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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其他:宝可梦朱紫同人文,妮莫青
“多谢指教!”
“您、您才是!”
礼貌地与最后一位对手告别,妮莫将围巾扯松,面带笑容继续向冰柜镇方向走去。这场对战让她心情很好。并不是因为那位训练家的实力有多么强劲(她仅用新训练的两只宝可梦就将对方的整支队伍打到濒死),只是对手派出了他的初始宝可梦魔幻假面喵,这让她想到了小青。
从培养的角度说,小青的魔幻假面喵和刚才那只并不在一个层次。不管是身经百战的自信,面对突发情况的自主应对能力,还是和训练家的默契,更别提训练家的指挥水平。虽然有些对不住那位同学,但这样的差别让她有些窃喜,并为之感到自豪。
刚才对战时也是,对手把魔幻假面喵放出来的瞬间她想起了小青,不自觉便认真了起来,战况从而变得过于一边倒…… 想到这里她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小青真的很强。
上次对战前,如果不是首席的提醒她甚至忘记了让小青的宝可梦们进行恢复!可是会忘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小青和馆主海岱的对战实在太精彩了,在小青准确的时机把控和她的宝可梦们的凶猛攻势下海岱甚至被逼出了几分真正实力。随着最后一招千变万花的使出,水属性太晶碎片炸裂开来,在太阳的炙烤下泛着美丽的光芒消散在空气中——对战结束了,可是妮莫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伴随着其他观众的欢呼声和掌声,她紧紧握住手里的精灵球,血液上涌,浑身的细胞都因激动而呐喊着:快点,快点让我和她进行对战……!!
她相信小青最终会带给她如盛宴般的战斗体验。虽然现在的小青在一些方面还不够成熟,但每次相遇时对方如高速移动两次后再使用电光一闪的成长速度都让她感到吃惊,不知不觉间与小青进行对战便成为了寻宝过程中她最为期待的事。
当然,更让她记忆深刻的还要数之后,即使是在联盟首席的注视下,小青也没有慌张,从开始战斗的那一刻起她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射到了与自己的对战上。这让妮莫越加兴奋起来。她期待着在与自己的碰撞下,在自己攻势的逼迫下,小青又会迸发出怎样的光彩……
啊,受不了了,好开心。
奔涌的情绪如招式浊流一般推动着她,她的步伐逐渐加快,再加快,妮莫开始在霜抹山顶积雪的草丛间全速奔跑着,就像一头正在冲刺的坐骑小羊。
内心的瘙痒感让她想要大喊!不断膨胀着的期待抵消了一部分地心引力使得她的脚步越发轻盈。她第一次觉得现在的自己说不定能赶上巴布土拨或是鬃岩狼人的速度。
她会茁壮成长到怎样的地步呢?我能清楚的感受到,道馆挑战对于她来说绝对没有问题!她能打败四天王吗?她能打败首席吗?她能……
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双腿开始酸软无力,脸颊被寒冷的风冻到僵掉,肺就像要炸开一样。妮莫眯着眼睛仰起头,忍耐着喉咙传来的阵阵刺痛大口喘息着。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气,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还不够。
全力以赴的,酣畅淋漓的,绞尽脑汁用尽浑身解数,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可以翻盘的瞬间!以及……分出胜负后两人心意相通地握手,“你是我所认可的对手,下次再战吧!”的约定。
她能成为和我对等的存在吗?
膝盖一软,妮莫瘫倒在地。松软的积雪接纳了她。她努力将自己翻了个身,随着咯吱咯吱的挤压声仰躺成大字形,在夜色的包裹下大口喘气。
缺氧的痛苦姗姗来迟,一时间妮莫几乎无法思考任何事。她只能吞咽着喉咙处炸裂血管的血腥味,感受着裸露皮肤处传来的凉意,胸口在视线中剧烈地起伏,再起伏。
“哈……哈……”
刘海上凝结的冰霜被体温融化顺着脸颊滑下,她有片刻失神。
深邃无边的黑曜石天幕中由群星组成的银色条带浩大壮阔,就连空气都好似冻住了,那别样的“冰块”将原本细弱的光芒散射得无比绚烂,令人心生敬畏。四周仅有风声,静的好似世间的一切都已睡去。
咚咚、咚咚
妮莫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此刻有些过于吵闹了。
于是她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这个姿势能够看到自己的双手,她动了动手指,布料遮盖下皮肤的感觉比平时迟钝。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想进行一场毫无保留的宝可梦对战。如果不止一场,能一直一直战斗下去就最好了。
我想遇到那样一个人,她和我一样喜欢宝可梦对战,不论输赢都会开心的战斗下去。她能够追上我努力的步伐,或者超过我!没关系,我会重新赶上的。
就像我会赶上她一样,她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唯一与我实力相当的存在……”
就像是做梦一样。你忘记了自己曾经因此失落过多少次吗?
但即使这样对自己说着,希望的种子也早已发芽。妮莫突然间有些害羞,她蜷起身子,将双手收到了胸口前。她想起了小青,她发现自己在想的一直都是小青。
正因为小青的存在,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期待与希望像是钻石星辰一样折射着五彩的光芒飘荡于四周。这美丽的景象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所以她对自己说:没关系的。
‘不过,’她想,‘我不想让小青有太大负担,我希望她能快快乐乐随心所欲地享受独属于她的第一次寻宝。’
妮莫眯起眼睛笑了,笑容中蕴含着一个少女小小的私心,还有对美好未来的所有期待。
我希望有那样一个人,
在我们实力相当后我可以向她袒露心扉,我会告诉她“因为有你陪伴我不再那么寂寞。”
我会邀请她去我的房间做客!就像所有的朋友那样。但因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关系,我希望她能喜欢我的房间,并将那里当成她的第二个家。
我们可以一起去冒险,与更强大的宝可梦相遇。那时我会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她,她也一样。我们会是最强的存在。
我希望……
她握紧了双手。
如果那个人是小青就好了,她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变为现实。
————end————
(为了赶死线把刚写的同人文改了场景,对不起(土下座)
作者:aikeye(外場)
狙中:伊西多(首狙:伊西多)
一位男子在平民酒吧里面在吧台上抱作一团,嘴角还留着带着泡沫的酒液,一脸失魂落魄,就像是已经耗费了几十年的库存,像个被抽干的再打十几针也挺不起来的半死不活种狗。
第一眼,西田还不敢把这个玩意认成自己的好兄弟,这萎靡的卵样,虽然穿的确实感觉像但这实在是有点。
也许是,可能是,至少他旁边的工包上还带着他女朋友送给他的萌萌二次元挂饰。
虽然在电话里的时候差不多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但饱满新鲜的葡萄变得焉瘪他见过,直接变成葡萄干还是第一次见。
“达安,是你吗兄弟?”西田尝试着呼唤了一下,以免还是真的认错了人,毕竟他可不是无事就坐在别人旁边的家伙。
但是这个玩意发出的咕咕呜呜唧唧的声音,实在还是让他怀疑了来这里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
在昨天晚上。
那时达安还穿着正式,规规矩矩的坐在他之前一个月为了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而预订的高级法式餐厅,法妮在另外一头桌子上穿着西装拿着刀叉切分着看不太出原型的食物,她原本就熟悉这一切,并不觉得有拘束的地方。
富丽堂皇,馥郁香气,吃下的蜗牛从嘴里爬到了心里再慢慢缠绕在他包里的戒指上。
是的,本来今天应该是这样的。
在大学认识,经历了七年的社会考验,同居了五年,从焦虑的小社员终于开始变得游刃有余,终于在这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虽然从来没有搞懂女朋友在想什么,但是法妮并不是那种特别难搞的类型,相反直率,相处起来也有一种猜谜的愉快感。
真好啊真好啊,光是想想就不禁幻想起了以后的日子,想必就在将来我们会建立起一个幸福的家庭吧。
当法妮端起酒杯的时候,侍者倒上了葡萄酒,应该正是这个时候。
达安把包顺着椅子提了上来,说实话他还在筹措着该怎么开始。
“法妮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法妮抿着酒,看了一眼达安这边,把酒杯放了下来。
本来这里也没有多少声音,人与人本来的距离就远,并且在这种优雅的地方高声交谈本来就是一件会被狠狠踢爆屁股的事情,除了刀叉碰撞声,几乎听不到人声。
“正好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突如其来的一个事故,本来已经模拟到一半的浪漫场景遭遇了大车祸,受害者是达安和他的小小屁股,双方伤势严重,急救人员决定先抢救那个光滑圆润翘挺的Q弹宝贝。
“……”毕竟达安在一瞬间就脑死亡了。
至少那一瞬间脑子里烟花开的很绚烂。
“嗯嗯嗯…你先说吧!”达安停顿了几秒,他决定还是让法妮先说,因为这七年间的教训告诉他不先搞清楚法妮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情况都会变得不受控制。
“首先,我要跟你说这并不是你的错,我很清楚你每次都做的很细心,虽然有时候结果不太好,但是原则上你没有做错什么。”她把手抱在胸前,虽然这不太符合礼仪,但并不在乎。
达安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的脑子还没从狂乱的艺术浪漫幻想车祸里面抢救回来。“额,是的?”
“你也懂我说话不太拐弯抹角,就算在这说这个事情不太合适,但这毕竟很重要,关于到我们之后的规划。”
嗯?
什么?
“我怀孕了。”
在一片狼藉的车祸现场,所有人都在抢救小屁股,给他做人工呼吸,给他插管,掐他里面的人中,拍打他那柔韧实在壮硕的肉体,所有人都在尽力抢救这个可爱宝贝,只有达安一个人因为早早被创烂了脖子,被歪歪扭扭的摆在一边。
但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异世界大魔法师慕名穿越而来,路过了车祸现场,看着达安小小年纪就命丧于此,实在不忍心决定使出世界究极魔法秽土卡车来将达安复活。
在达安身体的某个地方,仿佛有生命力正在唤醒,正在等待爆发出来。感觉就像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狂喜,正在将达安的整个身体重塑。
太好了!我们
“所以周末的时候陪我去医院流了,OK?”
大魔法师发现达安小小年纪居然一周有三次的夜生活,这对于一个五十岁还保持着处男之身的大魔法师是否有些太过分、太恶劣!狠狠把魔法中断然后狠狠在达安屁股上踢了几脚。
就此达安的记忆断线了,醒来的时候已经靠着身体记忆在公司里开早会。
回到现在。
“我受不了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达安终于发出第一声尖叫。
西田听完沉默了半晌,把酒举到半空映衬着窗外的景色。
“啊…你看这个……葡萄美酒夜光杯啊!”总之是属于一种没话找话行为。
达安看了一眼马上转过头去哭哭唧唧婆婆妈妈。
我也受不了了。
西田是个完全独身主义者,他同情他的兄弟,但他根本就没有安慰他的意思。“不是兄弟,你究竟还想让我说什么。我夹在你们俩中间从来就是当狗的,有什么发言权。”
“呜呜呜……你觉得她还爱我吗?”
西田翻了一个白眼。
西田后悔,他根本就没掺合到这件事里面去,这个时候居然还是无可避免的来听抱怨,真是够了。“你不是还没问她都还没拒绝吗怕什么啊。”
“但是、但是,我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敢跟她说求婚的事情了,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了啊好痛苦呃呃呃!”“你们不是还没有备孕计划吗无所谓吧!你难道就想要孩子吗!”
“……”
“确实不想。”
好像是找到了一丝理智一样,达安合不拢的嘴暂时闭上了。
“那不就行了。”
作者:乘零
评论:随意
结尾还没写
1.
今野夫人的一双儿女:宇和凉美,在学校的春假伊始,就来到了居住在乡下的祖父母家。
昨夜下着一场小雨,湿润了泥土。远山上朦胧罩着一层蟹壳青,晨雾弥漫。女人推门而出时只觉清风拂面,随后脚步轻巧,自廊下走过。
早先今野夫人还在挂念庭院里新栽的花木,如今一一看过,便安心了大半。原以为自己算是起得早的,到厨房后,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影在忙活,可是将人惊了一下。
将醋饭装入饭盒,再配上些简单的小食,孩子们今日出游的便当就准备好了。“哎——”面色犹豫的今野夫人当然不是为了小宇要求的玉子烧苦恼,不过剩下的这半碗饭该怎么才好呢。
婆婆站在灶前,在煮沸的味增汤搅拌,拿出勺子舀了一点送到嘴边。“留给家里那个老头子吧,他就喜欢吃这些。”
今野夫人听完双手合十地击掌,像发现了什么大事那样,笑着说:“呀,太郎的爱好真是同爸爸相似呢,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子。”
“嗯。”老太太哼出一声,转头道:“我去叫他们起床。”
“我来吧,您去歇息……”说着,女人已经出了门。
婆婆向来身子差,常常需要卧床修养,去年甚至还传来消息说是时候到了。不过这两天精神看着倒还好,或许是因为儿孙在身边玩闹,被欢声笑语治愈了也说不定呢。
小镇的娱乐贫瘠,孩子们不止一次嫌弃这里的无趣。可是一想到逃避了父母安排的补习班,又觉得这儿哪哪都好了,还央着说要去看樱花。
沿着飘渺的云雾望去,长满樱树的翠色山丘的确点缀着一簇簇粉白,早开的花争相想要彰显自己与众不同。随后,朝晖毫不留情地将远山上的孤芳自赏氛围刺破。
嘱托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一同洗漱,今野夫人走到一扇门前。里面隐隐传出几声清幽的弦乐,伴着谁人低吟的和歌,“願はくは花の下にて春死な……”
隔着障子,她轻声问道:“爸爸,您起来了吗?”
2.
今野家的大家长重一先生毕业于医学院,这些年一直在镇上学校中当任校医。如今正值学生们的假期,他便跟着赋闲在家,虽然平日看着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地端坐,但实际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呢。
饭后,今野夫人要带孩子们上山赏樱。收拾妥当临出门,结果小宇说还要带上喜欢的卡牌,折回来时又说忘了拿足球。今野夫人抿着唇笑,凉美却等得不耐烦了,跺着脚催促,“笨蛋,快点啦!”
今野重一坐在缘侧,掺杂了银丝的短发仔细地梳在脑后,和蔼地看他来回跑来跑去,把地板踩得噼啪作响。
“我们出门了!”孩子们大声宣布。
安静下来后,丝丝缕缕的风携着清凌凌的乐声在庭院的花叶间穿梭。今野重一又再拨弄起怀中的三味线,悠然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殷殷期盼,唱着:愿吾今夜死,花月满清辉。*
几团洁白的云坠在山后翻涌,两个孩子兴致勃勃地跑在前头,女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快步跟上去,“别到处乱跑,妈妈刚才是怎么说的?”
出了门,孩子们才不会记得呢。然而没一会儿,两人竟然在一户人家旁边站住了。今野夫人喘匀了气,走近他们,正要欣慰地笑,就看见小宇兴奋地指着那家人的院墙,喊道:“那棵很大的樱树就在里面!快看,开花了,我们进去玩吧!”
“不可以!”
“什么嘛,反正又没有人住……”
今野夫人招呼女儿,又拉着儿子。转头要走之时,院门打开了,似乎是主人家听到争吵出来查看。她面带疑惑,将几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很客气地问:“有事吗?”
表札上钉着“新田宅”字样,妇人穿着靛青色留袖,双手交握在身前,约是四十岁左右,目光沉沉。今野夫人感觉自己的脸都热了起来,当着别人的面说要闯进她的家,实在太失礼了。连忙压着人道歉,深深地一躬身。
“您是,新田太太?小孩子爱玩闹,方才是胡乱说的,打扰到您了,真真是对不住……”
今野夫人还没有听到屋主的回应,不省心的孩子已经再度发言了,他早就盯上了这个探险地图,“婆婆,你院子里的花开了哎,可不可以让我们去你家看看啊?”
“我自然是欢迎的,”新田太太抿着唇笑,“可惜我昨日才归家,尚未来得及打扫,屋内脏乱,只能遗憾地说无法招待了。”
3.
矗立在庭院中的高大樱木,前几日分明还是满树苍翠,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些孤零零早开的花已经飘落。浅浅铺了一地的嫩白,混在污糟的泥土中,要碾进地里去。
偷偷溜进院子的两个孩子在翻起的树根下发现了一具小小的骸骨。“我就说下面肯定有宝藏——就要挖出来了。”闻言,凉美直接吓得转过了头,只敢用余光去瞥。
宇偏偏要把它举起来,“啊啊”地叫着送到妹妹眼前,“好像是一只鸟的尸体,哈哈……怕不怕!”
“你们在做什么?”
“啊!”
“新、新田太太……”
宇和凉美一齐叫了出来,顽皮的男孩下意识后退两步,踩在石头上。即将一屁股坐倒在地之时,妇人适时地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改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宇的惊魂未定中掺着心虚,回得磕磕巴巴:“骨、骨头,鸟,对不起,我们不该……”
“算了。”新田太太摆摆手,没再计较,反而说起了“宝藏”的由来。“那是我的女儿幼时埋下的,大概像你们一般年纪的时候。”
“……蜷缩在奈理子的窗台角落,一只普通的云雀,或许是刚从天敌的追捕中逃脱,翅膀似是断掉了。奈理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捡回来,小心照料着,每天都用湿巾擦拭它沾血的羽毛。我的丈夫厌恶家里有动物,她怕被父亲发现,只敢偷偷地照看。一天天地过去,即使伤口愈合了,亦是无济于事,它飞不起来,没过多久就死了。”
“每一只鸟都属于一棵树,它们终会回归枝头鸣叫。当时的奈理子和你现在一样擦着泪水,所以我提议将它种在我们的门前陪伴她……”新田太太睇着他们的表情,寥寥几句说完了这个故事。
“奈理子姐姐好可怜啊……”
“她一定很伤心……”
新田太太盯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手指捻着一瓣落樱。
可怜的小动物那样多,奈理子从不在意别离。暖橙色的余晖携着微冷夜风,在面前这棵枝繁叶茂的樱树周围打转。新田太太在一片静谧中接收到来人的动静,转头去看。
“果然是你。”
如果樱花的每一次开放都代表着一场重逢。着羽织袴的男人缓步走近,树影在一副端方的面容间投下斑驳,今野重一拢了拢袖子,“是千穗啊。”
“……奈理子,没有随你一同回来吗?”
4.
“我愈加年老,便怀念起曾经。苍白的身躯牵着一颗心脏,它依旧在跳动,保持着一种平缓的频率伴随你离开,不再鲜活。有时我独自在树下饮酒,举目去望,庭院竟被我荒废得不成个样子。晚风也要卷了干枯的草叶走,实在叫人难受。在思之愈切的同时,我却不知如何去找寻那个模糊的倩影。
夜间,银月高悬。我的耳边传来簌簌声响,又似谁人的窃窃私语……是娇弱的少女心事。以为是你如往日那样作怪,急忙穿衣起身。待我在幻梦中看清真相:原来是吹落的枝桠在窗棂上摩挲,顿时全身都作痛了一般,发觉我的胸腔亦是如此得凋敝。
只我独一的少女啊,事事都想要做到最好。那时的你不愿在校园祭上露怯,找到了我陪你练交谊舞。依稀记起那间空荡的教室,我时常凝视那张白皙的小脸,在钢琴曲的节拍中旋转、后退。像抓着一只蝶,而她轻盈地在我身边舞动、躲藏。如何现在抛下我飞走了?
……
我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感是可以肯定的。正应如此,我更是应该严词拒绝你怯怯的试探,奈何我无法做到。
面对你的笑靥,发觉自己对你的情感产生偏移时;作为医者,对患者眷念过甚时;恃着年长,对后辈表露倾心,妄图牵引你幼小的灵魂时;我已成为了一个狂悖之徒,药石罔效。
放纵换来的甜蜜随风而逝,我们的关系曾动摇过:我那卑小的感情价值几何,又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相信这些事情在那天之后是毫无疑问的。
我必须证明自己,纵使手染血腥。
……
寄托世事尽如人意是愚蠢的,我难以继续等待、忍耐着失去你之后的日子。所以——如果不想已被尘土埋葬的旧事暴露于日光之下,就请在樱的花瓣落地前回到这个小镇。与我一见,奈理子。善良的女孩儿,请怜悯这个始终注视着你的男人。”
读到末尾,若不看最后那段稍带着威胁的话语,倒真要以为是情意绵绵的一封书信了。新田千穗攥着那张信纸看了又看,逐字打量,恬淡的面容逐渐难看了起来。
她收拾了行李,谁也没有惊动,决定顺从这个痴情人的心意,代表信中的女主角前去相会。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会彻底解决的,她静静想着,眸光冰冷。
5.
晚阳于山后沉没,风停歇了,厚重的云翳笼罩在头顶。新田千穗不回答,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旦意识到年幼的女儿很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遭受过哄骗,与一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产生了“爱情”,新田千穗就得紧攥着拳头,克制着不要让自己扑上去撕咬。
回想起那些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话,她既愤怒于眼前人的无耻,又为无法保护好奈理子而感到深切的痛苦。
“当初隽之助是怎样信任你……”
现在提他有什么用,新田千穗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寒暄口吻:“其实今天我见到你家里的两个孙辈了,只是回来得太过仓促,倒是忘了准备见面礼。”
她来这一趟仅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要打探今野重一手里到底有什么会要挟到奈理子;其二,自然是把东西销毁,最好是连人也处理了。
“的确,我似乎好久没去看隽之助君了。奈理子呢,她还好吗?”
没等今野老神在在地说完,新田千穗饱含怒气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奈理子跟你没关系!你这个老匹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离开了这里,她过得非常好!”
“因为我寄出的信件吗?请放心吧,我并没有掌握什么秘密。之所以那样说,只是迫不得已的为了吸引奈理子注意的手段罢了。”今野重一在樱树粗壮的树干前坐下,发出一声轻叹,“至于那件事,总归是我自愿为她做的,奈理子什么都不知道。”
新田千穗没说相不相信,问:“是什么事?”
今野重一自下而上地仰视过去,妇人皱着眉,靛色和服浸在如墨的漆黑中,恍惚要将之看成一道剪影。
“新田,我杀了新田。”
“什么?”端立着的那道影子首先感到的是荒谬。
“他对奈理子动了淫邪的念头。奈理子过于单纯,新田是她的继父,或许有些事情直到发生她都不会发现问题。你们住在一起,留给他的可乘之机太多了。我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奈理子身边。”
“有一日,奈理子找到我,她开始为新田的行径所困扰了。我一时冲动,趁他醉酒,干脆就扼死了他,将尸体埋在树下。”今野重一从地上捡出一朵完整的五瓣樱,站起身。
悄无声息间,满树的樱花竟已开放。
“怎么可能……”新田千穗喃喃着,新田上勇分明是她亲手杀掉的。
然而那副万花掩映、如梦似幻的场景很快结束,自枝头上凋谢的花瓣几近隐天蔽日,眨眼间落樱遍地,漫天飞舞的粉白花瓣霎时吞没了二人的身影。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PS:是OC的明日方舟pa故事
“闲里方知得此生,痴人身外更经营。”
渡先生尤爱在雨天去竹林小径,青衣素伞,淡竹透着清香,竹叶上的露青翠欲滴,还来不及坠下一丝清凉,就摇摇晃晃打散成一片脆亮,偏他墨色长发打理得油亮柔顺,仙气飘飘,恍然有几分片叶不沾身的悠然感,很是能骗得几个初见的小姑娘。
可惜今日要见的友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素衣长裙翩然而至,毫不客气地一把薅住长长发带后悬的羽毛,不待他气恼劈头就是一句问询:“你这神棍又上哪儿坑蒙拐骗了?”
“行商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叫骗呢~”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斜友人一眼,不紧不慢地从对方手中解救自己的发带,“哎哎哎松手,昨日恰逢东国的碧潭节,卖出去百余条发带,这根可是我唯一的库存了。”
友人犹不解恨,又抻了两下才悻悻松手:“行商?谁家行商还‘知天文晓地理精卜算之术’啊?你那百余条怕不是又是靠着故弄玄虚哄小姑娘们买的。”
“业务范围广才方便混饭吃嘛,你不吃我这套,有人吃就是了~”渡抬手从袖口里抽了根红线,就势往友人手上一绕,手速飞快绕着友人的四根手指打了个极其复杂的花结,然后举着友人的手有模有样地一边端详一边掐指半晌,“嗯,你的姻缘在西方。”
“去你的。”友人笑骂一声,将手抽了回来,却任由那个轻佻的结挂在指间没有解开。
“所以,你来寻我做什么?就为了算个姻缘?”渡终于放弃那派假模假样的浪荡,袖口一挽,朱色横簪斜插入发间,一转友人更熟悉的儒雅温和的公子做派,才不紧不慢问道。
“别惦记你那十次不准九次的卜算了,”友人颇为不满地抱怨两句,才正色道,“日前在落脚的茶摊上见了个眼熟的,身形样貌与你们黑羽家那位失了音讯的颇为相似,只是我上前问询时他全然不认识我似的。我又不好当即把人绑了带来寻你,便先敷衍过去,只道他合眼缘,打算先来寻你问问,再图后计。”
“大小姐您便是当即把人绑了,传出去也不过是多添一桩‘强抢民男’的趣闻,旁的人只能称赞您一句‘性情中人’,不敢多说什么。”渡调笑一句,“至于那人……自他离家,我当真一面不曾见过,不敢欺瞒大小姐。”
这话周全有礼,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将友人后面的话全全堵了回去。
“黑!羽!渡!”友人气急,“你真当自己是个洒脱的行商了?”
“大小姐慎言。”渡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眉眼间甚至还有几分笑,只是语调微转,平白将二人间的距离拉开了。
“我……”友人自知失言,又横竖拉不下脸来道歉,她本能地带着些求助看向渡,许是期待对方说些什么,将自己的窘迫遮过去,或是绕过这话题,关于那个疑似故人给自己支个招。可渡只是垂眉敛目站在原地,二人中仿佛只隔了一步,但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了。
过去了多久?许是一炷香的时间,又或许只有几瞬,本就急脾气的少女受不住难熬的气氛和僵持。丢下一句“我自己查”,伸手将那绑得轻巧的花结一气解了丢回去,转身而去。
轻飘飘的丝线在空中荡了几荡,倒是毫无掷地有声的气势。
待那抹素色身影消失了个彻底,渡才俯身拾起沾了泥的丝线,掸掉上面的脏污,收入袖中。长伞转了三旋,转身离开。
……
友人并未离开太远,这片竹林的尽头便是曾盛极一时的黑羽家老宅,昔日如雷贯耳的名号,如今埋在人们的记忆和岁月的尘埃里,掀不起,也不敢掀起波澜。她候在这里,除了要见不一定见得到的渡,本就是打算来重游故地的。
老宅的红门褪了色,瓦砾四散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落脚,厢房门都大开着,里面隐约可见的污渍大约是血迹,她不敢多看,怕触了哪份景伤到早伤过八百遍的心。
她族内向来与黑羽家交好,刨去年岁最小的黑羽明,黑羽清和黑羽渡与她算是一起长大,这老宅中落了十余年光阴回忆。然而现在,渡明知她候在这里,却连回来看都不肯看一眼。
她不怪黑羽渡绝情,要说无情,那模样声音与黑羽清一模一样,却把自己忘了个干净的家伙更是罄竹难书,她此次便是来老宅寻个信物,看能否勾连起什么回忆。依此问问,那人分明在黑羽家出事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这些年都去了哪儿,是否是知道黑羽家要出顶大顶大的事,要问问,是什么仇人寻仇,能让鼎盛的黑羽家一夜之间门人四散,逼着最最清朗的二少爷去做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商,又让所有人都对这事讳莫如深。
思绪间,她已走到黑羽清的住处,许是没人住的缘故,这竟是唯一一间关着门的,她轻轻上去推了推,门没锁。
少女推门而入,黑羽清向来板正,不似她和黑羽渡顽劣,房间向来整洁规整,里面的物什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倒罕见的完好,不像外面那般杂乱,只是这景色越熟悉,她心里便越难挨起来。
稳了稳心神,她打算碰碰运气,记忆里黑羽渡说过,哥哥不喜熏香,爱将装了干花的荷包塞在枕下。只是那荷包是否带走了,黑羽清又是否认得普通的荷包,认得了能否记起自己进而回忆起什么来,她心里都没准。不过横竖这几年都茫然过来了,她像个无头苍蝇般跌跌撞撞这么久,也不在乎多做这一趟无用功。
少女拿剑柄小心翼翼挑起那方枕,仿若儿时拆礼物般忐忑。
一枚荷包正面朝下端端正正压在枕下,她心下一喜,伸手将荷包抓了起来,里面果真有干花,干碎的花碎窸窸窣窣碎了个干净。只是将那荷包翻过来,少女的目光便凝固了,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不是出自善舞剑不善女红的她又是出自谁。像是为了寻求什么更进一步的佐证,她急急拆开荷包,将里面的物什一齐倒入掌心,纠缠于琐碎花瓣中,细细的,正是一根红线……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挡不住屋内低低的无尽的呜咽。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作者:轻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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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就是案发时这栋房子里的全部在场者吗?”侦探把脸偏向一旁的警察,得到肯定的回复。
宽敞的客厅里有三位客人。风韵犹存的少妇面带悲痛,安静地坐在长沙发的一端。另一端是位满脸不耐的年轻女士,翘着腿,双臂搭在沙发背顶端。沙发后面站着最后一名神情温和的男青年,双手略微展开,撑在沙发背上,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
“哪位是伊莲娜?”侦探翻看过手上的资料,思考片刻后问。
“是我,警探。” 少妇沙哑地回答。沙发另一端的年轻女士把头侧向另一边。
“死者是你丈夫?”侦探问。
“是的,他是伯克利大学的退休教授……”
沙发另一头的年轻女士不屑地嗤了一声。
“雯丽,对吗?你是教授的亲生女儿?”侦探转向发出声音的女士。
“你不识字吗?警察已经问过这些,还是说,你不是警察?” 雯丽盯了侦探几眼,又把视线移开了,仿佛在她眼里,侦探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同样地,她也并不在意凶手,又或是死去的亲生父亲。侦探转向客厅里的最后一人。
“那么你一定就是教授的小儿子,东张,我说得对吗?”
男青年点点头,温和地笑了一下。
“好吧,我会代表警方分别与你们单独谈话,只是为了了解情况,好吗?如果不想谈也没关系,但这可能会减慢破案速度。来吧,伊莲娜,从你开始。”
“伊莲娜太太,你与死者是怎样认识的?”
悲痛可怜的少妇回过神来,“我想那是四……五年前的事,在雯丽的毕业舞会上。他很早就失去了妻子,也就是雯丽和东张的生母,死于癌症。他很坚强,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没有再婚的打算。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吸引了我,举止得体、温柔善良……” 伊莲娜垂下头,泫然欲泣。
侦探没有立刻开口。他瞧了一会儿少妇不似作伪的悲痛模样。
“昨天晚上,你有去过案发的书房吗?” 侦探开口。
“有,我去了两次。第一次是帮他服降压药,降压药一直放在书房,每天晚饭后都要吃的。” 伊莲娜憔悴地点头。“我过去时,刚好碰到东张从书房出来。”
“第二次呢?”侦探追问。
“第二次是……” ,伊莲娜犹豫了一下,“帮他服安眠药。”
侦探沉默片刻,医疗记录显示,死者并没有经常服用安眠药的习惯。
“邻居们说,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我们之间几乎从不争吵。他是个很温和的人,我想他的性格同样影响了我。”
侦探翻开一页资料,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这就有意思了,有人听到昨夜死者跟其他人发生过剧烈争执。这个‘其他人’可能会是谁呢?” 侦探冷峻的目光锁在少妇脸上。
伊莲娜的脸色变得难堪又愤怒,“我猜……是雯丽,只可能是她。”
“雯丽?为什么?”侦探的眉毛翘起来。
“雯丽一直不喜欢我……我们结婚之后,她对父亲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大吵大闹、摔东西……每次争吵发生后,我都会自责,破坏了他们的父女关系,他反会来安慰我……”
“事实上,我之所以去送安眠药,也是因为他又跟雯丽吵了架,担心睡不着觉。”
“雯丽,年龄是……二十五岁,对吗?”侦探把视线从资料移到对方的脸上。年轻女人没有说话,用轻蔑的眼神与侦探对视。
“姑且认为你默认了。好吧,不要浪费时间,昨天夜里你是否进入过案发现场,也就是死者的书房?”
雯丽哼了一声,“当然。”
“你还记得大约是什么时间吗?”
“我离开书房的时间是晚九点半,我记得很清楚。”雯丽极快地回答。
侦探挑了挑眉毛。“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对方嗤笑了一声,抬起左手指向侦探的背后,“书房外面的走廊里也有挂钟。离开书房时我碰见了那个婊子,伊莲娜,她就站在挂钟底下。她还想教训我,真可笑……”
侦探把上半身扭过去,墙壁上挂着一只正在滴答走动的挂钟。
可他同时感到一丝违和。刚才雯丽伸手时,眼睛向左手瞥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但仍被侦探捕捉到了。唯一的问题是,他现在并不清楚那代表什么。
“你似乎很不喜欢伊莲娜。”侦探转回身来,理了理外套的下摆。
“没错。我讨厌她,我恨她,我巴不得她下地狱去……凭什么进入我的家庭,取代我的母亲?凭那副婊子的面孔和身体吗?那是我的生活!我的家庭!”雯丽尖叫起来。她的头发被自己的手抓得乱糟糟的。
“你的生活?那是什么意思?”
“她把我父亲迷得神魂颠倒,就像这样……”雯丽作出一副妩媚的神情,“哦,我可怜的老父亲,已经被完全地征服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天天都想把我赶出家门呢。在他眼里,我大概只是旧时代的遗物,是应当清扫出门的……人可以飞快地变化,不是吗?”
侦探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总结道,“你认为伊莲娜是别有用心的,她影响了你父亲对你的态度,我说得对吗?”
“当然,那个可憎的巫婆,给他灌邪恶的药水,他已经被从内向外彻彻底底地改造了,没变的只有他的名字!该死,真该死……”她顿了一下,“你知道老家伙打算把全部财产留给那个婊子吗?他要抛弃他的亲生女儿和儿子,投入那个狡诈的女人的怀抱啦……”
“等等!财产?”侦探惊讶地抬起头来。
“很奇怪吗?对,没错,这当然很奇怪,怎会有人做出这种令人作呕的决定。知道这件事后,我立刻冲进房间与他大吵一架,我还记得我们吵了些什么,我骂他不要脸,他骂我令他蒙羞……”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
“昨天夜里,在书房。就是你一开始问的那件事,我去过案发现场。”
“好吧,非常感谢你。”侦探将信息记好,“顺便问一句,你是从哪里知道财产的事?我是说,死者打算把全部财产留给那个——伊莲娜。”
“东张告诉我的。他告诉我,那个人把遗嘱都立好了。”
“东张,唔,今年刚刚进入华盛顿大学是吗?主修什么?”
“主修金融学,先生。”男青年的坐姿规规矩矩,得体又略显拘谨,令人心生好感。他的脸上甚至还有些小小的雀斑。
“哇哦,前途无量啊,小伙子。”侦探赞叹道。紧接着,话锋一转,“昨夜你是否进入过死者的书房?”
青年无害的面孔凝固片刻,随即恢复,“去过,先生。”
“你在那里都做了些什么?”
“我询问父亲关于财产分配的安排。你知道,这学期我选修了财产继承法,在书房与父亲聊天时说起了这件事。他……他不太高兴,说自己的遗嘱已经立好了,会把财产全部留给伊莲娜,我的继母。”
“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我不知道哪个见证人愿意为这样荒唐的遗嘱签字……他甚至当着我的面念了遗嘱的内容!‘本人愿把名下全部财产,在死后无偿赠与伊莲娜·美杜莎……’他简直是疯了!他竟毫不关心他的亲生儿子和女儿!如果没有钱,我该如何完成我的学业?”东张的身体前倾,双手举在半空,五指坚硬地分开。
“别激动,小伙子。”侦探提醒。
“哦,哦,对不起,真对不起。”他重新回到椅背,羞赧的表情重回在他脸上。
“这件事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东张犹豫了一下,“离开书房后,我立刻告诉了雯丽。然后她……”
“她冲上去同你们父亲大吵了一架?”
“……是的。也许我不该告诉她。”青年自责地说。
“也许。”侦探重复了一遍。“那时候你父亲确实被气得不轻,需要安眠药的帮助才能入睡。”
“安眠药?”东张突然紧张起来,“之后他又服了安眠药?”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侦探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对方。
“不,没什么,没什么问题。”他尴尬地回答。
分别谈话结束之后,侦探再次来到书房。他希望在这里得到一些答案。书房门口挂着隔离带,现场侦查工作仍在进行。
沙发被血浸湿了一大片,呈现出厚重可怖的暗红。尸体已经被移走,一圈白线勾勒出躺在沙发上的人形。
侦探戴好手套。
“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前胸中有三刀,凶器是一柄厨刀,在书房被发现。同时血液检测发现死者服用了过量安眠药,不排除中刀前就已死亡。”一名警察报告。 “另外搜查科使用了新技术,确信昨天夜里除死者外,共有六次他人进入现场的痕迹。”[1]
“六次?”侦探皱眉。根据刚才的谈话内容,三人加起来也只去过四次:一定有什么信息被忽略了,或者干脆有人说谎。如果还原出三人各自进入现场的顺序,一定可以找出凶手。需要更多信息,任何信息都可能帮上忙,他思索片刻,问道,“有没有找到死者的遗嘱?”
“死者的律师已经联系警方,遗嘱内容与案发现场找到的纸质遗嘱文本一致。”警察将纸质遗嘱递给侦探,补充道,“遗嘱是从书桌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找到的。”
侦探读完遗嘱,眉毛上挑。这份遗嘱的内容与东张所讲并不相同。可这代表了什么?难道这份遗嘱是假的?不会是这样,律师证明了遗嘱的真实性。一定有人在说谎。说谎的是东张吗?不,在警方的搜索之后,他的谎言就像肥皂泡一样容易拆穿。说谎的只可能是那个人。
他把遗嘱还给警察,走近书桌。书桌就在沙发对面,书籍和纸笔都摆得很整齐。书桌上有一只台灯。他把台灯按亮,又按灭。台灯旁摆着一只药瓶和一块手表,药瓶上写着氢氯噻嗪,一种降压药。
谈话中的某条信息闪电般击中了他。
有点不对,时间——时间不对。如果那个人没有说谎,雯丽一定会在书房碰到伊莲娜。可她们没有。
“把这个拿去做检测。”侦探把药瓶交给警察。他环视四周,老气横秋的装潢令他感到沮丧。家庭究竟是什么?爱或者恨,悲哀或愁苦。他离开书房,顺着走廊走下去。正要下楼时,侦探看到了一只挂钟。挂钟几乎位于楼梯口正上方。
侦探猛地回头,书房的门完全被楼梯口的拐角遮挡。他回到书房门口,转身眺望,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挂钟的影子。时间,又是时间,他兴奋起来,很快串联起了案件的全貌。
侦探回到客厅,三位客人仍在那里。
“找出谁是犯人了吗?”雯丽不耐烦地问。
侦探没有回答,而是举起两页纸:“这是死者的遗嘱,我想你们有必要听一下。”没有等对方的回应,他已经念读起来。
“……本人愿把名下全部财产,在死后无偿赠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
“什么!”雯丽吃惊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东张瞪大了眼睛,那时他在书房看到的确实是这两页纸——那老头把自己骗了。伊莲娜无动于衷,似乎早已知晓遗嘱的内容。
“东张,你似乎对这份遗嘱很感兴趣,甚至感兴趣到——趁死者睡着时,偷偷进入书房四处搜找,对吗?”侦探猛地用食指指向死者的小儿子。
“不,你,你凭什么这样说!”东张涨红了脸。
“依照你的说法,在死者告知你有关遗嘱的事情后,你立刻离开书房,回到楼下告诉了雯丽。随后雯丽便与死者爆发了争执。是这样吗?”
“是,是这样。”他的回答不那么肯定了。
“这里有一个致命的矛盾,那就是——如果你确实在得知遗嘱内容后便下楼告知雯丽,那么雯丽一定会在书房遇见伊莲娜——因为那时伊莲娜正在帮死者服用降压药!”
东张目瞪口呆。伊莲娜疑惑地问,“没错,在替教授服降压药前,我确实看到东张离开书房。可雯丽是大约一个小时后才与教授吵起来的,这代表什么,警探?”
“答案很简单——在死者服食降压药后,东张再次进入书房,试图找到那份遗嘱,不过这次他是偷偷潜入的。为了确保不被发现,他已经将死者的降压药偷偷替换成了安眠药——准确来说,就是在死者给他读假遗嘱时,他便立刻这样做了!只不过由于遗嘱被锁在抽屉里,他没能成功而已。”
东张无力地依靠在窗台上,眼神哀求般地望着侦探。
“死者书桌上的降压药已被证实其实是安眠药,并且药瓶上已经检测出你的指纹。”侦探毫不留情地说。
“安眠药……”伊莲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望着自己的手。
“那么杀死那家伙的凶手就是我这个弟弟咯?”雯丽站起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请慢,雯丽小姐!”侦探拦住了她。“让老人家睡一觉并不会杀死他。”
他看了看陷入恐慌的东张,又看向失神的伊莲娜。
侦探盯向雯丽,提高声音,“你的手表去哪里了?”
“什,什么!”女士如遭重击,捂住左手手腕。
“站在书房门口,是不可能看到楼梯拐角的挂钟的。你却清楚记得离开书房的时间,那当然是因为你戴了手表。”
“那么请问雯丽小姐,你的手表去哪里了?”侦探的声音越来越响。在如鹰的目光的逼视下,犯人终于瘫倒在沙发上。
客厅里静可闻针。
“没错。”
“是我杀的。
雯丽注视着天花板,眼神涣散。
客厅里的空气缓慢地翻涌。
“为什么?如果你恨我,为什么却是要杀死你父亲!”伊莲娜猛然惊醒,撑起身体,而后嘶哑地质问她。
“恨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可他不能这样,”雯丽像一头被惊扰的雌狮,将怒气发泄在假想敌身上,“他不能赶走我,他不能把钱留给你,他不能!他不能……”她的声音逐渐低下来,变成呢喃。
“他不能不爱我……”
雯丽被押进警车,她始终没有抬头。
侦探走出房子大门。这是侦探第一次从外面以陌生人的眼光观察这栋房子,它看起来干净又气派,一看便是绅士淑女的居所。
伊莲娜垂着头走过来。“警探……”,侦探发现她的声音抖得厉害,“那天夜里教授还服过一次安眠药……”
侦探叹了口气,“我说过了,让老人家睡一觉并不会杀死他。”
东张站在门口,目光追随警车远去。侦探走过去,递给他两页遗嘱。东张的视线在纸上扫过,停在遗嘱的末尾。这是他第一次看这份遗嘱。他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部分,那是先前无论是侦探,还是死者都没念出来的部分。
“……我没能把两个孩子培养成正直、勇敢的好人,我感到很抱歉,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警车越开越远,逐渐消失在这条道路上。
[1]系2023年5月27日修改。
作者:轻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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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马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他没有穿制服,事实上他上班时很少穿制服,而是喜欢穿呢子外套,这样的衣服多少掩盖了他高大壮硕的身材。他认为穿着制服在大街上晃简直就是告诉那些潜在罪犯们,“你们要被捕了”,所以他们便会放规矩点——但他不喜欢这样。他喜欢穿得像个官员,或者是黑手党,听起来有点像同一回事,总之,在罪犯伸手的那一瞬间搞个突然袭击,威风地将对方当场抓获。
他的搭档金不这么认为,准确点说,“完全不同意这种赌徒般地愚蠢行径”。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搭档,而今天是他们搭档的最后一天。洛马罕见地刮了胡子,伸手从衣帽架顶端取下最爱的黑色礼帽,稳稳地戴在头上。他又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两边侧脸,然后才出了门。
宽敞的马路边,行人擦肩而过。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停在一家早餐店前,洛马熟练地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他把礼帽摘下,放在前挡处,接着从手刹旁边拿起一杯咖啡。
“现在是八点十分,你又迟到了。”坐在驾驶位的金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和他的礼帽发表任何意见,这让洛马有些不开心。金高且瘦,戴着细边眼镜,包裹在一件干净的褐色夹克里。洛马对他的评价是永远沉稳,“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好啦,伙计,我多花了点时间打扮。”洛马摊开手,喝咖啡时发出粗鲁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将车子发动起来,沿街道缓缓行驶。洛马放下纸杯,伸手把礼帽戴回头顶,不满地说,“你瞧,我刮了胡子。”他扬起下巴对着金,粗大的手掌在光滑的下巴上摩挲。
“好的,好的,我看见了。”金盯着前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敷衍,“祝你在奥兰克工作愉快。”
洛马眼中闪过一团火,但很快熄灭了。他摘下帽子,掏出电话看了一眼。
“有约会吗?”金问。他的视线从车内后视镜移回前方。
“约会?”洛马反问。他把电话放回口袋,顿了一下,话题转向毫不相关的方向,“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调走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无非是高层嫌你行事鲁莽,又或者,哪次行动中有上面什么人的小舅子运气不好撞在你手里。”
这是一个上坡。轿车驶过冰淇淋店、中餐馆、便利店和银行,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一辆有轨电车正在通过路口。洛马又一次掏出电话,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啦,伙计。很少看到这种情景,因为很少会有人给你打电话,除了我们暴怒的局长。”金的语调依旧平稳,似乎没人见过他语气变化。
“我,”洛马犹豫了一下,“我有点不安,你明白吗,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别想太多,或许是因为一份新工作,人在面对未知时总会这样,这是本能反应。”金又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他看到洛马托着腮,目光涣散,完全没有巡逻的意思。
“或许是吧。”洛马失落地说。他有一种预感,在旧金山的警察生活即将这样平静地结束了,哪怕是最后,也没能实现自己想象中的“在罪犯伸手的那一瞬间搞个突然袭击,威风地将对方当场抓获”的情景。他希望在履职的最后一天,能够碰上一桩案子,让自己的美梦成真,让金的下个搭档知道,自己是个靠着超人的直觉与反应,在行凶的前一刻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英雄般制止犯罪的传奇警察。
金没有再说什么。洛马茫然地注视着搭档。
就在这时,洛马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生机显著地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因为这是警局的内线号码。
接线员接到报警,威弗利街的速来快餐店似乎发生一起抢劫,要求二人迅速前往处置。洛马挂断电话,兴奋地咧嘴大笑。“听到了吗,伙计,老天也不想我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被调走,只好命令罪犯去抢劫没什么油水的快餐店!走吧,老兄,让我们提到最高档!”
黑色的林肯轿车在洛马说到“最高档”之前已经果断加速。 “默默无闻这个词并不适合你,就你过去几年惹出的麻烦而言。”金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超过一辆又一辆正常行驶的汽车。
“是过去几年做出的成绩!”洛马纠正,“虽然是会遇到一些小麻烦,但都被我摆平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没能在罪犯伸手的那一瞬间将对方当场抓获,好了,我知道了,把警灯摆出去吧。”
“警灯?不,这次不需要那种东西,那种胡乱大叫的东西会把小贼吓跑的。听着,我有预感,这次我能办成,在他即将伤害无辜的服务生的一刹那,我会牢牢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像个位高权重的家伙一样低声奉劝他,‘嘿,在这座城市,洛马不允许你这样做。’”
金皱眉,“这不符合规范,我是说警灯的部分。”
“别这么死板,虽然我知道你是个死板的家伙,就这一次,好吗,老兄。抢劫洗车店的毛贼而已,我们可以轻松搞定的,没必要吓跑他……”
“洗车店?”
洛马愣了一下,“洗……哦,是快餐店,我太激动以至于搞糊涂了。别管他是洗车店还是快餐店,总之是那种只有新手抢匪才会光顾的小店。哦,好吧,是这家快餐店吗?我们已经到了?真不好意思,现在打开警灯是不是有些太迟了?”他耸了耸肩,仔细地把礼帽戴好,打开车门。
就像其他快餐店一样,速来快餐店路边是一排巨大的玻璃窗,方便路人看到里面的食客大快朵颐的情景。但洛马和金此刻从食客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享用美食的满足和快乐。
“瞧那个家伙,一个人也敢来抢劫。”洛马轻蔑地说。快餐店里,一名紧张兮兮的年轻人一手持刀,一手拎着个帆布袋,与食客依次交涉,随后食客便会乖乖地将自己的钱包扔进袋中。
“别太大意,暗处可能还有同伙。”金说,然而此时洛马已经推门而入。
快餐店门口的风铃响了,犯人几乎是跳着转过身来,“你们是谁,别过来,我有刀!”犯人的脸很年轻,满是汗珠,带着点幼稚的慌张。
“喔,喔,放松点,好吧,我们只是想来吃点东西,比如一份小汉堡。喔,你有刀,我们可真不幸。你想要点什么?”洛马双手举到胸前,掌心向外推。他居高临下,比犯人要高半个头。金在他后面半个身位,不动声色地打量其他人。
“我可不是来吃什么快餐的!”犯人大步冲过来,直到匕首的刀尖几乎能划到洛马的胸口,但洛马半步也没有退。“钱,钱!把你们的钱包放进来!”其他食客的十几双眼睛都盯了过来。
“好吧,算我倒霉。”洛马单手慢慢地从大衣内袋里抽出钱包。他的钱包瘪瘪的,与他的体型形成荒诞的反差。此刻他注意到犯人不停地颤抖,这已经超出了紧张的范畴,似乎处于某种过度的亢奋中。
“还有你的,你的钱包!”犯人把匕首尖对准金。匕首尖也在不断颤抖。他抽泣般喘息着。
“听他的,把你的钱包给他,冷静点。”洛马感觉有点不妙,这与预想中的情况有些出入。犯人对自己的控制力已经低过了某条界限,随时可能失控。
金紧盯着犯人,左手缓缓伸进夹克口袋。气氛变得凝固。
他胸前的匕首尖,那块小小的金属薄片在犯人的手中震颤,发出耳不可闻的鸣叫。
“砰!”
不知何处传来的巨大声响,导致了接下来一连串事件。
犯人大叫着,匕首向金刺来,而金的手仍在夹克口袋里。
洛马右手闪电般抓向犯人握着凶器的手腕,左手则握拳挥向他的脑袋。左拳成功命中了对方,犯人向一旁倒下。洛马自己也站立不稳,随之摔在一旁的沙发上。这时他才松开右手。
这一连串事件仅发生在一瞬间。
“操,我的腰!”洛马的腰与沙发的扶手来了一场结实的意外遭遇。金身体压在犯人背上,正在给失去意识的犯人带上手铐。洛马朝着食客们大喊,“警察!”,然后找到了先前声响的源头:一只餐盘扣在地面上,那是一名慌张的食客试图逃跑时弄翻的。
“这下好了,你得进局子了,小子。”洛马看着犯人,喃喃地说。他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礼帽,手指弹了两下土,端正地戴回脑袋上。然后才看见自己右手正在流血。他摘下帽子,乌黑的羊毛上有好几道褐色的手印。“操!”洛马怒骂,“你他妈得进局子了!”
他狠狠地对犯人踢了一脚。
这个季节的白天很长。洛马和金下班走出警局,天空仍是明亮的。他们一言不发地钻进林肯轿车。
车子缓缓启动。熟悉的旧金山警局离洛马越来越远。
“伙计,我……我没想弄成这样,我不知道他嗑嗨了。”洛马看着窗外,他的右手缠着绷带。
“没事,我习惯了。”金说。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接着红灯亮起,一辆有轨电车正要驶过。
沉默。洛马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否则他们共事的最后一天就会在这样的沉默中不痛不痒地过去。可是要说点什么呢?难道要告诉搭档,这场抢劫预想中只是自己策划的一场玩笑,只不过碰巧那小子脑子吸坏了?没什么比一个警察策划抢劫,结果还出了意外更丢脸了。
“别难过,我是说,当时你其实还挺帅的。”金目视前方,平静地说。
“真的?”洛马难以置信地用孩子一般的天真语气问。
“真的。在罪犯伸手的那一瞬间搞个突然袭击,威风地将对方当场抓获。你都做到了,伙计。”金的嘴角罕见地勾了一下。
“哈哈哈,”洛马开心地笑起来,“没错,当场抓获!记住这一天吧,以后你可以对其他警员炫耀,你过去的搭档是个靠着超人的直觉与反应,在行凶的前一刻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英雄般制止犯罪的传奇警察!”
轿车驶过旧金山的大街,洛马愉快地吹嘘了一路。
最后轿车停在洛马的公寓楼下。
太阳变成了火红色。洛马停止了吹嘘。他看着夕阳,突然很想哭。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留在车里,留在旧金山警局。他的理性告诉自己,自己会有新的搭档,会有新的生活。但此刻他依然很想哭。
“副驾驶座位底下,给你的礼物。”金指了指洛马屁股下面。洛马眨了眨眼,伸手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发现是一顶崭新的黑色礼帽,与自己头顶的一模一样,不过没有一丝尘埃与血迹。洛马愣了一下。
“先前送你的那顶已经旧了吧,但你好像很喜欢,所以再送你一顶新的。”
他们长久地对视。洛马不知道自己这副眼眶泛红的模样会不会被对方嘲笑,但他不在乎。
“再见,伙计,祝你工作顺利。”金说。
“再见,伙计,你也是。”洛马勉强说。然后他下了车。
作者: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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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平米的房间。
木地板,白墙。
理应是门的地方是普通的防盗门——除了打不开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进门是窄小的卫生间与厨房。
往里摆着床和桌椅,铺着暖色调的桌布与雪白的床单。
再往里是没有窗户的白色墙面,不科学地浮现着两行鲜红的数字,一行貌似是时间,以24小时为单位闪着倒计时,另一行是意义不明的电子计数——【0/100】。
身为经历过不少“世界”的“老玩家”,她和他飞快地意识到这次“通关”的关键,应该就在于把那个鲜红的0,变成100。
也许是次数,或者是数量,考虑到封闭的环境无法凭空增加什么,理解为次数是更为合理的。
——那么,它代表的是什么次数?
两人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拿起再放下。
然后拆开了所有能拆卸的东西,再重新组装好。
倒计时过半的时候他们利用冰箱里的食材尝试了做饭吃饭和洗碗。
接着他们试着洗漱洗浴,打扫卫生与改变房间布局。
倒计时还剩6小时的时候,他们打碎了房间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
最后的4小时,他们尝试开门和砸墙,失败得很彻底。
只剩两小时的时候,他提出,既然这个“游戏”选择了他们这对情侣,也许这倒计时代表的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她觉得他居心不良,但不管是作为通关的尝试,还是作为通关失败前的消遣,这件事都不乏吸引力。
于是他们尝试了争吵与互相殴打,然后是拥抱、亲吻和更亲密的事情。
——但0仍然是0。
时间还剩最后一小时。
她拿起了厨房的刀具。
她说:“让我试试杀掉你吧——如果我猜错了,我会再试试杀掉我自己。”
他沉默了宝贵的10秒,然后微笑着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
她给了沉入黑暗中的他一个吻,以及心口上利落的一刀。
嫣红而温暖的血液涌出来,很快便将白净的床单染红。
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满溢了狭小的房间——还好,经历过许许多多个“游戏”的她,对此已有了极大的忍耐力。
她只是看着鲜红的【1/100】,有些苦恼。
身为老“玩家”,想要一刀毙命痛快解决一个人,是非常轻松的事。
但要在仅剩的一小时内把一个人杀死100次,从时间上来说着实不太容易——毕竟按套路,复活时间必然不是一瞬间。
在确认数字变化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在心里开始数秒。
一开始觉得10秒就差不多了,然后觉得30秒是比较合理的复活时间,再之后她想完蛋了,复活时间居然超出了1分钟,这岂不是死局——然后半小时过去了,他并没有如她猜测中那样醒过来。
房间里的血腥味似乎太浓了。
她洗掉了手上和刀上的血。
然后擦洗干净他已经冰凉的身体。
她抱着他看着逐渐接近【00:00】的倒计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又有点滑稽,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哭出来。
最后10秒,她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1/100】没有变化——倒计时归零。
她在诡谲的铃声中失去了意识。
——然后,睁开了眼睛。
40平米的房间。木地板和白墙。
打不开的门、卫生间与厨房。
床和桌椅、暖色调的桌布与雪白的床单。
没有窗户的白色墙面上是重启的倒计时,以及鲜红的【1/100】。
她身边的他坐起身来,笑着问:“哪一个是正确答案?”
“我应该得杀死你100次。而且,一天只能杀一次。”
她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和身体,然后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非冰冷的怀抱。
“你可以等到每天的最后30秒再动手——你手法很好,我甚至没感觉到痛。”
于是被切分为99个24小时的本场“游戏”,正式开始。
一开始的几个24小时很磕磕绊绊,惹人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过于狭小的空间,比如完全没有隐私可言的两人独处,比如冰箱里永远和前一天一样的食物、再比如不辨晨昏只能靠倒计时掌握时间的无力感……
以及,完全安全的、不会有任何危险突然出现的、不用保持警惕和专注的,一个接一个小时流逝的时间。
再之后的24小时就日渐和谐。
他们开始像世间最普通的小情侣那样享受亲密无间的二人世界。
除了每天的最后30秒,那无可避免的单方面杀戮。
她从没觉得杀死谁会是件困难的事,但很快,她便发现一天天平和的日常之后,自己越来越难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杀人者。
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晓的。
毕竟如果她不能再杀死他。
他就得成为那个杀死她的人。
他会像她一样一日日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自己而停止呼吸,胸腔里的心脏不再跳动,失去生机的身体渐渐冰凉,惨白脸上合上的双眼,仿佛再也不会睁开来。
——她不打算让他经历这样的痛苦。
于是无所事事的长日里她终于有了一点点正事:她开始为他安排各种各样的死法,以掩饰自己拿起刀时,已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她想,她是先拿起刀的那个人。
一次次杀死他,温柔的、利落的,直到游戏结束——这是她的责任。
恋人间平凡的相处。
和每天定时光临的死亡。
三个多月的时间。
就像一生那么漫长。
当他们睁开眼睛,而数字已经变成【99/100】的那一刻。
他对着她张开双手,以拥抱的姿态温柔笑起来。
“终于要结束了。”
被她杀死了99次的爱人这样说道。
于是她最后一次拿起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的肌肉开始痉挛,然后因为剧烈的疼痛感而皱起好看的眉毛,接着呼吸急促起来,嫣红的血液开始大量涌出。
他渐渐失去意识,然后呼吸停止,身体肉眼可见的苍白,然后变冷。
墙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100/100】
100个24小时里永远打不开的房门,滑开了一条缝隙。
她洗去了身上的血,擦掉了不能被他看见的眼泪。
她想终于结束了——然后她发现,他并没有一点点要醒来的迹象。
这是不应该的。
每个“世界”都可以“通关”,每个“游戏”都有“解”。
不存在注定有人牺牲的死局。
她看着她第100次死去的爱人。
内心的焦虑与恐惧渐渐转变为肉眼可见的战栗。
她抱着双臂蹲下身子,崩溃恸哭不能自已。
她拿起染了他鲜血的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却在即将刺下的瞬间,停止了动作。
每个“世界”都可以“通关”,每个“游戏”都有“解”。
不存在注定有人牺牲的死局。
于是她忽然想起。
她从没有过恋人。
——
因为是汉尼的关键词再加上又有灵感就写了。
好久没写东西了……写完觉得还行吧,我还没废hhh
文/鹤野
评论/随意
(好恶心的流水账啊……
白乐今年二十七岁,在一家小企业工作,未婚,独居,房租每月三千。
白乐最近过得很不好,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辞退了。这本没有什么奇怪,昨天下班之后,隔壁工位的同事再没来过,母亲电话里唠叨着的三舅家的侄子成了新出炉的无业游民,或许这本来也是奇怪的,但失业的人多了,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白乐习惯了早起晚归,习惯了把自己捏成一个不会说话的螺丝钉,地铁过道里总有卖唱的歌手,一年前的他会低着头匆忙麻木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但时过境迁,现在他也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杆子一样杵在流动不息的人群里,歌手抬起头和他遥遥地对视,他神色麻木,眼底冷冷淡淡,白乐却像是被那毫无温度的目光烫到了一般,他低下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个含混的“抱歉”,歌手拨弄吉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不知应和了从何处而来的空茫的话语,他说,没关系。
最终白乐还是被辞退了,他抱着自己的箱子站在写字楼大门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头看一眼。就像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了,就像一阵麻醉扎进了皮肤,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似乎也就那样一瞬间,对于白乐来说,失业之后的事情都顺理成章,流畅得像是开了倍速的无聊电视剧,演员的台词不再拖沓,乏味的剧情飞快地溜走了——白乐很快就离开了那座漂泊了四年的城市里,坐着动车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他拖着行李,拖着自己,走过长长的隧道,走过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走过幼年和同伴叫嚷着奔跑过的旧桥梁,走到蒙着厚厚尘垢的大门前,推开,将古旧的尘埃吸入肺中,他放下行李箱,走到厅堂前,对着两张黑白照片沉默良久,说:爸妈,我回来了。
父母离去后,这座位于小镇边缘的独栋小楼就此闲置,白乐一头扎进繁华都市里,祝福短信在手机里堆砌了一年又一年,清一色的右边的绿色聊天气泡,向前看不到头。
许久未回的家里落满灰尘,塑料防尘膜上盖着厚厚的灰尘,虫蛀鼠咬的缺口明晃晃,白乐撕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灰色塑料膜,敞开门,打开灯,拧开水龙头,流出红褐色的锈水。这座小楼有三层,一层是客厅厨房,二层是卧室,三层是阳台和一间小仓库,白乐四处收拾,陈旧的物件搬出来,又不知道要移到哪里去,空地上越来越拥挤,直把他逼上三楼的仓库。夜色渐浓,倦意和厌恶感也如同潮水涨起,淹没他的胸口,直堵到喉咙,白乐在仓库里盘腿坐下,拿起箱子里放着的旧书本,无所事事地读到明月悬空,直到饥肠辘辘、难以为继。
小城市的生活节奏很慢,没有四通八达的地铁,没有纵横交错的高速路,白乐和久未谋面的朋友坐在烧烤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在哪里高就呢?过得怎么样?有女朋友了吗?家里人身体都还好吧?每一个问题都看似无心,但白乐全都不知如何作答。松弛感和无趣感并存,模糊地拉扯出一种名为疏远的东西,白乐愈发沉默,于是朋友们也愈发沉默,最后白乐笑了一声,拿起塑料杯子,满上啤酒,举起来随意地划了个半圆,玩笑似的说,都在酒里了。
他的生活就这样慢慢滑进洼地了。白乐摇摇晃晃地走在小路上,乡野里的星空低垂,沉重又轻盈地压在他头顶,那么繁密那么触手可及,白乐忽然想要爬到高处,距离那星空更近一点,于是他回到家,顺着楼梯向上爬,路过仓库时脚下踩到了不知道从哪里滚落的玻璃瓶,白乐身体一晃,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把他最后吊着的一口气也摔散了,白乐就趴在一片纷飞的尘埃中嘶哑地笑起来,把自己像摊煎饼一样翻过来,映入视野的不是星空,只有一个挂在天花板上明明灭灭的灯泡。
灯光闪烁一下,两下,三下,白乐转过头,看见一点深遂的黑色凭空凝聚,纠缠成一片扭曲的油彩,如同视网膜上的光斑旋转着扩大。
白乐只觉得是自己喝多了,他闭上眼睛,在一片狼藉中糊里糊涂地陷入昏睡,直到第二天中午,阳光切在他的脸上将他唤醒,白乐睁开眼私下环顾,仓库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昨晚自己摔倒时打翻的箱子,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但就如同种子埋入土壤,那些奇妙的视觉碎片存放在白乐意识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扩张,最终驱使他在夜晚将临后走进仓库。他推开门,打开灯,而后一个漆黑的黑斑就那样映入他的视野。
一个深遂的、全然漆黑的黑洞,绞碎了周遭所有的光亮,它就那样沉默地存在于此地,在堆满了闲置物品的凌乱的仓库里,好像一出烂俗的地摊故事般荒诞无理。
白乐皱着眉,揉着眼睛,小心地走进仓库,上上下下地观察这个凭空出现的黑洞。它是一块不规则的椭圆,中间漆黑,边缘混杂着扭曲的颜色,漂浮在半空中,从侧面看过去也是薄薄的一片,如同一张漂浮的A4纸。
白乐看着它,如同被蛊惑一般下意识地伸出手,在接近时又停下了,转而抓起一个旧瓶子,瓶子的前端伸进黑洞,没有从另一端露出来,白乐的手抖了抖,那塑料瓶就整个掉进了黑洞,然后就是四下寂静,再无声响。
白乐在楼顶坐了一整晚,仓库的门开着,他靠着水泥墙壁,坐在一片枯死的盆栽之中,目光穿过窄窄的门,落进没有尽头的黑洞,觉得自己的视线在其中被扭曲、撕扯,扯得他的头颅隐隐作痛。深夜的电话打给了寥寥几个人,对方接起来的时候,白乐又觉得无从开口。喂——喂。晚上好。嗯,啥事啊?白乐沉默须臾,嘴巴张开又合上。我家仓库里有一个黑洞。然后就是无聊的寂静,白乐仿佛能听见对方的脑子里有齿轮在转动,试图拧出一句委婉的安慰。小白啊,我知道你失业了压力有点大。对方的声音平稳低沉,似乎有些颤抖,像是在压抑着忍俊不禁的冲动。白乐觉得无趣极了,于是他也礼貌地笑了笑,说,谢谢哥关心。
白乐在晨光乍亮时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正午,窄门后空空荡荡,只有乱七八糟的杂物和空气里飞舞的金色尘埃。
那个突然出现的黑洞在白日里又会突然消失,白乐在家里无所事事一整天,夜幕降临后又跑上楼,打开门的瞬间,那块黑色仍旧在那里,如同一块被突兀涂抹上去的黑色颜料。
白乐在楼顶抽了一支烟,打电话报了警,打开门时白乐看见警察脸上古怪的神情,他努力无视心里微妙的不快,但警察将仓库翻了个遍,把柜子挪开又放回去,白乐看见他们穿过了黑洞又从另一边穿出来,身体毫发无损。白乐就站在楼梯上看着,看着仓库逐渐变得一片凌乱,看着他们投来愈加怪异的目光,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塞了两盒烟给他们,说辛苦兄弟跑一趟了。
于是一切又像是掉回了原本的轨道,平直的、枯燥的、一成不变的生活,白乐去过几次人才市场,最终都是无功而返,他的履历写得密密麻麻,全挤在一张纸上,又显得轻飘飘,桌子后的男人摇着扇子,看看简历又看看他,目光在学历那一栏上转了又转,X大出来的?男人说,怎么跑回来找工作了?
白乐努力微笑。之前的工作不合适。
男人看着他灰败的脸,叹了口气,将简历递还给他。
那么我这儿也不合适。男人说。小伙子,你该去看看医生。
应该去看医生吗?生理的,还是心理的?白乐在心里发问,他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简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步行街上人来人往,他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空气闷热,白乐又扯下了领带,坐在花坛边上,任由自己的灵魂一点点蒸发出体外。他坐了许久,街对面奶茶店里的女孩也注视了他许久,最后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身影飘然而至,递给他一张铅笔速写,上面画着一张穿着正装的男性,手肘搭在膝盖上,眼神被镜片模糊,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女孩是白乐许久不见的幼年好友。白乐的双亲还在世的时候,女孩就住在他们家斜对面,女孩一家搬走后,白乐的父母也相继去世,白乐离开了家乡去外地上大学,家乡的一切好像就这样被抛在身后,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夕阳坠至地平线的另一端,在温暖而厚重的暮色中,女孩和他一起顺着河道边的小路慢悠悠地走,白乐觉得那些死去的岁月又一点点活了过来,顺着金色的河水奔腾直下,流进女孩的眼底,有火光一点点烧进白乐的瞳孔。他低下头,女孩关切地问他怎么了,白乐说没什么,眼睛进沙子了。
白乐的生活被金色的河流冲刷成新的模样,多年前青涩的好感在此刻再次生根发芽,白乐看着女孩姣好的面庞,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姑娘,白乐觉得自己也在她的眼底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同样的向往和默许,秘而不宣的信号隐藏在略显亲密的动作里,偶尔触碰的指尖会窜起火星,相视一笑的瞬间会默契地移开目光——白乐已经相信一段新的关系悄悄地连接了他们。
但越是默契,越是隐而不宣,某个空洞就越是肆无忌惮地扩张,白乐觉得自己坠在一张细密的网中,无法阻止挣扎和下陷。他需要新的东西来吸引女孩的注意,于是他又打开了仓库的门,黑洞依旧无声漂浮,白乐愣了愣,他觉得这黑洞似乎比以前大了一些。
他又开始观察仓库里的黑洞,他向里面投进各种东西,一支笔、一本书、一个箱子,然后是摔炮、信号灯、烟花,无论什么东西,投进去之后都再无声息,就像从世界的一层掉进了另一层,而白乐始终不敢将自己的身体放进黑洞,哪怕只是伸过去一支手指头。
白乐邀请女孩来自己家的那一晚,他犹豫了很久,直到女孩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白乐苦笑一声,说,或许我是真的出问题了吧。他向后靠在沙发里,说:我家的仓库里有一个黑洞。
白乐观察着女孩的表情,那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甜美的、微笑着的脸,她是如此地从容,一张面具天衣无缝,白乐在那张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丝的疑惑、迟疑甚至同情,直到此刻,白乐才猛然察觉到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天真烂漫又懵懂无知,她完美得毫无瑕疵,是现代丛林里最高明的猎手。
猎手说:什么?
白乐忽然就丧失了所有的语言,丧失了表达的欲望,也丧失了带女孩上楼一探究竟的勇气。在他一无所有的生活中,女孩是他最后的挚友,他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他们之间是否横亘着那一层屏障,不愿意看女孩对着旋转扭曲的黑洞视若无睹,一切都无所谓了,白乐不想再追求那毫无意义的共鸣,他想要逃离那漆黑的空洞,想要拥有一个踏实的、牢固的囚笼,想要一条锁链,像没完没了的水电费和永无止境的工作一样,拴着他的脖颈,像拖着一条狗一样拖着他往前走——什么都好,谁都好。
沉默压着他们,直到白乐从神游中挣扎而出,他做起来,就要开始思考如何剖白心迹,但女孩也在沉默中酝酿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她神秘地开始翻动自己的包,白乐不忍心破坏她的雀跃,于是他看着女孩掏出了一张红色的请柬和一包喜糖,她开心地将婚礼请柬塞到他手里,欢快地说:我要结婚啦!
白乐没有说话,女孩这才发现自己从未说过未婚夫的事情,当即掏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白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这是他送给我的花,这是我们的婚纱照。女孩絮絮叨叨,言语中掩盖不住兴奋,看见白乐怔愣便伸手推了推他。小乐哥,你走的这些年我特别想你,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白乐移动僵硬的眼珠,瞳孔倒映出女孩微笑的面庞。他脚下一空,坠入了没有尽头的黑暗,他像是在下坠,四肢被泥浆缠绕,又像是腾空飞起,轻飘飘地无处可依。
白乐说:好,我一定来。
女孩离开之前的十分钟,白乐靠在沙发里,看着老旧的电视闪烁着过于鲜艳的光,说,我不明白人究竟是如何存在的。
女孩静静听着,白乐便也如同自言自语般继续。
我有时候会想,人活着,到底是在怎样活着,十年之后,百年之后,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就全都消失在黑暗里,什么都不记得,谁也不记得。
一切都没有意义,所有的东西都会归为尘土。
碌碌无为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虚无。
白乐送女孩上了出租车,站在路边和她挥手告别。他回到家,走上楼梯,一级又一级,他打开仓库的门,看着原本只有半米直径的黑洞已经扩张到足足一人高的大小,它漂浮着,边缘如同呼吸一般起伏,白乐伸出手,指尖没入黑绸缎般的虚无,没有疼痛,没有任何的触感,甚至不如一阵风吹过皮肤那样有存在感。白乐向前走,从手指,到手腕,整个小臂,然后抬起腿,脚尖没入黑暗,然后是小腿,大腿,直到半个身体都伸进了黑洞,白乐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于是他就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笑起来,他不欣喜也不失落,好像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的尝试。白乐向前走,黑洞啃食了他的脸,吞下了他的后脑勺,最后的一根发丝也融进黑暗,杂乱的仓库里满地狼藉,黑洞也依旧慢悠悠地旋转着,四下寂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作者:白梓
备注1:原创世界观,灵感来自毁灭战士、收获日和DND,并包含少量跑团元素。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他曾见过那个遮天蔽日的巨人行走世间,乌云遮蔽了祂的上身,耀眼的圣光仍能透过云隙伫立大地,一条条金色巨蛇穿行圣骨之间,犹如肌肉与血管在脉动。
只是当祂倒下时,无数希望与生命也在残躯的重压下一并碾碎。
“我在这里挖出了爸爸和妈妈的尸体。”
苍老的吟游诗人指了指远处靠在远节指骨上的城市,铁锈色的建筑群像青苔一样附着在高耸的神躯遗骨上,腐蚀圣骨白玉的本色,并与祂的躯体一同绵延至大地的尽头与云雾之中。
“我们都以为我们会赢,虔诚无比地随上帝同行。而祂所走过的路,也确无地狱的侵扰。”
“要跟上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爸爸和妈妈轮流开着一辆越野车,即使开足马力、避开大流,也没办法真正地接近。”
“在那个魔鬼横行的时代,只有跟随祂的足迹,我们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祂虽然失败了,但没人有资格去责怪一位神明。至少在如今的年代,我们还要依靠祂的残躯才能得到庇护……圣骨之外的地方,都已是魔鬼的地狱了吧。”
“即使人世已成地狱,我们的国度也将永存!”
“因神明庇佑,也因你们的奉献。”
“该怎么说呢……”
他轻拨吉他的钢弦,对着即将远行的三人朗声道。
“上帝保佑美利坚!”
于是,他们踏入了人间地狱。
新奥尔良近在眼前,熔浆的河流像伤疤一样贯穿整座城市,石像鬼和小魔鬼环绕着汉考惠特中心和财富一号飞行,血肉与筋膜构成的长廊连接起了这两栋大楼的顶部,长廊中心的领主之眼则时时刻刻地转动着,为自己的主人监视着这片大地。
熔浆、血肉、赤红的天空与黑云,一路所见,皆是单调的景色,不见一个活人。毕竟距离末日已过了二十年,除了少数受到遗福的圣者,很少有活人能在圣骨庇护所之外的地方自由生活。而根据之前捕猎到的低等恶魔所言,那些作为家畜和奴隶的人类只有在魔鬼大公的领地中心才能看见。
“人类应当团结一心,去拯救你的同胞吧。”身材曼妙的魔鬼轻声细语,在众人耳边诱惑道:“我知道这座城市的牧场在哪,摧毁它,杀掉所有人,给他们自由,如何?”
法师闲得无聊,难得地与魔鬼搭话了。
“这么着急想要我们去送死,就不怕前期投资沉没了吗?”
说话间,他还摸了摸脸上的猫头鹰面具。
“诚实地讲,为你们提供伪装的力量和其他帮助并没有花费太多的资源,单是你们三人的灵魂就足够回本了。同行数周,你们也应该了解,我是一个知足的魔鬼。”赤脸黄睛的魔鬼微笑着说道:“而且单说你们的计划,本来就和送死差不多,我只是提供了另一种更加英雄式的死法而已。”
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市内状况的游侠扭过头,抿嘴看了眼左手叉腰右手比着胜利手势的魔鬼,决定什么都不说。看她一眼已经是给她面子了,再搭理她有些对不起自己。
而野蛮人的想法比较千奇百怪,从废土逃难到圣骨庇护所的人的精神与肉体总是有些异常,他也不例外,比一般人要愣得多,因此也开始跟着魔鬼一起思考起来了。
“为什么要把她们全杀光?不能带她们离开吗?”戴着棕熊面具的野蛮人天真地问道。
“牧场的人除了死亡,就再也没有其他救赎可言。从出生起,她们就被迫和魔鬼签订,献出自己胎儿的灵魂作为死后安宁的报酬,像母猪一样被绑到椅子上,不断怀孕、不断流产,即使脱离了牧场,契约的力量也会让她们继续怀孕。如果没有牧场的医疗条件,就算到了庇护所她们也会因为不间断的生育死亡。”
“你们魔鬼实在是太残忍了!”
在野蛮人义正词严地指责魔鬼的同时,游侠也朝法师挑挑眉,希望对方能出面让野蛮人住嘴。她不太爱说话,不必要的事她不想做,必要的事最好也交给其他人做。
魔鬼继续说道:“我不一样,我是好魔鬼,最多也只是在你们死后收下你们的灵魂而已,也没怎么折磨你们,不算坏吧?”
“相对的正义无法代表正义。”法师拍了拍手吸引野蛮人的注意力,做出了定论:“就算我们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也别相信魔鬼的话。”
街上的地狱生物来来往往,在它们眼里,经过身边的三位人类与吸血鬼无异。
尽管知道庇护所总结出的契约条款并无漏洞,魔鬼无法以此坑害人类,但因为伪装力量的来源,法师心里还是有些不自信的。那位签订了契约的魔鬼光在那一站就感觉不靠谱,而且一路上也没显示出任何“魔鬼的智慧”,看起来就和沉迷电影的普通人一样,按照魔鬼社会的标准,她和白痴没什么区别。
但话又说回来,除了这种魔鬼中的失败者,还有谁愿意在魔鬼统治一切的人间和凡人公平交易呢?
野蛮人好奇地看着路过的变形怪,伸手抓了一把软泥一样的变形肉质体。那个勉强维持着人形的变形怪似乎没有发觉,倒是一旁看着的魔鬼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集中注意力,我们到了。”游侠冷静地说着,站定在了新奥尔良摩根大通银行前。
魔鬼按照约定转身离开,游侠早早地潜入了银行对面大楼顶层的残垣断壁中,一切准备就绪,他与野蛮人步行入内,旋转门上的古旧血渍已经发黑,只有黄褐色的油垢依附在仅剩的两面尚未破碎的玻璃上。
人面蝎身的格里昂虫魔微笑着望着两位客人,刚要问候一二,便见霰弹枪管从风衣下伸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所有恶魔!”野蛮人大喊道:“举起手来!”
他扣动扳机,一声枪响,鲜血和脑浆泼洒在了发黄的天花板上。格里昂死而不僵的尾刺袭来,野蛮人不躲不闪,一把抓住了尾刺之下的尾根,借力扭身,将那具巨大的尸体甩到了柜台的玻璃上。
就在其他客人还在错愕时,训练有素的魅魔柜员早早反应过来,目露邪法的光芒蓄势待发,负责警报的女妖倒挂在天花板上张嘴尖叫,几只剥皮猎犬一样的追猎魔更是飞扑而上。
于是法师按下了左手的开关。
不知何事贴在了格里昂尸身上的C4瞬间爆炸,用震波与火焰将一切袭击淹没,早有预备的两人只是懵了几秒便反应过来,尽可能在扬尘与碎石间射杀一切活动的目标。
在这片人间地狱抢银行没有谈判,也无需人质,他们要做的,就是杀出一条血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金库。
“你们这些吸血鬼想清楚了!这里可是领主普路托……”
被炸倒在地上的灰矮人挣扎着起身,话还没说完,脑袋便开了花。
“别让他们说出那个魔鬼的全名,别让他太早发现,能拖一秒是一秒。”法师右手握着手枪,用小拇指和无名指从腰间勾出了另一包C4甩到了一只袭来的恐魔身上,再一次引爆。
“我知道的,你之前和我说过了。”
嘴上说着明白,野蛮人却忽然愣住了。烟尘之中,一个只穿着情趣皮带人类侧躺在一个已经死去的魅魔身旁瑟瑟发抖,脖子上的狗链连接着一只紫色的断手,他已自由,却不敢动弹,只是一个劲地哀嚎。
他的嘴里吐露着听不懂的炼狱语,慢慢地发现了面前戴着棕熊面具的野蛮人。魔鬼提供的伪装伎俩只对地狱生物有效,那人显然是发现了两人的真身,又开始用生疏的英语责骂起来。
“你、你们这些暴徒……就不在乎生活在这里的人类的处境吗……你们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很抱歉,我们的行为为你造成困扰……”法师回应着那位人类,眼睛却望向野蛮人“如果您对此次行动造成的附带伤害有任何意见,请向圣骨庇护所23号哨站提出。”
野蛮人转过头,看向法师,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法师打断:“你先去金库,这里交给我处理。”
“收到!”
法师将视角野蛮人老老实实的背影转向手枪。第三个空弹夹摔落在地,敲出清脆的响声,法师熟练地重新装填,没太在乎面前的人类奴隶。
“别糊弄我!你知道知道那些魔鬼会怎么折磨其他还活着的人吗?”
发烫的手枪口抵住了人类的脑袋。
“不……”
枪响了。
一颗子弹自窗外飞来,从侧面洞穿了那人的头颅,法师扭过头,望向那位多长在大楼顶层阴影中的少女。
“别分心……”通讯器里,游侠如此说道:“领主之眼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地狱骑士随时会传送过来。”
“了解。”
法师说罢,扔下一枚爆炸物,踢进了人类尸体的肚皮下,随后他照葫芦画瓢,在分布各处的其他尸体下也藏了几枚爆炸物。
忽然,在那些被炸开的地板下,法师看见了一条条血管和筋膜。
那些血管凶狠地搏动着,法师几乎能听见了一个个人类灵魂在大厦的血管中哀嚎,真实的痛觉深入骨髓,让他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几乎走不动路。
这种仪式魔法并不少见,作战手册里也提到过应对措施。他颤颤巍巍地拉开了风衣内侧的口袋,抽出了一支注射式知觉阻断剂,头往后仰,然后将针管插入了颈动脉中。血液流动,在药物作用下,那些要把人逼疯的痛觉也慢慢消失了。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痛觉的失灵会很大程度地加重他的伤势,即使没有敌人,他也有很大概率死在自己拉扯出来的伤口下。
他在晦暗的赤色走廊上前进,不一会便看到打呼唤的野蛮人,他完全没有受到仪式魔法的影响,脸上还挂着笑,仅仅是失去了一条胳膊、一只眼睛。他的身旁是三具地狱骑士的尸体,那些比人高三倍的肌肉怪物仍然死而不僵,每一寸肌肉还在不断抽搐着试图抓住入侵者,但那些散落四方的脑组织显然无力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支持。
野蛮人有些患得患失地说道:“现在只剩一只手,只能单手用枪了……早知道就和吟游诗人学一下怎么用嘴开枪……”
“别想那些花活了,回去装一条义肢,像以前一样就行。”游侠说着,从风衣里掏出了一根紧急止血剂,插入了野蛮人断臂的伤口中注射。
“但是我看那个魔鬼收集的功夫电影里,越是残疾……越容易练出强大的技术……装义肢的话……不……”
在止血剂的作用下,野蛮人开始有些昏昏沉沉,法师适时地注射了另一支兴奋剂,将他的大脑唤醒。
“还能继续战斗吗?”法师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问题,一直都行!”野蛮人用仅剩的手臂秀了秀肌肉。
“那就好,待会改变作战模式,我来打前锋。”
“明白!”
两人沿着走廊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了一处圆形的巨型血肉防盗门前。防盗门中心那爬行动物一样的眼睛注视了来者数秒后,开始震颤起来,血管自眼瞳四周蔓延自墙上,牢牢地锁住了大门。野蛮人试探性地射了几枪,只见子弹没入血肉之中,然后再无动静。
“不要浪费子弹,待会站在三米外,不要进入金库。如果我死了,就带着我的尸体逃跑。”
法师吩咐完毕,脱下手套,低下头,将两指伸入喉中,夹住了某样东西。鲜血混着唾沫从嘴角流下,法师的手指却稳如泰山,缓缓将一根白玉材质的纺锤状物体抽出。
随着圣骨碎片的出现,拥有生命的血肉之门开始有些不安地蠕动着。法师握住碎片,缓慢而坚定地插入血肉大门中,一股类似消防车警笛的声音由弱至强、由远及近地响起。无数血液自圣骨碎片插出的伤口中涌出,浇洒在法师身上。血肉大门缓缓溶解,涌出的血已与洪水无异,淹没了法师的下身。他手中的圣骨碎片,也渐渐化为白色的粉尘。
而在那大门之后的,是琳琅满目、如山般堆高的灵魂金币。
那个白痴魔鬼没有说谎,人类牧场那些流产儿童,是普路托斯大公最主要的灵魂来源。
他听见了一声声孩子的啼哭,看见了那些尚未真正诞生便被夺去的灵魂依附在数之不尽的金币上,他们的迷惘与痛苦也如洪流般冲刷着法师的心灵,即使是药物也无法抵御灵魂层面的影响,他又一次跪倒在地,疯狂的血液自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灼烧的痕迹。
他眨了眨眼。
他瞎了。
他缓了缓,凭着感觉打开了挎包的暗格,只觉手臂像被千根针扎一样传来刺痛,而这些痛觉由自手臂蔓延肩膀,又自肩膀蔓延至脚跟。
“一个、两个……”
“三个、四个……”
无数个类似于白痴魔鬼一样的声音欢快地数着数,与金币碰撞声一同交响,而法师的挎包也越来越沉重。
“野蛮人,我看不见东西了,待会背上我,等那些虫子收集完金币就往外冲……”
“啊……!好!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准备一个加大版的婴儿背带了。”
“呵,”法师难得地笑了笑,他望着眼前的黑暗虚弱地说道:“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外面反而愈发安静,只有一只只虫子用着白痴魔鬼的声音在叫。在等待期间,法师在通讯频道里呼叫了几次游侠,但都没有回应。
尽管如此,他也仍旧等待着。
“一千三百六十四万!收工啦!”
野蛮人没有多说话,冲进金库便背上法师就往外跑,,随着接近银行大厅,某些躁动的污秽之语也开始进入耳边。
“前面有多少恶魔?”法师问道。
“一、二……三……我数不完!但是有个地狱骑士正在开饭,看裤子,好像是游侠的下半身……”
“……”
法师从挎包里抓住了一把金币,针刺般痛觉从手上传来,一声声“不要嘛、不要嘛”的撒娇声也随之响起。法师没有理会太多,用力一甩,将灵魂金币向天上撒去。即使没有了双眼,他也能感受到一个个贪婪的目光正在望向天边。
“冲!”
风声掠过耳畔,法师按下了起爆器的按钮,爆炸声几乎要将他炸昏过去,但几秒之后,一阵新鲜的风又将他唤醒。就在这一刻,一道温热与腥臭的感觉扑面而来,黑暗将他们吞入腹中。
“真是惨烈啊。”白痴魔鬼评价道:“就算没什么真正厉害的人物看守,你们也一样损失惨重。不过和收获相比,这点小伤也算不上什么。”
恶魔蠕虫的胃,照理而言会在三秒内将他们消化掉,但在魔鬼力量的保护下,这种情况没有发生,只是那股几乎要让人窒息的腥臭味还是无法避免。
“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按照你们人类的套路,就算我背叛你们,杀人越货也很正常!”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野蛮人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不是人类,我是一个有品味、有操守的好魔鬼!”白痴魔鬼这么说着,好像全然忘了自己一族毁掉了整个人类世界的事实。
“饶了我吧……”
游侠的声音响起,法师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方向摸去,却只摸到一个湿弹的物体。
“野蛮人,别碰我的肠子!”游侠怒道。
“我什么都没做啊……”野蛮人委屈地说道。
“我的。”法师承认道:“我以为你死了。”
“只剩下一半身体,不死也快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死掉……我好想睡一觉……”
白痴魔鬼咳了几声,像是要发表重大意见一样清了清喉咙。
“年轻人不要总是想着死来死去的,还是要坚强一点的。我在小区见过邻居养的人宠,四肢全砍掉,出来遛的时候只能像条蛆一样爬,人家也没说什么,坚强地很,你应该多学习这种乐观坚强的精神的态度……”
法师从未想过人类会与地狱会有和解的一天,即使忽略掉魔鬼灭世的罪孽,人与魔鬼在本质上还是有巨大的差别,面前的这位魔鬼中的异类,便是佐证他观点的最好的例子。她很像人,也足够的真诚,但魔鬼的本质,还是让她能轻蔑且毫无负担地玩弄着生命。
契约能约束魔鬼,神话里,他们总会通过欺诈等手段寻找契约的漏洞,扭曲条文、践踏愿望、玩弄生灵。即使魔鬼已经征服了世界,契约的本能仍主导着他们的行为。
“我想知道,”法师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和你们签下更多的契约……”她笑着说道:“我想和你们拍一部电影。”
作者:青芒子
评论:求知
备注:第一次写科幻文设定,毫无逻辑依据。主打一个结合时事,一顿不负责任的脑补。
9.2修改,补充世界观设定
9.5修改,补充过敏设定
感谢各位太太的指导!
傍晚,晚课开始之前,我们有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暑热逐渐褪去,我和莎莉会跑到学校高地的缓坡上去,这座学校坐落在一个岛屿之上,从这眺望能看到草甸下一圈圈的铁网,还有远处落日余晖下的海面,像是泼洒出来的胡萝卜汁。
“你看新闻了吗?有始人出生了!”莎莉把她的PADD凑到我眼前,小巧的手表通过投射形成一个虚空的屏幕。我们被禁止使用手机一类的电子设备,仅能通过智能终端,也就是PADD来接收信息,和外界的交流也仅限于每月一次的亲人探视和每天的国家新闻推送。
“始人?”我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画面了是一个婴儿被抱出来的画面,各色各样的人围拢在摇篮的旁边。
随即转为始人的特写镜头,粗短的手臂上既没有羽毛也没有过厚的角质,粘着黏糊糊的胎脂,像是红皮花生一样。手指还看不出来,团团地握着,应该是五个手指吧。我若有所思的张开了我的手,半透明的屏幕下,右手是正常的六指,而左手孤零零的五根手指显得那么奇怪。如果两只手都是五根手指,那会很不方便吧,这样它都没法玩芭乐琴了,自己少了根手指弹起来就很费劲,总要担心左手按不到键。
我们是出生在新世界的新人类,在过去漫长的百年岁月中人口凋敝,灾象频发,环境日渐恶化。在经历第三次全球基因危机之后,只有新人类逐渐活了下来,剩下的不足十亿的人口组建了地球联邦。
由于新人类的基因突变几率比始人增加了20%,能够正常发育成熟的胚胎也大大减少。为了维持人口数量,我们这些通过人工配对,体外授精后移植的胚胎被选育出来,成为第二代新人类。
我们都有类似的外形特征,布满角质鳞片或者羽毛的皮肤、六指、气囊,以及两颗心脏。如果出现了突变,这个胚胎大概率会在发育时就死亡,运气好的能活到出生,要么像我一样只是肢体上的残缺这种无关紧要的突变,要么就是危及生命的,类似亨廷顿舞蹈症,最多也活不过六岁。
“它能活下来吗?”我有些担忧,“它看起来好小,就像是蜗兔一样。”那是一种灾难中侥幸活下来的哺乳类,刚生下来像是蜗牛一样背着没有退化的壳。
“我希望它能活下来,它会被送过来么?和我们一起。”莉莎是乐天派,她浑身长满了雉鸡一样张扬的羽毛,看起来就像是原始部落里酋长。
“也许吧,或许明天就会来。”我翻看着PADD下面的留言,有惊喜的,有好奇的,有悲伤的,但更多还是铺天盖地谩骂和谴责。
——它不应该出生,你们这是在进行活体实验!
——《宣言》第二段提到新人类是今后人类的唯一存在形态,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第四次基因危机的前兆,哦不对,在那之前新人类就灭绝了。
“看起来大人们不想让它过来。”莎莉凑了过来,她身上羽毛弄得我鼻尖发痒,“好可怜。”
“是啊……”我小声地说着,关掉了PADD,“我不希望它过来了。”
“欸!为什么?”
“莎莉你知道什么是‘过敏’吗?”
“你又要说历史了吗?”莎莉撅起嘴,泄气地躺倒在地,“不要啊——饶了我吧!道格老师才罚我抄完新世界史。”
“不是的!”我也随她躺倒在草坡上,青草的清香在鼻尖萦绕,“过敏是某些物质进入人体后能够导致部分人的免疫系统发生异常反应。说白了,就是人体的
过激的排异反应。”
“你不觉得很像吗?我少了一个指头,我就是异物,就要被排挤、被孤立,它还那么小,大人就这么对它。”我张开我的左手,我下意识都会攥紧拳头,生怕别人看见。
——怪胎!你是不是没有进化的始人啊?
——她是残疾人哈哈哈哈!
我瑟缩在墙角,像是非法闯入的异物,机体内的一切朝我发起攻击,嘲笑我,捉弄我,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不会的!”莎莉扭过头来,抓住了我的手,稚嫩的手指两两相印,单出的小指像门栓一样扣住,“我会保护它的!就想之前保护你一样。”
——你们在干嘛!
余晖像是毯子一样铺散在天空上,在莎莉身前投下影子,雄赳赳的她,像是护崽一样把我拢在她的怀抱中。
——安妮是我们同学,和我们一样的人,你们不许欺负她!
莎莉拉着我,冲开了人群,我俩就这样手牵着手,一直跑到矮坡上。彼时草长莺飞,绿草间点缀着细碎的野花,莎莉如同春归的候鸟,闪亮夺目,神采奕奕。
“你、你为什么帮我?”我不善于运动,到这里已经气喘呼呼,索性一股脑地坐在草地上。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你,”她坐到我的身边,肩膀一晃一晃的,活泼得就像一个小太阳,“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她。手指钻到湿热的草里,拔起一把草又朝远处扔去。
“我不好看。”
“大家长得都不一样,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他们都觉得道格老师的鳞片很漂亮,我可怕死这种滑腻腻的感觉了,每次想到要上她的课我都要发怵。”
“我是怪胎。”
“你看,”她握起我的左手,从小指开始从后往前,和她手掌相对,她用拇指和食指把我剩下的拇指牢牢的圈起,像是钥匙找到了它的锁扣那般,“五指六指又有什么关系呢?不也能当朋友吗?”
之后我们便走到了一起,莎莉帮我赶走那些闹事者,我则开始辅导起莎莉的功课。莎莉不擅长读书,她对世界拥有着无限的热爱,她喜欢蜗兔、百褶蝶等动物,也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毕业之后可以去服务社区,也能参与动物保护活动。
在新世界,劳动不算是必要的,原本过剩的世界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物质遗产。我们作为第二代新人类,已经没有纳税和工作的义务,我们一出生只有一个责任,那就是把人类文明延续下去。
至于像我一样,对知识抱有热情者,或者像莎莉一样想要回馈社会的,则会被分配到相应的岗位上去。
我会被分流到研究岗上去,一部分人去考证那些来不及在中央存储区备份而遗失的科技和文明,而另一部分则专门研究人类的基因,人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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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课又是世界史,莎莉听了没一会就小鸡啄米一样打起了瞌睡,艳丽的羽毛都耷拉下来。
授课的是道格小姐,她是一位浑身布满黄白鳞片的妙人,是蜥蜴基因的分支。但她讲课的时候,她会裹着那身属于高级教师的黑色衣袍,金色的鳞片立起,把脸像伞一样撑开,平铺的面孔不苟言笑,极具威慑力。
“莎莉。”她敲了敲桌子,“站起来,书上第54页写的是什么?念出来。”
“啊……”莎莉揉揉眼,朝我抛出求助的眼神。我顶着道格老师的压力,悄悄把书递了过去。
“新历前2084年,第一个人造病毒诞生,标志着人类首次创造出、完全独立的生命。”
“坐下吧,好好听课。”听着莎莉舒了口气,我的思绪也离开了书本。
病毒似乎总想逃避免疫,但随着它在体内的增殖,又会将其暴露在免疫系统眼下,疾病是一场赛跑。但从结果上来看,似乎是病毒更胜一筹。
正如生物史中说的,基因是在无知的手中失控的。新人类的第一次突变可能是由于历史上的那次核废水排放事件,但这无从考证。
但世界史中,仅仅记载着人造病毒的历史,也正因此新人类才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先是鱼类的大量死亡,畸形鱼的大量发现,而后是鸟类,通过迁徙把病毒散播到全世界,而后鸟类也特化 出了鳃,甚至是鳞片,然后是啮齿类、爬行类……史称生物大污染。
整个星球的生物都被迫加速进化,进化树快速生长,枝桠交错,人类也不例外。体内细胞分裂分化加剧,不得不需要气囊和两个心脏以获得足够的血供。羽毛与鳞片这些原本抛弃的结构被用来抵御外界过强的辐射,也缔造如今多样的新人类。
在这种情况下,过敏这种变态反应应该消失才对,或许在如今变异率极高的身体上已经大大削弱了,但它还潜藏在每个人的内心里,根植在文化中,本能的排斥异己。
所以核废水排放事件中民众反抗是如此的声势浩大,所以在无公害食品里潜移默化影响整个消费界,所以在这个始人的诞生下,不知触动了哪个吞噬细胞,整个社会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致敏细胞趋化游走而来,释放出细胞因子,引起更多的细胞转移而来,围拢在一起,蚕食鲸吞。
那些大人们吵闹的话语在我耳边回荡,鄙夷、质疑、嘲弄,逐渐向我逼近,藤蔓缠绕在我的身上,无法挣扎,无法逃脱。
——她该死。
——它怎么能生下来?
——滚啊,你这个怪胎。
——请相关部门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每次会面时父母眼中挥之不去的忧虑,每个人的冷嘲热讽,甚至是老师眼中的同情,都像是一把钝刀不断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是异物,始人也是异物。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去,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
——和我做朋友吧!
下课铃响了起来。
莎莉急切地想回寝打游戏,拉着我便往门外跑。
“你听说了吗?是真的始人,不是那种半吊子的。”
“我也看了!始人就在那里,我听亨利说他们去的时候还被撵回来了。”
我们走在夜色中,背后的教学楼的灯光也逐层熄灭。
“莎莉……”我突然开口,“我有点事情,要不你先走。”
莎莉放缓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有东西落下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就一会儿。你不是还有队友在等着你。”
“嗯……”莎莉为难地看着我,“我担心你。”
“他们都离开了,我不会有事的。”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前面那一小团人,平时都是他们带头孤立我。
“那……”
“放心吧。”说着我主动松开了她的手,就像钥匙脱离了它的锁,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我逆着人群,跑到教学楼的最顶层——我们最初的教室,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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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了起来。
莎莉急切地想回寝打游戏,但我还有事,就和她分开了。我逆着人群,跑到教学楼的最顶层——我们最初的教室。
走廊的灯已经关闭,巨大的观察玻璃把走道和教室分开,里面灯还亮如白昼,一个个长着绒毛的婴儿正躺在格子一样的婴儿床上。
我一个个找了过去,新闻里的背景明明是这里。
“你在这里干嘛?”身后传来道格老师那威严的声音。我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过身去紧紧贴着墙壁,这是我感到安全的姿势。
“那个……”我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回答,道格老师不喜欢说谎的孩子,我飞快地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声音细如蚊呐,“我来看新来的孩子。”
“新闻里的那个始人吧,都是些好奇的孩子,之前就来过几批了。但是你独自一个人过来实在是太危险了。”道格老师听到我的回答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弯下腰来牵起我的手,巨大的手掌将我的手包裹着,拉着我走到了走廊的深处,“跟我来吧。”
那里黑漆漆的,只有红蓝的光在闪烁,透过仪器屏幕的荧光,我隐约看见那个气囊一样的装置里有一个活动着的人形。
“是它吗……?”我半是惊奇半是疑惑地趴到窗前,想要看仔细些,“为什么要把它单独放在这里?”
道格老师也蹲了下来,视线与我平齐,我这才看清老师的瞳色,金黄色虹膜带着锯齿状的花边,幽深的瞳孔里映衬出长满了黑白色绒毛、滑稽又丑陋的脸——我的脸,一副和始人完全不相干的脸。
“现在已经不是适合始人生存的环境,对于它来说,就连空气都要杀死它。所以它一生下来就被紧急转移到了这里,也没有对你们公布。”
“它能活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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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悄悄地溜进教室,坐到了最后一排,意料之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他们像空气一样无视我,只有莉莎开心地朝我打招呼。
“安妮,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呀!”
“对啊,我不是怪胎了。”
我也能活下去。
与此同时,气囊里的婴儿呼吸渐弱,随着尖锐的机器报警声,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气囊怎么打开了?”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亲爱的新员工,
您好。
恭贺您成功入职本司,本司是符合国家规定的正规企业,请您在签署劳动合同后认真阅读下发的《员工手册》。遵循同事间友爱互助的精神,度过快乐每天。如果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高速您的经理,他会给您最佳的解答。
1:请在工作时间认真工作,不要摸鱼,即使没有工作也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否则后果自负。
2:公司提供免费午餐,可前往食堂就餐,也可自带饭菜,但请不要在工位食用。
3:上下楼梯不要看手机,专心走路。楼梯只有两段,每段12级,如果发现无法走下楼梯,立即停在原地,并寻找附近监控求救。
4:工作时间所有灯都会开启,如发现有灯光没有开启,请立即寻找保洁求助,远离没有开灯的区域。
5:如发现同事出现呆滞、反应迟钝的现象,请立即告知你的上级经理。
6:如同事开始大吼大叫发疯,请立即通知保安,并离开办公区域。安全出口在南侧,如果没有找到请前往茶水间,等待救援。
7:非加班时间内加班,请积极与周围同事对话,如果听到不属于同事的声音,立即下班离开公司。
8:夜班就餐期间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大家都很累,不想说话。
9:夜班是绝对安全的。
同时,本司配备有完备的安保系统,保障员工安全,保证公司财产安全。每位安保人员都受过良好的职业培训,如您有任何工作内容以外的需求,都可以找他们解决。安保人员的《安全巡检手册》详情如下:
1:确保工作时间内所有灯光正常开启,如出现供电异常或者灯具损坏,立即封锁区域。
2:夜巡请在规定时间内按照规定路线行进并结束巡逻,必须携带强光手电。如果手电故障或找不到,则取消本次巡逻,通报给安全部门经理,呆在原地等待救援。
3:夜间巡逻是单人行动,你没有同事,不要跟任何陌生声音搭话。
4:工作时间内一旦发现大吼大叫发疯的员工,立即使用防爆工具将其打晕。将其带至茶水间,等待自然苏醒。
5:进入生产区域穿戴护具,否则后果自负。如进入生产区域后丢失护具,立即前往最近的办公室,每个办公桌的文件柜最后一层都有备用护具。
6:楼梯是正常的,没有人会被困在楼梯上。如果有员工询问为什么楼梯是12级,立即远离他,前往最近的洗手间等待员工离开。
7:公司不提供免费餐食,请自带饭菜。如确实需要前往食堂就餐,请在规定开餐时间前半小时前往食堂就餐。
8:保洁不属于公司员工,远离对方。
本司自建食堂提供饭菜种类丰富,食材新鲜,且对每位工作人员都严格要求,保证员工健康。《食堂工作指南》概要仅供参考。
1:所有肉类菜单都放三倍的盐,不要问领导肉类供应相关问题,所有肉都是最新鲜的。
2:饭菜内出现任何非可食用的东西都是很正常的。
3:不允许员工将饭换成其他物品带回办公区。
4:只在规定时间提供饭菜,超出时间如有员工买饭,请立即报告上级,并离开食堂。
5:食堂夜间只供应一餐,供应期间不要跟任何人对话,如果身边的同事突然消失了,不要在意,因为第二天他不会再来工作了。
除了需要每位员工自觉遵守的公司规定以外,领导层还有更为严苛的要求,以规范自身,为普通员工做模范。
1:中午十二点半之前不可离开会议室,午饭会由行政部准备,全员在会议室就餐。不要对午饭提出任何要求。
2:收到被困在楼梯上员工的求助时,先通过监控查看员工所在位置,如果看不到员工,请立即封锁此通道,并通知保安。
3:当员工出现反应迟钝现象时,请关闭某无员工区域的灯光,等待员工恢复正常。
4:夜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所以不会有紧急电话。
5:员工旷工很正常的,超过中午十二点没有返岗,即可招聘新员工。
如果你有捡到其他员工丢失的笔记本,请交给前台,不要翻看他人隐私。
所有员工都会在笔记本封面写名字,没有找到名字的话请将笔记本交给保洁处理。
如果您不小心看到了笔记本内的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内容——
“这是吃人的魔窟,快跑!”
“疯了,他们都疯了——”
“……全都是假的,我们早就死了……”
“不要说话,不要跟任何人说话,跟着保洁走,只有她们能救你!”
“……不要相信任何人!所有人都是假的!”
“嘘——它无处不在。”
请不要慌张,以上都是假的。毕竟,打工嘛,哪有不疯的,都是硬撑罢了。
最后,请您牢记公司内部紧急通道位置。在办公区北侧,打开门有两段楼梯,每段16级。出口不经过前台。
而且本公司没有保洁。
那么,再次祝贺您入职本司,祝您生活、工作愉快。
免责:笑语/求知
如果让我来选,我肯定不会选择杜维所选择的这条路的,这位不可思议的郁金香亲手破灭了他和摄政王的蜜月梦,开创了他自己的传奇。
——帝国统帅部军务大臣卡米西罗
郁金香大公在官方记载的帝都政变里几乎不置一辞,由于史官的春秋笔法,我们很难判断这位郁金香大公在政变过程中产生的作用,只能从他的人生轨迹中推测处,他是从此处踏上政治舞台的。在过往的研究中,杜维•罗林•鲁道夫常常被塑造成一位政治天才,他继承了罗林家的政治天赋——虽然罗林家乃武将之家,向来不被认为长于权术——只是甫一上台便成为政治的宠儿,能在皇者的宠爱和猜忌中轻松地进行平衡,成为帝国史上最年轻也是最无法被忽视的宠臣和权臣。
由于近年来更多的文献出土,依靠这些文献资料的佐证,一段被隐没的时期又浮上水面,我们终于能确信一件事,政治是没有天才的:这段时期的杜维•罗林•鲁道夫在政治上的手段堪称稚嫩,但辰皇子似乎对此极为满意,甚至因此对杜维产生了更多的信任和寄望,他包容并打造了一个他和杜维之间的蜜月期,直到被叛逆的臣子恃宠挑战,才叫他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宣告蜜月期破裂。
这段蜜月期极为短暂,在官方历史中又被一笔带过,故而很少出现在过去的研究者的视野中。但而今我们再重新审视这段时期,必须要承认:各怀鬼胎的君臣二人演绎出的他们的蜜月期对于二者之间的关系的确存在着不应被否认和忽视的影响。
除了千金买马骨,再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还没有辰皇子为什么会对这位为他叛出家族的“白痴少爷”如此信任与宠爱了。事实上,即使没有杜维•罗林与家族决裂的事件发生,辰•奥古斯丁也不会输给他的兄长,杜维在政变中的地位其实是十分尴尬的,但他却是在政变中得利最大的那个人,我们无法从历史上再找出第二位从无名之辈一步登天成为一位世袭公爵的存在,更不用提此时的杜维仅仅只有十四岁。
虽然作为罗林家族的长子,但在前十四年的人生中,杜维一直在自我放逐,他抗拒着任何正统的政治教育,就好像前文所言,杜维一直冷眼旁观着世界;但而今不同,他必须亲自参与进这个进程中来,面对崭新的政治形势,杜维本人定然也是茫然的。但他的确是个聪明敏锐的天才,只是同入狱的父亲见过寥寥几面,便已经从那位失势的罪人那里得到了政治舞台上最重要的品质,哪怕面对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君王诺言,他都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非常理智地退让了一步,将事件延宕成可控的形状。
“我的公爵大人,看看地图吧!你想要哪里当你的领地,自己在地图上随便挑!”
我们当然要为这位慷慨的摄政王的魄力所动容,面对这样的馈赠,换任何一个人来都难以拒绝辰皇子真挚的邀请,只要杜维选择最合理的那条路,那他的未来定然可见地一片坦途、无限光明。我们当然可以轻松地想象到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但这位不走寻常路的郁金香公爵大人从来不愿意跟着别人的步调走,“他的脸上都见不到什么格外惊喜的表情”,结合杜维在这之后做出的选择,杜维此时心中一定生出了极大的不安同警惕,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当然他也不能拒绝摄政王的奖赏,他只是端正神色向辰皇子道谢,像他之前做的那样,轻巧地四两拨千斤,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推到了能叫人咽下的未来:“殿下,您这可真是为难我这个对帝国一无所知的‘白痴大少爷’了,您看,我甚至都不知道各地是什么样,先让我回去想想吧,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松地决定,您说是不是?”
辰皇子在这一刻定然是失望的,但他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自然知道渴求的人才不会那么轻易地尽入他彀中,但他向来有耐心。他只会温言笑语地安抚杜维:“哈哈……你还能被称为白痴?我的天才公爵大人,不过你说得对,是该好好想想,我想你一定会选择最好的地方!”
对于后世者而言,郁金香公爵的传奇是从帝国西北的德萨行省开始的,但对于当时的人而言,杜维的选择自然是极为不智的。由于杜维本人没有写手记的习惯,我们很难知晓他选择这片甚至称得上是帝国最贫瘠而混乱的土地的时候是否早已经做好面对前方困难的准备。但就当时而言,很明显的,杜维这个选择是在拒绝完全臣服于摄政王、他甚至是在挑衅这位君主:我作为你选中的彰显帝王恩典的标杆,现在我要以我自己为筹码,从你手中赢得注定要死的人的性命,你要怎么回答我呢?
在记载中,辰皇子当即变了脸色,他甚至给了自己这位宠臣好几个反悔的机会,但杜维仍然举起了反抗的旗帜,他躬身臣服,语气平和,却如此不臣。
在一些不被记载的宫廷传言中,辰皇子在人后勃然大怒,甚至几乎要把房间都砸干净,我们当然能想到摄政王此时心中的失落与不满,但仍然忍不住质疑这一切的真实性:他究竟是因何对这位少年公爵寄予了这么大的期待呢?要知道,无论郁金香公爵的未来会在西北交出怎样的答卷,对彼时的人而言都是不可知的,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杜维只是再一次选择了放逐自己。在这位郁金香大公爵的人生里,他一直在选择逃避,但每一次逃避都将他推向更为传奇的道路。但在此之前,杜维同辰皇子的关系不过是私交甚好的好友,他是因何确信自己挖掘出的是一颗未被雕琢的璞玉,并认定他一定会大放光彩,将自己的信任和期待都放置在这一位仅仅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身上呢?
但杜维此番做法并非不智,更不如说,他其实选择了最适合他的一条道路。雷蒙•罗林伯爵在狱中时定然同他分析过当时的形势,也必然提醒过他要同罗林家划出界线,但这条道路看似最轻松,实际上却并不好走:这条路是让杜维将他自我本身拱手让人,从此全盘交付予摄政王的道路。年轻的摄政王自然是一位明君,但如果这位摄政王活得再长一点、甚至活到他父亲那个年纪呢?甚至不必假设,贵族将自己的权力同君主相关联自然没有什么错处,但如果只能依靠君主的宠幸才能得到权力,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杜维将自己挪移出帝都这一政治中心,在西北慢慢将自己打磨成最光亮的宝石——想到这颗宝石现在并不是王冠上的装饰,而是能与之争辉的存在,摄政王定然为此遗憾不已,但对后世而言,却是一种大幸。这段极为短暂的蜜月期虽然结束得猝不及防,但却是一种必然,杜维并不是一个能完全臣服于他人的臣子,好在他遇见的君主愿意包容他的这份叛逆同不臣,即使蜜月不再,他们还是葆有一种非常难得的默契,君臣二人虽然不再并肩,但却仍然同行,方才开创了帝国中兴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