得乌漆嘛糟。凌虚环视一周,不见水源,再扫一圈,没有擦布,心下更是纠结。眼神瞥过自己素白的中衣下摆,又不欲下手,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要把月影召过来,拿也不是丢也不是。想着想着,眼神便虚虚地飘到了石床边萧霆的玄色外袍上。
看起来这布料很是柔软,颜色,也极为耐脏。
“想都别想!”大概是凌虚的眼神过于炽热,原本看热闹的萧霆隐隐发觉外袍贞洁即将不保,忙大步走来想将外袍扯入怀中,不料下手过急,外袍掉落在地,萧霆又是一个急蹲一把将外袍抱入怀中,抬头,却见着凌虚的脸近在咫尺,一不小心便感觉什么从唇上擦了过去。
凌虚原本只是坐在石床上,见外袍掉落便伸手弯腰想替萧霆将外袍捡起,谁知道萧霆比他动作更快,蹭地便窜过来将外袍搂在怀中,大概是重伤未愈动作变缓,又或者是事出突然,总之他还来不及收回身子萧霆已经抬起头来,没等两人反应,只觉得唇上一热,似乎有什么轻轻拂过。
那感觉好像一片羽毛又似一阵暖风,快的来不及反应,却又有什么不太一样。
两个人对视了半天,谁也没有说话,好像还没有从刚刚的状况中反应过来。下一刻,萧霆突然抬手击在凌虚的脖颈处,将他打昏了过去。
萧霆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像傻瓜一样互相瞪着更觉得蠢,所以觉得此时某个人不省人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他不希望自己是不省人事的那个。他从未想过会与人如此亲密,甚至这个人还是个男人。还是他想要杀掉的男人。
他将凌虚身子摆正,他有一种冲动,只要在现在,轻轻一掌,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袖云教、太玄城又与他何关。可是他不甘心,如果一个人没有尝受背叛的痛苦,尝受所有一切都被剥夺失去的痛苦,他隐忍的复仇又有什么意义。凌虚这般死了也就只是死去罢了。
那太轻松了。萧霆见惯了凌虚处变不惊的样子,他还没有剥开这一层表肉,去细细探究凌虚内里的痛苦。他要看他痛不欲生,看他悔恨莫及。而不是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得令人生厌。
怎么舍得让凌虚这么随便死掉。
他恨凌虚,这是显而易见的。只是这些恨似乎又夹杂了一些他不愿意去细辨的情感。就好像刚刚那又震惊又心悸的触碰。他明明恨凌虚恨得全身发抖,凌虚的每一次拍肩鼓励都需要极大的忍耐才不会翻脸甩开,可是又不完全只是极致的厌恶,
这种感觉既古怪又甜蜜,萧霆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又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凌虚的下唇,凌虚的唇色因为重伤只有淡淡的粉,柔软而温热,引人摘撷,他的呼吸很浅,面色苍白没有血色,鼻梁挺拔,眉目俊秀,即使昏迷也微微皱起的眉间。那样晶莹到几乎透明的肤色,虚弱而诱惑。萧霆恶意地在凌虚右颊处重重按了一下,便出现一道淡淡的红印,像是抹上一层薄薄的胭脂。他微微低头,忍不住想再试试刚刚那太快甚至来不及回味的意外。那种好像全身被什么点燃一样的激灵,说不上舒适却殷殷期待的战栗。他几乎就要吻下去,下一秒便被油然而生的羞耻感占据了所有的情绪。
萧霆猛地起身后退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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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潭州交界有一处荒野坟丘,地下丈远以下有一巨大的石室,乃是隋末之时一左道派系分舵据点,后来此派为归尘斋所灭,树倒猢狲散,这据点也就荒废了。只是当初那门派为了防止闲人靠近,虚造了不少山魂鬼怪传闻,后来为袖云教所占,妖鬼传说更是离奇。因此至今仍是一处乱坟岗子,无人敢近。
修罗面具到达这个据点的时候,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跪在厅外,通往大厅的石门紧闭,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心中一紧,随手拉住一个教众,问道:“教主呢?”
那教众牙齿战战,道:“教主心情不好,正,正在练功。”
修罗面具自然知道容空每回练功必死几个教众,倒也不惊异这些教众惊慌惧怕的样子。他懒洋洋地拍了拍这位教众的肩膀,悠悠道:“怕什么,你们右护法不也是这么经历过来的吗?当年他可比你们狠多了,好好学学。”
此教众仍旧抖啊抖,也不吭声,左右护法天生看不对眼,左护法尤其爱拿右护法出身说事,他们听听便也就过了。谁敢真信才是傻叉。修罗面具也不在乎别人听不听,只是又道:“唉,谁叫人家脸长得这么凑巧呢。”
“既然回来了,就别在外头磨蹭。”容空的声音打断了修罗面具的絮叨,“听说你折了十几个惊云堂好手仍是空手而返?”石厅大门轰然开启,容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来吧.”
修罗面具迟疑了一下,瞥了瞥两旁匆忙低头的教众,轻哼一声,便悠悠然进去了。
石厅很大,长约十丈,右前方有一处方池。四周点着鲛灯,光影摇摇晃晃。容空盘腿坐在池子边上,怀中抱着一把长剑,脚边横七竖八躺了几具死尸。修罗面具缓步走到池边,单膝跪下。
容空没理他,他也没敢说话。
池中之水很清澈,池中心上方有一尖笋状石峰,池水正是这石峰尖处滴下。石峰色泽晶莹翠绿,流光溢彩,若是识货之人便可认出这正是万年石母。石母虽生于极阴极寒之地,但石母凝聚的石乳却是涤阴厉,驱寒毒的宝贝,邪煞之物根本无法近身,想必当初那左道旁门也是无法毁坏这池石乳,才不得不保留下来。
“你想不想试试这万年石乳,洗髓易骨,端的是件宝贝。”容空慢悠悠地用手捞起石乳,轻轻浇在剑身上,远远瞧着倒像是正在细致地洗剑。
这石乳对修道之人是难得至宝,可对袖云教中之人简直是杀人利器,邪气越深,受到的伤害越重,无人敢碰。修罗面具虽戴着面具,也不禁脸色发白,声音发紧:“教主还是不要拿属下开玩笑了。”修罗面具毕竟修为高深,可以看见这容空的手在伸入方池之中,水下五指均化作白骨,等露出水面,那强大的复原能力竟又使白骨上飞速长出血肉来。若是一般人只以为对容空来说这石乳不过是普通清水罢了。
每浇一次,剑身便微微震动一下,容空恍若不觉,只是含笑道:“这是把好剑。“
修罗面具应是。他从未忘记第一次见这把剑的情景,那破除封印后几乎笼罩整个天地的怨忿之气,金芒大作,轰鸣作响。所有人的脑中一片空白,那油然而生的不甘愤恨,那占据所有情绪的欲望索求,几乎要榨干整个灵魂。那把剑,通体金黄,剑身如一只浑身燃烧振翅而冲的毕方,剑格为翅,剑尖为喙,金焰通天像要割裂整个时空一般。好像他们放出的不仅仅是一把剑,而是一个被囚禁上万年的厉鬼冤魂。
有人不小心触碰到剑身,瞬间全身起焰焚烧殆尽。那把剑似乎有神智一般,在空中漂浮了半个圈,见无人敢拦,就要振剑离去。那时却听见容空也是这样一笑:“果然是把好剑。”伸手一招,那剑便不由自主的飞入容空的手中。
这凶剑显然不服,兀自震动不息,却无论如何也伤不了容空半分。容空嘴角含笑,眼神肃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他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尖锐声响,修为低的教众纷纷倒地既亡,那一瞬间那把剑通体的金光四散,射入云层之中,剑便像失去什么一般,不再反抗。
“本以为能找到一个说话的伴,却想不到...”容空冷冷一笑,轻轻拂过剑身,“有灵无识,再傲又有何用?剑名不嗔,嗔这个字倒是配的起我。”
“在想什么?”容空的声音打断了修罗面具的回忆。
修罗面具不知道容空用什么方法降服了剑灵,但这把剑凶厉残暴,教容空没事拿石乳洗涤,想必那剑灵的滋味也不是很好过。他不由觉得牙根发颤,只是道:“属下只是想起了当初教主之威。”
容空轻抚剑身,道:“太玄城凌虚之事我已转交给右护法,你此次出去便可以将襄州潭州一应人手收回。”
“教主!”修罗面具心中一惊。
容空道:“不急不急。也不是要你无事可做。江陵府的事不还得你左护法亲自出马才行。”
修罗面具咬咬牙,道:“惊云堂三十二人铩羽而归,恐怕右护法也...”
“谁说我派他去是为了杀凌虚?”
“可清山观之事若有凌虚,变数就要增大。”修罗面具道,“右护法一向与我不和,但,此事关系重大,望教主不要因为一家之言,便...”
“凌虚一人有何可惧。”容空道,“太玄城虽然失了剑仙,但百年来昆仑山一带全为其所掌控,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剑派自有它的底蕴与实力。死了一个凌虚,不过是换一个掌门罢了。那护山大阵,那太玄剑阵法宝,也足够使我们吃足苦头。”
“但属下依旧认为,凌虚其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危险,但此时太玄城良莠不齐,凌虚一死,能够快速执掌和统御太玄城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有了新掌门,也远远不比凌虚在位时候轻松。那时候...”修罗面具显然早有准备。
容空淡笑道:“鬼城被灭是因为消息封锁,且鬼城又不与人间多作交涉,所以至今无人所知。但若凌虚身死,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将太玄城攻破,你以为那玄一剑仙会坐视自己唯一弟子被杀而不理吗?若要杀凌虚,就必须大局已定,即使玄一回来也无济于事。你以为凌虚一死,太玄城无人,即使短时间不能攻下,但毕竟没有人可掌控局面,总有一天会瓦解。但若是他们挡住我们十天半月,等到剑仙回返,这太玄城谁赢谁输可就不一定了。”
修罗面具显然忘记了这一点,不由语塞。
“只要凌虚未死,以他的性格不会随便向玄一求助。而大势未显,玄一也不便插手。”容空又道,“我虽不惧剑仙,但玄一交友之广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一旦他插手,多少隐世不出不问世事的老家伙都要冒出来,我是不怕,你们恐怕就活不了几天了。这才是我要留凌虚一命的真正原因。”
修罗面具听得冷汗淋漓,这段时间以来,计划过于顺利几乎让他产生袖云教无人可阻的错觉,等容空这番话说出来,才想明白袖云教如今之成全在于无人可抗容空,但一旦容空无暇他顾,那么袖云教也不过是被剑仙随手可灭的角色。
容空也不理修罗面具想了些什么,只是慢慢道:“没事了?没事就回去吧。早点去江陵府,办完了事,接下来还有的忙的。"
“是。”
他坐在石阶上,晃着腿,无视身后那扇门上滴答的钟表声。
远处的牢房很嘈杂,细听了却能发觉那根本不是人的声音,或者说,清醒的人的声音。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正常人了,这座岛上还有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他都不知道。
远离牢房,再远些,再远些,穿过尸横遍野的大道,爬上那些已经风化的城墙,他能看见渔村,还有早已废弃的码头。他记得那些粘稠冒着泡的喉咙,粘粘乎乎的嘶吼,夹杂着气泡破碎又泛起的含糊。渔人们依然继续着每天的劳作,船长们一如既往地尽责,扛着鱼叉、渔网以及重炮,就像他们生前那样,一支小型军队,也许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准许的。生活一如即往,只不过敌人变成了所有能打的东西。
所以这就是他们连船都给轰碎了的理由?他翘着腿想着,他试着登上过那些船,然后他飞得比被下水道的野鸡撞得还高。
不,没准是因为下水道有顶,码头没那个,不管怎么说,这俩地方都没啥好东西。这么一对比,连地牢里的怪物都眉清目秀了起来,每当他回到这里,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家,不管他是否自愿。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具身体看起来成色还可以,肌肉还算不错,还没烂,也许这次他能再一次爬到山巅的那座城堡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去。亡灵的身份只给了他的灵魂“不死”的能力,可没说他的肉体也能这样。他连自己一开始长什么样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换的太多了,而且谁看啊。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尸体,第一次他爬出牢房时还在惊恐中,第十三次时他已经习以为常。他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放倒那些活尸,随便选个方向走出去,直到这个肉体彻底坏掉再也动不了,他的灵魂才会飘回来,从地牢的尸体堆里重新找一个完好的套上。不是他不想找外面的,而是外面的尸体全在动,还在冒泡,搁谁看了都得吐。反正都已经搞成换衣服了,他总得选一件不那么恶心的、没有染病的“干净”尸体。
疾病,哦,疾病,把人变成怪物,让尸体复活,身体被涨破的感觉他还记得。这真是个不幸的国度,或许国王做过努力,只不过失败了,毕竟正常人谁会想要自己的国家变成这样呢。不对,想象那座城堡里满地机关和披着官服的怪物,他寻思这个国家的王也许也不咋地正常。
那么他还真是不幸,出生在这种国家,还好死不死没有早死几年,赶上疫病大流行。不过他是不是要尽早习惯染病的身体,不然总有一天岛上干净的尸体迟早要用完。
他跳下去,走了几步,又茫然停住。
其实想要解脱也不是没有办法,就地自杀,不再找一具身体就行了,肉体的伤痛与灵魂何干。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没有见过活着的人,活着这个概念他本就不该有,也许这是来自他生前某些残存的记忆。
他看着前方地牢里那群狂欢的怪物,这大概是他第二百三十次经过这里,地牢的每个角落他都摸到透,没有那群怪物他闭着眼都能走出去。但是地牢之外的土地他几乎已经走遍了,他上一次的记忆就是在海边的悬崖下,身后是乌泱泱的渔民和鱼叉,赶在鱼叉刺穿那具肉体前他就先一步跳进了海水。他还怪可惜那具身体的,因为实在太好用了,肌肉发达,身手也很好。不过也是他活该,仗着自己灵活非要在码头跑酷。
死亡似乎成了一个清醒的牢笼,囚禁着他,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应该也试过维持着幽灵的样子一直飘,只不过他还是放弃了。思来想去他推测还是因为幽灵太无聊了,就他这性子,三天都扛不住。
目前这片岛屿只有最中心的那座城堡他没有完全走过了,他曾经短暂地一窥那里的样貌,接着就没门口的机关巨石砸了个细碎,他猜自己现在去的话也许还能看见当时那个肉身的碎渣。
他已经有些晕了。他猜测自己从没有真正活过,毕竟这么多活人怎么就他一人被困在这个轮回里反反复复。他早该想明白的,二百三十次,再多活人也够他杀个干净了,为什么每一次这里还是那么多人,疾病的浓雾从没散去。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什么寄宿在肉体内的怪物。本质上这个岛都已经烂透了。
现在他要去那座城堡了,他希望那里有能够让他解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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