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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箐
免责声明:随意,但轻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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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多边形,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测出它的面积呢?”
问出这个奇怪问题的人带有温和的笑意,他伸出手,在空中随意地拖拽出了一个二维的图片剪影。他微微侧脸,带着肯定的目光看向面前被不解和困惑扰动地心神不宁的墨倚。
为什么顾先生要问这个问题呢?
墨倚有些走神,但接到问题的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始思考。
“对于多边型的话……传统来说是分成很多个三角形?”
“嗯,这是很自然的想法呢。墨倚说的很对哦。”顾路离笑笑,青年有些局促和认真的模样倒映在他白色的瞳孔里。他垂下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椅子那流畅的圆弧型把手,“但对于计算机来说,这似乎就不足够快了。”
他举起自己的手指,在墨倚面前做了一个轻巧的弹射动作。
“用无数的小球不断地撞击这个多边形,再不停地重复记录下每个小球的坐标,这样就是最快的方法。”白衣白发的管理员微笑着示意墨倚抬头看向空气中的投影,无数个散发着微光的细小光球卡着肉眼可观测帧率的极限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流畅而有序地对着面前的图形做着有规律的弹性碰撞。
“6.34875平方米。”顾路离用下定论的语气对着眼前的图形做了判断,“如果只记录前五位小数的话,这就是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非常快吧?”
墨倚看着眼前毫无规律可言的错乱图形,下意识地对着顾路离点了点头。
真快啊……其实从最开始顾先生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吧。对于计算机而言,这种程度的计算恐怕一瞬间就可以计算出来。之所以用投影的方式,也只是为了自己能更好的理解而已。
“——很难以想象吧?对于人类而言,像是二进制和这种计算方法,都是会被优先划分到【麻烦而冗长】的想法里面,几乎是第一个被驳回的对象呢。而计算机则不同……那些反直觉和荒谬的解法,恰恰就是计算机的最优解。”
顾路离白色的,近乎非人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眼前有些呆愣的青年,那近乎空茫一无的眼眸里只留下对面小辈那鲜明而迷茫的情绪。
“人工智能这种东西,虽然说和人类共用着同一个字眼,似乎都有着相似的学习能力,但是从根本上可以被看做截然不同的东西。”顾路离叹了口气,他的眉头轻蹙,但却没有因此生出什么负面情绪,只是有着淡不可闻的回忆与无奈,“像是对人工智能发出一道指令,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只要保证充足的硬件条件,计算机就可以近乎无休止地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无限地重复尝试。”
墨倚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总感觉顾路离并不只是在跟他对话,而是在跟某种已经逝去的,仅存在与回忆中的东西交互。
“而人类不一样,对吗?”墨倚听见自己这么说。
“是的,人类不一样。”顾路离肯定了墨倚的提问。
他身后的巨大落地窗似乎陷入了某种特定的待机模式,五彩斑斓的光点自透明材质的未知材料折射而出,不知名的远古鱼类和禽类在顾路离的身后肆意起伏,交错而行。
那忽明忽暗的光线透过顾路离的发丝和衣服的边角,反而让他原本清晰的脸变得模糊了。
“人类和人工智能啊,都是相当容易犯错的东西。而人类总是会在很早的时候优先考虑放弃。”背着光的顾路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不清他的表情,“犹豫而软弱,优柔寡断。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人类总是会轻易地选择逃避的生物。”
“但墨倚有听说过这样的实例吗,训练一个ai在一个得分游戏里面尽可能多地保留相当的分数,在经过几轮的尝试之后,ai选择了从游戏的一开始就停止行动。因为ai发现只要往下进行,无论怎样都是失分大过得分多,所以只要从游戏最开始就停止,就可以保留最高的分数。”
但如果是人类的话就……如果ai足够聪明的话,恐怕人类反而是那个一直坚持不懈,试图找到其他出路的笨蛋吗。
墨倚这样想。
“是啊……这种情况下,人类反而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个吧?”顾路离笑笑,“墨倚看,相比ai来,人类所顾忌和考虑的事情要多得多……时间,物质,以及不让自己陷入过早的绝望与迷茫。与ai坚定而简单的执行任务不同,人类总是瞻前顾后。”
“但也正因为如此,因为人类要考虑的东西总是太多,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可能隐隐约约已经知道了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这是没有出路的迷宫,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一败涂地的赌注……但却总因为心存侥幸,心怀不甘,心系希望,而去做那ai不会去做的徒劳的,愚蠢的尝试呢。”
“一边怀着自己是聪明人的想法,一边盲目地追逐着那不切实际,不可能存在的命运。”
墨倚看着顾路离那模糊不清的笑意,光线的缺失让那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失真和悲伤。
“墨倚觉得,这到底是愚蠢呢,还是一种智慧?”
问出这个问题的男人闭上了眼,目光掠过正在思考的晚辈,他短暂地陷入到了过于久远的过去。
“我的小君主,快些长大吧。”
那是一名有着黑白色头发的男人,他的面容带着清浅的笑意。
他凑过去,对着尚且可以被称为年幼的顾路离轻轻的做了个虚抱的动作。
“你会杀死我,从背后一下子捅进去,”空喑认真的看着顾路离,伸手比划了一个穿刺的动作,“又或者是从正面,从胸膛剖开,一直到小腹。”
“我会吐出鲜血,然后内脏留了一地——又或是笑着缓缓跪下,然后死去……你喜欢哪个,我可以优先考虑实施——不过我觉得这总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你很厌烦的话总要先习惯”
顾路离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絮絮叨叨的男人,他冷漠的说道:“我会杀死你?不,我并没有理由这么做。”
“哈哈,不,你会的,我的小君主。”男人笑着,喃喃的重复着,“你会的,你会的。”
空喑扬起头,对着眼前已有几分成熟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因为这就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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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滑铲还是oc家人们我们下次见!!!
作者:舞舞纸
MODE:无声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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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8)
“各位,关于戒指的事,我有一点拙见。”见大家安静下来,宁宁举起了她的小手,“我们认为小白小姐会回来,是因为‘在圆鱼舟死去的人不会真的死去,他们能在一天后回到圆鱼舟’的设定,但这个设定只是复生的一种途径,不能保证她一定会通过这条途径回到香久山。因为小白小姐会回来这点和她手上的戒指矛盾,所以我觉得反过来假设会更合理——小白小姐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她认为自己不会再回到香久山。”
“啊,对了!你们异世界人不能杀人!”胧目想起了他曾经大小姐家里看到的异世界人在圆鱼舟世界中的戒律,其中一条就是不能伤害其他人,“啊,不对,小白是受害者,这条也落不到她头上……难道是时光机?她会用时光机回到自己出事以前,所以这个时间里的小白不会回来?”
“我觉得‘小白小姐可能触发某种禁忌导致无法复生’的方向是可以的。但时光机这个东西,就算是异世界人也无法轻易得到,只有管理员能把世界重置回档,所以就算和时光机有关,小白也只能‘认为’自己可以用时光机重置,实际上是不可能让时间倒流的。”
“那……那……那如果……如果小白成功使用了时光机,让时间倒流了的话……我是说,如果这个行为被管理员发现了的话,她,她会怎么样吗?”
“封号,小白这个人会再也无法出现在圆鱼舟。不过在异世界她还是存在的。”
“那,那如果是圆鱼舟的圆住民,用了时光机会怎样?”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条规则是面向我们异世界人发布的,如果是你们,被管理员发现……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还请各位不要私自使用时光机。”
“好……好……”各位圆住民们心有戚戚地答道,就连打着呼噜的罗警,呼噜间也有断断续续的“好”字。
如果小白不会回来,那她就有理由戴上戒指。因为这是‘遗言’,她想要通过这枚戒指在表达自己的感情,结果这事还是绕回了龙哥身上。
见众人不安地看着自己,龙哥反而表现得很无所谓:“怎么了?这枚戒指代表的是她在香久山的快乐回忆,我觉得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这是遗言,那我为她在最后还能想到我、想到香久山这一点感到高兴。唯一美中不足的嘛,就是希望她下次能说明白点,当然,我希望没有下次。”
众人松了口气,继续讨论了起来。
“那这样的话,情况就分为了两种:第一种是小白是自杀,那枚戒指是遗言,她在2点解除教室的时候进行了自杀;第二种是小白是意外,她在那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戴上了戒指,2点解除教室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第二种可能我觉得可以排除,一是2点整发生意外过于巧合,二是意外无法预测,她无法预测到自己会死亡,也就没有理由在那之前戴上戒指。”
“那……那结果还是……自杀吗……”
绕了一大圈子,绕回了最简单的结论,大家显得有点失落,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那她自杀的理由……”
“她和同学处得不是很好。她和我说过她不是很喜欢她的学校,还有她同学都把她当傻子之类的话。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当时是龙哥让小白去和同学玩的,现在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点,“我真傻,我还让她利用这次活动的机会和同学搞好关系……”
“那果然是那三个人,小白在寻找河边的缎带时,戒指从领子里掉出来,被那三个人发现了,她们对小白进行了羞辱,让小白想要一死了之。”
“不,我觉得她不是‘一死了之’这么简单。因为那三个学生后来消失了。在圆鱼舟发生意外后,身体会留在圆鱼舟,精神会强制回归异世界,并且在1天后才能回来。小白有足够的理由,不参加后续的活动,那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异世界做些什么。加上老师张开了空气教室,那三个同学的身体在异世界,意识在圆鱼舟,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而且就算在异世界,也是可以通过显示屏看到圆鱼舟的样子的,就像上帝视角的幽灵一样。那三个人在事发后的举动,那真的是事不关己,毫无愧疚之心……”
说完,樱桃酱拿起了手机,想要搜一下异世界的社会新闻。她刚点亮屏幕,就看到了宁宁发给她的信息,那是一则警情通报,在一家社会抚养院里发生了杀人事件,死者是三名学生,犯罪嫌疑人已被控制,经初步调查,杀人动机是“生活琐事”。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众所周知,我周围的亲朋好友都很爱吃瓜。
具体表现为有多爱呢,大概是在停车场里停个车都能围观四人八足看上个半小时的程度。
事情是这样的——
年前是打工人的采购高峰期,我那些并不怎么缺东西的姐妹出来逛街仅仅是为了凑个热闹。
她们并不在乎能不能在一堆标价9999的东西里挑出一件实际价格为9999的有用物品。
比起采购,她们更享受人挤人的感觉。
所以我们在停车场转了半个小时,还没停下车,就已经需要交2.5的停车费了。
好消息是我们最终找到了停车位。
坏消息是原来停在那儿的车主因为车被砸了,报警走了。
于是我那永远奔波在吃瓜一线的姐妹还没等车停稳,便迫不及待的解开安全带,冲进了层叠的人群。
或许爱凑热闹的都多少有点儿社牛属性,不过是我熄火下车的功夫,她们已经从好几个人那里帮我把事情经过给凑了个七七八八。
我没能挤进人群,站在最后一排听姐妹补剧情。
姐妹A:看到广告牌那里的俩人了吗?
我:嗯。
实则根本啥也看不到。
但我知道,这不重要。
姐妹B:那俩是原配夫妻。
姐妹A:看到车前边那俩了吗?
我:嗯……
哪儿呢?
姐妹B:那俩是原配夫妻。
好吧,我懂,不重要。只求你们赶紧把剧情补完,我不想再多交3块钱停车费了!
姐妹A:事情是这样的,广告牌的老公出轨了,车前边的老婆是他的出轨对象。
姐妹B:车前边的老婆出轨了,出轨对象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姐妹A:车前边的老公也出轨了,还是在老婆生孩子的时候出的,出轨对象未知。
我:合着只有广告牌老婆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姐妹B:更炸裂的是车前边老婆和广告牌老婆曾经是闺蜜。
我:……
居然还有人做这种蠢事??
兴许是我瞳孔震惊的表情过于夸张,围观的大爷大哥们递给我一段视频,看样子是在我们来之前——应该说是车位前车主走之前的前段。
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姐姐将老公摁在广告牌前狂扇耳光,边打边问“我每个月给你那么多钱养着你,就为了让你跟别人出轨的?”
广告牌老公站着一动不敢动。
镜头转到另一边,白色短款羽绒服的女子被壮硕的男子摁在地上捶打,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的钢管凳子在她身上打折了,弹到旁边停着的车头上,触发了警报。
“出轨?娘了个逼的,让你他妈出轨!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车前边老婆挨打归挨打,气势却不弱。
“不是你出轨在前?我生孩子你嫖娼,我奶孩子你出轨,你他妈的有脸说我?”
我缓了缓,把手机还给热心群众。这种高端局不适合我,纯良的我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人到底要有多没脑子才能造到这地步?
闹剧终归还是结束了,在保安和警察的干涉下,我终于带走了我的姐妹们,踏进了商场——虽然商场都快关门了。
“这一定是真爱。”姐妹A如此感叹。
“确实。”姐妹B附和,“都出轨了还能坚持不离婚。”
我知道她们是在说车前边老婆,“大概是为了孩子吧。”
姐妹A嗤之以鼻,“孩子?刚出生的孩子懂个屁?与其忍下去,不如及时止损。”
姐妹B啧啧两声,关注点又放在了广告牌夫妻身上。“这姐姐也是,有钱养男人,养哪个不是养?”
我回想起视频里那挨打男子的模样,好吧,想不起来,只记得非主流的头,不禁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姐妹们目光转向我。
“闺蜜不是闺蜜,只是想捞一笔?”
丈夫出轨,于是妻子也出轨报复。但那么多男人为啥偏偏挑中了被闺蜜包养的小白脸?
小白脸都见识过富婆了,又为何能看得上孩儿他妈?
图孩他妈身材好?
还是为了真爱,连钱都不要了?
听完我的分析,姐妹们陷入沉思。随后对我竖起大拇指。
“这不是狗血感情剧。”
“这是悬疑片。”
“现在剧情变成了,发现丈夫出轨的妻子心生怨怼,看不惯丈夫的不在乎,也受不了闺蜜夫妻的和和美美,于是决定毁了这一切。”
姐妹B接上了姐妹A的话,“她联系上闺蜜的丈夫,仗着自己身材更好,更加体贴,哄得对方拿闺蜜包养的钱来养自己。”
姐妹A继续,“拿着闺蜜的钱,睡了闺蜜的男人,给丈夫戴了绿帽子,然后用一通荒唐的闹剧让所有人都忽视掉最根本的目的。”
“成功离婚,断掉联系,拿着钱远走高飞。”
很好的计划,虽然不够完美,但很好用。
从头到尾,除了自己挨顿打,没有任何损失。说不定追究一下责任,还能给车前边丈夫定个故意伤人——当然,家暴和故意伤人的界限我不懂,这得问问专业人士。
“哪有什么真爱。”思考结束,我仨感叹,“还是票子划算。”
“所以你过年衣服买什么?”
我:“你看我有钱吗?”
再说了,现在商场都开始放《回家》了,我还能买什么啊!
香薰 军规 热水壶 乌鸦
作者:顾箐
评论:随意【骂我轻点骂】
略显破旧的热水壶在简单支起的火堆上安静地躺着,内里的水却不算安分。沉闷的咕噜声在坚固而稳重的外壳下持续不断的响着。
树杈上的积雪想把这声音听的更清楚些,于是它们从树杈上一跃而下——但却不幸地投身于火焰之中。火苗被这突如起来的热情吓得四散而逃,伊利亚沉默地拿起一根树杈拨弄着眼前的火焰,驱赶他们回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西伯利亚的气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常年严寒。夏季的温暖就像是光明女神漫不经心的一瞥,暧昧的目光饱含深意地在这片由冰雪覆盖的土地上短暂逗留,接着便无情地移开了视线。
不过这种气候对于伊利亚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人类的智慧足以让他们在任何地方创立起适合自己的居所,而西伯利亚远远称不上是最极端的一种。在远离城镇的风和冰雪之中,只需要一个足够坚固的小屋,温暖的火堆,和充满野外生存经验的大脑,便可以生活的如鱼得水。
在现代人的角度,与互联网的隔绝通常是难以忍受的,不过这对于伊利亚几乎算不上是一种减分项。比起由液晶和电路组成的显示器,他的目光被更遥远的连绵的群山所吸引。
柴火劈啪作响,水已经彻底沸腾了。片刻后,伊利亚把经过碱洗的松针简单地在雪堆中擦拭起来,仔细地把这些去掉了松油松脂的松针塞进水壶的瓶口。纤细的松叶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着,在热量的作用下快速挥发着它们的物质。
很快,一瓶可以称得上是松针茶的东西就诞生了。
伊利亚熟练地将便携热水壶从火上取下,放到一旁的雪里作短暂的降温。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取出一只略显破旧的马克杯,将淡黄绿色的水倒进其中,加入了一勺蜂蜜作为“松茶伴侣”,接着便端着杯子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高大的身躯将身下的海绵垫遮的严严实实。他伸手够来一只沉重的毛毯,将他搭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则把松叶水送进自己的喉咙中。
微苦而涩的茶水伴随着吞咽动作流进了伊利亚的肠胃里,喉咙隐隐有些发痒,或许是松针的处理工作做的不太到位。不过抛开这一切,松针水仍然称得上是他的最爱饮品之一,这种自制饮料能为他在这种贫瘠的环境中提供相对丰富的维生素。
“嘀——嘀嘀嘀——”
来着现代科技的声音打破了自然带来的寂静。伊利亚木着脸,似乎没有为这不速之客的打扰产生什么多余的情绪。他起身去接电话,伴随着按键的按下,他裂开嘴巴,从喉底挤出了一句简短的:“喂?”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沉默了片刻,紧接着一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聒噪的声音愉快的响起:
“啊哈!伊利亚,你到底是有多久没跟人类说过话了?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声音?讲真的,电话刚接通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我在跟一头熊对话!”
伊利亚沉默以对。电话的那头是他的老熟人,姓孔,是个中国人,和他同样是个常年奔走在各大世界奇峰的人,不过两者的目的迥然不同。
和伊利亚对于登顶不同山峰的狂热信念不一致,这位孔先生则是纯粹地在这种登山活动中间看到了有利可图的地方。两人的相识简陋而又纯粹,伊利亚热衷于攀登,而对方则热衷于从风雪覆盖下的山脉挖出潜藏的金子——在全世界的不同山峰间走动,两人的行动轨迹出人意料的一致。而对方显然是个健谈的对象,在几次命运般的相遇后,孔先生笑容满面地从雪山上带走了伊利亚的联系方式。
后续的日子里,伊利亚则时常能从孔先生这里接到种种跟攀登雪山相关的工作——一个人总是兴致满满地介绍工作,另一个人则沉默地接下。即使是生活在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也并不意味着伊利亚完全抛开了对人类货币的需要,加上对方的聒噪的确给他带来了足够准确而有效的信息,使伊利亚抛开了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在互联网上搜寻信息的麻烦……因此两人便成为了性格迥异但意外合拍的合作伙伴。
电话那端的人显然没有因为伊利亚的沉默感到尴尬,他继续用那令人感到略微不适的高亢语调来诉说他此次通话的目的:“老兄,别这么沉默,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一定预想不到——新西兰航空公司的南极旅行用客机神秘失踪了!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因此开心不是一件那么有道德的事情,但你敢想吗!根据我这边的信息,南极考察队那边找到了客机无线电信号最后出现的坐标。”
对方停顿了片刻,接着用一种奇异的语气继续开口:
“最高处海拔推算超过10300m,这是一座崭新的,屹立于南极的未知山脉!就算我不加赘述,这个高度也远远超过了珠穆朗玛峰的最高点……这是一座崭新的世界最高峰!”
“你知道他们管这玩意叫什么吗?狂气山脉!真够老土的……不过也的确很配它。前阵子已经有第一批攀登队的人上去了——呃,我知道你可能怪我没有给你争取到第一梯队的机会,但事实上,第一批愿意勇登高峰的勇士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伊利亚安静地听着,他喑哑着声音开口:“一个人都没回来?”
“是啊!一个人都没回来,整支队伍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真是奇怪,按理来说,就算做不到登顶,那些朋友应该也有自保的能力啊?艾斯•布鲁诺维奇,你还记得吗?之前跟你起过摩擦……唉反正你也不太记得,他也跟着去了。”
“他不应该。”伊利亚简短地回应。
“是啊!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他吧,但是那家伙的登山水平也是在线的,多少带队爬过几次珠峰……而且他很惜命,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对方叹了口气,显然能理解伊利亚简短回复后的含义,“反正短时间能没什么人敢去爬第二次了。第一批登山队的死很蹊跷,大家都等着更进一步的勘测结果出来才肯行动。”
“然而……奥斯科财团显然不愿意付出额外的时间和精力来等待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吃的最肥。这也是我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他们需要这次首次登顶来提升他们财团的知名度——”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家的小少爷最近沉迷上了这种登山活动,现在他们需要找人陪太子读书。”对面的男人用了一个中国俚语,不过这并不影响伊利亚理解,“你感兴趣吗?南极登陆的许可和装备及行动手段 由奥斯科财团全权负责,你只需要把人带过去就行。”
“世界最高峰的首次登顶,对于你来说可是无法拒绝的筹码吧?——对世界上大部分有追求的登山家都是。但一方面他们的技术没你这么好,另一方面,他们和我的关系也没有和你的关系好,对吗?”对面的男人在电话里发出鸭子般的笑声,“怎么样,要去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当然,因为——”
“因为山就在那!”
伊利亚的后半句被对方纹丝合缝的接了上去,对方的语气中满是调侃,“只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才原因多动几下嘴皮子!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接下来我回去跟那边沟通,剩下的合同和具体细节我等会用传真机发给你。”
接着对面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嘴里嘟囔了两句类似于【这个年代还有人还在用传真机】【每次发文件都麻烦的要死的话】,简短的道别后就挂了电话。
狂气山脉吗……
高大的东斯拉夫人眯起自己的眼睛,起身将方才热水壶中剩下的松叶水一饮而尽。独特的苦涩口感让人联想到松柏生长的环境。即使在屋内,也很容易感受到冰雪涌动的气息。
新的世界最高峰。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弃这次攀登机会的理由。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真是令人期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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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coc模组《狂气山脉》相关,姑且可以认为是前日谈。这次的四个关键词都非常的没有灵感,拖到最后才写,结果写的也只是马马虎虎……个人感觉是有点仓促的结尾了。
本质上我就是很想让自己的pc喝松叶水,还记得小时候看贝爷在野外生存中用松针煮水,这个给我留下来很深的印象。可能存在一些知识的错误,大家就当我写着玩的就好了。
当然我也已经跑完狂气山脉了,故事的最后伊利亚也成功地登顶并活着回来了,十分感谢kp的放水!!
总而言之这个月的也擦完了!有些灰溜溜的感觉,写的不是很满意,但是确实不是很有灵感……下个月再见!!
作者:【十一招】周秀霞
评论方向:【笑语】
写在前面:本文基于写手原创的coc跑团模组背景创作,与现实世界无关。
故事发生在一间奇妙的三人公司里。公司专门负责处理超自然现象引起的事端。成员构成是铁打的员工x2+流水的老板x1。
因为篇幅比较短以及基于关键词创作,所以是不会有什么主线剧情的日常碎片。
窗外的雨势随着强风的袭卷又一次加剧时,电子门锁解除的提示音响起,形容狼狈的少年拉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闯了进来。
那坐在桌前托着一边脸看电影的少女头都没抬,眼神盯着屏幕像是自言自语道:“随手把门带上。”
“呃,您好。请问是梅伦小姐吗?”对方擦了擦快要顺着发梢滑进眼里上的雨水,把身后的行李箱向前推了推:“我是今天新来工作的藤井怜生,然后,箱子里是您订的香薰精油……”
即使他是这样认真而真诚地解释和介绍着,少女也仍然没有半分转头的意思,怜生说话的声音越到后面便越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他不怎么擅长对付这种僵持不下的氛围,至少这时候他没法儿把一句话完整地讲出来。
这是一个堪称诡异的场面,两个人的面向呈诡异的45度角排列,互相出现在了彼此的视线范围里,却他盯着她、她盯着它,好一出你逃我追插翅难飞的好戏。
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样凝滞的尴尬,被他称作梅伦的人站了起来,随手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扣,也不在乎显示屏的热气和静电是不是会沿着键盘的缝隙爬进主板,丢给他一条毛巾。
“哦……你就是新老板啊。”
他这才注意到梅伦也有一张叫人看不出年龄的亚洲面孔,人工漂染的金发根部已经冒出了一截黑色,被它的主人扎成一束盖在头饰底下。
“今年多大?”
“嗯……十七。”
“我靠,童工啊。”
一双褐色的眼睛瞥了他一下,飞快地收回去。梅伦伸手指向一个房间。
“去冲个澡换衣服吧,东西我自己拆。你先拿奥赛罗克朗的衣服凑合一下……他亲自去跟你交接的,应该见过对吧?左手边第一个柜子里。”
话中的奥赛罗克朗是公司的另一位员工,身量颀长,头戴一顶毛毡帽,穿着黑色燕尾服夹克,脸上盖着面具,只露出一只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见到t
怜生点头向她道了谢,连忙拖着一身冰凉湿透的衣服冲进了洗浴间。再出现在大厅里,他已经像个刚出锅的小笼包似的白白净净地冒热气了。
虽说身上的家居服不是很合身——那归功于此时未知缘由地不在这里的奥赛罗克朗先生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但还是起到了它必要的、保暖和遮蔽的作用。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角落找了把椅子坐下,偷偷地看梅伦把一个又一个包装盒丢满了地面。
“铃兰的、薰衣草的、柠檬花的、薄荷的、黑醋栗的……你买得还挺全,上个老板嫌黑醋栗又贵又难闻,每次都用没货打发我。”她把最后一个包装盒丢开,抱起各式各样的香薰堆在桌面上。
“抱歉,虽然十分冒昧……我能好奇一下这些香薰是做什么的吗?”
毕竟无论怎么看都远远超出日常使用的范畴了。
“你老师没跟你提前说过我们的情况吗?”梅伦问他,“有时候事件本身已经解决了,我们需要的是背后的情报,类似组织者、发起者,或者是撺掇他们去干坏事的人是什么身份。”
可那跟香薰有什么关系?怜生眨了眨眼。
“所以我就得抓人问讯,你就理解成某种催眠吧。”
催、催眠啊……他讪讪地笑了笑,对于这种只在悬疑作品里了解过的技能还揣着敬畏之心,几个圆滚滚的香薰瓶顿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梅伦不知哪里翻出一个文件夹,里头还装着几张薄薄的纸。她摸出笔夹在文件夹上递过来:“签了你的卖身契,实习老板。不过先说好,签了就回不了头了。”
怜生细细地看了看文件,合约的内容跟那天奥赛罗克朗跟他面谈的没什么变化。除了要在这家公司一直干到死为止之外,跟普通的入职合同没什么区别。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日本见到的大多数企业都有终身合作制。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泡沫经济时代的事情,之后他没在日本生活,而是跟着老师飞到了纽约,便再没关注过母国的动向。
“这样就可以了吗?话说回来,请问之前和我对接的奥赛罗克朗先生……”
“实习期一个月,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希望转正的。”梅伦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另外叫我刘珂吧,梅伦是应付老外的名字。我讨厌名字被念得很奇怪。”
“好的,请多指教!那个,奥赛罗克朗先生……”
怜生疑惑地又提了一遍。毕竟合同上写的名字除了他就是奥赛罗克朗,这样看来,负责他的工作对接的应该是那位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才对。
“他前两天不小心死了,所以我得先把你签进来,这就是你入职以后的第一个活了。他在棺材里等你呢。”
虽然之前早有耳闻,但亲身经历是不一样的,这公司真的没问题吗……
努力忽略刘珂投在自己身上的戏谑目光,怜生硬着头皮答了声好。
至于这位资历尚浅的新老板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就要等他的实习期结束再议了。
这是混乱的、与作者本人高度相关的文章。如果看到了任何现实的影子,请不要打扰影子的主人。
评论: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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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日夜里我又遇到了难题。我要毕业了,该死的,在这个时候。离开之前,我穿过学校一处偏角落的公园,那里树影稀疏,一鸟不鸣,让我的脚步声尴尬地落在石板地上。我穿越一座高大的横门,门上镶着一块旧牌匾,上写国立某某大学,一百多年前历史的一笔,如今在我头顶悠悠显示出尘封的得意。我爱这里吗,我无言以对;我对这里心存不舍,多半是因为我在这里爱上了什么东西。爱,爱是我的难题。
我的人生是一场漫无止境的求解,书本,小学课堂,经验常识,全都不是即拿即用的答案,我过于迟钝,对世界实感不佳,思虑重重,每行一步,问题多如繁星,且它们本应在几千年前熄灭。
到了这个年纪,我觉得我的心理疾病正在有条不紊地自愈。不过,我没有抑郁症、躁郁症,或者什么人格障碍的医学证明,大概率我只是一个误入泥潭的普通人。我积极求医,积极生活,重新向世界打开自己。可惜过去的事情仍令我头脑隐隐作痛,讲述似乎并不会让这些感受减轻太多。
但我还有爱,还有我生怕让朋友也觉得我是无法拯救的深渊,于是我开始在口头上放过自己。
我说:我这人,比较倒霉。这样大家就都轻松多了。大家开始说,我遭受这些,是我运气不好,有的事我就是无力回天。我一边点头,一边默默在心里复述:骗骗哥们儿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倒霉不能是我人生的正解。我需要求证,我需要经验,我需要下次再让我遇见一次,重来一次,我一定要做出更好的选择。最优解一定是存在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比很多人幸福,比很多人有能力,如果我不觉得自己是个笨蛋,那么我一定能找到它。
“你有全能自恋。”我的朋友,试图解决我困境的海福听了评价道。
“我就是得先相信自己,所有事才有真的实现的可能。”我挣扎道。
我们坐在客厅里,米色的灯光非常温和,但在凌晨三点的黑暗小区中就显得刺目。
“这就是全能自恋。”
我无法否认,因为我真的希望自己是全能的。曾经写作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的自娱自乐,纸糊的舞台上,孩子或是孩子喜欢的孩子们笨拙起舞。她打着节拍,即将要满足了。然而一枚灵魂从她体内升起,瞥了舞台一眼,默然不语。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想起没听的课,揉皱的纸团,回收站里的废稿,买来不看的精装书,没报上的第一志愿文学系。她的一枚灵魂开始永恒惩罚她,再也不许有这样天真的自我满足。她还差得远。
“我要死了。”这次,她说。
好吧,好吧,我要死了。我交出了我的理性。幸好,最近我很讨厌理性,也没升起背叛康德的负罪感。尽管平日所说的理性与我讨厌的理性完全不同。为什么最近开始讨厌理性,也要怪我为了毕业论文非要去学什么精神分析,但实际上我对两者都非常不满。现在我的生活两头都是丑恶,真是左右为难,无所依靠——靠,我成功来到了主体漂浮不定的后现代。
她抽了我一巴掌,警告我:“不要再想你那遮羞布一样的哲学了。”
这就是加速的第一夜。如此,显而易见,我没睡好觉。
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阿花通过男朋友说,想来我家里打桌游。我是在上周才知道,原来阿花非常喜欢我。
我和阿花认识很早,只是新校区建成后,部分学院搬迁,就分开了。我觉得阿花亮闪闪的,很多事都做得好,也非常可爱。我活得太粗糙,囫囵吞枣地把白天吃进肚子,晚上要么发癫,要么发病,危害互联网公共空间。阿花还没把我屏蔽,已近乎一个奇迹。这几年我和阿花最多的交集,就是她发自己的照片时我会认真地夸她,希望她看到我的评论会高兴。我躲在老鼠洞里探头探脑,得知她喜欢我,真是让我惊喜得不可思议。
我盘踞家中,久不待客,时间紧任务重,至少得收拾出像样的客厅。白天要不要补觉就立刻变得不重要了。我这人的优点是死线战神,做完不说,也永远能做到及格线以上。最起码前半生是这样的。等阿花到来时,我的狗窝已经收拾出了游戏,安排好座位,风扇角度测试也完成了,几套骰子躺在骰盘里,果冻饮料冻在冰箱,像个先天桌游店圣体。
我快累死了,但阿花笑了,我舍命陪君子的心气一下又涨上来。那天上桌打到半夜,我已经精疲力竭,喝着东方树叶,终于没有在阿花旁边丢人地睡倒过去。正值仲夏,她男朋友问我明天要不要来他们家玩时,阿花说有空调,吹着风扇快要晕过去的我立刻就同意了。
这个月很充实。写完论文后,我开始有时间重新打艺,因此重新见到了许多朋友。每当这时,我都时不时感到庆幸与罪恶,庆幸自己四年来没有站队,没有恋爱,没有分手,没有因为朋友间的纠葛失去任何朋友,所以在四年后,我仍然可以和每个人打招呼。罪恶便罪恶于我必须向很多人分别隐瞒。
我非常贪婪,并且壮志勃勃,相信自己能在这张大网中安然无恙。
还有一点明显起来:我越来越频繁地见到橙轩。打艺,饭局,排练,欢送会,景点旅行,橙轩忽然无处不在。我隔了几天才猛然意识到,不光我是所有人的朋友,橙轩也是。他是我活在这个学校里最为重要的存在,这话毫不夸张,我扭曲的逻辑使我选择了相当孤独自负的道路,直到我拙劣的心再也无力填补它冷漠的空洞。某天我一抬头,看到他走在前面,世界在他脚下,在他身畔,在他前后左右沿着和谐的音符前行。他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他也在寻找宇宙照常运转的最优解。
橙轩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我们俩的学院答辩时间很早,我的答辩早在上个月便尘埃落定,橙轩也在这月初感伤地结束了毕业论文。所以,当绝大多数学院在五月上旬的最后一天才同时开始了答辩时,我们的朋友几乎都会在这一天解放。海福早早地打了电话,让我陪她晚上下馆子,另有几个朋友也陆续来约饭,几个人互相认识,很顺利地凑了一大桌。海福在的他们文学院一下午答辩了几百人,等她出来,天估计已经全黑了。橙轩一小时前刚陪室友在那家菜馆吃了饭,出来后来了我家。他说:“那家菜馆人挺多的,不一定有位置,要不先去看看吧。”
刚陪过一桌的橙轩就这样踏上了陪第二桌的旅程,我们前去探路,菜馆里正好空出来一个隔间。橙轩说:“我走之前还碰见白菜他们也来吃饭,刚刚白菜他们就是在这桌吃的。”
“诶,好巧?!”我放下包,忍不住感叹那些几年前就认识了的名字再次被提起。
这顿答辩庆功宴大家都吃得过于饱了,离开饭店时感觉每个人都在晕碳水。阿宅的晚间娱乐活动是回我家一起打游戏,海福带了机子,家里这下共计有两台NS,六个手柄,还有这么多人。终于能玩四个人的分手厨房了。我们开始做饭,第五章第六章的难度简直逆天,合家欢游戏变成了大坐牢,玩到凌晨已经没人清醒。朋友们该回家了,告别环节进行完毕后,家里还剩下橙轩,海福和我。
我忘了我们为什么开始聊心理问题了。橙轩虽然在救我,但我觉得他自己也和我类似。他劝我的话也是进一步退一步,充满纠结与反复,有自我投射的影子。“你可以不做这些的。唔,但真不让你做的话你也不一定会开心……”坐在对面的海福听起来要被气死了,颇觉得我们改变不绝对,就是绝对没改变,什么屁话,简直在支持对方自我殉道。
海福说的也许是对的,我从我无力抵抗的社交漩涡中爬出来,沿着河岸走着走着又想下去,多少是因为又看到了橙轩。他怎么做到的?如果他能一直做到,我当然也可以。扭曲的、暴论一般的逻辑一把把我推下水,好在这次我比上次学会了如何不让自己沉下去。下次我说不定就会游泳了。
那天过后,橙轩和我因为打艺的缘故走得很近,市里有在大剧院打艺的组织,他发现我重新开始打艺后,便带我去玩。结束后,我们风尘仆仆地从大剧院赶回学校。我在校外租了房子,学校落了门禁后,橙轩通常借居在我家客厅。回家路上,某省会白日里就不熙攘,夜里早已只剩下一座座卷帘门。时间已过了深夜十二点,万籁俱寂,而街角的蜜雪冰城灯牌亮得夺目,雪王的身躯在夜色中格外伟岸。
几分钟后,橙轩喝着草莓啵啵说:“蜜雪冰城真是我爹。”
精疲力竭的第二夜,我没有做梦,故休息时间虽短,但还算安逸。阿花请我去她家里玩的时候到了,我洗了澡,换了新衬衫,眼镜又摘又戴,最终决定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我搭车去了阿花的小区,阿花来楼下接我。
独自做客一开始确实局促,但大家都是旧友,共同爱好也多,重新熟络并不费力。阿花家的空调实在舒服,中午吃好了饭,我缩在桌子上抵抗睡意,直到眼皮越来越沉。
我一头倒在桌子上,脑门磕出一声闷响。
“怎么了?”阿花和阿花男朋友同时回头看我。
我惊醒过来:“我……”
阿花和阿花男朋友都用十分关切的眼神看着我,让我紧张得眼珠乱转,话在嘴里滚了几圈,终于组织出来:“……我有午睡的习惯,可以在你们家睡个午觉吗?”
“当然可以呀。”阿花笑了笑,欣然允许我躺上床去,躺在她旁边。她的小桌板上摆着电脑,正在上课。阿花男朋友暂停了电视里的动画片,调小了音量,独自继续宝可梦肉鸽。我盖上被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我喜欢打艺,过几天还有节目,如果可以的话,我自己的学院晚会我还想再打。梦里我还在学新的火把技,是前几天瞥到的那个,名字很好听,叫娜露梅亚。
我打艺的细节不能被阿花知道。他们属于我先前所说的我的罪恶,我需要分别隐瞒的相见,即我和橙轩其实在和阿花的前男友学习打艺。橙轩他们组了企划,我去练习时,被他们抓去帮忙摄像,录到深夜,橙轩又要借居我家。“怎么有的人被喜欢的乐队成员捡走了啊。”于是,在阿花前男友无心的一句玩笑中,在那该死的一圈又一圈的光弧中,错乱的神思开始展开对我的质询,它劈头盖脸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橙轩。
这真是太可怕了。我试图使自己像一台严密的机器一样运作,而感情是不讲道理的,是复杂而具有毁灭性的。学会如何运转友情,都使我经历了不少磨难,我不敢想恋爱色彩的喜欢更是怎样的洪水猛兽。潘多拉盒子就这样被打开了。好在这午间小憩里,我还不用面对这个问题。阿花家的空调,阿花的小被子,阿花,都让我开心不已。从后数到前来,我无奈地发现,这是我数十天里唯一一次好觉。很快,我的生活就要被难题击溃,我要在从未踏入的窄门前挣扎。
海福不是我的救星。曾经她也和橙轩一起在深夜试图把我从黑洞中拽回来,也在压马路时说:“我喜欢单方面喜欢别人,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抽身了,我希望对方不要为我做什么或者太喜欢我。”
“我也同意。那我们这种互相喜欢的算什么情况?”我打趣道,“是我们互相喜欢但还没有到太亲密太冒犯的度吗?”
“对的对的对的。”海福连连点头。
她便是如此友善随和的一位强大女子。以前,放假见不到她的几个月里,我每次难过时也都会想她。我很喜欢她。
但这一天不对。这一天,她想要和我拍毕业照。我不会化妆,讨厌拍照,但我想和她留下回忆;她说她好紧张,我以为我们一样恐惧镜头。但这事出了岔子,她第一次给别人化妆,花了四个小时,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我跟她说过,天黑我就要去打艺。我要和橙轩拼车去大剧院,橙轩七点多就来问我出发吗。我要陪陪海福,说我们在校门附近再拍一点,等下直接就走。橙轩说没事,我去取个快递。八点半,我和海福告别,坐上了出发去大剧院的出租车。深夜十一点钟,我收到来自她的消息。
“你以前总说那几个人对你很过分你都能忍了那么久,是不是我在你面前太没有脾气了你才这样?”
她不满意我八点半的离去,她认为她为我花了四个小时化妆,为我拍照,代表着她为我做出了巨大的付出。
大剧院的wota艺练习刚结束,一行人坐在露天酒馆外面的圆桌上喝蜜雪冰城,就看到我痛苦地叹息一声,身体在位置上蜷缩起来。
橙轩问:“怎么了?”
我声音颤抖,而试图借二次元梗诙谐地说:“我被重力展开了。”我一边感到恐惧,一边在海福的聊天框里不停地道歉。我知道我错在哪里,我不应该把日程安排成这样,我辜负她的心血。可我忍不住对橙轩说:“我下午五点就告诉她我晚上要去打艺了,她给我化妆化到六点半……我真的不喜欢拍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辩,明明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于是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橙轩就在这时很坚定地说:“不是的,你没有做错。”
“她不能说这样的话,这太过分了,她不能用关系好来绑架你。”他顿了顿,略有一点哭腔,“她这样觉得,我从七点开始等的那一个半小时又算什么。”
白天,我照例前往阿花家里。今天是蟹柳滑蛋和土豆烧肉。阿花男朋友做饭太好吃了,我很久没有吃到人类正常做出来的饭了。午饭结束后,阿花主动说:“来床上躺着吧,你来用这个枕头。”
我感激地躺上去,窜进被窝。阿花今天不上课,躺在我的旁边。
“我听酒儿说你不喜欢肢体接触。”
“嗯。但我只是不喜欢不经同意的肢体接触。”小时候是完全不喜欢,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需要知道,是因为突然碰我的话,我可能会条件反射地打人,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如果是你的话,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阿花开心地张开双臂:“申请抱抱!”
我轻轻地抱住了她。阿花蹭了蹭我,好像要在我怀中睡着了。
我想我也该午睡了。昨晚因为海福的事照样没睡好。在阿花这里,我能什么都不用考虑地休息一会儿。我闭上眼,却想,啊,马上就到了百团晚会的日子了,要表演节目了。橙轩他……
“暗恋是一种自慰。”
第三夜,橙轩说着,瞄了瞄我手中的章鱼小丸子,看到只剩一枚,拿起签子的手便放下了。
“我同意。”我将盒子向他那边倾斜,“给,平分一人四个,这你的。”
“我看你好像比较饿。”
“没有没有,已经饱了。给你。”
我平静而不容拒绝地又把小丸子递到他面前,他只好说声好的,顺从地扎走了最后一枚丸子。我合上空盒子,里面还剩下许多木鱼花,如果是我一个人在家里吃,我应该会拿两根签子当筷子,把它们全部打扫进胃里。但在街上就不行了。这是一种规训,我可以匀出力气对抗,故意在零散几个行人的目光下吃起剩下的残渣,但我的力气如今供我活着都时时缺斤少两,想想便作罢了。于是木鱼花被我宣判为垃圾,塑料包装袋化为垃圾袋。橙轩咽下小丸子,把自己的签子放进我手中的垃圾袋里。说到底,木鱼花也并不是什么有滋有味的东西,只是些可堪一嚼的薄片,在盒中堆叠起来,被小丸子的热气吹动,又沾了点酱料,借着别人的光东拼西凑,假装出一副可爱的、天经地义受人喜欢的样子。这无味的家伙作为章鱼小丸子的一部分活得理所当然,久而久之,居然等到了我这种人出现,习惯了吃它,习惯它这不顾大局的枯燥口感。这让我想起了我的毕业论文,它讲述一些德不配位的东西的一种可能逻辑。
它很无聊。我瞬间大为光火,只想把手里这垃圾抛进它该下的地狱。十几步后如我所愿,街角处冒出了垃圾桶,路灯下,桶身欢欣地发出金属色光泽。
我端详着几个洞口对应的分类,选中了其他垃圾,将手中那恼人的东西丢了进去。
下地狱去吧,我心说。
桶里垃圾半满,它轻轻落下了。它的姿态非常无害。
我习惯性地在想事情时抬头。今夜是一轮半圆月,也许因为前一天下过了雨,月亮蒙上了一层雾气,被模糊的边缘脏兮兮的,蒙着灰盖进夜里。月光烦闷,如同油画体验课里拿不准画笔的我,把一花一草晕染得不合时宜。
“那么,你最近一次自慰是什么时候?”
我从垃圾桶旁走回橙轩身边,接续之前的话题。
“大二左右。”
橙轩思索着,很主动地分享起来。他那位暗恋对象是我们共同的熟人。他声称他给很多人分享过这段安静的不打扰对方分毫的自慰故事。见我认真地听,他说:“欸,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也惊讶,惊讶四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八卦绕着我走。
据他所描述的,他对她的暗恋,像是从玻璃窗里观看美丽的事物,即使触碰不到也会感到开心——也是他将其评价为自慰的原因之一。
静静地看着,静静地自我满足就够了。他说:“如果要接近的话,反而不会有那么喜欢。”
“我也很喜欢她。”我点点头,回想着那个女孩,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不过,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近她,但看到她的痛苦,她的阴暗,我也仍然很喜欢她。”
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很美,很惨,精神状态很差却活着,在诸多重压下坚强得超乎想象。
橙轩理解我,同时继续支持不接近。我理解他。
橙轩如今不再暗恋她了,在只言片语的讨论中,我们为她努力挣脱着禁锢而感到幸福。我喜欢我们的相似性,喜欢我们的喜悦会建立在他人的幸福、世界的和谐上,他欲望着成为一个善人,而我觉得应该有人来做这些。这话从两个大学生嘴里说出来,一万个人里有两万个都觉得可笑。所以我说他是我整个学校里最重要的存在,有些路一个人难走,看到橙轩也在路上的话,就相当于有一百个人的力量了。欲望和责任在出发点上又有何高下之分?无论如何,我们已选择了类似的准则,渴望观赏或引导事件发展至更为和平优美的结果,即使自己要进行更多的牺牲。可见这是效力相当的两个东西。何况它也并不非黑即白。
他批评我,如果你并非发自内心,那么你就会被不断地消耗,你会一直非常痛苦。
这话实在太好反驳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喜欢干这个,你就不痛苦了吗?
上节目要打的技,我练得只能说是依葫芦画瓢,有形无神,但打艺要有神,对基本功的要求太过扎实,不是一时半会能练出来的。晚上,我就去学我心爱的娜露梅亚,火把技就像解题,在合适的位置放上合适的圈圈,发力要比其他技好入门些。而且我喜欢理解这些圈圈的顺序和走势,木头经常夸我是火把技天才。
娜露梅亚作者发的教程很详细,我记住那些动作,跟练时双手拆分开学,分别转熟练后拼在一起,就能打出完整的三八拍动作了。
“根本就是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橙轩看着娜露梅亚的光圈评价道,“反人类的东西。”
橙轩学火把技很慢,对他而言,火把技真是槽点无数。我和木头最近都在学娜露梅亚,一般来说,大家应该尽量学更多相同的技,娜露梅亚真成了他的难题。
我如今今非昔比了,不再那么畏手畏脚,不会因为上个嘉年华晚会的节目就紧张到头晕眼花。然而在二审时,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橙轩的朋友,陌生的、很可爱的女孩子。
“你一个人出节目吗?”橙轩问。
“对啊。”女孩说。
“好勇敢,我们都只能成群结队地出节目。”橙轩笑了笑,带着我们和她一起走上了楼。
这是我不认识的人,我从未涉足过的社交圈,我一无所知的橙轩的一角。我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空气被尽数抽走,我的心脏正在被撕扯,大脑将要爆裂,我意识到我在嫉妒、恐惧、无所适从。我第一次设想橙轩去谈恋爱,去交个女朋友吧,会发生什么呢?我心中汹涌的抗拒声将我淹没。不能这样,要是这样的话,我要去哪里呢?
那天橙轩的学弟发烧了。我们的节目审核结束后,我和木头坐在最后一排,橙轩来问有没有药,木头提议去楼下超市买药吧。橙轩说好。
我和木头收拾着东西,女孩上台了。橙轩在附近的椅子坐了下来。“等这个节目结束我们就下去。”
他掏出光棒,很认真地举着双臂挥舞起来。
我强忍着痛苦问:“你们朋友吗?”
橙轩点点头。
我转过身,也举起了自己的光棒。
台上的那个女孩,也太可爱了吧。
表演当晚,那女孩的节目被提到了我们前面。我很紧张,昨晚又没睡觉,白天只在阿花家休息了两小时,喝了咖啡,有些节目编排的事还想找橙轩确认,而橙轩哪里都不在。我胃里翻涌地难受,她的节目开始时,我正将头抵在椅背上,试图减轻身体的不适。
木头戳了戳我说:“哎,台下怎么有人拿着和我们一样的电棒啊?我去看看!”
我抬头看了看人群,一眼就看到那是橙轩新换的橙色电棒,木头只见过红色的那根,不知道橙轩买了新的。
我想喊住他,但木头已经冲出去了。
我远远地看着人堆里橙轩的橙色电棒,和二审那天一样,认真地为台上的女孩摇晃着节拍。
我在摊位上干呕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海福拍了拍我的背:“你也太紧张了吧?”
我说:“确实啊。”我抬头看着傍晚那丑陋的灰黄色,“天怎么还没黑啊。”
我在白天回味着这段记忆,试图将自己抽离出去,但这种尝试非常失败。我二十二年里第一次品尝对他人亲密关系的嫉妒,我觉得我要坏掉了,我的系统出了问题,我没有搭载相应的模块,没有处理相关问题的经验。请问这是喜欢的一部分吗,请问这种扭曲的负面情绪对我有何益处,请问某个创造者为何抛弃我,如果连你也没有爱上过哪个人类个体,为何要给你的儿子爱上其他个体的能力。我是如此热爱知识,热爱每一份优美的解答,为何唯独爱之苦楚,要如此突如其来降下。我的答案又在哪里。
阿花还在我怀里静静睡着。白日漫长,白日漫长。
第四夜,我流畅地打下了娜露梅亚,准备开始细修光弧,让它能打出更美更流畅的圆圈。木头还没学会,他站在我身后说,怎么打的,教教我啊。
橙轩站在一边,好像已经放弃了。据海福评价,他的大腿肌是我们三人里最发达的,他打艺时比我们的发力都要好看。倒可以理解为,让他学火把技有点屈才了。
我甩了甩胳膊,在木头面前做好起始动作。“来来来,我教你怎么左手画圆,右手画方。”
我和海福分别前去唱了KTV,以这样的状态进KTV非常奇怪,我人生中听过的每一首曲子都让我想起橙轩,有些歌词唱出来真要把我撕碎。以前我唱这些,是为了纪念我死去的虚拟偶像,影视角色,游戏自机,如今居然是为一个活人,我肯定哪里出了问题。海福的事虽然将我重伤,但橙轩觉得她并非讲不了道理,还是建议我解释给她。果然互相说清楚了,互相原谅,很顺利地继续做了朋友。
橙轩后来仍然重复道:“有警报是好的。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再被绑架。我还是提醒你,要小心。”
凌晨时分,海福回到宾馆,即将离开这里。我一个人穿过天桥,刷着手机,以为橙轩会去和其他朋友聚餐,但问了那边,又说橙轩没来。大晚上的,橙轩要是还在外面,就又回不去宿舍了。我家的钥匙,我室友白天喊他来帮忙搬东西时倒是给了他一枚,希望他无处可去的时候再来我家客厅吧。
结果半夜里他真消失了,他哪里都不在,难以想象,毕业季这样密度的社交活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能哪里都不在?我直觉上觉得他那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可我没有任何立场去问。我就在担心与纠结中熬过一夜,从日出睡到大中午醒来,看到他凌晨五点都还在给我点赞。
“你怎么五点多还醒着?”我睡醒了,终于鼓起勇气问。
“气的。”橙轩说。
“下次气跟我说说吧。”我说。
于是我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位一直以来为这个世界,或至少是为他周围这个小世界尽心尽力的建筑师,与我面临了同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接班人。他的学弟自以为是,做了错事,却因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不想再听到他的指责。学弟最近几个月都在时不时捅娄子,橙轩比喻自己为地球的撬棒,每次有哪里歪了,他就想办法撬回去,而上面这群人还觉得世界安稳运转是他们自己的功劳呢。
顺带一提,我这边的同型号学弟也刚刚滚出我的生活。那家伙被别人训斥后,橙轩负责安慰他一个半小时,他向橙轩保证说没事,反手又跑来我的聊天框大骂他所受的不公。被我吼了之后,又跑去橙轩那里问,能不能帮他传达一下对我的歉意。橙轩坐在我旁边,扣了手机,说他累了。我说我帮你回吧。我说:现在这里就是明哲在看,你能不能不要把橙轩当什么很好用的大哥哥啊,说话之前能不能想一想橙轩看到会不会难过啊?
橙轩看了一眼,蔫蔫地说:你还不如上我的身直接回他呢。
这几个小东西横竖不觉得自己应该领受批评,觉得自己无比正义,有责任感,尽心尽力,所以你们怎么能指责我?没有指甲盖大的自省心真是令人汗颜。
好吧,好吧,你们受到了太多的不公。我和橙轩就是该的。
橙轩学弟出事的这晚,橙轩问他,是不是我说的所有的话,你都觉得我在高高在上地指责你,说教你,找你的茬?
学弟说,是的。又评价橙轩真是幽默。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不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橙轩将头埋进膝盖,悲伤地责问自己,“我是不是一生就是纯纯的幽默?我是不是不该活在这里?世界怎么能这么运转?”
我坐在一旁,怒火中烧。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怎么能把橙轩变成这个样子?!
第五夜,我无数次想伸出去的手这次终于伸了出去,揽住橙轩的肩膀,隔着一件白衬衫触碰他的体温。我每一秒都想拥抱他,如果我再让自己冲动一点点,我想抱着他让他在我肩头哭泣。但我的勇气最多至此,拍拍他的肩,拍拍他的胳膊。可我悲伤得好似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来。橙轩很久之前曾说,不了解我凭什么说喜欢我。别人都罢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说过的话,记得把他放在自己前面,哪怕是自以为是的,那也让我来吧,我会做到的。
我伤害过橙轩,我记得一些我使他难堪的画面,牵连着我的创伤性记忆。我必须谨记,谨记橙轩为我做过多少让步。我不会自顾自地说喜欢他,我不会为了我的欲望而拥抱他,我听到他抑制不住的哭声和我抑制不住的心跳重合,我为我的懦弱找到了借口。
“不是的,不是的,至少我希望你活着。活着就好。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我从来没有真正擅长过安慰别人,我讲这一些老掉牙的、令人讨厌的无意义的话,我怕他生气,怕他不满,怕我帮不上他任何忙。我又抬头望天了,好像那些遥远的问题里有什么能来予我解答,而天上的星星沉默不语。我的语言系统要失灵了。
橙轩的崩溃还在继续:“是不是他们说喜欢我,都只是因为我会对他们好?”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眼看着他正坠向我去年已坠入过的深渊,那时包括橙轩在内的所有人都想办法拉住了我的手,所有人都在我无数次的自我质疑中说,不是的,不是的,不能怪你。这表述不够精确,一件漫长的坏事发生,我们一定都在其中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倾向于说,绝不能全怪你。绝不能全怪你——你凭什么要承受全部的惩罚,就算你真的有错,你已领够了该受的折磨,凭什么最后还要你扛下一切?我受够了独自一人领罚,被挂在悬崖上啄食心脏,我向他人求救,于是得拯救,但橙轩直至今日也曾不对世界呼号。所以轮到我坐在他身边了,我要替他质问这个世界:橙轩做错了什么?一如几个月前的橙轩看到失魂落魄的我。
“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那时橙轩的口气令人痛苦。
这个世界不能这样伤害他,是世界的错,是你们的错,你们竟让这样的人想到寻死。我认识橙轩三年了,三年来第一次听到他说:“我是不是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我不想再问我是否喜欢他了,那没有意义,我现在需要的是爱的词解。我轻轻环着他的肩,认真而平静地说:“不是的,我从来都不止喜欢你好的一面,我喜欢你的全部,你的敏感,你的纠结,你的自我满足,你的阴暗,我全都非常喜欢。你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别人喜欢。”
我会被这样的问题困住的:我要怎么才能帮你一点,我能不能被你需要,我希望你比我幸福。
橙轩说:你这样的人没有得到好报,让我非常失望。对世界失望。
橙轩说:难道你还意识不到,我们陪你陪到凌晨三点,和看你可怜没有关系,是因为我们真的关心你。
橙轩说:对不起,是我的错,完全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接收到你的意思。
橙轩说:啊?今天是你生日啊,那要不要我们还是下楼去准备点什么……
我想对橙轩说什么。
我又在阿花家里睡觉。今天来晚了,早已过了午睡时间。阿花和阿花男朋友都知道我最近日夜颠倒,精力岌岌可危,也都劝我还是早些睡吧。
昨晚我不到两点就睡了,但噩梦缠身,频频惊醒。我永远恨做梦。我很少做美梦,就算有美梦,那它也在醒来后转瞬即逝。而我一做梦常常就是噩梦,更可恨的是,在这紧要关头,噩梦还抓住了脆弱的我。
我梦见我们朋友去出游,橙轩发烧了,我叫不到车,就在他旁边陪着他,又不知是做错还是说错了什么,他忽然不再理我了。
我在梦里崩溃道:“我究竟哪里惹你了?”
他说感觉我在提防别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这四年里我都为世界的和谐而努力,我需要和平稳定的环境,我热爱人类,也尽力去做了很多很多事。唯独此事世界休想指责我分毫,唯独此事,噩梦借橙轩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觉得真是过分。
在阿花家睡觉已成必行事宜,我平日邋遢,但死要面子,出发前总是洗了澡涂香橙味的身体乳,衬衫洗衣液用三合一的,带香氛。每次我都使劲闻闻自己手臂,毫无味道,还以为这准备全数失败。但阿花鼻子比我灵敏多了。我躺在阿花身边睡一大觉,醒来后,阿花说,你身上好香,睡得半张床都香香的。转头数落起自己男朋友。
第六夜,橙轩说:我不知道你走后这些话我要对谁说。没有你我要怎么活在这个,在这群死小孩天天惹事的世界里。
第六夜,橙轩说:这个世界上能做到了解我并且喜欢我的,只有你和另一个人……我说这些是为了思考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两个人还不够吗……不是为了让你感动!
第六夜,橙轩说:要不要来看看我以前的日记,我找几篇搞笑的给你念念。
橙轩说了很多。我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后悔自己没有录音的习惯。我的记忆力还不够好,我只能回想一些片段:没有像你这样……遭遇相似,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真的与我共情……
我还在寻求答案,我在体会它的无边无际。我在和他从深夜聊到太阳升起,我在想找到他时就能在学校里找到这么个善良的萌物,我在他需要时能赶到他身边,并且作为按他的别扭标准,能被他承认为喜欢他的人。在他身上,我看到自己折射出诸多可能形象,夸张地说,就像:让我试试同时做你最好的朋友,最恨的敌人,心理医生,精神导师,妈妈,同学,同好,随便什么东西。
有点像柏拉图,柏拉图说爱一个人是在使自己变得完整。
“我觉得你室友身上呈现出一种美丽的整体性,我非常喜欢。”橙轩的追求非常有趣,“还有你,你的行事逻辑呈现出了一个和谐的整体的美,你是内恰的——你只不过在过载的情况下崩溃一段时日,你本身仍然融洽,仍然优美——你是和谐的。”
“我们俩应该去做星神。”我笑着说,“你去当秩序星神,我去当同谐星神。几十亿年后,我们在宇宙再见。”
第七天,休息。我在午睡中得享安眠。午后,我的一枚灵魂升起,执笔写作。
-END-
写下时我在想,这是“我最喜欢的火把技、我也许最喜欢的人”
还是
“我最喜欢的人、我也许最喜欢的火把技”?
这是完全写给自己的文章,迷茫冲动的文章,交由情感驾驭的文章。
如果我有一天真正能让情感驾驭自己,我会更加幸福吗?
(存檔用)
大愛清塵
——「大愛清塵--救助塵肺病工人公益行動」應援
詞:Rex·C·Jing作於二零一三年二月十一日
配曲:重逢(蔡志展)
當你側耳時可曾聽見那細微的吟哀
如泣如訴哽噎在喉
將他的故事緩緩道來
天上青空白日光
地道中 一盞孤燈晃
一雙眼緘默如山
消瘦的肩撐起遠方的家
他從地底捧出黑金塊
將熱與光明傳遞而來
污濁汗水包裹著塵埃
乾涸在胸腔無聲告白
他眼中凝結的霧靄
望著祗存乞求的未來
堆積心上灰色塵埃
將生命層層掩埋
當你回頭時可曾望見那空無的等待
於生死間無助徘徊
手中緊握希望的殘骸
天上烏夜明月光
屋檐下 一盞孤燈黯
那雙眼緘默如血
呼喚的聲堵塞在胸膛
他消瘦軀體被擁在懷
在眼淚中日漸枯敗
一如墻角落霜的青苔
無人落目注視的存在
當你呼吸時可曾記得那雙眼中的期待
那同樣熾熱的血脈
別祗剩憐憫無奈的感慨
伸出你的手抹去他心上灰色的塵埃
用那讓他不用再無聲流淚的愛
那不必再流淚的愛
白浪卷着细沙,冲刷着岸堤,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过寥寥几只白鸥。岸上花红柳绿,游人如织,少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拨开喧闹的人群,朝湖边走去。
湖浪随风拍打着岩石,岩石边除了互相追逐而过的儿童,只有一个人戴着渔夫帽,靠着折叠椅,舒服地翘着二郎腿欣赏着这满园春色,钓竿反而被冷落在一边。
“老师,所里早上都乱麻了,结果你一个人躲到这里享清闲。”
少年两颊漫上了红霞,已经是热的不行,随意就坐在了岩岸上。扫过一旁的小红桶,奚落道:“仨白条,老师你这一上午又空军了?”
椅子上的人登时坐了起来,一把把草帽摁到了少年的头顶,“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此人不过青年模样,鼻梁上架着不合适的墨镜,穿得老气横秋,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咋看咋别扭。
少年撇了撇嘴,抓起一旁的钓竿看了看浮漂,又往旁边拌的料里掰了一块,随手撒进湖里。
“多打点窝,都没泡儿了。”
青年见少年接了自己手里的活,又好整以暇地躺下身子,望着树梢上的蓝天愣愣出神。
白鸟,扇动着翅膀飘然而过,像是划过天际的云朵。乍然风起,空中的白鸟也受到了影响,向下跌落了。
它无力地拍打着羽翼,想要再度撑起双翅,却被风刃刮伤一般,只是象征性的回旋了一会,又支撑不住地向下坠落。
青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声带被扼住,所有的话语在出口前就被撕碎,散落成白羽从天而降。
水面上无数暗流涌动,水草的叶片上沾满了细碎的气泡,就连伏岸的胖头鱼也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嗖的一声没入水中,留下一尾粼粼的水珠。
“老师……青姐的照片我带来了。”一旁的少年没有察觉到青年的异样,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不该跟老师提起的,但他们都想让我交给你。”
“谁知道呢,青姐那天还扔我一束花,前一秒还在批评我干活不利索,下一秒就说让我当她的花童。”
“你知道吗?当青姐跪下来拿出戒指的时候,我笑得最大声,还好老师你先去揍老板了,逃过一劫。”
“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就好了……”少年的头耷拉着,“那样老师也不会走。”
青年没办法说话,手指摩挲着手腕上挂着的那枚戒指,是那天大家起哄时他带上的,然后……直到那一天他摘了下来,又不肯让它放着落灰,街边找了个小姑娘帮忙串成了手串,一直挂在手上。
距离指尖不近不远的位置,稍稍往前一探就能把戒指握进掌心,就像是两人往常出任务的时候,多一分就轻佻,少一分就疏离。
指尖冰凉凉的,带着花纹的凉意透过皮肤在眼前勾勒出那人的身影。
白鸟坠落的速度很慢,从一个白点逐渐放大,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似乎已经接受了它折断了羽翼,即将坠亡的事实。
身后是大海,眼前是万丈晴空啊。
“小白我美吗?”记忆里她笑吟吟地问,明明脸上伤口都裂开了,但她还是笑得跟没事人一样。
“闭嘴!你别说话,睁开眼睛看着我啊!”不该这么说的,明明昨天她还在跟你求婚不是吗?
世事无常,他妈的为什么这么玩我?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他甚至把徒弟都捎上让他练个手,没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
羽毛,落了下来。涟漪荡漾开又被水波掩盖而过,徒留白帆在风暴间艰难穿行。
白鸟不知是哪里又生出求生的欲望,嘶鸣着扑扇着翅膀,羽毛被风鼓动着,拉出优美的弧线。
“噗通。”
有什么落水了。
怎么会?白鸟明明,明明挥动着翅膀飞走了。它没有掉下去,她绝对不会掉下去的。
“哦!上钩了!”鱼竿弯成了弓形,少年立马起身开始收杆,透明的鱼线牵带起银色的湖水,鱼挣扎着从湖面跃起,水花四溅。
“师父你看!”
青年从梦靥中惊醒,坐起身来,腿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一个穿旗袍的女孩,执伞而立,春光明媚,巧笑倩兮。
“小白,我好困。”女孩破天荒地蜷缩起身子,依偎在他的身边,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一样。她的手间,那枚戒指闪闪发光,她自己选的,像是柳叶刀的花纹里镶着一颗金绿。
“你要好好的,等我把徒弟带出来,然后我们就可以甩开那个老登,全世界各地跑。”他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开始发烫,摩挲着她冰凉的指尖,无声地哭泣着。
确实有什么掉下去了,扑通一声溅起了水花,翻滚着冒出几朵气泡,缓缓沉入幽深无光的水底。
他拿起那张照片,郑重地放到回来,转身拿起抄网前去捞鱼,绿色的水里白色的锦鲤在翻腾着,被正口勾住的大嘴怒张着似是不满人类钓鱼这种欺骗行为。
“是条大鱼呢……”
Vol.232「梦境」《梦里发癫》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赌徒为了躲避超人的追捕,藏身地底,拼命向下挖掘,直到挖穿地层。当他俯身望去,看到超人浮在空中,停在云朵与云朵中间,正抬头向他望去。
“我们的世界是内外分隔的两层,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超人说道。
“不!”绝望让赌徒涕泗横流,“难道我永远逃不脱吗?我绝不跟你回去,绝不再做你们的试验品!”
赌徒有多狂乱,超人的笑容就有多柔和:“谁说你是试验品的?我们只要你再去赌一局,大家都爱看你的赌博。赌徒总是会赢,所有人都这么说。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人给你塑像,尊你为幸运之神。”
“我不再赌博了。”赌徒擦干泪痕,丢下这句话,转身爬回坑道,继续逃亡。他穿过干枯的老树根和青涩的嫩茎,像只兔子一样在地下钻营一条又一条坑道,直到分不清上与下,前与后,分不清任何一条出路。
“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抱着我那可悲的理想,溺死在泥土里……”赌徒把自己埋在土里,放弃了挣扎。
一个声音透过土石传来:“你就这么放弃了?那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从前你总是赌输,输掉的可都是我的子儿。”
有根什么东西穿过你曾,缠住赌徒的手臂,那上面有什么刺痛了他的神经。光明照开洞口,将他拉扯出来。
“不会比挖地里的番薯更困难了,”独臂的侠客站在那里,随手扔掉手中的玫瑰根茎,“你从来就没想过,你离地表已经如此之近了吗?”
“侠客,你又为何来的?”赌徒侧过头,愧疚地不敢看那只空荡荡的衣袖。
“我要再和你赌一场。”侠客说。
“我已经不赌了。”
侠客就像没有听到那句回应,自顾自地说话:“我还有一只手,虽然已不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利手,也是久经锻炼的好手,勉强也够赌一场吧。”
“就算这次你赢了,又能如何?你的手也回不来了!”赌徒喊叫、哭闹,想要逃避一切。
侠客仍是洒脱笑着,单手拔出长剑,越过赌徒肩膀,指向他的身后。那边的坑洞里,超人正慢慢浮上,他的态度依然柔和,笑容依然完美无缺。
“我们就赌这场追捕,赌徒。我押你逃得脱。”侠客挡在赌徒和超人之间,为赌徒指出方向,“逃吧,赌徒,你的路在那边。”
赌徒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就像一匹睁开挽具的野马。
当星与月在夜空中浮现,赌徒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一座被桦树围绕的大房,只是有一名年轻人先他一步等在门前。
“麻烦请让让。”赌徒喘着气,顾不上镇定一下就说道。
“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吗。”年轻人厌恶地转头,“我还有三十七件要派送的货物,可我的座驾没了动力停摆了,没办法,这年头大家都用电动力,要找个修柴油机的店都找不到了。”年轻人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我也很急,我就进去用用先知婆婆的传送门,大家都等着我的派件……等等,你是赌徒?”
年轻人认出了赌徒:“你是赌徒,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应该去参加世界赌博大会了。”
“我不再赌博了。”
“这样啊。”年轻人撇撇嘴,“听说你靠赌赚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真的吗?”
赌徒急躁地扭头回看他来时的路,路的尽头一片黑暗,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在年轻人那青涩的脸上注视了几秒,说道:“要不要来玩一把,赌一赌。”
“嗯?赌什么?”
“就在这片桦树林里,你躲,我捉,我赌我一定能抓到你。”
“抓鬼游戏?小孩子才玩抓鬼游戏。”
“要是你赢了,我给你一笔巨款,你知道,我很有钱。”
“要是你赢了呢?”
“你让我先进去找先知。”
年轻人看了看桦树林,舔了舔嘴唇:“你要知道,我从小就在这片林子里玩耍,熟悉树林就像熟悉自己的家。”
赌徒庄重地点点头:“可以说,对待一名新手,我作为赌徒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好吧,成交。你数十个数就来抓我,给你一小时时间。”年轻人像一阵风一般冲进林子。
赌徒抬头数到五个数就低下头,迈步敲开了先知的房门。
先知已经等在那里,灵媒与水晶球早已摆放停当。
“我来寻求占卜的启示。”对于一名先知,任何铺垫都没有意义,赌徒单刀直入。
“早已准备妥当,赌徒,等明早的太阳刚露出头,你一定能够看到自己的明路。”
“明早??!等到明早,够超人把我抓回去,在奥林匹斯山上处刑一百次!”
“何必如此急躁,”先知咯咯笑起来,“我可以保证直到凌晨,超人都找不到这里。来吧,这个水晶球会展示一千零一场赌局,你必须找出关键的那场,足以改变所有命运的那一次赌博。”
“我已经不再赌博。”赌徒强调自己的立场。
“恐怕你还得继续赌下去,赌徒,你还逃不开你既定的命运哩。”
赌徒把手伸向水晶球,任由水晶的光明吞没了他
…………
……
艳丽的女爵微微抿一口花茶,放下杯盏,始终庄严瑰丽如宝冠上的珠宝,她说道:“这里的黄金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一如我们协议里说的那样。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金块中,有很多下面可是通着电的。”
赌徒只是想要属于自己那一份应得的回报,却要遭受非难刁难。
“现在,尽情挑选吧。”那张美丽的脸庞上闪着丑陋贪婪的光。
…………
“真抱歉啊。”杀人犯的脸上了无歉意,“那东西大概被我扔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了,可惜啊,一场大雪盖住了这里,这可怎么找呢,哈哈哈哈。”
赌徒伏下身子,用身体覆盖雪地,用嘴巴咀嚼雪团,要用体温融化这厚厚的雪堆,暗中却把小刀藏在手心,等待机会。
突然一刹那,唐突的猫叫响起,拐角窜出的猫叫吸引了人的注意
…………
赌徒在墓碑前打开手提箱,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钞票:“我赢下了赌局,榨光了赝虎帮所有的钱财,这一千万,是孝敬师傅的。”
他划开火柴,将这钱钞连同坟前青绿杂草一同烧了干净。
“对不起,师傅。”
…………
……
一场场赌局,带着赌徒跨越时光,在这条时间之路的尽头,赌徒回到了他赌徒生涯最初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放羊的孩童,一个人找到。那是个很温和的中年人,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拥有多么超越凡人的力量。
“你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力,牧羊童。”那个中年人说着掏出一个骰子,“要不要来一把?”
赌徒知道,这一次,他必须输。
……
“正武,正武,醒醒。”
苏正武盯着混沌的知觉和欲裂的头疼勉强抬起头,感觉自己就像在马桶里转了几十圈一样难受:“感觉好糟糕,现在什么时间了。”
“凌晨。宿醉肯定很难受喽。你们昨晚玩得这么嗨啊?”
说话声递过来一杯子水,苏正武猛猛吮吸着生命之源,感觉自己稍微活过来一点了。
“我们,呃,就是玩玩桌游,后面肚子饿了就点了桌烧烤。”苏正武狠狠搓了两下脸。
“昨晚战况如何?”室友又给苏正武添了一杯水,然后开始收拾起桌子上那些代表赌徒、侠客、超人的棋子和画满标点数字的表格。
“别说了,把前几天赚的点数全输回去了。”苏正武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身子,“然后昨晚还做了个梦,差点没给我溜大去。”
“梦到啥了?”
“记不太清了,就是感觉挺离谱的。”
END
写于2024.7.29
想不出该些什么的我只能开始玩赖 唔呃呃,好难受,再也不喝酒了
作者:大馍头
童晓昨晚没睡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一整晚她的鼻尖都被一股电路烧焦的气味给包裹住,这种气味如同烧干的水,以一种具有生命力的方式活了过来。从鼻腔往下,穿过粘膜、软骨和皮肤钻到颅底,睡着时的梦境也因此变得诡异怪诞。
在这个令人烦闷的酷暑,她搬到这个新居所已有半个多月。这里离她办公的场所仅有一公里,一切家电设施都很不错,是她和中介连跑一个星期才看好的租房。玄关正对着开放式厨房,小阳台在左侧,三室一厅,格局大致像一个侧过来的山字,卫浴间、书房和卧室并排在一列。搬家带过来的东西并不多,大概花一两天时间简单收拾好,由于工作繁琐,她没有太多的精力扫除,叫了家政上门简单打扫完就入住了。
刚开始的那两周居住感的确不错,有时周末做饭,从厨房的窗远眺,一片人工绿化在视野内铺得满满当当,可是昨晚呢?昨晚入睡前有什么异样吗?
童晓努力回想,昨夜忽然下了暴雨,她走在下班路上被整个淋成落汤鸡,赶回家照常洗漱完,似乎还出现了感冒的症状。回卧室把灯打开,喝下药后躺在床榻刷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合眼入的眠。记忆仿佛是被剪辑的片段,一霎那的漆黑,卧室墙壁是静止的,有流动的透明胶质贴在墙壁表面,内里夹杂一些时不时发亮的闪片,随着她无法转移开的视线,衍生出一群大大小小的细胞,在她的眼前不断分裂重组,渐渐形成一个以寂静的漩涡为中心、无头无四肢、塞满细胞的躯干。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难以言喻的景象使她从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尖叫着苏醒。
“原来是梦。”童晓如此说道,她拿起手机看眼时间,八点半,是平时生物钟起床的时间,该上班了。揉揉眼睛,嘴里是干涸的沙漠,几近肿大的扁桃体。感冒看样子是加重了,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穿好拖鞋走到隔壁的卫浴间刷牙洗脸。新拆的牙膏是桃子口味的,说是桃子,实际上是化学合成剂的味道,她用了有一阵子,还是难以习惯这种令人不适的气味。
‘气味’。
童晓的电动牙刷使用到达一分钟自动停下来,她抓起杯子仰头含住一口水在喉间咕噜咕噜冲刷着冒烟的嗓子,弯腰吐出泡沫水的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有另一种不舒服的气味,现在再也回想不起来了,又理所应当地觉得既然是做梦,什么都想不起来才对。童晓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张洗脸巾,打湿擦脸,镜子面前的她苍白憔悴,眼下乌青,眼球里布满血丝。
除了因擤鼻涕擦红的鼻头,样子和平时其实没太大差别,她习惯性地长叹一口气,眼尾的余光却扫到镜子里映照着身后难以察觉的角落里,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涂鸦,她转过身找去,发现这个与其说是随手涂鸦倒不如说是扭曲的太阳图案,中间画着五芒星,而五芒星的内部还涂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亦像是一颗粗犷画风的心脏。
定睛一看,心头那股诡异的颤栗感再度占据上风,她不太敢乱动,看房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这块图案,拍下照片发给房东后忙不迭跑去换衣服上班。房东那边回复得很慢,直到下班才收到对方姗姗来迟的讯息,房东表示交房给她之前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给她送来一瓶化油清洗剂让她擦掉这块乱七八糟的涂鸦。
擦倒是也能擦掉,就在即将全部擦干净的时刻,童晓鼻腔一热,几滴血滴在地面模糊掉未擦干净的涂鸦,她匆忙起身去找纸塞住鼻孔,再眨眼时,涂鸦和血都消失不见了,恍惚间重新闻到那股断断续续的,电路烧焦的气味。
这个气味一直引着她走向储藏室。
她推开储藏室的门,昏暗的光线照拂室内,门里的空间并不大,容量大概就两个大衣柜的存放地仅容一个人通过,未被放满的另一个衣柜内,竟有扇从未见过的柜中门静静地伫立在黑暗里面,似乎已等待她多时。童晓紧绷着神经,她想逃,右脚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她能感受到自己沉甸甸的手臂搭在橡木门前,浓烈的气味包裹住她几乎要她窒息,什么都看不见了,童晓好似只身进入一片绝对漆黑的可怕领域,听不见任何声音,这片黑暗正吞噬一切,包括她。
新的一天。
童晓被闹钟叫醒,她精神抖擞地从地上起来,站在镜子面前刷牙洗脸,红润的气色,如同获得新生般喜悦,利索地换好衣服,她走进储藏室,将另一个衣柜塞满,然后,出门上班。
——END——
评论:随意
樱宫葵一直觉得,自己可能是天空中的某颗六等星,这样,她那做水手的父亲,至少在地球的某个地方,能感受到她的陪伴。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的记忆里,那做水手的父亲,准确来说,现在已经是做了二副的父亲,更常出现在电话里和社交软件的聊天框里。海上极少传来消息,即使有,屏幕的另一边往往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形象,以至于某个夏天的下午,父亲在一天短暂的停船假期里热烈地敲响公寓楼上的木门时,差点让她以为是哪个陌生人走错了地方。
“我们的葵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
如此做的父亲一把抱起年幼的葵,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啊,原来这就是爸爸。”
一年级的葵能记住的唯有爸爸那留着硬茬的胡须扫过脸颊的感受,就像是一把刷子来回刷过。
还有什么呢?葵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想起,还是因为搬家的时候找到了那个装着奖状和小奖牌的盒子。一年级的我原来只有那样少的时间,给爸爸看一眼这个盒子啊,当时的我肯定很高兴,爸爸,因为我是一个乖孩子,没有让你担心。
爸爸总是来得那样赶,什么都没办法带回来,走得又太急,什么也没办法带走。所以对于葵来说,更熟悉的是她为和爸爸交流的聊天框里设置的背景,无论手机换了几次,它一如既往,忠诚地呆在那个地方。那画着一艘破浪而出的帆船,葵一直把它叫做“圣蒂亚诺”。每回父亲发来视频,她一定知道这是他已经靠了岸,而每回父亲发来的视频,一定是自己在船舱吟唱那首叫《圣蒂亚诺》的船歌。每个视频她都仔细存下,当作某个夜晚她突然抑制不住思念之情的良药。
他不用太多乐器——吉他、钢琴或者什么乐器——他只需要一双手,敲敲木头的桌面,打个节拍,就已经足够了。他唱起这首歌不用日语,而用的是哪一门语言完全取决于他又和哪个国家的船员一起出海,葵曾一直以为他们都是金发碧眼的。后来她找到了各种各样的版本,总算搞明白了父亲究竟用了何种神出鬼没的语言。
“哦!圣蒂亚诺取得了胜利,
启航吧!圣蒂亚诺!
‘西方的拿破仑’,他们说,
沿着墨西哥平原一往无前……”
这一个视频里他应该找到了一个英国或者美国的船长,所以用上了英语。
“狂风哪惧,恶浪何妨,
扬帆起航!圣蒂亚诺!
奉主之意一路向前,
我们将航向旧金山……”
狡猾的语言滑向了法语,一个忠诚的法国轮机手。
“离别多么艰难,爱人来日再见,
满帆向前,圣蒂亚诺!
眼泪如海水又深又咸,
水手心中炽热如火……”
躲猫猫一般逃进了德语,一个德国三副。
这就是葵对父亲和他的朋友们为数不多的想象了。那是很粗浅、幼稚的幻想,葵自己即使心知肚明,却觉得有这么一个幻想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那大概是二年级的又一个短暂的休假日,那会爸爸休假的时间长了点,于是在卸货的日子里火速赶回了家。葵很高兴地把手机展示给父亲,却换来了爽朗的笑声,她至今记得的是父亲那沾满了洗不净的油漆印与机油印的粗糙双手拂过脸颊的感觉。
“爸爸坐的可是轮机发动的大轮船啊,怎么是风帆船呢?”
于是二年级的葵透过窗户,远远看见了那个躺在岸边的巨兽。那是码头上的餐厅,她就在这里和父亲结束短暂的三四天假期,而又要在这里目送父亲上船。那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对于葵来说,在轮船上挤满的集装箱,像是一盒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彩色铅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斜斜地看见轮船的船头直插进来,而不能透过一层层集装箱看见后面的船舱。那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葵现在都觉得,那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甚至不能看见哪里能够容下爸爸。
真是一个傲慢的造物啊。流线型的身体只为了劈开浪潮而设计,宽广的甲板只为了装下更多的箱子。想必从头到尾,绕上两圈,对她而言都已经让人疲劳到难以忍受。爸爸每日就在这个巨大的怪物身体里工作,而住在哪她甚至看不清。
爸爸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葵现在想起那个场面,唯能想起父亲嘴里的香烟发出幽怨的烟,在空气里升起长长的一条,直到在末端消散在空气里,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烟味变成一团难以追寻的东西。一团感觉的综合。
怎样送走爸爸,葵已经忘记了。站在那巨船下,仰头望去,简直能够让船舷占据了一半的天空。爸爸走向前,和其他像他一样壮实的水手一起,很快变成了远去的人群里难以辨认的“其中之一”。葵牵着妈妈的手,感到面前的来来往往人们都与她如此的毫无关系,不知道该不该哭泣,或者说已经忘了哭泣,忘了哭出来能够有怎样的意义。
是那声鸣笛将葵的思绪从那些她尚不能知晓的东西里拉回。那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让葵甚至感觉胸腔都在震颤,仿佛要把她抛向天空。那是一种宣告,葵当时把它想象成一个钢铁组成的怪兽,张开了它那贪得无厌的嘴巴,高声喧叫着。
“我要将你的爸爸带走,自此之后你又将孤身一人。”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进入了葵深深记忆的部分。一次意外的电话,爸爸在另一边说自己下次卸货应该还能放上两天假,他会从港区赶回来,无论自己如何忙碌;又一次意外的电话,爸爸说船旗检查抽不出身,实在是回不来了;城市另一边的游乐园,爸爸说过自己有时间一定会让她去那里好好玩一下,已经是第几次取消了,最后到底去了没有呢?葵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一盘凉掉的鱼,因为桌子上即使其他的菜都已经让母女俩有点吃不消,那条鱼后来应该去了冰箱,最后怎么样了呢?已经忘掉了。唯一让她深深记忆的事情是:失望是如此司空见惯,除了忍受她已别无他法。
“该生性格温和乖巧,成绩优良,继续保持下去必可在学习上有所成就。美中不足在于其性格胆怯懦弱,人际交往较为封闭,应加强注意。”
樱宫葵的母亲苦笑着看着学校最新送来的评语。日月变换,送来的评语却年年不变,只有微小的,措辞上的变化,或是年级的增长。六年级的葵沉默地趴在沙发上,只是用双手撑着头望着把那些评语翻来覆去地看过一遍的的母亲。
“马上就是假期了,小葵打算去哪玩呢?”
“不知道。”
“游乐园呢?”
“好像没什么好玩的。”
葵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去过了。可能是二年级的暑假,也有可能是四年级的暑假吧。不太重要了,因为父亲终于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找了一个机会将自己带到那里时,她的第一个感觉只是——真小啊。
在长久的,为了保持期待而营造出的幻想里,葵觉得那个游乐园一直是一个几乎可说包容了万物的地方。因而在真正看见的时候,葵的第一感觉,却是古怪的失望。然而她不应该失望的,不是吗?真奇怪。葵也忘记了自己当时玩了什么了。过山车好像太吓人了,她应该没去坐,或许她坐了旋转木马吧,不过她也忘记了。摩天轮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她自小就觉得摩天轮简直可以说是整个游乐园最梦幻的地方,到了最高的地方却只感到一阵害怕,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抱中。
“那个是怎么念的来着,Livehouse?想去吗?”
“不想。”
刚刚听闻“初春系”是在三年级的时候,那是市野雫的高光时刻。葵对偶像表演之类的东西没什么认知,不过是父亲机缘巧合地拿到了两张票,于是葵和母亲才能来到这个在光影和烟雾中变幻的天地。在面前几乎由荧光棒组成的海洋里,葵几乎不能越过人墙,看见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了。但是雫的歌唱却如同插上了翅膀,即使隔着重重人海,还是飞向了她身边。
那个声音,樱宫葵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温柔”的吧。不同于一般所说的,仅仅是“好听”的程度,在雫当时的歌声里,能够感受到她真诚的感情。仿佛是投入到水里的一颗小小石子,随着激起的波纹渐渐延长,最后在那片人海里激起了巨大的海浪。
那股声音深深震撼了葵。在那之后,葵几乎是少见地点燃了某种热情,在收集了市野雫的各种周边后,爱上了去Livehouse,听听那些刚刚起步的乐队和偶像团体那些同她一样稚嫩却热烈的表达。自己是什么时候忘掉了那种热情呢?已经忘记了。长久的等待里面她磨灭了自己的热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再看见当初收集的东西,只是装在小小的一个盒子里。
“唉……”
“我就去海边转转就行了,不用管我。”
“好,注意安全哦。”
“好。”
再次回到那篇海滩,照样是无人造访的模样。葵喜欢的事情无非是这篇海滩上无意义地漫步下去,不需要其他人在这里。妈妈曾软磨硬泡,只为了让她在海滩上漫步的时候能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看着她,但这个要求也被她断然拒绝了。葵有的时候会很自私地觉得这篇海滩就好像她自己的那片天地,所以不应该让其他人来到这里,应当是这样的。
而现在,太阳正斜斜地挂在天空的那边,沙滩微小的起伏在太阳的照耀下,看起来像是有了深浅相间的条纹。海浪拍打着那片最大的,深色的条纹,发出啪唰啪唰的声响,然后慢慢地褪去,跟随而来的是轻柔的海风。葵喜欢这个时候迎着海风唱唱歌,那是她从市野雫的表演那里得来的一种已然微弱,却仍然清晰的回响:歌唱,可能是唯一从似雾的生活里放射出来的光芒。会照亮什么呢?葵找不到答案,只是在歌唱里面,感受着那种在无限等待中那种她找不到,却仍然在那里的东西。
于是她唱了又唱,在歌唱里面寻找着当年从那场表演里激起热情的记忆。直到某首歌唱到一半,突然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参与进来。于是她停了下来,带着几近是被侵犯的茫然无措,甚至是慌乱中的一丝愤怒,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年龄和她相仿的女孩,虽然是放假,但已经穿上了初中的制服。她坐在沙滩上,双手抱着膝盖,随着她的歌声而轻轻摇晃着。而歌声停下来后,她仍保持着偏向一边的动作,只是在葵发现后才慢慢摇动回来。于是她们隔着沙滩对上了目光,而那个女孩只是移开了目光,仍然坐在那个地方。葵一阵踌躇,却又不由得感到尴尬,最后慢慢挪到了那女孩的附近,在她的右侧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和她留着一个称得上礼貌的距离。
“你唱得真好听。”
“不,我只是随便唱唱……”
“但是仍然很好听。你住在附近吗?”
“我……”
“我们家呢,刚刚搬到附近,所以只是随便来到这里转一转。没想到会听到市野雫的歌,所以来这里看了看。打扰你了吗?”
“不……”
面对面前女孩连珠炮一样的发问,葵实在是感到难以招架,只是小声地嗫嚅着。
“我叫中才帆菜美,”女孩向自己伸出手来,葵一时不知道作何回应,只是机械地把手伸回去。“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的手只是机械般的在交汇中摇动了一下。
在那之后的记忆对葵来说其实算不上非常愉快。当自己的歌声中混入了菜美的哼唱时,葵总能感受到一阵不和谐的感受,狠狠拍在沙滩上不规则的海浪。但是那个走向沙滩的身影太过特殊,如何面对这样一个身影?葵感到茫然,除了假装菜美不存在而歌唱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哦,快要吃晚饭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在葵甚至还来不及礼貌性地道别时,她就已经站了起来,甚至没有拍走身上的沙子,便蹦蹦跳跳地向通往沙滩的楼梯那里跑去。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时,葵用来道别的手仍呆滞在半空,让葵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最后还是轻轻地放下了。
刚刚唱到了哪首歌呢?
葵已经想不起来了。如今想起来,葵也忘了大部分的细节,能记住的,似乎只有菜美擅自离开时的背影,和回过头来看见的那天边的夕阳。那随着燃烧的云彩照亮了半片天空的太阳此时凝望着这片沙滩上独自一人的樱宫葵,随即隐藏在匆匆赶来的层层云雾中。
那个暑假,剩下的时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葵已经忘记,或者不太在意。在因为暑期的炎热而扭曲的空气里,并没有人关注葵干了什么,唯一有的,是那个关注着葵的歌声的女孩,而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所以,初一的葵与菜美再见时,才会感受到那种几近让她窒息的欣喜。那时她正低着头走入校门,而菜美正处在群人的中心,走过她对面的走廊。菜美只是在和其他人聊天时侧了侧头,偶然间便在余光里找到了那个虽然称不上熟悉却还是被认出来的样子。她大步冲来的样子可真把她吓了一跳,但接下来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葵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只是呆在了原地。
“这是我的朋友,樱宫葵,她唱歌挺好听的……刚刚我们不是在聊市野雫吗?她就喜欢唱市野雫的歌,唱得可好了。小葵,你不给大家试一试吗?”
“不……不了,我还得去上课呢……”
在那之后到底是唱了,还是没唱呢?葵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在她的记忆里,菜美总是这样,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又在自己没能反应出来的时候就离开。自己的记忆随着当时的想法慢慢变得模糊,以至于到最后成为了不知所谓的一团时,菜美所说的“大家”都有谁呢?葵也记不清了。葵记得最清楚的,只有菜美大步走向自己的那个身影,在那之前从未有人如她一般,以这种方式踏入她的世界。
葵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自己像习惯失望那样习惯沉默了。不是自己的沉默,而是别人的沉默。这之间总有点共通之处的,葵后来想到,失望总是从刺痛渐渐变得模糊,好像一把刺进心里的用冰做成的刀,慢慢化掉的时候就变得空虚,和沉默一样。
这沉默来自所有在初中时她去往的地方。葵那时候总是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吵吵嚷嚷的教室,总会在她踏进的时候静止一拍,再回到原先的样子。走廊上叽叽喳喳聚成一群的同学们,看见她靠近声音就会渐渐放低,直到她感到自己和周围的所有东西都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墙为止。
是自己太孤僻了吧,是自己融入不进其他人吧。当所有人因为都是新生而兴奋地互相寻找着朋友时,自己却坐在了角落里面,即使有人过来搭话也仅仅只是搪塞过去。其他人的话题总像是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恐怕自己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会幼稚到让人发笑吧。是自己太无趣了吧,是自己把自己排除在群体之外吧。当她们兴奋地在全班一个个询问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出去聚会,自己总是沉默地低下头去。当询问的对象越来越接近葵的时候,真让她感到好像车辆碾压的车轮越来越近。
“樱宫同学,你不去吗?”
自己是用沉默回答了吧。直到所有人都知道了问自己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可还是接近锲而不舍,就像例行公事一样匆匆问过,好证明她们还没有刻意忘掉葵的存在。
你不去吗?你不去吗?你不去吗?
为什么每次都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呢?葵想起自己某回被菜美半是劝说半是强迫地带去了卡拉OK,面对其他人的歌唱,自己只感觉喉咙发紧,再也找不回在那片沙滩上歌唱的感觉。
樱宫葵就这样接受了沉默,接受了自己的沉默,也接受了他人的沉默。如果她们因为自己接近了而声音越来越小,一定是因为自己太不识趣吧,融入不进她们的话题。
后来,葵好像发现自己周围的同学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在自己低着头穿过校门时,在自己放空眼神走过走廊时,在自己坐在座位上看向窗外时,葵开始习惯侧耳倾听周围人的声音,其他人的交谈声也渐渐清晰,而不是原先那样嘈杂一团。
“那个一直一个人的女孩”“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女孩”“那个一直坐在后面的女孩”……
它们都不是在说自己吧?
当她带着真诚的好奇靠近时,得到的回答却总是出奇的一致。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在说樱宫同学……”
可是有些人的表情慌乱,有些人却带着像是嘲弄的笑容。
“你可不要想多了哦……”
是自己想多了吗?葵走过校门时会想,可是环顾四周,只有自己是孤身一人。
在那之后,葵就感到自己慢慢被遗忘了。当她们相约放学后的活动时,连例行公事一般的询问都忘记了。可能是她们已经厌倦了沉默吧,对于她们,也许叽叽喳喳的生活才是生活吧。那个充满着沉默与失望的世界,或许不是她们喜欢的。
所以她们才把自己扔在那个天台上吗?葵每次想到这点,都感到一阵刺痛。一定是她们忘记了吧,一定是的。
葵没有忘记那一天,那天天空中是让人不敢抬头的烈日,仿佛要把全世界的热量都向下泼洒。葵曾看着窗外那被太阳照得透亮的望而生畏的世界,期望自己仅仅是在去往顶楼的楼道上度过剩下的时间,好远离一切让她感到喘不过气的人群。当她顶着高温挤开粘稠的空气时,葵仿佛能感觉到周围如同灼热的海水般包围着她的气体,正随着她的身体前进而流动。也许是自己常去的位置总在去往天台的那扇门之外,也许是高温扰乱了她的思绪,在她的眼中,仿佛那扇门就在摇动中扭曲着,催促着她踏过那个界限。葵站在门前,小心地透过玻璃向外望去。那是一切都金光闪耀的模样。
天台上没什么东西能阻挡直直打下来的日光,只有门前因为直直伸出的屋檐留下了一点点阴凉。两边的温度其实没差很多,葵感觉,甚至外侧因为空气的流通还能不时送来一点点凉风,和门内又闷又热的楼道口全不一样。此时正是中午,吃便当对葵来说,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除了菜美她无人可找,而菜美周围永远有很多人,很多“其他人”。这些“其他人”为什么将自己忽略呢?更让她伤心的是,或许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人”对她有恶意,不过是那个畏首畏尾的自己把自己忽略掉了。
便当盒很快就见底了。葵小心整理着,尽量不让地板沾染一点灰尘。毕竟需要人打扫,她连来回踏过都显得谨慎很多。而当她将手放在金属把手上时——那金属把手因夏日而显得略有些烫手——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阻力。
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与些许疑惑,葵又试着转了转,回答她的除了把手内的锁舌发出的哐啷声之外再无其他。而向着玻璃向里看去,随着昏暗的楼道,也再无其他。
“有人吗?是意外锁上了吗?”
向着门内喊去,也无人回应。葵感到越来越慌张,捏着把手来回摇动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可发出的声音几乎小得只有这一方小小天地才能听见。在慌乱的思考中,葵甚至想到从天台向下喊两声来求助,但想到下面估计门窗紧闭,教室又嘈杂一团,自己的呼救声,恐怕也会消散在空中吧。葵越是着急,就越因为温度而感到痛苦,记忆中最后所见,唯有遮蔽视野的点点金星,和自己倒下时炽热到发烫的地板。
好烫好烫好烫。
真的只是忘记了。当正好因为货轮靠岸而得以小憩的父亲带着少有的怒气坐在校理事的办公室时,负责清扫的同学只是淡淡地如此回复。葵同学当时可能是站在视野的死角里,所以锁门的时候没有发现外面有人。而发现她之后,我们也马上把她送进医院了。所以,樱宫先生,您应该相信这只是一次意外,我们以后会加强相关管理,请您冷静。理事长也只是淡淡地如此回复。
“那么,理事长女士,我的女儿凭什么一个人跑到天台上,你们没有一个人考虑过吗?”
我们理解您的担心,樱宫先生,但是根据调查,没有证据证明同学们对樱宫葵同学有孤立。葵同学的性格我们也比较清楚了,学校希望她能够多和同学们沟通,这样也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葵一言不发,只是坐在理事长那颇为庄重的办公桌旁,双膝紧紧相并,双手撑着膝盖,视野被瓷砖的白色占据。
葵很清楚,习惯失望,就是习惯事与愿违。就好像当时理事长说的话,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或许这也是一种事与愿违吧。
在那之后,她仿佛承认了自己就是一个人,无论是周围有怎样的话语,都如同风吹过石头一样从她耳边过去了。除非是老师点名,还能听见她站起来说两句话,其他时候,只能看见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摆弄什么,是不能指望她有半句话可说的。
“果然她就是这么孤僻的人……”
也会有这种声音,葵一律当没有听见。
为数不多和她有所联系的,大概就是中才帆菜美了吧。人们总能听见某个小角落里传来歌声,那时她们会知道这是葵在歌唱,或许菜美就在旁边。这是葵为数不多轻松的时刻。菜美不太清楚葵的一切,葵很清楚。比如如果比较幸运,葵有机会和菜美一起回家而没有其他人在,菜美总是会慷慨地请葵喝点东西,往往是可乐,但葵不喜欢可乐而喜欢乌龙茶。可是葵自觉没有那样的勇气说出“我不喜欢”,因为即使葵习惯了自己的失望,也无法习惯他人的失望。葵记得很清楚,那是母亲在接到父亲不回来时的表情,而那个表情比自己的一切失望都更加痛苦。而正因为即使到现在菜美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即使是把她的爱好通通放到一边她也愿意。
所以,当菜美和自己说,最近因校园偶像而出名的事务所再次开始选拔新一届队员时,葵的第一反应是,菜美一定很适合它。毫不过分地说,如果偶像的特色是让其他人喜欢,或有勇气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话,菜美倒确实很适合呢。
“但是呀,小葵也要和我一起去哦,我觉得小葵也很适合呢。”
“我……我吗?”
葵突然像被吓到一样退后一步,眼神如同躲藏般慌乱地四处游移,最后还是回到了脚下的地面。
“我哪里可以……”
“小葵唱歌很好听,对于做偶像来说,这不是一个必要条件吗?”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我性格也不好,人多的地方,我实在是应付不来……”
“这样也说不定是个优势,说不定这么一来,大家都会喜欢你呢?”
“大家都会喜欢我?”
葵抬起头来,只看见菜美高深莫测的笑容。
“偶像的本职不就是受人喜爱吗?如果入选了,至少证明了‘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人会喜欢哦’,这么一来不就完全不用考虑性格的问题了?”
看着故意学着自己的样子说话的菜美,葵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到头来还是绽放了为数不多的笑容。
“谢谢你,菜美,我们一起去吧!”
葵记得,那几天的太阳都显得不那么冷酷,而是炽烈地送来着热情,并不让人感受到炎热,反而是伴随着清风,让人感到浑身轻松。葵记得,妈妈听到自己自己要去参加选拔,竟表现得异常惊讶,但最后在欣慰中抱住了自己。为什么是欣慰呢,葵不太清楚。葵记得,那天早上,妈妈给自己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母女俩甚至还在镜子前挑了半天发型,最后还是决定将头发扎成一团盘在脑后。葵本身就喜欢自己的这么一头长发,这样盘起来加上自己的服装,真让人感到有板有眼呢。
即使已经走进了候场室,葵的心里仍然充满着梦幻般的感受,真感觉连自己的想法也模糊不清了。候场室里大多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却让她感觉每个人都比她要更可爱。有的在镜前练习一会要使用的小动作,有的趁此机会补个妆容,有的甚至已经提前开始练起了歌声,让什么准备都没做,甚至连妆都没怎么化的葵感到相形见绌。
“感觉很紧张吗?”菜美将号码牌递给葵,而葵只是沉默地接过,甚至不敢抬头看看其他竞争者。
“没关系的。”菜美抚摸着葵的背,“小葵的话,一定可以的。”
葵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等待对葵来说并不是非常困难,葵只需要盯住一点,放空思绪,时间自然会在她的身边飞逝,这是她在长久等待中练就的技艺。直到穿着笔挺西装的工作人员打开门,才打断她的思绪。
“三十九号在吗?”
葵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顿感眼冒金星。在缓了口气后,她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盘起来的长发,终于随着那个有着宽阔肩膀的男人向前走去。
真正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葵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食道一紧带给她的如同想吐一般的感受,直到走上舞台,葵都感觉自己的喉头在发紧。这么下去,别说选上,也许都不能完成吧。葵心里想,仅仅是台下坐着的几位,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各位前辈们,大家好,我是第三十九号……”
葵后来懂了很多,比如比赛之前要多做准备,仅仅是紧张,没办法达到结果,也许最后的结果还是失望……和后悔。
后悔,不甘心,以及随后而来的如同撕裂心脏一般的感受,喘不过气的压力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胸口,这就是葵满怀希望打开录取名单文件之后的感受。来来回回搜索了三遍,她却从未发现那个命运一般的名字。那天有点小雨。
而菜美就是其中脱颖而出的幸运儿。葵后来听说,即使在被面试的那些女孩中,她也显得非常独特。是啊,这就是菜美,而不是她樱宫葵嘛。她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脱颖而出的呢?她只是那个在初中时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那个永远也不说话的怪胎,被放在朋友圈子之外,只不过是一种理所应当……
甚至是一种报应,一种天生不通他人想法的报应。
我还能有下一次吗?在某个下午,葵坐在学校某处的长椅上,旁边是中才帆菜美——后来她找了个借口退出了事务所,堂而皇之地丢掉了葵多少有点期望的机会。葵双臂交叉放在膝上,将脸深深埋在双臂里。在那之后,她每次想要唱歌时,都会想到那个小雨天。葵问出这一句话时,菜美仍然带着那种高深莫测甚至显得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葵的话,总会有下一次的。”菜美喝下一罐可乐的最后一口,“为什么不从周围的人开始,一点点学会如何和其他人搞好关系呢?说不定下回就通过了。”
“如果我一直不讨人喜欢,甚至可能被讨厌了。”葵抬起头来,菜美却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疲劳与失落,“都是因为我错了,是因为我性格不好,是吗?”
“啊……呃,看情况吧。小葵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毕竟咱们也不在一个班,上回你被关在天台我都不知情。万一,呃,我说万一啊,说不定真的是小葵想多了呢?”
说不定呢?
在那之后葵好像变了。在周围的人眼里,她好像不那么孤僻了。虽然她笨拙地试图挤进其他人的交流圈里,总是显得有点让人不满,但至少在有些人看来,她终于不是那个如同教室里的某块空气一般可有可无的存在了。甚至哪怕葵打定决心,今天晚上去沙滩上唱唱歌,听见其他人决定出去逛个街,吃个饭,也许最后葵也会选择加入。
“哪天要是和葵同学开玩笑说,‘哎,小葵,我猜短头发更适合你’,恐怕葵同学第二天就要真的把头发剪短了。”
葵已经忘了是谁开的这个玩笑了,但第二天她真的剪短了头发出现在学校时,所有人终于如同发现了班上还有个新人一般吃了一惊。在那之后,连这种玩笑都近乎噤声了。
可是“其他人”们仍然发现葵像是扔进沙盒里的一块石头,聊起天如同摇动这沙盒一样总感觉不太顺畅。葵的态度越是积极,“其他人”们越感到手忙脚乱。分享最近的趣事时,大家也总发现葵好像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一些新的用语,大家也总发现葵既不会用,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长此以往,葵那好容易被点燃的热情也被扑灭了。她又回到了原先那个样子,像大家所说,像其他人所说,“孤僻、不近人情、不会读空气”,大家终于彻彻底底地决定在社交时忘掉了葵,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只有被剪短的头发记录着这一切,在那之后葵一直拒绝把它重新留起来。葵仍然觉得自己是一颗六等星,因为这样就能轻易地被忽视、被比较、被忘掉,最后仅仅只是隐藏在那些明亮星星的光芒之下,看她们有权利放弃自己求之不得的机会。
后来葵时常问自己,一颗孤独的六等星和一颗围绕着一等星运行的行星,是谁更幸福呢?
Vol.234「异闻」《杵石庄故事一则》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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杵石庄园位于京城十八环外的偏远郊区,户主阮先生在三十岁那年被逼自愿裁员,三十二岁时从远方亲戚那里继承到了这套庄园,也算实现了自己靠收租过日子的梦想。盖因此地虽然偏远,但是靠近荒野的几处遗迹,偏远反而成了优势,有许多在京城混得不太成功的人士,又或者刚刚从乡下赶来讨生活的年轻人,正好这样需求便宜又便利的屋子,对于庄园房屋那些精心切割过的小间房屋,也没法提出更高要求。
譬如401室的温黜温老爷子,下了三十年遗迹,和那些古怪物件打了一辈子交道,又譬如203室的郁南、施铁、石彦和械流四人小队,就是刚到这里不久的新进探索者小队。
温老爷子如今已经不再去遗迹探索了,毕竟人老跑不动路了,往年攒下了那点钱也够老人家在这庄园里住到尾,只是平时耐不住寂寞,就好给庄园里的其他后进们讲讲当年的英雄伟绩,年轻人中若是有什么难处拿不定主意,老爷子也愿意帮忙。报酬么,老人家也不多要,只要你端着酒瓶去找,有的没的分老人家两口,温老就很高兴了。
因此,当今早温老看到郁南,也就是那个新来的小队里的姑娘端着酒瓶站在门口时,老人家便嬉笑着上前问号:“好孩子,你捧着这酒是要请我老人家喝吗?”
女孩倒不像平时那样与老人家打趣,只是说:“老人家,我想请您帮个忙,只要你答应,这瓶酒都给您。”
闻言老人关心地问:“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你仔细与老人我说说。”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会伤械流的心,要是我们做错了——大概率是错不了,但我们总是需要像你这样年长的经验丰富的人来把把关。您能帮我这个忙么?”
“械流那小伙子怎么啦?你们是吵架了吗?你尽管放心,好姑娘,你们一直都很敬重我老人家,而我呢,在这间发霉的大房子里,我喜欢的就是你们几个带着朝气的小年轻了,看到你们几个,老头子我身上的尸斑都淡了许多,哈哈,开个玩笑,所以,是什么难题让你们需要找老头子我呢?”
郁南却不肯说起详情,只是道:“我想请您看看械流。”
“看看?就这样,就看看?”
“是看,但要看仔细,如果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但不能当着他的面讲。您看出了什么,就大声咳嗽,等我出来您再轻声说给我听,千万不能声张。”
温老爷子看郁南说得仔细,但又不肯述说详情,一时也收起嬉笑,一边琢磨一边说:“你们前天去了遗迹,对吗?现在你这么紧张,老头子我可有了些不太好的联想呀,你们不会从遗迹带回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郁南露出一个惨淡的苦笑“ 恐怕,我脑子里不好的联想要更可怕一些。”
接着女孩又急急忙忙地将酒瓶塞到老人怀里:“我得赶快回去,不能让械流起疑心。您就装作找杯子喝酒的样子,在走廊上偷偷瞧瞧他。注意看他怀里的那把剑。可千万小心,别让械流起疑心。”
“剑,什么剑?”
“他从遗迹里捡来的那把剑,他把它宝贝得不得了,一直带在身边”说完女孩就急匆匆转身下楼。
“遗迹里的东西可马虎不得。”老人端正了下态度,紧跟着下到二楼。
“抱歉,我回来晚了,温老向我们借杯子喝口酒,我得招待下他。”郁南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像是坐着不舒服似的,带着凳子往右边挪了半个身子,把门口的空间空出许多,好让人把屋子里的景象看仔细。
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桌子,这张桌子平时是折叠收起来的,以免占据这个小房间本就贫瘠的空间,只在特定时候才会拿出来。比如此时桌上堆着两大坨牌堆,四人此前正在打牌。
“大白天的喝酒,温老头子这辈子也是有了。”郁南右手边坐着的大汉施铁站起身来,张开长臂开始洗牌。
“可算回来了,我可急着开下一把呢。”施铁对面坐着的是石彦,此时他把手中剩下的几张牌扔回牌堆,转头看向屋内最后一人:“械流,你怎么说?”
最后一人便是械流了,直到石彦向他答话之前,他都一直低着头,当他抬起头时,可以看出他是四人中最年轻的那个,脸庞中还带着少年时期的一点青涩残余。他双手环绕,像怀里抱着个人似的,只是他怀中只有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那绝对称得上即具有艺术价值又具有历史气息的一把宝剑,它的残破和古旧不会有损它的价值,反而拉高了其档次。也难怪械流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它。
“我怎么说?”当械流说话时,你能听出他嗓音的嘶哑,但又带着高亢的音调,像一块过度燃烧的煤块,“今天我可是一直在赢。”
施铁大声喊道:“小子你别得意,有你运气不好的时候。”
“我不需要运气,‘她’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的。”械流怜爱地抚摸着怀里长剑,细声说着,“就像在遗迹里,也是‘她’告诉我,该往哪里劈,该往哪里砍。”
“照这么说!”另一边的石彦接过话头说道,“你好像是和谁组了队一样,在跟我们打牌,这可算不上公平啊,械流小子。”
“不公平?这话你不如对遗迹里的鬼怪说,在我用这把剑把你们从那些怪物的爪牙下拯救出来的时候。”械流得意地摇晃起身子,“‘她’改变了我,激发了我的潜能,你们懂吗?我感觉从没这么爽快过。我看我能赢一整天。”
四人说话间,桌上的牌堆也在不断增厚,不一会儿功夫,械流又赢下一局。
“爽到~”械流得意的伸出右手抓起一旁的收音机,“我得放一首胜利的舞曲庆祝一下。”
就在械流用一只手和收音机搏斗的关口,门外一连串咳嗽声传来。
郁南立马丢下手里的牌,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展现出在遗迹中游走的属于拾荒者的敏锐步伐:“您呛到了吗,温老,我们赶快去外面通通气。”
身后还能听到屋里的对话声。
“械流,我给你个建议,你暂时把剑放开,用两只手要不了5秒钟就搞定那该死的收音机了。”
“想都别想,我用一只手,十秒钟也能搞定它了。”
……
郁南带着温老走出房间,在阳光下,不用开口问,郁南就从老人的脸色里看出大大的不妙。
“很严重吗?”
“严重!这已经不只是严重的问题了。我问你,他从遗迹回来以后就抱着那把剑不放了?”
“是的。”
“说什么也不放?”
“说什么也不放开,我们稍微强硬一点他就发怒,我真担心他向我们挥剑。”
“暂时还不会,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老人家来回踱了几步,下定决心握住女孩颤抖的手,“孩子,你得叫管理局过来。把猎犬喊来家里总好过在家里养一个怪物,越早行动,械流小子得救的机会就越大。你得下定决心。”
女孩尽管红着眼睛,声音哽咽,但还是表现得足够坚强镇定:“我昨天已经通知管理局了,他们今天就来,石彦一直说我小题大做,你知道械流总是很臭屁的,但我就是很担心,械流就像我弟弟一样……”
“好孩子,”慈祥的老人拿出手帕安慰女孩,“你要坚强,到了要从械流小子手上夺走那把剑的时候,场面会很难看的。”
场面确实很难看,当械流知道闯进家里的两个黑衣陌生人是来抢走自己的宝剑,而家里的每个人都不支持自己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要拔剑挥砍的,所幸两位管理局专业人士第一时间制住了少年的暴走。尽管如此,械流依然狂乱并平等地问候了在场每个人的家庭成员的健康情况,其粗俗污秽的用词足可使字典再增添一页。考虑到械流只是个高中肄业涉世未深的少年,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脏话都是那把剑教他的。而在专业人士们把剑封进黑袋子之前,郁南总觉得那把剑以一种十足幽怨的眼神盯着她,这让她越发肯定把剑从械流身边赶开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这件事的相关话题在杵石庄园的众多租客中引为一时谈资,越发说面遗迹之中的物件个个都具有无边邪性,需要十分慎重,但你要让这里的人远离遗迹探索,那也是不能的,毕竟这里的人大都指望着这个过活哩。
END
2024.9.29
(本来结尾还有个旧病复发杀光全家的情节,但仔细想想我又何必发这无谓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