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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狐獴
评论:随意
江湖人可以没喝过陇地“一碗楼”里最烈的酒,但不会没听说过“无曲剑”的名号。
有人说他至少已成名三十年,还有人说他只是个弱冠少年,传言纷纷,但有两件事人人笃定。
一、“无曲剑”的美,二、“无曲剑”的正直。
首先,人们通常不会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是用一个一文不值的优点掩盖他的人格的光辉,用赞美来轻贱,但这个形容在“无曲剑”那里是醒目的,更何况他还有第二个优点以衬托他的美。若说一个人正直,江湖人也不会太信,毕竟江湖是血的江湖,是天真愚钝浇灌泼洒出的江湖,是背叛的江湖,但正如人们笃信他的美,人们近乎天真地笃信他的正直。一个人若有了这两样,那他便是神。
项秋生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对这两点也深感认同。
夕阳溅血,京城荒郊半人高的枯草也溅血。
夕阳的血是大盗宏星子溅上的,她与项秋生交手了半柱香的时间,力竭亡于秋风刀下,被窃六年的神通玉现在正静静躺在项秋生怀里。项秋生并未舒展神情,只因此处还不停地溅血。
是雄狮的血,是豺狼的血。
人迹罕至的荒郊,此刻竟聚集了十几个人,错,应该说是十三个人,和一个人。
十三个豺狼虎豹般的白莲教人,一个铁骨铮铮傲然屹立的“无曲剑”郑武曲。
郑武曲的衣袍早已染红,虽是神情傲岸,可显然已撑不了多久。
“今日北镇府司指挥同知郑武曲在此,尔等伏诛”
他的声音已不像往日一般恢弘,但目光仍是睥睨。
换做别人,白莲教众会觉得他可笑,可面前的无曲剑说出这样可笑的话,他们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们吼出声,扑向已气空力尽的无曲剑。
刀锋过处,秋风横扫,杜鹃声断,命消蒲苇。
郑武曲诧异地垂下剑锋,打起精神整顿衣袍,向项秋生一揖。
“素闻‘一诺无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古道热肠,郑某佩服。”
“你却和传说中的不大一样。”项秋生打量了几眼郑武曲,抄着手和他扯闲篇,“有人说你年龄很大了,我看并不见得,都说你很美,那倒是真的。”
郑武曲的确很美,面相略带阴柔,气质却没那股子忧伤地矫揉造作,躯干线条流畅,筋骨分明,站在荒郊的枯草地里,无损亦刚亦柔的超越性别之美,男性和女性的优点都聚拢在一处,不得不说是造物奇迹。他年龄并不大,看起来可能刚过而立,这样年轻就能享誉江湖盛名,令人艳羡。
“郑某只是食官禄,尽臣职,受国恩的一介武夫而已,”郑武曲并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江湖朋友人抬人,抬举多了就失了真。”
“你这人很有意思,”项秋生哈哈大笑,“不是江湖人?不知道上个月被你杀了的‘血满天’和‘鄱阳鹰’听到这话作何感想?被你缉回的韩王宝藏又该如何评判?”
“郑某只是奉令诛杀滋扰百姓,目无法纪的匪患,断不会因私人恩怨涉入江湖事务。”
“怪不得你这么神秘。”
“‘秋风刀,一诺无生’名头也足够响亮,世人传扬你一诺千金,为了完成诺言死不回顾,也绝不会背叛朋友。”郑武曲把话头引到了项秋生头上。项秋生不置可否,嘿嘿一笑“江湖上的人通常会这样褒扬自己,看你信多少了。”
郑武曲也笑了,笑的风清月朗,那股子官家“端着”的劲也没了,整个人平易近人了起来。
“那我说我也不会背叛朋友的,你相信吗?”郑武曲含笑问他。
项秋生点了点头,“一个人做官往上爬,终究会变成很多人嘴里的恶人,但你却还是所有人口中的君子,你这种人,不是大奸大恶,就是大能大善,为了相信世上还有好人,世人还没昏聩,我选择相信后者。一个正直的人,不一定不会背叛朋友,但一定不会背叛道义。”
郑武曲松散随意地陪项秋生坐在茅草堆上,解开飞鱼服,慢慢包扎身上的伤口,不远不近地跟他闲聊,他虽不在江湖,但对江湖事了若指掌,谈吐风趣得体,让人很难不爱。
待他包扎完毕整好衣衫,二人便要分别,项秋生思忖一下,从怀中取出一物抛给郑武曲,道,“你是刚杀了人的官,我是刚杀了人的匪,为了无曲剑下能活命,这东西交你了。”
郑武曲接过拿物件一瞧,脸色就变了,像是扔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丢在茅草堆上,起身疾声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这邪尊玉!”
项秋生莫名其妙,这玉是刚从宏星子手里缴下的,宏星子六年前窃走了前朝丞相墓里的宝贝,就属这件最珍奇,郑武曲怎么可能不知道。
郑武曲沉声道:“这宝贝可能确是你说的神通玉,但已然沦为了邪教招引符。你看这玉一面是无生老母,背面是修罗鬼母,正面主生,背面主死,这种双面相,就是我家乡白莲教人信奉的天尊相。”
“邪教玉符,那至于怕成这样?”项秋生疑惑道。
“这不光是邪教玉符的问题,”郑武曲脸色煞白,眼角略微抽动,“是一个传说,传说白莲教天尊斩下恶鬼头颅,挖出碧色鬼眼,雕成招引符,于大劫之时附身其中。天尊降世,必有一生一死,天尊功德圆满之时,必带百万教众横扫世界”
项秋生摇摇头,“神鬼之说不足为信,有可能是前朝人为了保护丞相墓,放出的流言。”
“流言与否,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天尊玉符在这六年里已杀了不少人,只要有人遇到天尊降世,那无生老母所面朝之人能生,修罗鬼母所朝之人会死,没有例外。”
项秋生不言语,看向神通玉。暗淡枯黄的茅草堆上,碧绿的神通玉被暗淡的月光照耀,闪烁着邪恶的绿光。
云过雾遮,所剩无几的月光也消失了,可神通玉却绿得更肆意了赴,仿佛在嘲笑官家人和江湖人的胆魄。
“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很难相信,”项秋生摇摇头,“也许你经常要剿灭白莲教,对这些掌故了解较多,但我不信神不信鬼,玉便是玉,你若不收,我自拿去当了换酒。”
郑武曲看着项秋生拾起神通玉,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你能不能……”他犹豫再三,终于张了嘴,可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瞪大了眼睛。
血!
神通玉不知何时,染上了鲜血,可让郑武曲失声的并不是这个。
夜已深,雾更浓。项秋生拿着神通玉,猛地打了个哆嗦,就看见郑武曲腰间飞鱼服颜色深了一大片,下一瞬间,潇洒优美的公子人便如一滩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项秋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低头一看,他指尖挂着的神通玉,无生老母一面正朝自己,雕绘地栩栩如生的无生老母笑容邪恶,而另一面持杵的修罗鬼母正朝着倒下的郑武曲,杵上还犹然滴着鲜血。
天快要亮了。
“轻歌明月上,山河入高楼,不念故乡远,旧友到西洲……”
留仙花已贵为赤水镇第一楼的留仙楼老板娘,决计不会像五年前那样轻易露脸登台给食客们献唱,可今天来了个有趣的家伙。
说是有趣的家伙,也是晦气的家伙。
那人不甚高大,满身伤痕,脸上也被划掉了一大块肉,可那家伙喝的酒比今天其他所有食客喝的酒加起来都多,都烈,纵使留仙楼迎来送往,赤水镇上也没遇到过这么神奇的人。
更何况他还带了一口棺材。
是的,一口不错的棺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梓木,那人把棺材抗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进来叫酒叫肉。留仙花一曲歌毕,满堂喝彩,他却似浑然不觉。留仙花冷哼一声,翩然下台,姿态万千地坐到了那人对面,棺材旁边。
留仙花问:“客人是从哪来,来我们这小镇做什么?”
留仙花问:“客人带着这棺材里,可是葬的有人?”
从没有人会三句话不理留仙花,故而留仙花两句没问出个声响,第三个问题就陡然尖锐了起来。
留仙花问:“客人带的棺材里,可是客官杀的人?”
项秋生木头似的表情终于动了,被削去一块肉,结了厚厚一层黑茧,已经皮肉扭曲脸泛出一丝叫苦笑的东西。他对留仙花轻轻说,“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杀的。”
一诺无生,一诺无生,会杀了朋友,也会自杀,可他总会信守诺言,决不背叛,他来到了郑武曲的家乡,赤水镇。
(tbc、挺喜欢这篇写出来的风格,应该会继续写下去)
标题:夜深知雪重
作者:米琪雅
非常喜欢的标题,然后想要尝试贴近生活的非日常感,感觉努力传达了但是因为作者本人对情绪的钝感,总感觉处理得没有那么那么理想,希望读完的人可以讲讲感受>< 大概5k6,欢迎品尝!
全部都是白的。好像雪不是落在眼前,而是直接落进了玻璃体,她觉得那白色带来恼人的刺痛,就像猛地扯下手套,死死攥住一大把粉雪的感觉。不可思议的白色絮状物痛着痒着,在眼底燃烧起来。
汤盈坐在椅子上,双手不自觉地交握,两根拇指颤抖着摩挲。指甲该修修了,她想,指甲边缘的皮肤干涸,摸起来像摸砂纸。
“女士,你还好吗?”
“谢谢,我没事。”
她只是午休时间来到顶楼吹吹风而已,她从天台能看到不远处正在修建的新楼,楼体罩着灰色的纱网和纵横交错的钢筋,勤劳的吊车在恰当的地方垂下高高低低的爪,一节一节的砖瓦材料扬起,转移,落下。看这一幕比看到已经修好的华贵大厦更让人心情开阔,或许是汤盈心里某个声音悄悄冒头:我对这世界依然有那么点用。
她倚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抬起头,天空就把密布的阴云悄悄盖在她身上。角落里还有几个男同事聊着天在抽烟,她把目光移开,不想和同事交换视线,那很累,休息时间她只想面无表情地想自己的事,而不是堆起笑容对任何人摆出工作状态。
吴英荷就是这时候从楼梯间走到天台的。她裹着干练的鼠灰色长风衣,另一只手托着鳄鱼皮坤包,很潦草地把自己挤进栏杆附近的空间,她就跟没看到汤盈一样,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太近了。汤盈讨厌这种已经划定了使自己舒展的界限时突然打破这一切的任何人,或事。但是她也不想动作太大地走开两步换个位置,她只能继续看向远方,想着今晚回去给李雨乐做点什么,冰箱里还剩一节胡萝卜和两个土豆,可能还能翻出来一包咖喱块。
自己有没有一个瞬间,即使只是一个闪念想过,她好讨厌,希望她消失掉?汤盈避无可避地自省,仿佛只要从自己大脑沟壑里翻出来这一丝痕迹,自己便成为雪崩之灾的共谋。
“没有,我当时只是在天台休息。”
吴英荷说了什么吗?她没有印象,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等听到周围同事的喧哗声,吴英荷已经从她眼前消失了,而她点燃的那根烟掉落在原本站立的位置,袅袅地逸散着味道。眼前是一片绝对的白,汤盈在那一瞬间理解了雪盲是什么感觉。汤盈听到有人大声地喊叫去楼下找人上来,也听到有人慌乱地在打电话报警,而她僵直地站在原地,仿佛行凶现场没有及时逃离的凶手,手上还握持着致命的凶器。她第一时间想,糟了啊,我的统计数据还没做完。
然后才是有点惊奇地喟叹,原来雪崩是这样的。吴英荷在她眼前崩散成无数的白色微粒,但只有第一目击人有机会看到,然后它就像不存在于这世界一样消失了。
“谢谢你,汤女士,我们了解了,您可以回家了。”
回家?已经下班时间了吗?还是说公司觉得留她继续工作很不人道?她脸上不露表情,轻轻点头,她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呆太久,这让她没有安全感。可是眼睛里的雪还没有消散,有些人说最长的目击者花了一周的时间才能消除雪的影像。她有些犹豫这样的状态能不能回到家里,民警好像理解了她的顾虑,对她说:“汤女士,你的丈夫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她扬了扬眉毛,好像有点没把握住这个词,然后才意识到丈夫一词指的是李雨乐,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心跳好像也平稳了些许。汤盈交握的双手终于不再神经质地发抖时,她已经坐在自己住了一年半的小屋里,面前是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鸡肉咖喱饭。
李雨乐对她露出笑容,她看着他洁白的牙齿有些失神,跟夸张的美国人一样,她又想,他那一口漂亮的牙齿看着让人觉得肚子倒饿了。这个念头落进脑袋的瞬间,她重新获得了感受食物香味和温度的能力,她的唾液开始分泌,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她接过李雨乐递过来的筷子和勺子,将雪白的大米饭铲进茶色的咖喱浓汁中。
这样看,咖喱饭也像是被雪覆盖了一半的沼泽。汤盈漫不经心地想,她手中的不锈钢勺子掉进了盘子里,她惊讶地看着自己开始发抖的手,下一个瞬间,李雨乐的手温暖地握住她。
“小满,还好吗?”他平静地看过来,像是在说,别害怕。
我不好,可我又觉得这种状态似乎已经很好了。汤盈轻轻摇着头:我没事,我还好。
“不想吃的话也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吃……”李雨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而汤盈已经对他笑了起来。
“我要吃饭,不吃饭就没办法恢复,我会没事的。”
李雨乐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说:“那行,我觉得这顿咖喱我做得还不错。”他乐呵呵地自己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虽然不如你做的。”
汤盈那晚睡得很早,值得松一口气的是,她并没有在梦里看到吴英荷崩散的瞬间,即使闭上眼,雪花似乎还在视野里,但是困倦最终战胜了她,她安然地陷入到梦乡,直到凌晨被窸窣敲击的声音吵醒。
那是很规律的声音,每一秒响一下,偶尔会叠着响两下,一开始汤盈还有余裕地想着“这声音真够规律的”“可不是吗那可是秒针的动静能不规律吗”,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了两分钟,她突然意识到家里并没有会发出这种动静的大型挂钟。
她睁开了眼睛。声音没有消失,她眼里的积雪同样没有消失,她看到没有拉好的窗帘露出一小片窗户,昏黄的灯光颤颤巍巍地透进房间。李雨乐均匀的呼吸在她旁边一起一伏,像一艘被拴住的小船,被水流推过来推过去。
不是秒针的滴答声,就只能是有东西在均匀地敲击窗户,于是汤盈又闭上了眼睛,无动于衷地第二次睡着。大概是下雨吧。那是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她笃定地想,这声音将和清晨四点的鸟叫一起并列为汤盈心里对城市最不可捉摸的记忆。
总不会是下雪。
清晨,给李雨乐装好了饭盒,她倒垃圾的时候下楼去看水泥地板的痕迹,没有一丝湿润,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今日晴,空气质量尚可,最高温度17度,最低温度5度,午后有风,注意室内外温差,酌情增减衣物。汤盈把手机塞到睡裤兜里,对同样走下楼还调整领带的李雨乐挥挥手,没有讲昨晚惊醒后发生的任何。打着手机的男士笑着朝她扬了扬手里的便当袋,朝地铁站匆匆走去。
汤盈转身上楼。
根据政策,雪崩的第一目击人可以得到两个月的心理辅导,公司很通情达理地给她批了三天假调整心情。但来拜访的同事给她带回了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公司希望汤盈在家办公的意图连掩饰也没掩饰。她把企业微信设为无声,开始检查OA的流程节点。
饥饿的不适存在感强烈地从体内蹦跳起来,汤盈惊觉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李雨乐在微信上给她发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玻璃饭盒,昭示自己有认真吃她做的午饭,汤盈笑着贴了一个撒娇的emoji,把自己那份放进微波炉。在微波炉转盘嗡嗡动起来的声音里,她不知何故往锅里加了满满的水,等微波炉第三次响起提醒她取出餐盘的滴滴声,汤盈惊觉自己的手正悬置在大锅的正上方,她的手无比寒冷,想要随时按进滚烫的沸水中。她用力眨了眨眼,小心地把手从锅的上方挪下来,拧关了灶台的火焰。
这个小小的事故她依然没有告诉李雨乐,她只是拨打了电话和咨询师敲定了面访的时间。然后在企业微信上挂了有事离开的状态,将电脑手机全部关机后,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大睡一场。多睡觉就好了,睡觉能恢复一切疲惫。
她再睁开眼,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下班回家的李雨乐身上带着户外的寒意,让她有点畏缩地躲了一下,但是对方耐心而执着地摇醒她,不等她清醒过来生气地瞪他,他就讨饶地把她抱起来,让她看往窗外空调外机上放着的花盆。那花盆曾经被她种了不知名的紫色野花,因为光照不够,茎疯狂抽条,像某种畸变的外星生物,最后在冬天因为没有被及时收进来而惨死成怪异的模样。
有珠颈斑鸠在花盆里筑了敷衍的巢。
“啊……”汤盈听到自己刚睡醒的嗓子哑哑的,于是清了清嗓子。“看来要在花盆里生蛋了……”她同时想到了那天夜晚听到的不明声音,似乎和小鸟殷勤地在空调外机上踩动也吻合,她朝李雨乐看了一眼,看到对方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笑意。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脸颊。
“李雨乐……”汤盈哑着嗓子开口,眼泪像拧错了开关,“别死,李雨乐。不要死。”
李雨乐愣了一下,他随即用力地抱住汤盈。
“不会有事的,小满,一切都会好起来。”
汤盈不太记得俩人初遇是什么场合,好像是朋友凑人玩密室交换了微信,在吃饭的时候相谈甚欢,自然而然地分享了各自的兴趣爱好,惊喜地发现彼此的电波非常吻合。雪崩频繁地被各个平台各个账号拼命提起的时候,李雨乐和汤盈约会了四五次,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雪崩开始被人类社会明确正视的那年,大家不再提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正是某种自然灾害。从那一年开始,向宗教寻求救赎的人数剧增,各种新奇理论的冥想或者玄学也开始自人群中得到混乱的信任,即使大家都觉得那对解决突如其来的雪崩无济于事,也总是有人想着“万一呢”,甚至补剂市场也更繁荣了,好像真的多吃点白藜芦醇或者槲皮素就能减少被天灾选中的概率。
就像橡皮筋不能永无止境地保持拉紧的状态——正如雪崩这件事昭示的那样——在发现当下人类确实无法预测和理解雪崩之后,整个社会以一种惊人的接受度,接纳了一切。
汤盈和李雨乐恋爱三年,他们恋爱的时候世界对如何应对雪崩还有一种盲目的,不得不架起的信心,三年后人类喟叹一声宣布这不是当下人类能解决的问题,也许上帝可以。但其实除了这件事让人处于每日也许都是最后一日的恐慌之外,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雪崩每天都会发生,但死亡本身也是如此,消失在雪崩和死于交通事故能有多大的区别?虽然雪崩作为灾害事件如此引人瞩目,有点讽刺的是,每天因为雪崩消失的人类也并没有比交通事故导致的死亡高很多,全球每天有3300人因为交通事故去世,而雪崩导致的消失大概在每天4000人左右。
“死于交通事故可以获得保险赔偿,可以有憎恨和抓住痛哭的对象”,在当时的讨论里,李雨乐试着让她轻松一点,“现在也有雪崩险了,商人总是能找到危险之外的赚钱机会。”
虽然人人都在害怕且逃避着雪崩,但死亡并没有因此更常以令人意外的姿态莅临人的身边。或者说,死亡给周围人带来的痛苦也没有因为雪崩而有所改变。
他们结婚前三个月,汤盈有一位敬爱的长辈去世了。
并不是雪崩,是某种未能被及时查出的恶性肿瘤,发现到恶化到放弃治疗的时间极短,甚至她还想着过段时间去拜访对方,却通过父母的途径收到了讣告。汤盈还记得她坐在出租车里,把手机屏幕上那几行字看了又看,震惊到直接在后座发出极不体面的嚎哭。李雨乐坐在她旁边,只能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慢慢抚摸她的后背。
在葬礼上,两个人都穿得像黑色蘑菇,因为阴雨而打开黑色的伞。到献花告别的时刻,她忍住眼泪,睁大眼睛看了很久棺材里的那个人,却只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自己熟悉的那位长辈。那位长辈曾数次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笑容和蔼地给大家讲年轻时候的故事,讲和汤盈的父母相识的经历:“那时候没有出差证明,住不上旅馆,在候车室蹲一夜可就糟了。我和你爸爸想了好多法子。”汤盈从未想过死亡竟然与自己会这样近,想到死前对方受到的很多痛苦,便觉有庞大的不愿接受的阴影,潮水一样在心室里辗转撞击。
汤盈的小名叫“小满”,《说文》解盈:盈,满器也。本来父母想要叫她满满,被那位长辈阻止,说盈满则亏,不能太过,所以改成小满,汤盈自己很喜欢这个小名,但被李雨乐念这个小名,每每会有点害羞,总觉得有种额外的宠溺被人寻到入口,一点一滴地灌注进他本不涉足的心之禁地。
“我们结婚吧。”那天晚上,汤盈躺在李雨乐的怀里说。
李雨乐没有惊讶的样子,像是这个请求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亲昵地蹭了蹭汤盈的脖子,说:“好啊小满,我们结婚吧。”
不得不说这种笃定让汤盈觉得有些讨厌,但又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她骤然在生活里抓住了什么东西,即使被斥责之为软弱也好,那种和人建立了连接的感觉让她隐约像得到了某种承认,即使死亡很快会追上她的脚步将她击败,她也还是留下了一些零星的自己的碎片。这种把她的心脏扯住的感觉明明已经缓和,可是随着她目睹了吴英荷的雪崩,一些本不该失控的,沉潜的某种阴影在汤盈的体内万万次复活。
公司给的三天假很快到了最后一日,汤盈一个人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复盘她想要讲出口,想要被人分析,被人聆听的所有内容。她想要讲她突然被激发的对死亡的恐惧,想要讲她对雪崩的理解,想要讲那个瞬间她骤然领悟到的很多神秘的不可思议,想要讲她和李雨乐的婚姻和依恋,想要讲她深夜听到的以为是钟表转针的声音,想要讲她突发的不能自控的自伤情绪,想要讲那只在她花盆里筑巢的珠颈斑鸠。她一开始用电脑记录,到后面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把写下的文字念诵出声,然后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憔悴而苍白,眼睛里是大颗大颗的泪滴。这没有道理。为什么,她拒绝接受作为人类突然暴露出的浅薄的脆弱。
她看到电视里播放着没看过的纪录片,一片雪原上两只轻巧跃动的雪貂,它们狡猾地穿梭在自己预定的路线上,探寻着食物的踪迹,固然狡猾的天性已令他们仍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但它们自信地朝前方跳跃,浑然不觉下一个瞬间,那片无法承载更多重力的,轻盈的雪就会即刻坍塌,它们会从自以为坚实的地面一路无止境地下坠,然后崩散成无穷雪白的微粒。
这便是雪崩。
全球每天有3300人因为交通事故去世,而每天有4000人因为雪崩而消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做了什么会导致雪崩,只知道它会随机地发生在某一个生物身上,像是对生命巨大的嘲弄。
汤盈感觉自己裸身站立在一片无法呼吸的雪地中,她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清晰的踩在雪地的声音,她也能听到另一种清脆的声音,和吴英荷崩解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声音,那是生命被折断的声音,如沉默的雪降下压断的竹节一样,清脆而无法被忽视,也无法被阻止。她曾经养过的紫色小花扭曲的茎条在雪原里爬行,硕大蓬松的珠颈斑鸠歪着脑袋沉默地看她,鼓动气囊发出酷似秒针转动的声音,然后它贴着她的身体腾飞,在惨白的地面划开深长的阴影。有绵密气泡的声音从地底升起,是沸水的声音,也是咖喱炖煮时发出的咕嘟咕嘟。她长长地伸展了手臂,穿过掌心的除了风,就只有雪。
她用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中的雪花好像消融了一些。她发现李雨乐没有在她旁边睡着,她慢慢地握紧拳头,呼喊他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但是没有关系,她又喊了一声。
她等待着,等会厕所会响起冲水的声音,会有人带着笑容和隐隐的寒气进门。
她等待着。
作者:舞舞纸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1)
胧目是一名居住在平静小镇的侦探。
平静小镇镇如其名,是一个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这里的人以认真生活为己任,在镇中用物美价廉的商品和童叟无欺的信誉建立了一条长长的商店街。
胧目正经营着平静小镇中唯一的一家侦探事务所。因为小镇太过平静,从来没有发生过犯罪案件,事务所业务一直受限于找猫找人找失物等杂物,今年三月,才稍微拓展到陪大小姐聊天、陪大小姐猜谜、陪大小姐玩游戏等领域。
递出竹筒饭的手被冷不丁地摸了一把,胧目一惊,只见一个女生三步并作两步跳出了发饭的凉亭,立定后和朋友们放声尖叫,尖叫中,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他的手好烫”之类令人脸红的评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都要从一份企划书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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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节节
节日名称:节节节
日期:5月9日至5月13日期间
习俗:由圆住民提交节日提案选出新节日的节日,简称节节节。节节节开始时,管理员会发布公告向圆住民征集节日提案,圆住民们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力,设计新的节日,被选中的新节日将计入圆鱼舟管理员档案,成为圆鱼舟的新庆典日。(习俗内容引用自“脑洞故事板”微博《夏日悬赏令》https://weibo.com/2816892483/LsbPCvZkF)
特色美食:
竹筒饭。用当年春日长成的新竹节选段作为容器,在竹节中放入糯米、豌豆、笋丁、咸肉或其他自己喜欢的食材,用碳烤或蒸煮的方法烹熟,以竹节的“节”象征节节节的“节”。
为纪念各个在节节节诞生的节日,每年都会根据新节日的特色,在竹筒饭中加入与节日特色相符的食材,如节节节,会在糯米饭中加入消毒过的复读机零件,体现节日复读三个“节”字的特点。人们会把加入了新节日特色的竹筒饭会混在传统竹筒饭里做成“盲盒”,如果在吃竹筒饭饭的时候开到了节日竹筒饭,就会有好事发生。
背后故事:
和其他节日一样,大多数人最关心的还是节节节有什么特色美食,尤其是能在节节节开到什么盲盒竹筒饭。
盲盒竹筒饭虽然是一种趣味性很强的传统美食,但其中往往会混入硬物或者口味特殊的调味品或者食材。在盲盒竹筒饭刚刚出现的时候,就经常发生圆住民被复读机零件磕碎牙,或者不小心把复读机零件吞下去的意外,加重了医疗机构的负担。除此之外,也有反社会者在糯米饭中加入了变态辣椒、哑巴黄连、米田共酱等特殊调味品,一度造成了恐慌,导致盲盒竹筒饭大量滞销。
由于在节节节期间,牙科、耳鼻喉科、肛肠科等科室的问诊量大幅上升,圆鱼舟出台规定,规定销售竹筒饭的商家必须明确标示其销售的竹筒饭是盲盒竹筒饭还是内容物确定的竹筒饭,内容物确定的竹筒饭应当标明原材料,盲盒竹筒饭必须把所有有可能开出的节日盲盒及其配料公示。所有竹筒饭应当可以安全食用,其中不可食用的异物应当可以肉眼分辨。所有竹筒饭在出售前必须保留防伪封签,避免反社会者将自制竹筒饭混入其中。
友情提示:食用竹筒饭前,建议将内容物转移到盘子等可以将米饭平铺开的餐具中,检查是否有异物混在其中。不建议食物过敏者食用可能混入节日特色的盲盒竹筒饭。
为了防止开盲盒活动导致的食物浪费,每人每天限购竹筒饭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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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胧目的两位异世界雇主终于放下了毛绒兔子对人类的警觉,开始了和圆住民的第三类接触。她们最常拜访的自然是胧目居住的那座集侦探事务所、咖啡店、酒吧、书库、家为一体的红砖小楼——香久山,因为日间拜访居多,所以在白天经营咖啡店的龙哥自然成为了她们在香久山的第二位朋友。
那是发生在上上周日,也就是六月第一个周日的事。那天礼帽宁宁和缎带樱桃酱到香久山来找胧目聊天,聊到咖啡店打烊的时候,樱桃酱突然跳上吧台,神秘兮兮地拿出这份企划书给龙哥,并提议在香久山举办一次小型节节节。
龙哥拿着企划书的手微微颤抖着,但考虑到这份企划书出自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的雇主之手,也不好意思直接把它捏成一团。
“写这个的时候,圆鱼舟管理员正在《摸鱼日报》上诚征节日提案,和春分的NPC失踪案一样,这也是圆鱼舟管理员发布的悬赏令之一。但是不巧那天网络出了故障,这份企划书没有发送成功……”
耳朵扎着黄色缎带的毛绒兔子站在吧台的圆凳上,理直气壮地生着气,因为她的脸是用线缝出来的细长条和倒三角,音画不同步带来的违和感让她的样子格外傻气。
“不……您有没有考虑过其他原因,就是……就是……”
“就是说,你这份企划书就算发送成功也不可能被采纳的。”见不善言辞的龙哥为含蓄委婉不刺伤人的措辞伤透脑筋,胧目决定自己做那个恶人,“你这个方案太危险了,而且还浪费粮食,尤其是这个复读机零件,如果是大人的话还好说,如果是小孩子误吞,那问题可就大了,你明明都已经预设了医院会有负担,就不能让这些问题干脆不要发生吗?”
“这个嘛,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方法避免了,我发明的食物化科技已经上市了,而且可以在这个区域使用,不论多么有毒有害的东西,被这个机器持续照射五分钟以后都能变成无害无副作用无热量且美味的食物!”
缎带樱桃酱所说的科技,是圆鱼舟里和魔法并列的两大特殊机制。它们都可以按照预设好的规则改变自然规律,唯一的差异是魔法属人,只能由专人使用;科技属物,要拥有承载科技的道具、符合激活条件,才可以使用。
“你那个机器,不会是那个像微波炉一样的……”听到这个描述,胧目立刻想到了山寨报纸上的一则广告,商品描述也是食物化科技,哪怕是折后售假也要9998,“不行不行不行,我们是靠自己的双手做出真材实料的食物的,不可能用这种歪魔邪道的东西!”
“啊?但这个东西在其他地区很好用诶,尤其是毒伤逆天的地区,有了这个东西就不用怕中毒了。而且在食物短缺和水污染严重的废土地区也很有用……”
“但这里是平静小镇。你这个节日在其他地方办都好,就是平静小镇的居民,大家都珍惜粮食,讨厌铺张浪费,拿食物来玩肯定行不通的啦。”
几个月相处下来,胧目已经习惯和樱桃酱拌嘴了,而胧目的另一位雇主礼帽宁宁也习惯了看他们拌嘴,只在一旁顶着和樱桃酱一样傻的脸,乐呵呵地笑着。
“如果只是竹筒饭的话,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听到吧台有人吵架,刚从更衣室换完衣服准备下班的服务生也凑了过来。
这名服务生也是在今年三月来的香久山,现在大家已经默契地遗忘了她学生证上的名字,只将她唤作“小白”。大家对她知道的不多,除了肉眼可见的腼腆和踏实外,就只知道她在城里的学校读高中、梦想是甜点师、每到休息日就会来香久山学做蛋糕之类的琐事了。
“光竹筒饭是挺正常的,不过我们这里不卖竹筒饭,不要说竹筒饭用的竹筒了,就连米粒形状的糯米,我们这里都没什么库存。”
“糯米糯米,对了对了,端午节的时候大家一定剩下了很多粽子,可以把粽子里的糯米当饭吗?你看,竹筒饭是竹筒包的,粽子是竹叶包的,不都是竹子嘛!”
小白的联想把讨论重新拉回了正轨。因为就在前不久的端午节,商店街的十余家和粽子沾边的商店不约而同地给街坊邻居送了他们店里的粽子。每个人手里都有十多个馅料可能有重复的粽子,这些粽子和居民爱惜粮食的特性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了延绵不绝的痛苦。
“不过这个方案,是要我们去大家家里收粽子吗?然后把粽子做成竹筒饭以后,这些粽子……不还是糯米吗?大家会要吃吗?”
先提出异见的是胧目,因为香久山的冰箱里现在还存放了他自己和在住三名恩人的四十多只粽子,他们好不容易把放不进冰箱的粽子吃完,直到今天,都没有消除对糯米制品的心理阴影。
“而且一家家去要粽子……都是开店的,这样不太好吧……”
“目目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这个活动面向的群体不能包括商店街的街坊,二是粽子原料的来源。首先第一个问题,除去街坊,活动面向的群体应该是商店街外的游客,不过就算最近来店里的外来游客变多,他们多数是下午堂食或者外带甜点奶茶和咖啡的年轻女性,竹筒饭这样的实心食品并不适合作为商品,而且也无法和附近的正餐店竞争,而且作为赠品也会显得不伦不类,不过我们可以把它们用于慈善,可以送给孤儿院的孩子……”
“啊,对哦!”胧目虽然是孤儿,但他早早就被外婆收养,没有在孤儿院生活过,“那我们就把粽子做成竹筒饭,然后送给孤儿院的孩子!”
胧目还在感慨龙哥的机智,龙哥那边已经翻开电话簿给孤儿院打起了电话。
“孤儿院,孤儿院,喂,您好,请问是尹老师吗?我是平静小镇商店街的,虽然没在您这边受过照顾,但也是一个孤儿。我现在想搞一个节日,给孩子们送一些竹筒饭……啊?这样……好,好……”
龙哥挂上电话,垂下头来:“孤儿院说今年三月以来就不断有人来领养孩子,现在他们院里已经没有孩子了。”
面对这个回答,众人不知如何接话,纷纷陷入沉默。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胧目,因为他和大小姐们在意的点不是同一个。
“这……这……这……这不是重点!龙哥你也是孤儿吗?”胧目和龙哥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龙哥一直没有对他透露过自己的身世,龙哥长相端正性格温良还有一副好手艺,胧目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生长在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我虽然是孤儿但是很快就被人收养了,其实没有在孤儿院住过,怎么了你不也是孤儿吗?”
“对,对哦,是我太激动了……”胧目好不容易镇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从来没对我说过。”
“你也没有问过。”说着龙哥也挠了下头,长叹了一口气,“孤儿院已经没有孤儿了,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要去敬老院看看吗,不对,糯米不利于消化对老年人不好……对了小白,你们学校可以吗?”
“啊,啊?”绣球突然被抛到了自己的手里,小白从恍惚中惊醒。
“学校会搞很多活动吧,额,如果不方便的话也不勉强……”
“不,不,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今天我看过冰箱,里面的粽子应该够我们班吃。”小白慌乱中涨红了脸,胡乱地用手比划着冰箱里盛放粽子的格子的大小,“我,我们,其实我是我们班的组织委员,我可以和老师提议,我们马上就要升高三了,还有成人礼,正好需要一个机会出去郊游,我,我可以和老师提议,把这个竹筒饭的环节插进去。”
“那现在活动的受众和原料都解决了,不愧是小白!”见计划在小白的加入后飞速进展,胧目不自觉地拍起了手,“不过如果真的要在小白班办的话,龙哥你们是不是要把手上的戒指摘一下。”
胧目一脸坏笑地指着龙哥和小白手上的对戒,虽然是地摊上买的便宜货,但它们确是结婚戒指的款式。
那也是三月的时候,香久山的招牌点心上了圆鱼舟必吃榜,来咖啡店里的顾客暴涨,龙哥不断收到顾客的示好和表白,甚至影响到了店铺正常的经营。多亏小白买来这两枚假扮夫妻的戒指,才让顾客收敛了起来。
“不止我啊,其他店也一样啊,晚上小葵在酒吧都发过多少次脾气了?今年多少怪事都是三月后来的,不过顾客多了我当然高兴啦,还有小白,两位兔小姐也是三月来这的吧。有失也有得嘛!”
“哼,终于想起我们了吗?”
“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两位兔小姐乐呵呵地笑着,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随着酒吧的开店,节节节的节日策划也告一段落。接着小白的班主任接受了修改后的节节节提案,众人又对具体的实施进行了进一步的细化。
首先,节节节的活动和班级春游、成人礼合并,在平静小镇西北的来客山公园进行。除了竹筒饭,活动还包括了登山、成人礼宣誓、平静小镇风俗介绍、道德教育等内容,经过整合,最终的活动方案是抵达来客山公园后进行登山活动,抵达来客山山腰平台的友谊亭后进行成人礼宣誓,由圆住民代表龙哥来讲解平静小镇的来客山传说来进行道德教育,然后向同学们发放竹筒饭,饭后学生下山,到香久山体验黄油饼干的制作过程。
其次,节节节的盲盒竹筒饭由香久山库存的粽子改造而成,有猪肉、蛋黄、红枣、豆沙、栗子、芋头、咖喱等七种口味,为了丰富口感平衡营养,竹筒饭还将重新加入豌豆进行蒸煮。另外为了结合民俗传说、增加活动趣味性、突显赞助商身份,竹筒饭需要学生用事先布置在来客山竹林的黄色缎带换取。另外为了降低活动难度、保证户外活动安全,活动区域由带队的班主任老师布置空气教室——这种是一种专门用于线上教育的科技,只能由学校采购,每次使用都要由教师本人激活,教师可以用手机APP在教学区域内布置空气墙,墙内的学生不得擅自离开、下线——总之使用这项科技,可以防止学生跑出界外、迷失在山里。
最后,活动需要的竹筒由缎带樱桃酱采购,竹筒饭的内容物经过食品化科技处理,杜绝食物变质中毒的风险。活动经费由礼帽宁宁全额支付。
基于以上原因,胧目穿上了香久山的围裙,干起了分发竹筒饭的活。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竹林,不少学生正弓着腰寻找可以兑换竹筒饭的缎带。
这些缎带是胧目、龙哥、小白、老师、两位兔小姐分头在林子里绑的,胧目十分温柔地将缎带都绑在了朝向出发点的显眼位置,而且高度尽量与实现齐平,但其他人——特别是缎带樱桃酱那个熊孩子——会不会使坏心把缎带藏在奇怪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活动。胧目记得活动开始没多久,就有几个女生找到正在把竹筒饭搬上折叠桌的小白,直截了当地说她们“找不到”缎带。也有人自己带了饭来,直接就在干净的地方坐下吃了起来——竹林里的缎带和学分挂钩,学生要找到缎带、兑换竹筒饭、将竹筒弃置到指定回收点才能获得学分,她们吃完饭应该还是会去找的,只不过那时好找的缎带都已经被人找到,她们的游戏难度会比别人稍难一点。
龙哥笑着把小白的工作推给胧目,让小白去“帮”同学找缎带,胧目平白无故多了份工作,但也生不起气来。
龙哥弯下腰去,将一摞新的竹筒饭从保温箱里拿到台面上。胧目瞅了眼龙哥左手的无名指,那里没有戒指,只有圈浅浅的凹痕。
“小白说她毕业以后想在香久山工作几年,等把我的招牌都学到手,就去别的地方开新店。”看到胧目盯着自己的手指,龙哥马上猜到了他的心思,“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我们差了十多岁呢。”
“嗯,我也知道,她今天参加的是成人礼吧,她今年才刚成年。”见有学生抓着缎带蹦蹦跳跳地来到凉亭,胧目马上堆了一脸笑,拿起竹筒和餐具,双手递到那学生手里,目送着她离开,“她说的毕业是什么毕业?高中?大学?”
“应该是高中,她说她不想上大学了。这所学校不是重点高中,更接近职业中学,小白学习成绩不好,也没钱上大学,所以打算一毕业就工作。明年高三,她不高考下半年就可以出来。”
观景露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喧闹声。刚刚拿到竹筒饭的学生在地上铺起一张张野餐布,坐下开起了盲盒;更早开饭的同学已经把饭吃完,开始了自由活动。学生们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着照,有人在观景台伸出双手拍摄远处的商店街街景,有人换上紫色假发和兔耳在林间拍起了艺术照,还有的人将镜头对准凉亭,拍下帅哥辛勤劳动的身影……如果她们即将进入高三,那这次活动将是她们高中最后的集体活动。她们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地留下青春的回忆。
“那,祝她成功,别人的话我会担心小姑娘被欺负,但是她的师父的龙哥,她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借你吉言。”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发饭,渐渐地,平台上的野餐布一张张地收了起来,拍艺术照的也换回了原来的校服。班主任在平台竖起了班旗,让学生们按照教室的座次分成几列站好。
“叮铃铃铃铃——”包里响起了手机的铃声。
胧目条件反射地找到声源按掉,抬手一看,“集合时间”四个字在手机屏幕闪烁。
“是活动结束了吗,你们还剩饭吗?”
“活动2点结束,现在是集合时间,还有人没有找到缎带吗?”
胧目脚边的运动包里传来了兔小姐们的声音。樱桃酱和宁宁担心自己被学生当成玩偶拉扯,在竹林里藏好缎带后,就躲进了空间宽敞的大包里。
“嗯,还有三份,有人带了饭,所以有剩的也正常……不对,她们要换学分,还是要来拿饭的。”
为糯米所困的工作人员们是绝对不会吃竹筒饭的,所以这三份饭都是学生的。龙哥给大家做了三明治,他们原定发完饭就原地开饭。
“我觉得是樱桃酱,只有樱桃酱会把缎带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一定是你,害得她们现在还没饭吃!”
胧目摸了摸三根竹筒,它们已经不怎么热了——按龙哥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给学生吃凉掉的竹筒饭,一定会把自己的三明治分给她们。要是樱桃酱害自己只能吃凉掉的糯米——生气!
“你你你,你怎么凭空污我清白呢?我顶多挖个坑再用竹叶盖一下,要找肯定是能找到的!”
胧目暗暗骂了一声,心疼那三位还没找到缎带的学生。
“胧先生,不用担心。樱桃酱埋起来的缎带我都找出来重新绑好了,但因为我的身高比较矮,缎带都绑在了比较接近地面的位置。我想学生弯腰找的话,并不难找到,如果现在还有人没回来的话,最好去看一下。”
宁宁沉稳的声音让胧目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但很快,胧目想到了更加糟糕的可能——寻找竹筒饭缎带的半自由活动从中午12点开始,到下午2点结束,现在已经1点50分了。虽然宁宁说着不要担心,但在“缎带很容易找到”的前提下,有三名学生现在都没回来,这个前提引申出来的某种可能可比吃不上饭要严重多了。
“老师——大家都回来了吗?”
胧目不由地向正在集合学生的老师喊出了这个问题。要是这三个人也是被端午节折磨出的糯米恐惧者,因为不喜欢竹筒饭所以自己带了午餐就好了。
听出胧目语气中的情绪,老师立马让学生立正站好,横竖清点人头,心算了一番后,也不觉露出焦虑。
“还有——还有三个人——还有——10分钟——就——集合了!”
胧目看了下表,现在是1点52分。
“我去找一下。活动区域不大,我很快就能回来。”
龙哥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向竹林跑去,就在这时,胧目看到三个女生从竹林里缓缓走来——她们手上没有缎带,应该到最后都没有找到。
“她们回来了!”
听到胧目的声音,龙哥松了口气,他跑上前去,不好意思地向她们承认自己活动中的疏忽,让胧目从包里拿三明治给她们——尽管龙哥没有做错什么,但对服务业从业人员来说,客人的任何不适都是他们的疏忽。
三个女生没说什么,接过三明治,撕开包装纸,边吃边以同样缓慢的步伐向集合点走去。
见三个女生回来,老师也松了一口气。作为教育者,她说了几句说教的话,但那些女生理直气壮地反驳,反驳声连凉亭这边都能听到:“这不还没到两点吗?!”
虽然活动结束的时间是2点,但是集合的时间确实是1点50分。看来现在的学生都很叛逆,胧目苦笑着打开剩下的半凉竹筒饭——工作人员自带的三份三明治都给那三个女生了。毛绒材质的两位兔小姐本来就没有打算在山上吃饭,她们正讨论着下山以后要去商店街的哪家高级餐厅吃饭。樱桃酱肆无忌惮地报着菜名,胧目不由地捏起了拳头。
那三个女生已经融入了班级的阵列,班主任挥了挥旗子,像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鸡妈妈一样,领着一串小鸡学生向山下走去。
“叮铃铃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又把亭子里的人们吓了一大跳。
“笨目目,你肯定按到了‘稍后提醒’,这样子闹铃是关不掉的!”
估摸着学生已经离开的缎带樱桃酱骂骂咧咧地从运动包里爬了出来。她用一个熟练的二段,跳到众人放置行李的凉亭座椅上,彻底按掉了“集合时间”的手机闹铃。
“不对……”
“嗯?”
这时宁宁也从运动包里爬了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抬头见到胧目正呆呆地盯着手上的手机。
“这只手机不是目目的,是不是小白……小白的手机落在这里了吗?”
龙哥突然想到了,再次起步向竹林跑去。没跑两步,就听到了山脚下传来的尖叫。
胧目找到小白的时候,小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横躺在山脚溪流中央的岩石上,瀑布底下溅起的白色水花不停地打在她身上。她不为所动,只有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水光间暗淡地闪烁着。
作者:维基
评论:噤声
*此文为4月2日即将开放下载的游戏《虚谬都庭》剧情的后日谈。
谨以此文献给愿意相信我也能写出原汁原味二次元而不是抒情infp经典散文的朋友!(。)
老杰森死了。
是的,我们都知道他,也都知道他的末路……那一滩流在街道上的虹彩淤泥,最终在火中化为片片星点。
维克多——受他照顾,被他视为家人,最终也亲手结束了他的痛苦。
然而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这么轻巧的事,尤其是老杰森还留下了一间店铺、一片地产。这些内容都被无偿留给了他,但是我们未经风霜的小狗虽然拥有洞察世明的智慧,却并没有法律和地产相关的知识。
无奈之下,只得由维多利亚代为处理。
在询问完本人的意愿之后,维克多收到了一笔变卖这些地产和店铺后换得的小钱,皱巴巴的钞票静静躺在铁盒里,连着几枚零士的钢镚,在枯黄的灯光下泛着1980s的光辉。
而维克多就这么静静地低着头,凝视着这个铁盒。
“除开葬礼的费用,就只剩下了这些。”维多利亚拍了拍维克多宽厚的肩头。
“……再过两天就是他的葬礼了,你要在这里发整整两天的呆吗?”
维克多轻轻掂起一枚硬币。
“……老杰森没能留下尸体。”
“嗯,所以棺材里放什么东西,可能需要你去挑选。”维多利亚似乎想到了一个相当不合时宜的笑话,她没忍住就这么讲了出来。
“……比如,美味蟹黄堡的神秘配方一类的?”
她成功地失败了。
维克多没有展露出该有的笑容,而是捧起了铁盒缓缓向外走去。那条尾巴就像是宽大衣服的一角一样,只是随着他的步履缓缓摇晃,不具有一丝活力。
他没有妻儿,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和维克多一样,孑然一身。
维多利亚努力地素不相识的人张罗着一场葬礼,而恐怕在葬礼现场上会出现的人,除了她和维克多以外,就只有社区的牧师了。
倘若要用菜的浓淡来形容一场葬礼,恐怕这里只有一碗撒了葱花的白开水。
维多利亚并不清楚面临着这样一场离别的维克多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她只只知道维克多在本应该出现的地方跑掉了。
好的,这下连葱花都没了。
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局外人尴尬地和牧师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出现,维多利亚在葬礼开始前用三根狗毛施展了定位的巫术,随后叫了辆成本颇高的计程车,找到了那个沉默又高大的身影。
昔日的老杰森快餐店已经变成了一家比特币交易所,里面的人们轻轻卸掉自己的头盖骨,用人脑接续服务器,在美梦中用自己大脑的算力轻轻挖掘一块又一块金灿灿的比特币。
而维克多就这么盯着他们人脑上迸出的火花出神,手中还拿着那个小小的铁盒。
“为什么要逃跑?”
“……!维多利亚!”
“别跑。”
早就预想到这种情况的维多利亚轻轻在空气中划出两笔如尼,维克多的双腿便被浸染成灰白的颜色,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再怎么说也不能上来就用石化的诅咒招呼我啊!”
“你在说什么呢?这样最有效率啊。”
“……”
“为什么要跑呢,你不想去见自己的家人最后一面吗?”
“……已经不在了,何谈最后一面呢?”
维克多放弃了摇摆自己已经变成石棍的两条腿子,闷闷不乐地扮演着一根尽职的电线杆。
维多利亚摇摇头,把可怜的双腿变回原装,随后拉着他坐在了路边。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面临这种事会让你感到胆怯呢?”
“……我这段时间都尽可能不去想。”
“但是……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
“我发现我没办法理解这一切,没办法接受这一切已经离我而去的事实。”
“倘若一场葬礼结束,那么我就得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不是吗?”
“……不是那样的。”维多利亚摇了摇头。
“你可以不去和自己的过去和解,维克多。”
“……我不知道怎么做。”
维多利亚站了起来,向着远方竖起来大拇指。
一辆计程车随后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交给你如何不去面临它。”
焦头烂额的牧师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棺材来回踱步,负责封装棺材的工人也愈发地不耐烦了起来。
维多利亚姗姗来迟。
她将一个铁盒扔了进去,随后又扔了一把花。
“我知道不存在什么灵魂与死者,但是我还是会好奇。他不到场,你会生气吗?”
随着棺木缓缓阖上自己的眼睑,牧师有些错愕地问身旁的女性。
“死者的亲属呢?”
维多利亚轻轻捻动自己的发丝,看向盛开白花的花海。
“他还没能准备好面临属于自己的诀别。”
作者:轻拍拍
评论:随意
杨泊的妻子方慧坐在客厅看电视,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杨泊被电视声音吵醒,打着哈欠走向洗手间,路过客厅一瞥,便看见那把扎眼的扇子。
那把蒲扇有好多只手掌大,泛着粗糙的白色。蒲葵叶裂开的细片密不透风挤在一起,扇子外缘用针线和布条纳成圈。
这把扇子哪来的?杨泊皱着眉,他看见这种扇子就烦。
隔壁王姐送给我的。方慧盯着电视没抬头,手上得意地扇了两下。
都快到冬天了,还扇扇子,也不怕冻感冒。杨泊说。
你怎么说话呢?我乐意,你管我干什么。方慧说。
这女人不讲道理,杨泊进到洗手间,一边刷牙一边想。女人大都是不讲道理的,说女人也不准确,人大多是不讲道理的。受凉就会感冒,我好心提醒她,她反倒要对我生气,骂我多管闲事。他刷完牙回到客厅,看见方慧还坐在那里摇扇子。
杨泊始终盯着那把扇子,扇子偶尔摇一下,他的眼珠就跟着转一下,仿佛要把他的魂儿摇没啦。不行,得让她把扇子放下,杨泊猛地清醒过来。
你把扇子放下,想凉快,我给你把电扇打开。杨泊说着就要去拉吊扇的开关绳。
哎哎哎,你干嘛啊,这天气还开电扇,你有什么毛病?方慧一下子站起来,冲着杨泊嚷嚷。
你不热扇什么扇子?电扇效率高,省力气,是伟大的科学发明,你要相信科学。杨泊辩解。他觉得一件事若是能用科学解释得通,那任何人都只好相信照做。你能比科学家还要聪明吗?
我看你今天就是有毛病,发什么疯?方慧忍无可忍,大声叫嚷起来。
杨泊捂着耳朵躲进卧室,任由方慧一个人在客厅发泄怒火。他不想跟不讲理的人争吵,她有那么多口水,简直比小孩子的眼泪还多。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杨泊支起耳朵,听见方慧的脚步声踏踏踏远去,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他掀开被子,走回到客厅,一眼就看见那把扇子被丢在沙发上。
女人真好笑,遇见难题便要逃跑。他捡起大蒲扇,扇了两下。柄太细了,使不上力,又硌得手疼,他评价。
杨泊对蒲扇的印象大多来自幼儿时期。在被送入托儿所之前,杨泊长年被父母委托给他的爷爷奶奶。爷爷家的一切家具、布料、床枕,都是粗糙的白色,这种颜色坚不可摧、却会自我分解,拍一下便漫天扬尘。这种颜色令杨泊恐惧,因为它不仅铺满四壁,甚至还出现在爷爷奶奶的头顶上。
还是说回到蒲扇吧。到了酷热难耐的夏夜,粗布床单很快便会被汗洇湿一大片,又黏又硬。爷爷家有一台立式电扇,红白色的塑料壳,按一个键就会摇头。杨泊认为那是科学家杰出的发明成果,可爷爷始终不许他在夜里吹电扇。
人体温度过高会生病,幼年的杨泊说,这是科学家说的。
狗屁科学,爷爷说。
有一天,他热得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最后从床上跳下来,趴在水泥地上大哭。幼年的杨泊有很多眼泪,有时候他确信,自己后半生的眼泪已经被提前支取了。爷爷站在他面前,板着脸教训他,哭就凉快了吗,越哭越热。
后来杨泊想,哭和凉快是两回事,为什么要把明显愚蠢的逻辑错误安到自己头上?哭泣只是孩子提出诉求的手段。但始终没有人解决他的诉求。相反地,杨泊的爷爷对自己冷漠的应对方式颇为自得,此事常常自他口中出没在饭桌和饭后的茶话会上。
幼年的杨泊只好爬回铺着粗布床单的床上,灯灭了,奶奶藏在一片黑暗里给他摇扇子。
那也是一把大蒲扇,比方慧手里的还要大一圈,晒干变硬的蒲葵细支凹凸重复,层层叠叠。他紧紧闭着嘴巴,在黑暗中盯着蒲扇上苍白的反光,扇子偶尔摇一下,他的眼珠就跟着转一下,仿佛要把他的魂儿摇没啦。
杨泊穿上外套,拿着蒲扇出家门。他要把这把扎眼的扇子扔掉,出于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他永远也不想看见它。他下了楼,不免有些紧张:他很害怕自己丢弃扇子的行为被扇子原本的主人,或者被任何人看见。每个目睹他行径的人都可能在某天告发他,法官会在法庭上逼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啊,这,我,他结结巴巴地想,这是他唯一解释不清的事情。
有罪!法官敲下木槌。
为避免落得如此下场,杨泊躲躲藏藏,在小区里四处乱窜。他一开始把扇子藏在怀里,拉上拉链,没走几步就自觉古怪,像身上绑着手机入境的走私客。这样不行,一定会被人发现。杨泊只好把扇子拿在手上,但这东西实在太大太显眼了。好几名早市归来的小区居民对这个深秋拿着蒲扇出门的男人施以侧目,杨泊感受到那些目光,这令他像被警察审视一般不自在。
我是无辜的!他在心里大喊。
杨泊最终停下脚步是在一条人丁稀疏的商业街,挨着路旁的一只公共垃圾桶。他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杨泊觉得这里距离他的家、扇子的原主人、方慧和其他一切事物都足够远了。垃圾桶正上方举着扇子的右手松开,他听见重重的咚的一声。
先生!
背后突然传来男人子弹一般的喊声。
杨泊双腿一软,左手勉强扶住垃圾桶才免于跌倒。他颤巍巍地扭过头来,看见径直走来一名穿着运动衫的年轻人。
你,你有什么事吗?杨泊故作镇定,可他的声音都哑了。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这里新成立了一家心理问题康复中心,是专门针对青少年人群的,如果您的小孩有类似的问题可以来这边接受治疗。现在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越来越普遍,成因也越来越复杂,心理问题不仅对学习成绩,对身心健康都有很大影响……
年轻人一边介绍,一边递过来一把塑料扇,双面印着彩色的宣传信息,图片的正中央是两名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面对镜头灿烂微笑。杨泊接过扇子,心想,这种塑料扇不仅免费派送,扇起来也省力得多,老蒲扇消失是理所应当的。新时代的生活果然比旧的好。杨泊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扇面上的内容,仿佛被宣传图上的学生感染,也变得安心,微笑缓慢地浮现在脸上。把这个拿回去给方慧吧,他对着年轻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emmm,滑铲产物,还没写完
作者:月溪明
评论:笑语
阳春三月,天气和煦,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大地上,路上行人也不自觉放满了脚步,享受着闲适的空气。
几队全副武装的披甲士兵却步履匆匆,径直奔向各个城门,引得路人纷纷望去,有人好奇地问:‘‘咦,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军队出动了?”
周围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有一人想了想道:“城门口已经被封锁起来了,官爷们正在排查每一个出城的人,看这架势,说不定是什么东西失窃了。”
“嗨,我们管那么多干甚,那些大人们丢东西就丢东西吧,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一人这么说,其余人纷纷点头,便不再关注这事。
人群散开,唯独一白衣青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向城门方向,喃喃自语道:“连傅叔都出动了,想必丢失的物品还挺重要,嗯,等会去城门口问问傅叔,至于现在,还是先去龚先生那里拿修复好的古画吧。”
白衣青年略微辨别方向后便继续前进,走了大约一刻钟后,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店铺,却发现店铺大门并未打开。
白衣青年眉头微微皱起。不应该啊,现在已经巳时了,一般这时候龚先生早就在店里忙活修复工作了,今天怎么这时候还没开店?难道是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虽然白走了一趟,但是白衣青年倒也没太在意,毕竟古画一时半会也不着急拿。白衣青年正准备转身离去,打算过几天再来取,余光无意中略过店门,却发现门似乎是虚掩着的。他心中一动,暗想道:龚先生不会是出意外了吧。于是连忙上前几步,轻轻推开木门。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正对门的是一个木质柜台,平时柜台后坐着龚先生的学徒,负责招待上门的客人。柜台左侧另有一扇门,门后便是龚先生平时工作的地方,而此时,那扇紧闭的门却向外敞开,这不寻常的一幕让白衣青年心里生出一丝警惕。
白衣青年轻手轻脚靠近那扇门,侧耳听了一会,没听见任何动静。他小心翼翼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门后并没有陷阱和埋伏,甚至没有人,于是才走了进去。
房间正中的大木桌上放着一张古画,正是白衣青年准备取的那副,古画原本缺损的地方已悉数精心补全,完全看不出破损的痕迹,足以见龚先生修补古画技艺之精妙。
目标就在眼前,白衣青年却没急着去拿。目光环顾四周,只见这间工作室内四处都是高大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纸张、卷轴,物件繁多却不杂乱,可谓是乱中有序。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与往日唯一的区别在于今日工作室内没有人,要是一般人,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说不定龚先生今天只是想偷个懒而已。
白衣青年的眉头却深深皱起,他来过这里好几次,对工作室内的情况非常熟悉,乍一看这里好像一切正常,但是对比自己的记忆,白衣青年发现工具不见了,一个以修补古画为生的手艺人工作室内,怎么可能没有修补工具?之所以看起来一切正常,是因为有人刻意将其他木架上的卷轴等物挪了一部分放到了空缺处。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可以说是很反常了。
审视完工作室的环境,白衣青年又将目光放在了桌上的古画上,只见古画描绘了一副美好的踏春景象,飞燕、绿树、青草、游人与远处若隐若现的高山,显得分外惬意,纤悉又精致的笔触透露出绘者高深的画功。
白衣青年右手撑在桌上,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太不对劲了,这幅画送来修补之前,他是看过的,原先的画面上可没有山,也就是说,这山,是龚先生画上去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古画修补师,龚先生绝不会做除了修补之外的事,那此时他在古画上的多此一举,是想告诉我什么呢?而且用的还是这么隐晦的方式。这一切都说明龚先生的处境并不好,说不定,这是在向我求助!
白衣青年理清了现在的状况,他先是询问周边店铺的人是否知道龚先生的去向,不出意外得到了否定答案。
“龚老头啊,这几天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们也很少看见他。”邻居这么说道。
白衣青年又问:“那龚先生最近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表现吗?比如说了些
什么特殊的话,做了什么特殊的事,又或者,身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倒也没什么不一样啊……”邻居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最近有几个人上门找他,说是他以前的学徒,这次特意回来拜访他。但那些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说话声音有点西域的口音,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能耐下心修画的样子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说起来,没想到龚老头竟然还有几个西域学徒,看来他以前去过不少地方嘛。”
西域?白衣青年本能嗅到了不对的气息。
虽然大棠这些年对外交流很频繁,京城内也有不少外族人往来和定居,但是
作者:崔以观
免责mode:随意
p.s.对不起猫箱老师把你的名字当关键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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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几近粘稠的水汽似乎不用费工序就能转换为元素模,克莱尔一如既往地打开窗,打开那扇轻轻触碰就会吱呀作响的窗。
小屋用了几种全然不相宜的板材拼凑在一起,和周围的废墟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不同。如果用不太礼貌的说法,这更像是洞穴。
他是依附在处理厂附近的穴居人。
在这里人们并不需要些多余的语言,潮湿,还有处理厂间歇嗡鸣带起的震动足以掩盖一切声响,克莱尔起身,带着“装置”准备出去。
“睡的还好么,昨天夜里有……”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没有想好应该怎样措辞,“很多光。”
整夜闪烁不停,是红蓝交错的光。
“那是厂区指示灯。”克莱尔解释。
依据《星系间通用——三级及以下非再生废弃材料销毁与管理机构工作规范手册修正版》,处理厂夜间作业时应有指示灯做标记。
他当然知道这项规定,但是这不包括身处一个由于处理不规范形成的巨大垃圾厂时还能反应过来,厂区居然真的是按照手册要求在夜间打指示灯。
克莱尔看着他准备跟上来的动作,站在原地颇为生硬的要求:“你待在这里。”
“您要去哪里,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过去。”男性的声音较为低哑。
“不行,你没有装置。”克莱尔干脆利落的拒绝,“而且很爱问来问去,有点麻烦。”
“好吧,克莱尔。”
克莱尔点点头,这位外面捡回来的上等人少爷还算听话乖巧,话多一点也没有什么要紧。
白昼短暂,必须要出去了。
运行报告0104031:无
运行状态:未观测
处理厂周围并不算是生活的好地方。但是区域出入标准让申请去他处生活非常麻烦。或者说,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他们还可以在远离处理厂的地方开始重新生活, 譬如克莱尔。
其实他的生活状态在整个片区已经颇为不错,年轻力壮,又恰好拥有“装置”的使用权。
处理厂附生体中难得有这样的条件。
——
运行报告0104025:C1接入出现排异,已更改设置重新投放,命名为C2。
运行状态:未观测。
“你知不知道,克莱尔是女孩的名字?”
他们在数十个昼夜之间亲近起来。正如流传甚久的童话中所讲那般,落魄的中央星系人流放到边缘垃圾处理厂,结识依靠装置在厂区外求生的穴居人。
只是实际情况里,穴居人像收集一样珍贵玩具娃娃那样把他放在小盒子里,生怕磕碰到了哪里。
克莱尔正在整理这两天需要打磨的材料,不得不说,小屋对于两个人来讲还是过分逼仄:“当然,我之前从一名叫克莱尔的小姐那里捡来了这个名字。”
“捡来?”
“她死了,我就捡来了。”
处理厂区周围有其独立的些许法则,其中最简单也最核心的一条是谁捡到算谁的。
两人沉默片刻,空气中凝结出几缕元素模,近来天气越发差,夜间也越发漫长。
克莱尔停下动作,伸出手去捧他的脸颊:“你也是我捡来的。”
“是的。”动作并不温柔,与其说是捧着他的脸颊,不如说是在挤压他的面部,这使他讲起话来有些黏糊。
“你叫什么名字?”克莱尔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细致看向什么东西时总是显得过分深情,像一片传闻中的荒野,像培养室里温顺的芽叶。
他对上克莱尔的目光,眼里含着笑意:“您可以称呼我弗朗西斯。”
互通姓名,是人与人交往中的初识礼仪之一。而他在刚刚才重新在这片荒野当中获得了自己的名字。
“我之前是一名研究员。”弗朗西斯继续介绍。
“研究员?有什么用。”
“嗯,试着培育次代种子之类的。”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许追忆。
克莱尔站起身,说了一句什么,嘴唇开开合合,但只能听到处理厂巨大的噪声。
等这阵声音和余留嗡鸣结束,克莱尔手上还残留着弗朗西斯的温度,他说:“来打磨材料吧。”
他又说:“来打磨材料吧,弗朗西斯。”
打磨材料的过程无疑是非常枯燥无聊的,去除物体粗糙部分,修复凹凸不平,直至表面光滑平整。
“最近白昼越来越短了。”弗朗西斯说。
“这位研究员先生,时间可不是均匀流动的东西。”克莱尔难得调笑一句。
运行报告0104017:C2投入,无明显外部变化。
运行状态:未观测
白昼越来越短了,空气中的元素模自然转化也更加严重,人想要呼吸也更加困难一些。
克莱尔近期愿意让弗朗西斯在洞穴周围活动。
其实,克莱尔没有想到得到活动权的弗朗西斯还愿意回到洞穴。毕竟当第一个夜间弗朗西斯回来时,克莱尔手里的零件掉了一地。
目前克莱尔已经习惯了能够自由活动的弗朗西斯依然在夜间回来。
“克莱尔!”他压着嗓子凑过克莱尔身边,话语间又难以掩饰激动的部分,遮遮掩掩的让人来看自己手上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
这家伙看什么都新鲜,前段时间还把用量超标的污染材料当优良品质提回来。
“这是苔藓。”克莱尔只当他真的不认识,拿出为数不多的耐心解释,“这样的天气,很多地方都有。”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苔藓。”弗朗西斯挥着手,声音在狭小的洞穴里显得格外响亮,他眼睛里的兴奋几乎溢满,“这是自然发出的次代——我的意思是,这些苔藓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克莱尔已经准备休息,他望着那片苔藓有些走神:“当然是自然生长的。”
哪位闲人会有时间在这种呼吸都困难的地方养苔藓。
“我要去,不,我们要去中央星系。”弗朗西斯举起手里那一片精心剥离的苔藓,再次用确定的语气重复,“我们要去中央星系!或者随便什么地方!”
他太过激动了,不自觉的大口喘息。
“你知道嘛?在中央星系我们研究所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就是为了培育出这种东西。”弗朗西斯说,“克莱尔,我亲爱的克莱尔。我们不应该抱着这样的希望还停留在这里”
克莱尔大概理解了,这些苔藓在其他区域算是不得了的东西,但他还是有些困惑。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中央星系还是什么的。”
弗朗西斯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需要面临这个问题。他难道不是克莱尔珍贵的玩具娃娃么,在餐厅、出行和睡觉过程里都留有一个席位。
他从激动而狂乱的状态当中脱离出来,与克莱尔并排坐下。
“我已经看过洞穴外边。应该带你也走出去。”
外面闪烁起红蓝交错的光。
——
运行报告0104005:开始观测,模型运行正常,环境参数无变化,范围内未出现目标。
运行状态:错误(未查询编码)
运行报告0104002:第二次观测,模型运行正常,环境参数无变化,范围内未出现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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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贩卖机
备注:已于23.1.4日修改。并增加一个奇异而且无聊的结局。
评论要求:笑语
今天是我进入这个公司的第三年十一个月零二十天。
我打算离职。
这并非一时冲动所做出的决定,而是权衡利弊之后所做出的最优决策。
以下请容我阐明一下理由。
首先,我所在的是一家城市周边旅游及景点文创开发为主要经营项目的公司,规模倒是铺展的不小,约摸有十几个部门近百人的样子。只是我天生社恐,对于本部门以外的人际交流趋近于零,又懒于对工作之外的事物进行探索,导致我自入职到现在进四年时间,对工作范围之外的公司业务毫无了解罢了。
此为事件发生的必要前提条件。
不过,公司的工作强度、薪酬、人际关系等,并非是导致我决定立刻离职的直接原因。实际上,就各方面来讲,公司的工作强度、通勤距离,以及薪酬数目,甚至在我的预期之上。
当然这并非是说公司做的无可挑剔,仅仅是平庸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
只是在当前的经济状况下,处于文旅行业的公司半数都在亏本裁员,此处毫无缩减规模的迹象,反而在开拓市场、招收新员工上产生了更强烈的兴趣。
从表面看来,这是绝对的好事情。
然而……
这其中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所有的同事——起码在我知道的范围内——都只会在这家公司待到四年。
是的,没错。自我进入公司以来的所有前辈,都是如此。普通的工作,加班,升职。然后在进入公司的第四个年头的某一天,突然离职。从此消失在我们这些人的生活范围内,再也没有消息。
公司不停的招新需求,恐怕大部分也来源于此。
而我在不知不觉之中,也即将到达入职的第四个年头,成为同事之中资历最老的员工。
我自然是害怕的。
自我发现这件事情以来,我便有意无意地在公司内部打听那些离职的老员工的去向,但无一例外的没有结果。
“他们都是主动离职的。”人事告诉我,但她并没有将他们中任何一人的联系方式留给我。
所有人都是去向不明。
公司照常运转。前辈依旧在离开,即便是在目前就业不景气的环境下,这个规律还是依然持续着。
不论是应届的学生。还是已有家室的中年人。无一例外的逃不过四年的坎。
我还记得与我关系最好的那个同事,同时也是我的前室友。他比我早一年进入公司,在工作上,也勉强算是个可以仰仗的前辈。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大约十个月前的一天,突然没有来上班。而等到下班回家后,我才发现他的所有行李都与他一同消失了。他连一张留言都没有的,就这样离开了。而他之前留下的所有联系方式,也已经全部失效。
“他昨天提的离职呀。”人事部的张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怎么?他没跟你说吗?”仿佛我的所有大惊小怪都是自找。
而导致我下决定离职的直接原因,来自于坐在我对面工位的同事。
一位在四年内完成了结婚生子重大人生进程,上有老下有小的本地人士。目前身上尚且背着房贷,还在给刚看中的车努力凑出首付,无论怎么看,他都没有辞职的可能性。
他是在上周突然辞职的。
与此前离开的其他人一样,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来上班了。
而在此之前,他还在兴冲冲的与我们讨论刚知道的公司为入职满四年的老员工准备的福利。
这很奇怪。
我无法相信他主动辞职的消息。
而就在昨晚,我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那是一连串乱码一样的文字与表情间杂的奇怪讯息。
这是什么?
我正待回复,他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新的讯息。这次是一张黑漆漆的照片,仅在边缘处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肉粉色。仿佛是什么巨物骇然大口的一部分。
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那张公司作为对老员工奖励发放的内部价格旅游团券。我处于对即将获得的福利的好奇心,也打听过那个旅游团的事情。可惜在我能打听到的范围内,没有什么人对这个景点有过多的了解。最后我也只是知道那是在公司经营下的一个小众度假景点,地点偏僻,游玩人数寥寥。在旅游团的宣传页内,那地方倒是一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样子。我看着那个地方,却总感觉身上一阵寒意。
我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本市的某些怪谈。例如在郊外荒山上的某个山洞里吞噬生命的巨物,渴求祭品的远古邪祟,赠与人财物的仙人,操控市场的邪恶财阀……
如今这些传说,在我心中连成一线。即使是前同事在一小时后发来的“不好意思手机让孩子拿去玩了”的信息,也不可能使我冷静下来。
即使与他过去说话方式别无二致,我也无法认为这是他本人所发。
寒意遍布全身。
我决定尽快辞职。
至少在第四年到来之前,离开这家公司。
于是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我递交出了我的辞职报告。
对此,人事部门的同事丝毫没有感觉惊讶,那个陌生的同事只是点点头,把我的报告接过去,放在桌上。在这个新来的陌生同事背后,张姐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她在半个月前离职了。
放下辞职信,我深呼了一口气。
“你等等,”我正打算离开,却被同事叫住“这个,我查了一下,你到昨天正好入职满四年,所以这个你得拿着。”
陌生的人事部同事期待地看着我,他手上拿着的,是公司发给四年老员工的福利旅游劵。
------以下是非常迷惑的结局分界线--------
“……谢谢。”
我只得接过来。沉重的石头重新压回心上。
第一次,从工位走向公司大门的路如此漫长。每一道不经意的目光似乎都在监视着我,每一句无意义的闲谈仿佛都是在讨论我。
“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占据双耳。
我不知我是如何离开公司又是怎样走出写字楼,回过神来已经在大街上。
印刷精美的旅游券在手心被冷汗浸的湿透。该如何处理掉它呢?是小心地收藏起来,还是就地丢掉?
我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任何可行方案。
无论如何,我是绝不可能使用它的。
手指在大脑下令之前擅自行动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份旅游券被我撕碎,塞进嘴里,咽下肚中。
这是我潜意识所认为的最保险的逃避方法。
接下来,我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之前的联系方式统统丢掉。在吃下印刷品所造成的腹泻间隙里,完成了清空通讯录、换电话号码、搬家等一系列事情。
做完这一切,我与我的肠胃都感到无比轻松。
带着这份轻松,我走上商业街。突然,与某个熟悉的身影面对面。那是上个公司在我之前离职的那个本地老哥。
他一手提着婴幼儿奶粉一手抱着一大兜纸尿裤,表情与我一般的惊讶甚至带着些惊慌失措。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离职的真实原因。——胡猜乱想导致的疑神疑鬼,跟我一样。他大概也同时明白了过来,我们面对面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而此刻,他刚一岁的好大儿正骑在他的脖子上。啃着他老父亲脑门上所剩不多的几缕头发。
作者:【十一招】穆珛
关键词:抽屉
评论:随意
*感觉比论文还难写的每一秒.jpg没头没尾转折生硬行文干涩主题不明我先干为敬!
*灵感部分来源游戏头七……虽然感觉辱头七了
妈妈总说,抽屉里有鬼。
她说的是她房间里的那个抽屉。爸爸妈妈卧室墙角处,侧边贴着窗户的书桌,左右各有一个大抽屉。左边那个的钥匙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去,拉开时总是嘎吱嘎吱地响。而右边的抽屉常年上着锁,钥匙被妈妈贴身携带。我当然是不被允许去碰那个抽屉的,妈妈也不会在我在房间时打开那个抽屉。有时候我溜进卧室找她,她就会匆匆忙忙地把抽屉锁上,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我笑。
“小宝,抽屉里有鬼。”妈妈的声音很温柔,“你可别碰,知道吗?”
抽屉里怎么会有鬼呢?
电视里有时候会放恐怖片,对门的二胖爱看的杂志上也会写鬼故事。冷清清的家里,鬼会在天花板上,会在房门后头,会躲在衣柜只从缝里露出半只眼,可哪会在抽屉里?抽屉那么小,又塞满了东西,就算是鬼也嫌挤呀。
二胖说,妈妈就是想吓吓我,让我不敢去乱碰抽屉里的东西。“你妈妈肯定把糖都藏那抽屉里了。”他咬着巧克力嘻嘻笑,“你趁你妈妈不在偷偷去看看呗!”
“我才不要像你那样,偷家里钱买零食然后被爸爸妈妈打。”我对他做鬼脸。上周我可还听见他在家里嚎,那声音隔了两道门都清清楚楚的,二胖也好几天没出门来玩。只是后来我再见到二胖提起这事,他脸都不红一下,跟说其他人的事似的,这就是书上说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有这事?哦,我那是为了送的卡片……哎,现在看已经没意思了。”果然,这次二胖也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他三两口把巧克力吃完,然后拍了拍衣服上掉的碎屑,忽然眼睛一转,说:“说不定,那抽屉里有你姐姐的照片呢?”
我愣住了。我和二胖以前偷听过我们妈妈聊天,原来在我之前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孩子,比我大了十来岁。姐姐漂亮又能干,还喜欢画画,想以后当个大画家!爸爸妈妈虽然不乐意,但拗不过姐姐坚持,最后还是答应了她,还在暑假给她报了画画班。只是在去上课的第一天,爸爸妈妈都有事就让姐姐自己坐公交去。在去公交站的路上,姐姐急着赶车就闯了红灯,然后……
然后妈妈就没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说要是没同意姐姐去学画画就好了。二胖妈妈便安慰妈妈,说虽然大女儿不听话,但我是个乖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爸爸工作忙,一周都不一定能回一次家。妈妈辞了工作,专心在家里照顾我。她总跟我说要听话,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很费劲才有了我,就指望着我能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公务员给爸爸妈妈养老呢。我也一直是个乖孩子,二胖每次找我玩游戏我都不跟着去。既然妈妈说了不要碰抽屉,我当然也一直绕着那抽屉走。
可是,家里从没有姐姐生活的痕迹,我也没见过姐姐的照片。姐姐只存在于那次妈妈与二胖妈妈的对话中,如果不是二胖也听到了那些话,我都要以为是我做了场梦了。如果说家里真有什么地方藏着姐姐的照片,那也只可能是那个抽屉了。
“你姐姐死了嘛,死人就会变成鬼,这不就对了?”二胖还是笑嘻嘻的,我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你就是想骗我被爸爸妈妈骂!”我不想再和他说这个,赶紧装作生气的样子跑走了。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洗澡,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妈妈的外套扔在沙发上,钥匙串就在外套兜里,方形的钥匙扣垂了出来,明明是黑色的,却好像在发光。
……虽然有可能被骂一顿,但我上次小考考了第二名,抵消一下应该还能算个乖孩子吧?
我咽了口口水,把钥匙串攥在手心里,推开了爸爸妈妈卧室的房门。抽屉的钥匙是第一把,黄铜色的。插进钥匙孔里时的声音老大,吓得我看了好几眼妈妈是不是还在卫生间里。左拧一下,右拧两下,咔嗒一声,抽屉开了。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抽屉里别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娃娃只有我半个手掌那么大,好像没填什么棉花,一个个都瘪瘪的,小黑珠子充当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我数了数,抽屉里有十几个布娃娃,全都长得一个样。
妈妈都这么大了,也会喜欢玩娃娃吗?还藏得这么严实,总不能这就是她说的鬼吧,妈妈也太爱吓唬人了。说起来,我总觉得这些娃娃都有些像我,难道是妈妈照着我做的?妈妈真爱我!这时候,我已经把姐姐的照片抛到了脑后,心里只有对娃娃的好奇。
娃娃的背后还贴了纸条。我拿起一个看了看。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条上,红色的笔写下了爸爸的字迹:x年x月x日,偷家里的钱买玩具,第五个。难道爸爸也一起做了这些娃娃?
不过,我对这个日期有印象。那是我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见班上同学炫耀新买的玩具小车羡慕得不行。只是爸爸妈妈不愿意给我买,我就偷了爸爸的钱包……哎,那个时候我真是太坏了。结果在这一天被发现了,爸爸发了好大的火,后来我就不爱玩那些幼稚的玩具了。
我又拿起一个娃娃,这次的背后是妈妈的笔迹:x年x月x日,成绩太差还顶嘴,第七个。啊……虽然对这日子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以前成绩是不太好,在班上老考倒数,妈妈为我操碎了心。后来我学习更努力了,成绩也慢慢提上来了。这么一说,这一抽屉的娃娃不会都代表我以前调皮捣蛋的事吧?但我已经都改了,爸爸妈妈怎么还记着这些……
我觉得脸有点发热,又羞又恼,把手里的娃娃丢回去不想再看了。不过这时候,我又瞟到在层层叠叠的娃娃的最底下有个白色的纸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片抽了出来,是一张照片,上面一个女孩被年轻了许多的爸爸妈妈搂在中间,正对着镜头微笑。
我总算想起来我最开始来翻抽屉的目的了——是姐姐的照片!我新奇地打量着这女孩的五官,又抬头比照着墙壁上镜子中映照出的我自己。姐姐的眉毛和我不太像,但眼睛有点像,又黑又亮的。姐姐的嘴巴也像我……我举起照片,发现照片的背后也写了字。一串手机号码后是爸爸妈妈的批注:辜负了我们的爱。养失败了。新的要更好,要听话,要……
要没有缺点,要是完美的,要是爸爸妈妈最乖最聪明的孩子。明明从没有看过这段话,我却像是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爸爸的声音很低沉,妈妈的声音很温柔,满怀希望的,轻轻的,近在耳边的。
“小宝?”妈妈在我的身后轻声问,“妈妈不是让你别碰那个抽屉吗?为什么不听话?”
天黑了。我听到妈妈给爸爸打电话,声音很温柔,像每一次叮嘱我一样:“这个也不听话……偷偷翻抽屉……你再去要一个新的……”
我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身体也像是被跟着撕开一样轻飘飘地分开,只是没有疼痛。我看到姐姐,看到自己。偷偷买玩具的我,成绩不好的我,见人不会打招呼的我,学不会奥数的我,挑食的我,不完美的我。好多好多我呀,爸爸妈妈。
母亲常说,抽屉里有鬼。
抽屉里怎么会有鬼呢?
作者:舞舞纸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3)
三位同学和刑警消失后,剩下的警员对在场人员重新开始了询问。询问结束后,大家原地解散,胧目、龙哥和两位兔小姐也回到了香久山。
“欢迎光临,啊不对,欢迎回家。”
香久山酒吧已经开店了,木讷的九保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打着招呼。吧台上还坐着酒吧的招待小葵,他画着浓妆,披着一头向日葵色的卷发,艳丽得就像一朵大丽花。他举起高脚杯向进店的家人们抬了下眉毛,然后寂寞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卡座。
四个人仿佛行走的丧尸一般,趴倒在了空着的吧台上,九保给了四人每人一杯冰水,不安地看着他们。
喝完水,龙哥便回房休息了。目目和樱桃酱继续趴在桌上,一副动都懒得动的样子,只有宁宁顶着傻笑的脸,正襟危坐。
“你们……今天是去搞那个竹筒饭节了吧……”
九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众人的沉默中隐约感觉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他本来想问和学生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但从龙哥和胧目拧成一团的脸看,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竹筒饭……竹筒饭……对哦!我们的竹筒带回来了吗?”
胧目直直跳起,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宁宁忙拉住他,说空掉的竹筒都是可回收资源,已经让兔管家带去废品回收站了,至于其他的多余餐具、折叠桌椅、保温设备和收纳箱,也已经让管家搬回了她们的大宅。
“目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小兔子们都成年了吗?”
面对客人,小葵圆滑得像一只狐狸;面对家人,小葵亲切得就像亲姐。家人的朋友也是朋友,小葵大方地拿出钱包请客,宁宁笑着说水就可以,樱桃酱则是毫不客气地回答了“冰可乐”。
吸着冰镇的饮料,三人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九保和小葵。听到小白出事,九保和小葵都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他们昼伏夜出,但对龙哥店里的情况多少都知道一点,他们表示了哀悼,然后询问起了事件的原委。
“警察说是意外,小白是失足跌落的。”
这是询问结束后、大家解散前警察的说辞。那时警察已经得到了空气教室内的监控,他们是根据监控得出的结论。
“那,那是怎样的意外呢?就像目目说的,但按照空气教室的布局图,瀑布边缘在教室外部,空气教室解除前,学生根本没有办法掉到教室外。小白从那个瀑布跌落应该是2点,她是在那个点正好发生了意外吗?但如果刚好在那个时点发生意外,她就没有时间把戒指戴到手上。那意外是发生在那之前吗?如果之前发生意外,2点才掉下瀑布的情况,就算她在河里摔倒,她也能很快爬起来。她是从瀑布上掉下去的,但是瀑布上的溪流并不深。哪怕她意外受伤,没有办法爬起来,在活动区域内大声呼救的话,也会有来救她的。”
九保只是看上去木讷,实际上很聪明,他说他考法律职业资格证只看了三个月的书,只是因为性格内向和一些身体原因,才没有继续从事律师的工作。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溪流包括在学生的活动范围内,饭后有很多学生都在溪边休息、游玩。当时没有人听到小白的呼救,也没人看到小白的身影。”
“这是学生给警察的证言,老师的也有。我接受完询问以后,就伪装成布偶混在杂物里,偷听警察问话。”说着,缎带樱桃酱掏出手机,打开语音备忘录,第一条备忘是一段长达六小时的录音,“虽然很多人都记得小白是工作人员,在开始的时候和我们在一起发饭,但其他的时间,只有几个人依稀记得小白和她那三个朋友,在活动开始后没多久的时候,一起往河边走去。”
胧目沉默地点点头,樱桃酱居然也有可靠的时候,他有点意外。
“我觉得那三个朋友很有问题。把小白叫走的也是她们吧,最后归队的也是她们,再后来失踪的也是她们。”
“这三个人是小白的朋友?”
“应该是,她们住在一起,是同一个社会抚养院的孤儿,也就是所谓的室友。”
“室友?室友可是最容易闹翻的。”小葵不屑地哼了一声,“因为一起生活所以必须保持表面的和睦,但小摩擦日积月累,爆发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白她也是孤儿吗?”
“是,老师的证言里说小白和她的三个同学都是孤儿,班里来自这个抚养院的也只有她们四个,她们四个算是一个小团体。”
“但小白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这些……”
“那多半是关系不好,不愿提。”
“老师也说小白在她们之中有点格格不入。小白是四人组里最努力的,其他三个人的品行不是很好,平时经常翘课,不交作业,也不参加社会实践之类的。这次她们来节节节,是因为她们再拿不到学分就没法毕业了。不过呢,现在这个时代,也不会有人那么执着于努力,有了圆鱼舟和人形机,大部分人哪怕不学习不工作,都可以轻松地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努力的人反而都成了笑话。”
“小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三个女生为什么叫她?”
“自由活动开始后没多久,那三个女生说找不到缎带,所以让小白帮她们找。”
“小白知道缎带藏在哪吗?”
“知道,她和我们一起藏的。”
“那个时候其他人都去找缎带了吗?”
“没,有人先在观景平台吃饭了,但因为要拿缎带换学分,所有人不管吃不吃饭都要找。”
“她们班有多少人?”
“总共有23个人,是女校,都是女生。”
“活动区域大概有一个操场大,而且有四分之一的面积的观景平台,再除去河道的面积,大家要互相撞见还挺容易的。她们都没人见到小白吗?有人去河边看过吗?”
“没见过,就连去过河边的人都没见过。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因为自由活动有2小时,很多人都在饭后去了河边。河边可以说一直有人,甚至还有不少人下水去玩,但是这些人都没有看到小白,也没有听到过小白的呼救声。”
“那那三个学生呢?”
“那三个倒是有人看到,她们就是下水玩的人,而且还向路过的学生泼水,玩得很疯,也有其他人被泼了以后下水和她们一起疯的。”
“玩得很疯,那是不是会一边玩一边大叫呢?”
“我们的确在凉亭听到了有人在大叫,是不是那三个学生不清楚,当时我们想着这是她们最后的集体活动,也觉得挺正常的。”
“嗯,我有一个想法,小白会不会因为意外跌倒在了河里,当场死亡。因为那三个学生和小白跌倒有关系,所以她们想要隐瞒这件事。她们把小白藏了起来,并在河道泼水转移大家的注意,到集合的时候,她们等所有人都离开,再把小白的尸体找出来,从瀑布上丢下,然后再返回平台,装作忘了集合时间的样子。这样和她们三个最后返回也对上号了。”
“这先不说这条河能不能死人,这条河你们也见过,只有小腿那么高,哪怕正面磕到脸,也不会在河里淹死。而且小白是2点掉下来的,这三个学生在那之前就回到了平台,单说2点把小白推下去这件事,她们可全都有不在场证明。”九保的假设胧目也想到过,因为活动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是在竹林寻找缎带就是在平台享用午餐,很少有人会去注意河道发生了什么。
“那……水流?可以用水流把小白冲下去吗?来客山的瀑布还挺壮观的吧。”
“壮观是壮观,不过那不是用外星科技制造出来的吗?它的水流其实没那么急,只能冲走一些小物件。而且水流靠近瀑布的位置有几块石块排列成的石头桥,小白不可能通过漂流的方法穿过石桥跌落悬崖——而且就凭那条小河的水流和深度,根本不可能把一个人冲走。”
“唔,那这种可能怎么样?老师不是设置了空气教室吗?可不可以用空气教室的空气墙把尸体拦主,把尸体设置成一个空气墙消失后就会掉下瀑布的角度?这样2点教室解除,尸体就自己跌落瀑布了。”
“我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不过藏匿尸体和重新把尸体拉出来丢下瀑布都不是简单的活,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如果小白真的死于意外,那几个学生根本没有必要隐瞒,就算要隐瞒,也没有必要把小白重新拉出来,让她永远消失在山里才是最好的。”
“对哦,还有消失!”小葵打了个响指,“比起费尽心思藏匿尸体,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消失呢?那三个学生最后就是消失的吧。听老师的反应,这好像比死亡还严重。啊,也对,再怎么说留个全尸也比尸骨无存要幸运。”说着,小葵抿了口酒杯中的液体。
“关于这点,我觉得应该给大家说明一下消失是什么。”礼帽宁宁说着,起身站在了吧台的座椅上,她转了个圈,就像那个老刑警一样,消失了。
“天天天,天哪!怎么会!”自己的酒吧要出人命了?九保的额头直冒冷汗。
“不是的,她只是‘下线’,也就是俗称的,嗯,怎么说怎么说,她只是,回到异世界了。”缎带樱桃酱淡定的喝了口可乐,但三位圆住民丝毫没有因此冷静下来。幸好没多久,宁宁就回来了。
“你们可以把我刚才的举动当成一种很多人都能用的魔法。”宁宁摘下她的礼帽,行了一个示意表演结束的礼,“一般情况下这样消失是正常的,但是学生在空气教室里消失,是一种非常不正常的情况。”
“因为……因为空气教室里学生不能擅自使用魔法吗?”见宁宁平安无事地回来,虚惊一场的胧目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是的,因为学生不能在教室里使用魔法,所以她们消失,那就是真的‘消失’。她们可能发生意外失去了意识,严重的可能是死亡。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大事,只是出了点小故障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希望是后者吧。老师那么激动,多半是因为小白的意外,精神绷太紧了。”缎带樱桃酱说着,在可乐里吹出一串泡泡。
“意外啊,小白她真的是‘意外’吗?”小葵将高脚杯里最后几滴液体倒入口中,也点了一罐冰可乐,“因为你们解散的时候警察没有逮捕任何人,所以谋杀和误杀基本可以排除。但自杀,我认为自杀不能这么简单地被排除掉。因为小白是未成年人,如果在学校活动中自杀的话,一定会造成很恶劣的社会影响,到时候对小白、对龙哥、对老师同学,对所有人都不好。”
“呲”,九保替贴满美甲的小葵打开易拉罐,小葵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白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小葵问。
“这……不太可能吧,小白和龙哥那么好,龙哥还说他们约好毕业以后……”
“不不不,目目,这就是你的误区了。”小葵不耐烦地打断,“你守着楼上那个书库,是不是已经默认了‘钱包里有明天的电影票就一定不是自杀’?不是这样的。人类的心理是很复杂的。哪怕做好了再长远再美好的未来规划,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遭遇打击,还是会一下崩溃的。我的问题是,在物理上,小白有没有可能清醒地在河边等到2点,然后从瀑布上跳下去?”
“这……”胧目沉默了一下,小声地说了声“有”。
“我的假设是这样的。小白在活动期间遭遇了某种打击,萌生了自杀的念头。至于具体是什么打击,我觉得和她手上的戒指有关。”说着,小葵露出忧郁的愁容,将吸管插入可乐,吸了一口,“你们都没看出来,小白喜欢龙哥吗?”
九保和胧目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樱桃酱哼了一声,答了句:“早就知道了。”
“男人,迟钝的男人。”小葵用指尖重重地点了下胧目的额头,“小白对龙哥有意思,还在店里用结婚戒指打掩护。这不算秘密,至少在店里的顾客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情侣——不,他们就是一对夫妻。但是他们的恋情是世间不能认可的。龙哥大小白这么多,就算小白不介意,龙哥和高中生交往,名誉肯定会受到影响。在店里的时候还好,小白穿着制服,可能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老板娘;但如果小白在学校曝光了和龙哥之间的关系,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我认为,是她的同学曾经在香久山见过他们假扮夫妻的样子,本来她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小白把龙哥带来了学校。出于嫉妒也好,出于正义也好,我想应该是有人对小白进行了羞辱,也有可能是进行了威胁——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三个‘朋友’。她们不但对小白进行了言语上的羞辱,还在拉扯中扯断了小白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我记得小白的链子被拧成了一团,但两头都不是原配的搭扣吧。见到小白的戒指,她们对小白进行了更加严重的侮辱,可能还威胁说要向老师公开这段恋情,到时候小白可能遭受处分,龙哥和香久山也有会受到舆论的攻击,那样她之前不管和龙哥做了多美满的未来规划,全部,都会化为泡影。”
“那,那为什么她要把那枚戒指戴上呢?如果她不想让自己的龙哥的关系曝光,应该会直接把那枚戒指扔了,如果戴着那枚戒指跳崖,那不是更加坐实了她和龙哥的关系了吗?”
“啊——”小葵受不了地拖了一声长音,“不是这样的目目,我的意思是,小葵不是为了隐瞒恋情而死,她是认为自己和龙哥之间的关系已经瞒不住了,所以要以死明志——一切都是她的单恋,她要传达的意思是,她喜欢龙哥,但这是单恋,和龙哥没关系。这是比较温柔的假设,如果我和小白不熟的话,我会认为她摆烂了。‘反正已经瞒不住了,不如昭告天下吧,我就是喜欢龙哥,我就是想和他结婚,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这样龙哥的下半生就全部都是我的影子。’如果我不熟小白,如果男方不是龙哥的话,我一定会往这个方向猜的!”
“咚”的一声巨响,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只见龙哥青着脸,拳头砸在墙上。他收起拳头,往腰上蹭蹭了,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吧台。
空气突然凝固。大家都缄默不语。小葵被吓得脸色煞白,咬着吸管低下头去。
“不要管我,你们继续说啊。”龙哥在小葵身边坐下,向九保点了杯最贵的酒,“今天小葵请客,是不是啊?”
小葵小鸡啄米一般不住地点着头,但根本没有那个胆子抬头看龙哥一眼。
“龙,龙哥啊,你会喝酒吗?知道你要点的是什么吗?”香久山酒吧最贵的酒是九保的原创调酒,九保估摸了下那杯酒的酒精度数,小心翼翼地问龙哥。龙哥狠狠瞪了九保一眼,九保“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躲进吧台忙活了起来。
整个酒吧,就只有九保调酒的叮咚声,所有人都在心里祈求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打破这可怕沉默的契机。
也许是祷告生效了,迎客风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小葵、胧目、九保三人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六眼放光,望向门口,异口同声地发出求救的信号:“欢迎光临——”
看清来人,他们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罗警员领着一群同事,拥进了酒吧。
小葵连忙起身,招呼客人入座。九保趁机打开收音机,播放起舒缓轻柔的音乐。罗警坐上小葵空出的位置,说他和同事好不容易忙完,为犒劳自己,到酒吧来消遣一下。
九保一边陪笑,一边为龙哥调出了一杯五颜六色的调酒,龙哥舔了一小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会喝就不要喝啦,这杯酒给我,九保你给龙哥拿杯冰水吧。”
说着罗警将龙哥的酒拿到自己的手里,一饮而尽。
“好,好的!呜——”九保喜极而泣,直接拿了一罐冰可乐,递给龙哥。
作为解围的谢礼,九保打算送罗警一杯他平常喝的鸡尾酒,但还没开口,就听到“扑通”一声——一口闷下那杯香久山最贵的原创调酒,罗警直接倒在了吧台的座位上,他肆无忌惮地打起呼噜,呼得震天响。
九保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终于溃堤,像面条一样流淌了下来。
vol.231「清醒梦」《桃花雨》甄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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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的最西边,一个被迷雾笼罩的小镇上,住着两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画家艾伦和作家马克斯。艾伦是一位充满激情的画家,他的画作总是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的追求;而马克斯则是一位深沉的作家,他的文字像细雨一样温柔,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他们相遇在一场雨后的黄昏,那个场景仿佛是一幅油画,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呈现出斑斓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在咖啡馆里谈论艺术,在酒吧里分享彼此的梦想,在夜晚的街头漫步时交换彼此的故事。他们相互吸引,相互欣赏,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创作,艾伦手中的画笔在空中轻轻舞动,画笔下流淌着对世界的热情,马克斯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这幅画面的深深喜爱。而马克斯则用文字编织着一个个细腻而美丽的故事,艾伦的目光往往会不知不觉的从羽毛笔的尖端跳到马克斯的侧颜。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情感悄然发生了变化,从对对方作品的陶醉,渐渐演化为对对方人格的迷恋。马克斯开始注意到艾伦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而艾伦也发现自己对马克斯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依恋。这种情感超越了友谊,却因为两人都未曾言明而变得愈发复杂。
一天晚上,艾伦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盛开的时候桃花树下,花瓣随着微风飘落,如雨一般缓缓坠落。他正沉醉于这如画卷般的美景,意外的看到了马克斯,艾伦的心脏止不住的狂跳,悄然接近却发现看不清马克斯模糊不清的脸。他试图触碰马克斯,却始终无法触及。醒来后艾伦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思索这瑰丽梦境背后的意义,决定向马克斯表白自己的心意,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马克斯意外身亡的噩耗先一步传来。
艾伦的世界因此陷入了黑暗,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开始在画布上描绘梦境中的桃花,每一朵花瓣都像是他对马克斯的思念,那是他对马克斯深深的爱恋和无法释怀的哀愁,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太晚了。
画成之日,当夜幕降临,艾伦闭上眼睛,却在那个桃花盛开的梦境中再一次看到了令他思念成疾的马克斯。两人相拥而泣,深深浅浅的吻随着樱花飘零的节奏落在彼此身上,轻轻重重的呼吸又将花瓣起起伏伏地抛起。
两人像往常一样彻夜长谈,马克斯说他一直走不出这片桃花林,而艾伦则发现马克斯对自己亡故的事情一无所知,长长地沉默后,艾伦决定告诉他真相,长久的沉默后,马克斯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害怕艾伦就此离开他,留下他独自一人在这死寂的林中。于是为了和所爱之人长久在一起,了解艾伦如同了解自己的马克斯开始在艾伦的梦境中构建一个完美世界,试图以此来留住艾伦。
有马克斯存在的梦境过于美好,艾伦不受控制地沉沦其中,于是艾伦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以至于在现实中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令他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马克斯越来越强的占有欲也令艾伦越来越窒息,觉得生活不能这样下去。他试图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这却让敏感紧绷的马克斯极度恐慌,变得越来越偏执,他想要永远留住艾伦。
而艾伦在梦中与马克斯进行了一场心灵上的对话,试图让他接受现实,但马克斯拒绝放手,他反复强调,艾伦还有全世界,可他只有艾伦了。艾伦的现实生活一片混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如今却走到了这种地步,无奈之下,艾伦试过逃离,
可这种行为好像是点燃汽油桶的火星,艾伦的刻意回避彻底激怒了马克斯,马克斯的爱变得越发病态,他对艾伦的控制达到了极点,他不允许艾伦有任何逃离的想法。
从爱情的甜蜜坠入窒息和恐慌中的艾伦再次尝试各种方法减少睡眠时间,避免和马克斯的相见和争执。但是很可惜,艾伦终于还是在长时间疲劳中昏了过去。当艾伦醒过来的时候,被愤怒至极的马克斯狠狠地掐着脖子抵在树上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艾伦为什么要离开。直到一树桃花落尽,艾伦软软地瘫倒在地。
又一年又一场桃花雨,树下两人又一次相拥而泣。
作者:绿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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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设qian定qing解ti 释yao:
主角是OC雪尔(猫猫人)的魔法少年paro亚种,出生在一个经历过“魔法大消退”的时代,魔法师们与魔法生物们隐退到了一个被称为“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世界当中。而不可见不可说世界,和“太阳下的世界”,即普通人们通过发展科学建造起来的世界,是彼此重合对应的,平时彼此隔绝,仅在极少数地方有比较模糊的边界。
雪尔的父亲是研究魔法时代的学者,成功穿过边界后与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一位“慧女”相遇,结为连理并生下了作为“两个世界的混血”的雪尔。
雪尔在魔法师们的看护和学者们的引领下,长成了一名文静有礼、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因其成长经历的特殊性,他一直缺乏同龄的玩伴。一个人待着便时常在阅读书籍,或者带着父母为他制作的四只魔法浮游炮“Amigo”四处冒险。
最初的故事发生在雪尔的12岁,那时的他已经展露出了魔法的天赋和特殊的体质,能够将两个世界对应的物质和概念彼此对换。在12岁时的一系列冒险落幕之后,他所生活的世界开始发生严重的规则扭曲,世界融合变成了一场灾害,侵蚀了人们的日常,也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雪尔则在学校停课前一天,为了帮助同学珊德拉实现“与受伤住院的朋友莉迪雅再见一面”的愿望,卷入了一场威胁整个城区的混乱。与珊德拉拼死写作,经历了一场苦战才将遭到扭曲污染的莉迪雅从混沌中剥离回来的雪尔,从此进入了另一些人的视线,在日后成为了针对扭曲的特种作战人员,或者说,专门武器。
相关前置:
《丝之舞》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14481/(篇幅接近独立剧场版)
《写给将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14885/(短一些,可以看一看了解前因)
【我的小星星】
BGM《The woman》(https://music.163.com/song?id=588031&userid;=111183675)
雪尔,这里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哦。
非常对不起,爸爸妈妈擅自做了那样的决定,这段时间你也很不开心吧?非常对不起,妈妈没有办法说“这是为了让雪尔能够轻松一点”,因为这给你带来的压力和痛苦远远胜过这个计划能从你的肩上分摊下来的重担。
其实,从“边界的模糊地带在增加”的报告发布以后,针对你的流言就变得多了起来。作为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所生下的孩子,有很多学者认为你的存在就像佩戴在耳洞的银针,在阻止边界的愈合。为了防止漏洞越来越大,像你这样的孩子不能再多了。于是,当你第一次问“可不可以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时,妈妈帮他们欺骗了你。
“妈妈并不完全是人类,这样的身体不足以再生下一个孩子哦。”
你是多懂事的孩子啊,后来你就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情。
对不起,雪尔,妈妈对你说谎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隐约明白了,被两个世界的大人们宠爱着的你,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我可爱的儿子,在长寿的魔法师们当中长大,缺少可聊天的同龄玩伴。在你跟爸爸一起返回白天的世界,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去上学的时候,却少有能跟同龄人聊的话题。当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呢?
爸爸说你更像人类一点的时候,我也没有意识到,你喜欢读书也许并不是因为你是身为“慧女”的我的孩子,继承有吸收知识的本能。我的小宝贝,有的时候,你是找不到别的事可做了,对不对?
作为可以承载着知识的记忆、无边无际地活下去的“慧女”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在你小时候,你曾经这样问我。其实,对我来说,那能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每一天都差不多,在大书库的时候,我有许多的慧女姐妹,遵循逻辑与理性行动,无忧无虑,也无悲无喜。能想象吗?那就是妈妈和姨姨们的本能一样的东西。
我们吸收知识、整理资料、校对历史、编著新图书,带着仿佛天生的微笑,为每一位来访者答疑解惑,以客观的角度给予建议,在自己存储的领域无所不知,又对“人生”一无所知。即使是慧女被从“存储工具”接纳为“一个人种”的数百年后,我也并没有觉得和之前有何不同。
我的时间是从你爸爸闯进秘林、探索大书库的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后,我开始了解我所记载的万种风物真实的样子、声音、气味、肌理,开始感到欣喜、无聊、焦灼、思念、忧愁,开始了解自己的生命是怎样的东西。
当我的心被注视,我 就存在了。当我的心弦奏响,我 就有了生命。
一座琴演奏出音乐时,它才成为琴,而非一件装饰品。
从那以后我不再只是依循逻辑与理性行动的慧女了,他的到来让我成为了“朋友”、“知己”“恋人”、“妻子”,你的降生让我成为“母亲”,这些都是我想起来就会笑的事情。即使知道终有一天会和你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分离,我也无比欣喜于你们曾经来过我的生命,永远永远,不会改变。
当我抱着幼小的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无比强大,也在看着你跟联盟的人离开的背影时,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力。
因为我忽然发现,你已经十四岁了,不是我怀里要妈妈讲故事的小家伙了。虽然我想要保护你仍然可以倾尽全力,可你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他们在你身上发现了恢复边界秩序的特性和希望,拯救大家、夺回家园,这些话那么好听,可我无法想象怎样的危险和绝望在前面等着你。第一次解救了一个城区的人回来的那天,你的眼睛都像是要熄灭了。
他们来找你的时候混沌区的封印还没有连续破裂,局面尚有余地,只要你皱一下眉头,我就会说:不行,我的孩子不会参与这个计划。
但你却选择去战斗。
妈妈常常会想,为什么你要那么懂事呢?
为什么你要那么善良,去为所有无力战斗的人抵抗命运?
爸爸妈妈好像从来不知道应该怎样爱你,我们出生并生长在不同的世界,为了决定是否要生下你商量过许久,却一度盲目乐观,觉得只要我们努力陪伴你,好好地教育你,你就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只要你是个好孩子,就能让那些讲话难听的嘴自己闭上。
但是我们在生命面前果然还是过于无知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你已经习惯一个人玩。那时我们竟不知道你是孤独的,只是怀着忧虑和爱意,教给你各种知识与魔法,一起为你制作了你的Amigo,以为有这些就可以保护你平安。
就像后来你奔赴战区,我们却不能替你去拼命,妈妈只能带着魔匠为你制作刻有极致守护的战服,爸爸只能为你打造能在扭曲的核心为你抵抗侵蚀的净化舱,好让你能从战场返回,不要受太重的伤。但即使能尽力保护你的生命,我们依然保护不了你的心灵。
当我知道他们把收复计划定名为“解铃”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也许我可以为了谁去杀人诶❀
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存在是造成边界异常的原因,他们却要你去“解铃”。然而这些暗指你是系铃人的家伙,却希望我和你爸爸再生下你的妹妹,多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们自己脸上。
他们已经把你当作没有心灵的武器投入战场,还想要我再带一个孩子来到这个需要剥夺她的童年和自由才能挽救的世界上。
有一个瞬间我想过跟这些自私的家伙鱼死网破,但慧女的本能告诉我,如果不是你和她就做不到。
如果不是两个世界的混血,就不可能天生带有解开扭曲的可能性。后续区域的收复战已经很难说是收复,参与在内的人都计算过需要投入多少研究员去制造更强的防具和武器、投入多少战士和法师的生命去镇压暴动的混沌,才能创造出一个让你施展魔法的缺口……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只有妹妹才能加入你的战斗,给你带来更多的生机,吹散环绕在你身边的阴霾。这么说你一定会很难过吧……对不起宝贝,妈妈本以为你是害怕大家觉得有了妹妹就不需要你了,说了很多你很重要之类的话,是我低估了你的温柔。
从那以后我就只见过你三次了。两次是笑着对我说一切都好,唯一一次我看见你哭了是你问一定要生这个妹妹吗?
我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个决定呢?那时候我告诉你,其实之前妈妈说不能生是骗你的,这个世界需要她,有许多人在期待她的降生,而且她会得到整个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祝福,得到整个太阳下的世界的保护,她一定会没事的。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你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最后你哭着问我:“她是在爱中诞生的吗?”
那时候我说“当然”,看到你的泪水时却无比心虚。
那一天你要求为她取名贝雅,走了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在给你整理房间的时候,很抱歉,妈妈不小心发现了你为贝雅制作的地图册。你为她绘制地图时的心情,会和我跟爸爸给你准备Amigo的时候一样吗?现在我完全可以向你保证贝雅是在期待与爱之中降生的,因为在她出生之前,就有一个可能比爸爸妈妈更爱她的哥哥在为她对抗整个世界了。但那是我的错觉吗?这些插图批注是那么详细,怎么竟好像是献给心爱之人的绝笔呢?
我无数次后悔自己再一次轻率地向你保证了并非百分之百的事情,而我知道你自己一定会察觉这一点,所以你才更加拼命地想要长大,想要变得更强,想要独自拯救这个世界,对不对?
那段时间虽然是没有安排收复作战的休养周期,我却每天都想中止贝雅的孕育,想毁掉整个计划并告诉所有人:
就让世界毁灭吧!我的孩子不是你们的武器!
你却从战地给我寄回了花。
你告诉我你见到了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什么样的面容和口音,又是为了什么和你在那样残酷的地方相遇,如何用生命保护你。你在信里问候爸爸和贝雅,问候所有的姨姨还有大法师们,问你那些不说话的小伙伴都怎么样了。你说回家了想吃冰淇淋,告诉我在恢复晴朗的平原上开出了这样的花朵,而在下一个计划内的区域有会唱歌的飞泉。你没有提自己怎么想,只是向我说着那些普通的、无奈的、崇高的人们,那些微小的、平常的、美丽的事物。
于是我开始回想起从前的世界,我开始流动的时间,万种风物真实的样子、声音、气味、肌理,第一次感到的欣喜、无聊、焦灼、思念、忧愁,我好像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获得了一瞬转醒,看见了我的周围,还有照进窗帘的阳光。那天妈妈带着花和你爸爸一起去散步,久违地看了一次星星。分明每一颗都那么遥远,却每一颗都在这个世界的夜空中闪耀。夜风吹起时,它们就像无数的小铃铛,在天上格泠泠地笑着,发出更明亮的光芒,越过寂寥的宇宙而来,喧闹璀璨得令人心颤。
我的孩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经历过了这些但依然爱着这个世界,仍愿意为它奋战不息?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所见过的平凡的人们依然在与命运殊死搏斗,守护自己心爱的人与事物,而你所爱的这个世界依然美丽。
雪尓,我的宝贝,现在你还好吗?还总是一个人吗?
即使前面是自己无法全身而退的危险和绝望,一直以来你都没有放弃抵抗。那么,我又如何放弃呢?
我的宝贝,无论多遥远,爸爸和妈妈会用尽一切支持你,等待你,守望你。祝福你像星星的光一样穿过无边的黑暗,最终照亮你所爱的一切。到那时,希望你能遇到许多同样温柔明亮的人,不用再孤单地迎着命运逆流而上,可以早点回家。
至今不知道应该如何爱你的
妈妈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