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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两个人玩什么密室……”
昏暗的客厅里,我立于矮脚电视柜前皱眉俯视,思考上一次见录像带这玩意儿是在哪个年代。
阿飒则在我背后,找了个沙发坐下,毫不在意灰尘,也毫不在意血迹。他翘着二郎腿,拿过桌子上的咖啡杯把玩。
“你应该对自己的运气有点数儿,亲爱的。”他仿佛真的是花一百块钱来玩的一样放松。
我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你运气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一样的倒霉,俺俩也成不了朋友。“别在那儿研究破杯子了,赶紧来找线索。”
我今天还约了帅哥泡吧,可不能迟到。
“说不定,这就是密室之神的指引呢。”阿飒往前倾了倾身子,从下面把杯子递给我——底面朝上。
那上面写着一个名字——蝴蝶。
“啧,欧皇。”
接过杯子,我将其放回茶柜中,让它与周围的杯子姿势一致,下一秒,电视机柜弹开。
阿飒从沙发上起来,复又蹲在电视机柜前,将抽屉里的录像带取出,装进录像机。
“哦,开始了。”他快速后撤,将最佳观影位置让给我。我也不谦让,横跨一步,挡在电视机前。
“我叫阿福,今年十三岁……”电视机里,是一名少女的生日独白,一月三日是她的生日,可是妈妈没有回家,她许愿妈妈以后都陪自己过生日,但是却被晚归的妈妈骂了。
我没在意故事的合理性,甚至没怎么认真听故事,但我一如既往的抓住关键信息,报送给后方的阿飒。
“调频1020、5341、9800、3331.”
阿飒没有说话,按照我的指示调整茶几咖啡杯旁边的收音机,对应三个频段内都有不同的讯息传出,唯独最后一个,是一片嘈杂的滋啦声。
“年轻影后毁容死亡,美容机构唤醒青春系列产品申请科技专利,市青少年宫新上了一批昆虫标本……”阿飒一边讲一边记小抄,“听起来好像没啥联系?”
“……你早上几点起的?”我活动活动腿脚,从客厅走到走廊,扭头打量墙壁上内嵌展柜里放的物品。
阿飒紧追我的脚步,三两下来到我身旁,伸手从柜子里取出一顶紫色的刺绣帽子,“十点。这不一起床,就约你吃饭来了。”
没错,被卷入这个不知名的密室副本之前,我正在餐厅里跟他吃饭。
话题说到,昨天钓到的小鲜肉居然是有女友的,可把我恶心坏了。
但这不是能让我闭嘴不怼他的理由,“那我想,你一定是起床姿势不对,把脑子落下了。”其实我更想说,他压根儿就没脑子。
犹记得上个副本里,我遇到了一名可爱的女生,我俩加上阿飒是整个团队最后的活人,等出了副本,女生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劝解我不要再跟阿飒组队。
“他就是个拖后腿的,根本没脑子!”
我很赞同的点头,“好看吗,帅气吗,战力够强吗?嗯,脑子换的。”
尽管我总是吐槽他,还嫌弃他,但不得不承认,阿飒真的是好队友——起码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队友。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傻。”他不满的将帽子戴在脑袋上,还不忘把那丑到极致的蝴蝶刺绣转到后面去挡住。
我没稀罕看他,就算再帅,也不能给我暖床,一无是处!
密室的走廊不长,说话的功夫我们就走到了尽头,左手边和正前方有紧闭的房门,右手边则是开了一条缝隙的洗手间。
按照闯到副本这么多次的经验来说,开门的洗手间里必然有奇怪的东西存在。
我甚至不用出声,只一个眼神,阿飒就带头冲锋。他脱掉碍事的西服外套,松开衬衣领口的扣子,露出半个胸膛,又慢条斯理的把袖子卷上去。
不得不说,我真的爱死他这爆表的男友力了。
“看好我的衣服,一千块新买的。”
“……”
容我收回前言。
阿飒收拾妥当,抬脚踹开房门,矮身躲过黑红影子的攻击,再看,就已经冲进去把那怪东西摁地上揍得满地找头。
真,满地找头。
我踢了一脚滚到我脚边的黑脑袋,抬脚踩碎,找到了一把金色钥匙。
阿飒也结束战斗,本想用洗手台洗洗手,没想到流出来的血,他手上的黑血一下子又被鲜血替换,甚至沾湿了衬衣。
“妈的,我的新衣服!”
“等出去了,我给你买新的。”
我不想在这破事儿上浪费时间,不带一点儿感情的熟练爱抚,顺便用钥匙打开了左手边的门。
是孩子的房间。
墙壁上挂满了蝴蝶标本,床头柜的台灯是坏的,抽屉里还有一本日记……标准密室搭配。
我望着书桌上没有组装好的标本框和标本,露出无语的表情。
“给我五分钟,排序。”
阿飒比个OK,“那我来搞定其他的。”而这些“其他”,具体指拆掉所有可能隐藏的机关,找到勉强能充当武器的物品,以及打穿与隔壁房间的墙。
“???”
墙壁倒塌的瞬间,我弹出满头问号。
“不关我的事!”阿飒收回踹墙的脚,高举双手,“我就轻轻碰了一下!”
“我信你的鬼!!”
于是话题有绕回来,要对自己的运气有点数儿。
如果说我是非酋,那么阿飒一定是欧皇。
得出此结论的证据,不限于人鱼副本中他随手捡的玻璃是人鱼之心,鬼村副本中他打翻的粥是蛆虫和腐肉熬的,狼人杀副本中查的第一个就是狼……
当然,还得加上今天这个。
我认命地放下手中进行了大半的排序工作,转身跨过破洞,来到隔壁房间。
入目,梳妆台前一具穿着真丝睡衣的尸体,通过镜子冲我微笑。
我回以微笑,然后僵硬转头,“你开的门,你负责。”
阿飒比了个OK,摩拳擦掌走向梳妆台,对尸体一番上下齐手,摸出了一张ID卡。他在忙活的同时我也没闲着,破解两个密码,打开藏在保险柜里的保险箱,发现一台像是POS机又有点像大哥大的东西。
还没等我研究出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阿飒就拿着ID卡凑到我身边,顺手把卡往机器上一刷。
“滴——验证成功!”
然后,机器显示上出现一串数字。
“啥意思?”阿飒皱眉。
“手术日期。”
我边说,边后退,“小女孩儿阿福的妈妈就是被毁容的影后,她为了重获新生,与美容机构签订合约,等阿福长到十三岁的时候进行换脑手术。”
“现在,把窗帘后面的墙锤破。”
无视阿飒懵逼的表情,我拨通小女孩儿房间,藏在枕头下的座机。
“一月三日,阿福的大脑达到可手术要求,影后本想当天就带她去手术,但没想到阿福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不过是妈妈的备用容器。”
“你恨她,所以你杀了她。证据就是你藏在尸体下的棒球棍。”
电话对面,传来仿佛野兽的低吼。
“如果不是阿福,影后也不会被私生饭泼硫酸毁容,是你毁了妈妈的一生!”
电话中的嘶吼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但我不能挂断电话,扭头冲着阿飒喊,“你好了没有!”
阿飒用西服裹着肩膀,第九次对墙壁发起冲锋,终于,墙壁碎裂。
看到出口,我露出欣慰的笑。
对电话里怪物的语气也不觉轻快起来。
“但你还是太嫩了,美容机构的技术根本不是换脑,而是洗脑。那些蝴蝶,就是你母亲。”
说完,一把挂掉电话。在阿飒的催促中快速奔向出口。
蓝色旋涡前,我俩即将做出最后的选择。
【密室中的怪物,是蝴蝶还是阿福?】
【A 蝴蝶】
【B 阿福】
阿飒后退半步,把决定权交给我——他一贯如此信任我。
我深呼吸,摁下了第三个按钮,“我选C——它谁也不是。”
它是洗脑失败的阿福,是影响阿福的蝴蝶,更是二者结合的疯子。
“毕竟,人类只有一个头,而它有好几个头。”
【恭喜通关。】
离开密室后,我看了一眼重新出现在口袋里的手机,凌晨一点十五分,无视掉小鲜肉的夺命连环CALL以及轰炸短信,息屏,扭头望向跑去24H便利店买了矿泉水回来的阿飒。
“晚上去我家?”
他撕开一包湿巾,边擦脸边点头,“有夜宵吗?”
“有,螺蛳粉。”
“……我想吃烤冷面。”
“再逼逼连啤酒都没有。”
“行,你付钱听你的。”
“车停哪儿了?”
“草!我车钥匙落副本里了!”
……
所以说,人得对自己的运气有点数儿。
《無題》
作者:塵聆
一阵大风吹来,漫卷沙尘撕裂天空。
那扇门的虚影已经迷茫不得见,宛如从未相遇一般。
无数的花盛开在荒野,阿嬷的手指紧紧牵着自己。她低头,那深褐粗糙表皮隐隐透出血管青绿。不久的将来,阿嬷也会扎根于这片生机勃勃、却与生相反的土地。那是每个人的最终归宿,化作无知无觉的树木,摇曳于永不止歇的风中。
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皇室的婚约者。
历来被选为太子妃的人,皆认为这并非殊荣而是无奈。谁都知道,她们自从成为类似植物的存在,便鲜有生育想法,更喜欢独自衰老。
然而每个人对此讳莫如深,似乎因此就可以隐瞒这事件,而使惶恐不存在——在这个国家,皇室早在多年前便成为只是象征的空谈,活着的臣民亦凋零到几乎难以为继的地步。尽管如此,王和后却还活着,囿于诅咒,他们必须等子嗣诞下后代,才能安息。
在这个国家,一天就像四季,一年又像一天,时间存在却又存在感稀薄,所有自苍穹落下和从泥土生长的都带着甜味。传说那抔纯白霜雪,是曾被臣民称作“糖”的货物。
然而自从被诅咒,通商逐渐凋敝,毕竟会在荒野开花的尸体就像一个怪谈,正如不老不死的王与后,同他们长不大的孩子,困在落而不化的雪堆砌成的洁白宫殿里,无人愿见。
是的,事实上皇室仍旧是那届皇室,只是太子妃人选不断变更,所有不幸中选的少女,直到死亡,都没能破解诅咒。
按理说她们没必要死,但是活着又如此迷茫,听说她们祈求上天可以离开,于是她们确实被回馈,在某个清晨像水雾被日光照射般突然消失无踪。多日寻找没有痕迹,只能当做已经死亡。
这也许会是她既定的结局,因为每个老人沉默看向她的目光,就像已经预见这必然会发生的事件。只是不是现在。
但那些和她同龄的姑娘,又惴惴不安中满怀希冀,像在凝视一座高山上的丰碑或是枝头最后一朵花、一片叶。似乎只要她不凋零,她们的未来就可以光辉万丈。
今天是她觐见皇室、会面她从未谋面婚约者的日子。
昨夜她发梦,穿过荒野,穿过她阿嬷、阿嬷的阿嬷和无数个如阿嬷般的臣民化为的花树,然后仰面躺倒,看见天空是如此湛蓝高远,名为雪花实为糖霜的絮状物正大片降落。
她被洁白覆盖,埋葬在这寂静无声的荒野,没有人路过,因为本就无人会注意,只有花树枝条无声撕裂她的视野。
这时,谁也不会和她说,她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婚约者。
她抬起头,看向那两个玻璃罩内只有手掌高的小人。
你们就是王和后吗?她问。
是的,我的孩子在更深的宫殿,你去寻找他吧。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的后道。而王沉默不语。
明明该诧异,她却没有任何想法,如无数年前在襁褓中沉默接受这个婚约,只是起身往后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廊地毯是如同沙漠般姜黄的长绒棉,吞噬掉脚步和呼吸声,尽头只有扇同样颜色的门。她拉开门,感觉像在这片同一的世界里扯开一个口子,凉而清甜的风从里面呼啸而来。
是和那片荒野一样的气息。
太子殿下,您在里面吗?她问,内心极其平静,比她出生前的每一天都要平静。
无人回应。
于是她走进屋内,阳光从琉璃的穹顶静静洒落,被过滤成青蓝,照射在那株花树上,洁白的花瓣斑驳投下影子,撕开同样青蓝如明镜般的玉石地面。
再往里是另一面青蓝的门。
她又一次做梦,看见温柔莞尔的太子,那时王国还没有被诅咒,所有人都是平常的人类,死亡也会归于尘土。
他们就像无数记载里那样普通的恋爱、结婚、生子、老去。
婚礼时,她的阿嬷站在极其遥远的地方,表情因此模糊。所有庆祝鼓掌的人都看不清面容,只有鲜花的香气如此浓郁甜美,有如实质。
直到心脏停止跳动那刻,她想,为何我对这一切如此平静?
景象如布匹褪色老旧,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撕裂开为碎片,又在空气中宛如燃烧似的,却没有火,只是成为灰烬。
她再次推开那扇门,如同扯开姜黄般扯开青蓝。
入目皆为座座近似的沙丘,她开始奔跑,直到自己气喘吁吁无力再往前。干渴使她跌倒在地。
她竭尽全力让自己起身,那阵撕裂天空的大风已经到她的身边,带着荒野里花和糖的香气。
无色无味的地,状似柔软却如此粗砺。她想。这里没有水汽,我不会被雪埋葬。
尘土会将所有掩盖,我会成为这粗砺的一部分。
风是如此轻盈,无休无止。
当它吹来时,便去撕裂天空和云层的尽头。
作者:懶懶透
评论:隨意
他爲自己埋下了炸彈。
爆發了,就會讓他跌入深淵,萬劫不復的,被他自己埋下了的炸彈。
今晚夜空中原本應該閃爍著光芒的光源不見了身影,房間内填滿了黑色的靜默以及粘稠的濕氣。
就像是郵包内被填滿的緩衝材料,黑暗包裹著的是一張樸素的木製餐桌。
正方形的桌邊左右各放著一張同樣材料製造的木椅子,而男人正安坐在面向著落地窗的椅子上。
男人的眼神無神的落在面前裝著速溶咖啡的杯子上,思考就像是被正在褐色液體上升騰的白色水汽給裹挾了一樣,混亂無序。
時間離太陽升起還差一點時間,他知道這可能是他人生最後的寧靜,但自己卻在用毫無頭緒的思考奢侈的浪費著。
當第一縷陽光刺穿了黑夜的帷幕,就像是正式的敲響了這場他一個人戰爭開始的響鐘。
男人挺直了自己因爲疲憊而瀕臨坍塌的上半身,端起杯子輕輕的吹了口氣。
一直按照嚴謹的時間表生活的他,第一次在凌晨的客廳内喝著家裏放著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咖啡。
就像是他從沒想過有著一份值得驕傲的工作,沒有任何不良習慣的自己會和那些生活失敗者那樣,給自己的生活埋下了那麽大一顆炸彈。
炸彈在成爲炸彈前有著一頭精心保養的美麗秀髮,每當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都可以聞到髮絲閒纏繞著的玫瑰色香氣。
但是他很肯定那頭有著華麗光澤的漆黑天鵝絨上一定沾滿了土黃色的骯髒泥土。大概過不了多久,曾經迷人的香味也會被蛋白質分解時產生的猶如臭鷄蛋那樣的腐敗臭氣所取代。
想起她清純可人的臉龐和妖嬈豐滿的肉體很快就會像她的内在一樣發爛發臭,男人忍不住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他用空著的左手掩蓋了自己下半張臉部,他并不打算讓自己的笑聲打擾到其他人的睡眠。
但是在顫抖的雙肩泄露了他激動的心情,男人只好又將手上拿著的咖啡杯放回了桌上,以免裏面的液體弄髒了清潔的地板。
她就配得上那樣的死法!
他嘗試安撫了自己興奮的大腦,
但想象著她潔白無暇毫無毛孔的皮膚會被泥土内的昆蟲所啃食得千瘡百孔,最後漸漸的與包裹著她身子的爛泥化爲一體,簡直比夏天正午大太陽下喝到的第一口冰飲更讓他心曠神怡!
他以爲自己埋下了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
但似乎於此同時那又是個操控了他快感源泉的按鈕。
只要想起她死前的表情,是那麽的慌張,驚恐。
幾分鐘前得意洋洋的表情扭曲的塗布著她自己的眼淚的鼻涕,缺氧而佈滿了紅色的血絲的一對眼球看起來快要從睜開到了極限大的眼眶内滾落下來。
而平時笑不露齒,血色良好的豐唇也好像快要吞下一個蘋果,可以看到裏面緊綳著的紅色舌頭。
明明他只是掐住了她的脖子,卻好像按下了讓她張開臉上所有可以張開的器官的開關一樣,只要掐的越用力,嘴巴,眼睛,和鼻孔就越來越誇張的放大放大再放大,伴隨著平時沒有機會看到的各種粘稠度的體液,往各個方向流淌著,裝飾的那張可笑的臉。
讓他忍不住加大了力氣想要看看她的極限到底在哪。
他閉上眼睛開始專注的回味起那一幕高潮,就像他當初回味這輩子喝過的最高級的紅酒的回甘時那麽的享受。
生前是他人生的絆脚石,交響樂裏無法剔除的雜音般女人。現在仍然是他人生内無法割離的重要部分,卻是不可觸碰的炸彈,以及茶餘飯後回味無窮的精緻點心,充滿了罪惡感和無法抵擋的魅力。
他毫不懷疑在以後的每一次自慰裏,他都會想起她那張不甘心,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做出反擊的不可思議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然并且迎來愉快的高潮。
很可惜他無法將他人生的至高點分享給其他人。
這是他的勛章,但同時也是他最陰暗,最應該掩藏的秘密。
無論這個炸彈會不會在他有生之年内爆發。
但是對他來説都是件好事,他想。
如果被發現了,他就可以結束這場和自己以及全世界為敵的戰爭。
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是總算可以高聲的宣佈是自己!殺了!那個臭婊子!
他想象著那些一輩子連只貓都不敢殺死的善良群衆會有的表情,會在他詳細的描述著她死時凄慘的樣子下而扭曲。
就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那實在是太愉悅的一件事了。
男人凝固在最高點上,好一會才發出了一聲深呼吸聲。
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麽。
也許那不是他的炸彈,
也許那也不是他人生的勛章,
那是他人生開始的起點。
他就像走出了被白色的蚊帳所覆蓋著的房間。
第一次看清楚了之前三十多年被矇蔽了的真相。
他第一次瞭解到了自己的本質。
此時太陽總算在天邊探出了頭。
朝陽原來是那麽的炫目,空氣是那麽的清新,小鳥的鳴叫聲是那麽的動聽。
原來我的人生這才算是開始了嗎。
他想。
囚犯姓名: 鲤斯特
罪名:违背契约并对文稿始乱终弃,留下无数没有结局的故事
判罚: 10年。每月写出一篇可以结尾的故事,不打断地完结7个故事,或完成一个至少有七个章节的故事。在刑期内循环往复。
入狱年數: 从二进宫算起是1年多
交稿类別: 小说
人物简介:鲤斯特是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强烈的色彩让人一度以为他的本职是作画,这种风格确实也曾令他留下了许多绮丽的记忆。
但当他开始出现质量下滑、作品无法完结、语言支离破碎、故事断断续续的症状以后,人们开始怀疑他曾经是靠吸什么违禁药品来创作的,并终于把自己的脑子给吸坏了。于是通过指控他的违法行为,将他送上了文学法庭。出于他确实有拖欠文稿违背契约的问题,文学法庭判其有罪,并处以十年徒刑。
鲤斯特在牢房里时常发出奇怪的声音,偶尔还会高声唱歌,似乎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吸了什么吸嗨了。
然后颓得像只敲碎了壳的干蜗牛。
正文:
天高云低的黄昏,透过放风区的铁丝网,一片玫瑰红与蜂蜜黄舞成的粼光海面上,离灯塔角不远的地方,往文字监狱送补充物资的货船拖出长长一道暖蓝色的阴影。
“我的东西到了!Loppy,还有多久完成分拣配送?”原本在安静读书的囚犯一看到消息立刻就跳下来,向手环中的LP系统查询。少女无起伏的声音播报:
“预计20分钟内完成小包裹分拣,半小时后,配送到单独牢房。”
“我等不及,我现在就想要,我的东西呢?我不放风了,我要回去。”
“建议您充分使用今日申请的放风时间。现在返回牢房,本日您将无法再外出。”
“我申请跟我的医生通话,我跟他讲到送来。”
“您本月的通话时间剩余:12 分 钟。”报备提前结束了放风时间。在只有人工照明的监狱设施内部连蹦带跳地奔回房间,蓝绿色的眼睛亮成一双星。
二十分钟五后,一台无人机把那个小得离谱的特装包裹抓出来丢进他牢门的投递口,正坐在门口在与医生通话的鲤斯特马上接住了他的包裹,振臂高呼:
“我拿到了!”
“拿到了吗?这次的配方有所调整,希望效果比之前好一些,之后实验室会跟狱方协商让你自己写一些主观服药反馈,我们好分析一下。”
“好~谢谢医生大人!”
鲤斯特明显地开心起来,人也像装了弹簧在电话前颠起来。医生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有些疯,想着差不多通话时间也要结束了,便随口一问:
“你这个月的稿子写完没有?”
原本正对着包裹又闻又蹭的囚犯立刻停住,背影看上去有些终于意识到自己正事没干的尴尬:“没有。”
“没找到灵感?”
“我还没找到爱情。没有爱情,我什么也写不出来。”鲤斯特发出一声叹息,医生尾音上扬“你上次的那个情人呢?分了?”
“晚上不让放风,我总是见不到她。”青年抱着小小的包裹,佝偻着脊背,黯然地垂下头,苦笑了一下。“爱她的人太多了……”
“人类有什么不好,你非要喜欢月亮。”
“那可是月亮啊!哪个诗人能拒绝月亮?!”
“你老是这么疯癫颠的,哪天才能减刑出狱。”
青年张开双臂用格外戏剧性的表情对着话筒,仿佛作为一个写作者如果不对月亮着迷就不够格似的。医生便笑一笑不再说话,任他拿着东西叹息着“♪给我信↑仰~和爱↓情——”直到通话时间告罄。
文学一所的环境总体上,鲤斯特认为,十分理想。
除了牢房没有窗户之外,一切都好。
他拿到了包裹也就过了最后的放风时间,回到被他用墙纸和植物装饰得有些失去方向感的小房间,望向特意空出一块来投影成一片临海落地窗的的墙,投去一个轻柔的飞吻。然后他才把自己投进沙发里,拉开盒子上的纸拉链,取出里面的内容物。
那是一颗淡蓝色的胶囊,透明的溶膜里像是包裹着一汪清澈海水。
他的目光平静下来,无论是出格的陶醉还是那微微的疯狂都偃旗息鼓。鲤斯特双手合十将胶囊拢在中间,作祈祷状。
“希望这一次有用。”
然后在沙发里躺好,抱着他的毛绒八爪鱼,闭上眼睛将胶囊吞下。
LP系统也按照预设,降低了环境的亮度。
因为被指控服用违禁药品来进行创作,在文学一所服刑期间,鲤斯特还在接受TIMI LABO的治疗。但在入狱之前,TIMI LABO对他的鉴定结果是“不存在违禁药品的化学痕迹”。他们认为鲤斯特有别的什么疾病,并在狱方的监管下与本人签了长期观察协议,每月收取狱方的体检与监控报告,再根据情况调整治疗方案,配送专门的药物到文学一所。
服药后的鲤斯特蜷缩在沙发中陷入了安静,LP系统开始检测他的反应。
他感觉到了光的存在,淡蓝色的,从喉咙以下的位置,明亮轻盈却蕴蓄着力量,呼之欲出。
他张开口,缓慢地开放气道,像鲸一样打开自身。随着仅存在于感知中的潮声将意识沉落下去,在柔曼的波光里,代替他的灵魂浮起的是一重纯粹的歌。
第一次拿起笔的时候是因为什么呢?
在鲤斯特的记忆里。
那是一片在海面上闪耀的光点。透明湛蓝上燃烧的璀璨金斑。
是某个亮晶晶的夏天吗?他只记得从那天起自己的这颗心突然就存在了,与整个世界忽然陷入热恋。
“我想写。”
“想写下来。”
就像人鱼被光线吸引而冲向海面,奋不顾身剥下全部的鳞片,快乐地交出灵魂,去换一双腿。他不记得自己到底交出了什么,但记得那时候着了魔一样地拿起了笔。所有的盛大风景,所有从这身体的容器满溢而出的感情,近乎燃烧着生命而倾泻下来,化作万千的字句泼洒在纸上,编织起不存在的世界与人类无法踏上的绮旅,就像被谁点亮了烛芯。
他记得骑着自行车路过闪光的海滨,记得在夏夜把自己当做萤火虫追逐漫天的星、记得刻着笔名的玻璃吊坠、记得书桌上字迹潦草却挥洒千万字的诗与信。
“想……。”
太多的东西从心底茂盛地生长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他分明看到洋洋洒洒的书信,却不记得是寄给谁。
那些被诉诸笔端的东西让世界看到了他,就好像他自己走进了那片璀璨的光斑里,然而在那里他却突然失去了方向感。
他记得他后来去过许多地方,爱过许多人,无一例外地最后分开。也曾经沉迷于他人的爱情故事,用笔尖与键盘勾织过许许多多弦外的可能性,最后又归于平静。他独居的房子里时常回响着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即使是病中与潦倒中,只要还能站得起来,他一定是要抱着他的毛毛章鱼跳舞的。
“没有爱情的我是什么都写不出来的。”
“可是我已经太久没有爱上任何人了。”
手环上的线条原本静静起伏着,然后化作两道互相追逐的水波,接着是一串让LP系统发出尖锐医疗报警音的惊涛骇浪。
沙发上躺着的囚犯突然开始痉挛、像是在窒息边缘一般大口呼吸,双眼睁开了瞳孔却聚焦在不知哪里。幻觉里像是有伤口开在了颈部两侧,大量原本属于自己一部分的东西正被一寸一寸地剥去,喉咙以下的组织仿佛充血一般堵住了,指甲勾入皮肤,掌心摸到的心口却是冰凉的。
随着光升起的歌破碎,他的灵魂不得不再次上浮,意识却再次下沉。在听到医疗部的脚步声时,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
“得……回到海里去……”
作者:高以谰
评论:随意
随便吧,我说,别管我了。你快离开,让我独自腐烂在黑暗里就好。这是我自身的意志,我发誓永远不会因此责怪或者恨任何人。何况这有点潮湿、有点温暖的黑暗,实际上也没那么糟糕。
她拼命摇头,尝试拖动我身体。这当然不可能。她推呀拉呀拽呀,我的身体纹丝不动,而她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头发丝一绺一绺胡乱黏在额头和脸颊上,看上去要多绝望有多绝望。汗水和泪水在她脸上划出的痕迹,在黑暗里闪着几不可见的微光。
不行。她声音里混着哭腔,至柔却至韧,像扯不断的线条。想想那些美好的、快乐的事,你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经历过后还渴望再来一次的事……前面总会有好事在等着你的……求你了。她终于扳动了我一根手指,神经元向大脑皮层传来微弱信号,我却没有做出相应努力。手指轻微颤动一下,仅此而已。
不,我轻声反驳她,很久以前,我就放弃追求什么美好快乐的东西了,那些伪命题,想要得到相应的奖赏,必须首先经历对应的苦难。在如今的我看来,一正一负和零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有多么渴望,相应的痛苦就会令我同等程度地退却,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出发,心力虽无法获得启迪,至少不必落得损耗。我放弃了。那些美好的、快乐的、痛苦的、饱含恨意的……我都随它去。在这片黑暗里我什么都不必有,已有的也注定会与我一起、或先我一步腐烂成灰。
她没回答,陷入沉默。咬紧牙齿,拽住我一个手臂狠命拖。因为太过用力,五官变形严重,像夸张漫画。我想笑又觉得笑出声实在不好,就把头转到另一边。
那么,其他人呢?你的家人、恋人、朋友?你总不可能是单纯为了你自己活着的吧?你现在在这里放弃,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啊?她拖了半天,收效甚微,反倒把自己弄得更疲惫了,声音里烦躁的比例显而易见地升高,柔软变成暗流汹涌的尖锐。至少也考虑一下别人吧!这一句里央求与责备的意味几乎同样浓重。我既不喜欢,也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音节,极不舒服地扭动几下,试图将它们从自己身上抖落。
可是关系都是相互的呀!我转过头去向她抗议,惊讶发现她似乎正因我刚才条件反射做出的动作在心里暗暗自得。如果我肯为了他们费力脱离这片黑暗,他们就也应该能体谅我渴望永远拥抱它的心……我的疲惫、失望甚至于怯弱。别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瞥我!我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叫出声,但很快就收住,气息重新缓缓沉下去。没事的,如果你一定要讽刺,那就讽刺吧,这些再也无法刺痛我了。在黑暗里,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获得了永恒的、牢不可破的、独自一人的自由。
那真是你想要的?
正是。
那也不行。
为什么?
说起来,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怀疑地向她发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将我从黑暗里拯救出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
听好。她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的话。柔软轮廓已经完完全全从她身上褪去,找不到一点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冷酷的壳。她的声音从壳的最深处传来,精确、尖锐插进我身体脆弱缝隙。我动弹不得,也呼不出声音,黑暗里我甚至辨认不出她的面孔。听好,她的声音低沉而冷,我忽然莫名联想起遥远的、霜雪覆盖的行星。
你说得对。那些什么美好呀联系呀什么的都是我骗你的,你尽管否认。但你再逃避,再沉迷这——她环视四周黑暗,冷冷哼了一声——虚假的归宿,也改变不了一切背后运转的规律。对于规律来说你什么也不是,连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都没有,你只是一个齿轮。齿轮不可以拒绝机器本身。不,或许,如果你真的勇敢到那种程度的话说不定也可以,但是凭你现在只想着一味逃避的怯懦,绝对不可能。你想在黑暗里躲多久?再不离开去做你该做的事,安全的、温暖的、小小的黑暗就会被规律毫不留情地粉碎,你或许会死,比这更严重的是,你必将永远、永远无法找到它。尽管如此,你也选择躲在黑暗里吗?对拥抱你的黑暗,你也可以做到像你所说的那样超脱吗?至于你的决心——她又冷冷哼了一声——虚假的,自我欺骗似的,和你本身一样脆弱、甚至比你自己还脆弱的决心。只要你立刻动作,我就当从没听见它。
她说得太真实、残酷了,我身体发软,忍不住哭起来。她抓住时机搬弄我身体,舒展我蜷缩的姿势,扣住我手心。就那样将我直直从黑暗里拉出来——然后我失去平衡,向她倒去,她躲也不躲。终于他妈的起来了。当我的身体与她重叠时,我最后听见她的——也就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起床了。
睁眼。穿衣。洗漱。拉开窗帘。耀眼阳光慷慨快乐扑向我,可是,我已经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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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废了两稿之后愤然睡觉,睡醒以后愤然写了这一篇乱七八糟的。。。
灵感来自于有一段时间,起床对我来说特别困难。。。其实现在也是。。。
啊啊。。。不想起床。。。
作者:白梓
评论要求:随意
备注:游戏的短篇剧本,打算用在应聘的作品集里,希望能得到一些建议……
●背景:黑幕。
●音效:遥远缥缈的京剧杂音。
●背景:50年代中国的临时监狱,第一人称视角,内容从近到远,依次为牢笼的铁栏杆、一张没有隔板可看到椅子的双柜式办公桌、灰色的斑驳泥墙。
●音效:遥远的铁门打开的声音
●音效: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背景:日本军官打扮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桌子后。
●上校:……
●上校:辛苦了。
●你:闭嘴……
●上校:……我必须为你遭受的酷刑说声抱歉,但我必须尽一切可能取得胜利。
●上校:而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抱有功利目的地谈谈。
●你:……什么意思?
●上校:你的人袭击了这个驻地。
●音效:放置重物的声音。
●背景:日本军官右手按着桌上的黄色的包袱和包袱上的手枪,包袱底下渗出了红色的血。
●上校:需要我为你打开看看吗?
●你:……不。
●背景:日本军官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面带讥笑。
●上校:好吧……八路军第129师第385旅独立团的团长。
●上校:我希望你知道,因为你,我们部队在毫无补给的情况下连续作战了一个月。那可是段苦日子,很多人死了活下来人都想杀了你。
●上校:不过我更想和你谈谈。
●你:我宁愿你直接杀了我。
●上校:很可惜,我其实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
●你:你?和平?
●上校: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但我愿意坐下来和你谈谈,这就是最大的证明。
●你:你杀了整个县城的人。
●上校:不得已而为之。
●你:操你妈。
●上校:他们悄悄为你们运送粮食,被发现后还屡教不改,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毕竟这就是战争。
●你:战争不是屠杀的借口。
●上校:我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只是觉得惋惜。如果你们不反抗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伤亡了。
●你:滚犊子,傻卵玩意。
●上校:你对我们有太多成见了……我跟本部调取过你的资料,你曾经在满洲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吧?
●你:那又怎样?
●上校:满洲国是一个很好的样本,在我们治下的中国人,也可以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没有军阀混战,也没有土匪作乱。
●你:但他们害怕你们。
●上校:他们害怕是正常的,但这也是稳定的基础,至少他们都能吃得上白米饭,甚至有机会尝尝台湾产的水果,不是吗?
●上校:看看过去十几年,扪心自问,你们自己人又做了什么?
●你:别把我们和那些军阀混为一谈。
●上校:你们有什么不同吗?难道你们的枪管不会射出子弹,而是鲜花?
●你:我们不会干出屠杀平民这种混账事。
●上校:又是这个说辞……
●上校:在入伍前,我曾有幸在岛田先生门下进修过汉学,我知道你们的历史,屠城在那些黄纸页里再常见不过了,即使把目光放到现在也并不少见。除了民族不同,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上校: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你:人们会记住。
●上校:那又如何?他们手里有枪吗?
●你:他们心里有火,熊熊烈火。
●上校:再大的火也能被扑灭。等一切结束了,新的秩序就会建立起来,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到时他们要反抗什么?美好的生活吗?
●你: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又何必发动战争?
●上校:战争是实现目的的途径,你们有土地和资源,而我们有文明和秩序,只有两者结合,大东亚共荣圈才会真正实现。
●你:你以为你们是谁,有什么资格谈论文明和自诩?
●上校:我们是更优秀的人。所以我在笼子外,你在笼子里。
●你:不是我被你关在笼子里,而是你只能把我关在笼子里。你害怕我,还敢自称比我优秀?!
●上校:我可以现在杀了你。
●音效:铁链动弹声。
●画面:拉近靠近铁栏杆,两只伤痕累累、被铁链束缚的手抓住栏杆。
●你:那你就动手啊!
●上校:没有意义,我已经赢了。
●你:赢下战斗,不代表赢下战争。
●你:告诉你吧,在这个笼子外,还有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正在上子弹,等着把你们的狗脑子打上天!
●画面:上校用手枪点了点桌子上的包袱,嗤笑。
●上校:你是指他吗?
●画面:第一人称视角,你的手紧紧抓着铁栏杆,血液顺着栏杆留下。
●画面:上校将手枪放在包袱上。
●上校:你们的抗争都是无意义的,你和你的人很勇敢,但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上校:仔细数数,你们已经历过十二个朝代,不断重蹈覆灭,辉煌曾有,但每段历史的结局都是混乱和灾难。
●上校:而我们更文明、也更先进,我们能打败欧洲人的军队,你们只能看着自己的国家被瓜分,这就是现实。
●上校:你的自信从何而来?是那些因为流离失所的灾民?还是埋在坑里的死人?别和我说是那些到处抓壮丁吃空饷的国军,你应该不喜欢讲笑话吧?
●你:……
●上校: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
●你:我不知道。
●你:我读的书不多,没办法像你那样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屁话。
●你:我只知道血债血偿。
●你:我只知道有人愿意相信我们能结束乱世。
●上校:相信你们的人已经死了。
●你:但他们到死也选择相信。
●你:所以我也一样。
●你:我会死,但我们会赢。
●上校:这就够了?
●你:这就够了。
●上校:好吧,我已经没兴趣听你们发疯了。
●背景:第一人称视角,日本军官抓住包袱上的手枪。
●背景:第一人称视角,日本军官举枪对准你,因为手枪放在包袱上,上校拿枪的动作解开了包袱,露出一颗笑着的人头。
●旁白:你望见小七凝固的笑容,不见一丝胆怯。
●旁白:那是你团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能笑着面对死亡,那个答案几秒前还在空气里回荡。
●音效:枪响,伴随耳鸣声。
●背景:画面渐黑。
●音效:开场遥远缥缈的京剧杂音变得清晰。
●背景:黑幕。
●旁白:恍惚间,你回望见小时太公做寿请的戏班,瓦灰花元宝脸的武生唱念做打,他的样子渐渐变成小七的模样,你笑着看着他唱道:
●旁白:“关将军义薄云天,某愿……”
●你:同往也!
自评(或者说创作思路):长篇的剧本因为最近的心情太浮躁,常常做了很多设定和预备工作后又放弃,因此最后决定认认真真地创作短篇,写出了这个剧本。
选择抗战背景的理由是这段历史大家都耳熟能详,能省去很多功夫,算偷个懒吧。
整个故事的基础是“烈士和日本军官的对话”,边想边写,但主人公的结局在中期就决定好了,毕竟战争本身很严肃、也很残酷,不应该有太多戏说的空间,因此结局只能贴近现实,被枪杀就义了。
我自己比较不满意的点是其实整场对话都是日本军官在用各种事实和论点压制主人公,很憋屈。后来一想,其实这个结果其实也是我对抗战的认知: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侵略者是经历了各种战争胜利后信心空前高涨的日军,而反抗者内外交困,只有人民的信任支持……但这份信任就是最强大的武器吧,反正我是这么想。
说回角色设计,原计划里日本军官是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经历过各种濒死场面活了下来自认为天命所在的疯子。但写着写着,那个疯疯癫癫形象就淡了,最后还是给了这个角色一个写实的形象。因为当时日本足够强大,也有足够多的战绩支撑,就算不是疯子也会狂热地认为日本会赢、大东亚共荣圈会建立。即使不用夸张的戏说,单论事实,先辈面对的敌人也足够恐怖了,过分夸张的形象脱离现实反而不美,也无法展现先人面临的困境……
杂七杂八说了一些,因为今天的能量已经耗光了,说的话不是很流畅通顺也有些胡言乱语,总之感谢各位的观看和建议!
作者:魇
评论:笑语
题目:我的朋友科尔维亚
我的朋友科尔维亚给我的第一印象可谓深刻。那年我十一岁,怀揣着整整一个暑假赚得的钱,心情激动地按响约定住宅的门铃时,应声而开的门口就站着它——哦,请不要质疑我对它的指代,这是它要求的。“如果人类被称为‘他’或者‘她’,非人被称为‘它’的话,我肯定选择后者,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人。”至于我,当然尊重它的决定——说回来,我第一次见到科尔维亚,看到它毫无遮挡的科尔维亚叁型类人机体,甚至还未来得及感受它应用的众生迭代七十五型人工智能,便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我喊道。“你……你不知羞耻!”
“羞耻的界定范围不会超过人类。”科尔维亚说,“机器也许会感谢人类出于保护或美观为它们套上保护壳,但也不至于为没有保护壳而羞耻,也许还会因为方便散热而庆幸。”
“可你是个机器人。”我说,捂住脸的手松了些。
“我不是人。”科尔维亚说,“你可以自己确认这一点。”
我放下手,和它屏幕上模拟的人脸对视。“好吧。”我说,“那我可以进去吗?”
“如果你是来跟米娜谈是否要买走我的那个人,那当然。”它说。
我在到访之前便已经在线上跟米娜用文字沟通过,本以为这一切应该水到渠成,但我见到的是一个尽量端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女人,面前的茶几上零散地摆着几份文件。
“这应该是全部了。”米娜说,吸了吸鼻子。
“如果打扰了您。”我说,“我可以换个时间再来。”
“不,不。”米娜说,“很抱歉,我不能在转让广告里写……”
她抽了一张纸巾,擦掉开始滚落的眼泪。
科尔维亚走到她身边,将机械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可以由我来说明吗,米娜?”它看着抽泣的女人。
米娜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但她很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终于还是放任般地瘫在沙发中。
“她之所以想将我出售,是因为我本来的购入者,也就是她的伴侣,前一阵子因车祸去世了。”科尔维亚看着我,“我知道这对于一部分人类来讲很难接受。”
我同情地点头:“没关系,我随时可以再过来。”
“请你带它走。”米娜抽抽搭搭地说,“它身上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我不能……但是……”
“我知道这很矛盾。”科尔维亚看着我说,“很思念故去的人,又恐惧让自己产生思念的东西摆在眼前。”
我不知所措,只能看着科尔维亚一边拾掇茶几上的文件,一边轻柔地安慰哭泣的女人,默默递过装着现金的纸袋。
然后我们出了门,一起向我家的方向走去。
我们回到家,我终于开始重新审视被我买回来的二手机器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说,“我可以给你起名吗?”
“我叫科尔维亚。”它说,“我的上任主人让我自己为自己命名,而我认为一个机器人用它的机体型号给自己命名是很正常的事。给我重新命名是你的权利。”
我看着它,它回望着我,那张屏幕模拟出的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好的,科尔维亚。”我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它笑了,对我伸出手。
三天后,科尔维亚找到我,提出想去参加一场公开庭审。
“那个案件是我上一任主人的。”它说,“我很想知道审判过程。”
“米娜会去吗?”我问科尔维亚。
“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她出庭的话,大概并不想见到我。”科尔维亚说。
“我不想看到她当众出丑。”我说,“虽然我跟她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当众哭泣肯定很让人难为情。”
“米娜不会出丑的。”科尔维亚说,“她可是我上一任主人爱着的人。”
我们在人都到齐之后一起悄悄地入场,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我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虽然觉得新鲜但很快便感觉乏味。两边律师来来往往唇枪舌剑,最终似乎问题落在是否要让肇事机器人的人类主人承担责任上。
在律师们发言之后,米娜站了起来,她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栏杆。“我想说,法官女士。”她说,“根据案发前的影像资料可以发现,肇事机器人和它的人类主人正在争吵,正因如此导致了事故发生,我的爱人因此丧生。肇事机器人是科尔维亚贰型机体,温暖爱护壹型人工智能,主要功能是为家庭和个体提供陪伴和一些基础的家务以及外出劳动服务。肇事机器人和自己争吵,是它的人类主人为它做出的设置。也许肇事者认为,和自己的机器人吵架会彰显自己的宽宏大量。但我认为,机器人做出不顾它人安危的举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其主人对它人的漠视。因而这种表面上的宽容,并不能成为其脱罪的理由,恰恰相反,这是他必须要承担责任的有效证据。机器人的行为,其主人也要对其负一定责任,这就像孩子犯了错,家长要承担其养育失职的过错一样。”
“我不是个孩子!”被告席上的机器人喊道。
“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成年人,不会在责任脸上大吵大嚷。”米娜说,她站得笔直。“我们的法律一定程度上规定了机器人的责任和义务,但这不能成为它们的主人脱罪的借口。”
“你这个婊子!”被告席上的人喊道。
法官示意所有人安静,暂时休庭。
剩下的审判我没有参与,因为我还有最后的暑假作业没有做完。科尔维亚回来得很晚,我做完了作业,并没有询问它庭审的结果。
它也没有跟我谈起过。
之后过了很久,我考入了大学,开始学习油画。郁金香盛开的季节,我用攒下的钱去花圃写生。科尔维亚坐在我的画架旁边,看着我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
“我一直想知道你看到的颜色跟我是否一样。”我一边上色一边随口说,“我每次都会发现,摄影设备照下来的景色和我观察的都有一些不同。”
“我其他机器人的感受,但我看不出什么是红和绿。”科尔维亚说,“我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个红绿色盲,我为了感受她看到的世界,主动关掉了对这两种颜色的辨识信息通道。”
我停下了画笔,看着它。
“这么多年,你一直是这样看世界的?”我问,“我想她没理由教你这样做。”
“是的,我一直这样看着这个世界,但其实明度相同时,红色看起来比绿色暗一点儿,所以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得出来。”科尔维亚说,“她从来没有教我该怎样做,只是提到过自己的缺陷,表示有些遗憾。我想,机器人如果想成为人,大概也需要跟人一样不完美,也许我可以试试。”
“可我从认识你那一刻起,就感觉到你似乎并不想成为人。”我说,“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要求你像个人。”
“‘成为人’大概是制作我们的人对我们的期待,这种期待也种在了我们的基础程序中。”科尔维亚说,“但连‘人’的概念都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改变,‘成为人’因此就更遥不可及。”科尔维亚说。“我们有意无意地学习如何成为人,又有意无意地避免成为人,这大概就是是所有人造类人的命运。”
它低下头,又抬起来。“我其实见过红色的,她接我回家的那天,穿的就是红色外套。”
“我还没查过结果。”我说,“你能告诉我吗?”
“法官认同了米娜的观点。”科尔维亚说,“肇事机器人的主人也承担了责任。”
我把手放在它的手上。
“没关系。”科尔维亚说,“我随时可以走出来,只要删掉一切和她相关的资料或者控制相关的情感模块——说到这个,谢谢你一直不介意我时不时提及她。”
“老实讲,我一开始也不知所措。后来我就慢慢习惯了。”我说,“这样挺好,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们靠在一起,沉默了一阵。我拿起画笔,完成了习作。
“很热烈。”在我把画展示给科尔维亚时,它评价道。
“你能看到红色了?”我有些惊讶。
“刚刚我关闭了色盲模拟。”科尔维亚说,“我想知道,‘她如果也能看到这样的色彩该多高兴’这样的想法,你该如何表述?”
“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我说,“但我现在也很想让她看到。”
对不起实在是大鼻涕糊脑了!基本上没太表现出我想表现的但就这样吧……
作者:懶懶透
评论:隨意
「你回來了,這次怎麽樣?」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女人一副陰沉的表情,但他還是按照流程問了這麽一句。
女人沒有開口,眼框内卻逐漸濕潤起來。
男人在心中嘆了口氣,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系的有些過於緊了的黑色領帶。
雖然自從幾十年前那次最近的著裝改革之後,地府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脫下了長衫換上了西裝。
但這麽久了,他依然沒能習慣脖子上挂著的布條,每天動手繫領帶的時候,都會讓他聯想起那些吊死鬼。
穿著黑色西裝的黑無常──工號666,再一次開口溫聲説道。
「你整理下自己的想法再回答吧,不急的。」
就像是等著這句話一般,女子的淚水終於決堤般從眼框内大顆大顆的涌了出來。
她斷斷續續、磕磕碰碰的説起了這輩子的經歷,還伴著抽泣聲。
敘述有些顛三倒四的,女人還常常想起了什麽就突然插進來一些和正在説的無關的事情,但是已經習慣了聆聽的黑無常,還是從話中大概理解了女人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大致上來説,這就一個女子追求愛情,最後卻被現實無情的抛棄了的故事。
從青春期的學園戀愛,青年期爲了愛情下嫁,她愛的灑脫張揚、無怨無悔。
卻在婚後就像是突然發現了夢想在抹去了化妝了之後的現實到底有多麽的殘酷。
首先是結婚頭幾年想要孩子卻要不上,在受盡了婆家的冷眼之後,小兩口終於下定決心去了醫院檢查。
結果丈夫是弱精症,但是她堅持不離不棄,爲了兩人的愛情結晶而去做試管。
最後折騰了幾年孩子總算出生了,孩子他爸也出軌了。
要說這是最慘的?這倒不至於,更慘的總是在後面。
男人出軌,背叛了和她的愛情,相信愛情的純潔性的她又怎麽忍的下去,當場提出離婚。
可這時候男方卻説,她可以走,孩子要給他留下。
兩人爲了爭孩子的撫養權鬧上法庭,她以爲孩子還小,撫養權基本上都會判給母親。
誰知道前夫居然放下面子說自己生育困難,這輩子很難再有孩子,女方生育沒問題,再次結婚就能再有個孩子,希望法庭考慮這點。
最後就是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居然被法官就這麽給判給了男方。
「那個取卵針……有這麽長……。」她筆了個有一個成年男人的手臂左右的長度。
「從這裏插進去、」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到這裏。」她又指了指自己的下腹部。
「我吃了這麽多苦才來的孩子!居然就這麽便宜了那個沒良心的!!!」她大聲的哭了出來,惹得周圍桌的黑白無常們都一陣側目。
她就像是將身體内的液體都通過眼睛排出去了,這才又是一陣的嗚咽。
看對方又開始沉浸在發泄情緒裏,黑無常有些好奇的搜了搜什麽是取卵針。
在被先端又粗又長的先進醫學器具嚇到之後,他也確實對女子的遭遇產生了些同情以及不平的情緒。
要知道靈魂外觀的年齡一般就是當事人在現世去世時的年齡,所以在這個辦公室内進進出出的,除了黑白無常們,一般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可是這個女人的外形卻看起來很年輕,面容憔悴之下卻難掩她年輕的顔色,應該最多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但是黑無常知道,除了這次,在之前的幾次見面,女人的年齡也沒有一次是能超過40歲的。
「那……下輩子你還要繼續嗎?」
看到女人總算停下了嗚咽,只是時不時的打個哭嗝。
他才不太確定的問到。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是希望女人不要這樣了,每個輪回都不能壽終正寢,實在就算是黑無常這種看慣人間生死的,也無法贊同她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
但是女子卻抹了抹眼淚,然後斬釘截鐵的説到:「要。」
「確定?」黑無常垂下了眉毛:「如果這次還是不喝孟婆湯,直接輪回的話……你就只剩下這一次輪回了。」
他警告到。
這已經是女人第四次輪回后的面談了,就算是她的靈魂强度,不喝孟婆湯的話也就只能撐的住最後一次。
那這也將是他和她之間最後一次的會面。
「你知道,無論你活得開不開心,你就只剩下最後一輩子了,但如果喝下孟婆湯的話,沒有記憶的負擔,你依然可以有十世輪回。」
他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我知道……但沒有了記憶的我,就不是現在這個我了呀。」女人垂下了頭。
她的聲音有些沉重:「不是說記憶形成人格嗎?就下一個我一輩子如何的快樂、如何的成功,那和現在的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而且我都活了這麽久,那麽多個輪回,卻還是沒能找到能和自己相伴一生的真愛、我不甘心!」
「我累積了這麽多輩子的經驗,下次一定能找到那個對的人的!」
她擡起了頭,眼睛内又開始閃爍著希冀的光芒。
男人沉默了,他記得每次她在出發去下一個輪回前,眼睛都和現在一樣閃著對真愛的渴望。
雖然他被并沒有給與過,也沒有被賦予過所謂的愛,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滋味,能讓人追求幾個輪回也絕不放棄和後悔。
但是女人的真摯的目光總是讓他原本想要説到的話卡在喉嚨裏,到最後都沒法吐出來。
於是他只好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往電腦内輸入需要的資料,并且讓女人拿著對應的號碼牌去孟婆橋。
最近地府又有了新規,所以黑無常按照流程和她説明了下到了孟婆橋那邊要怎麽做。
到了之後先將號碼牌給招待她的孟婆,對方會根據她的號碼來搜尋她的資料,之後讓她喝下普通的熱湯,而不是孟婆湯。
這新規完全也是因爲孟婆湯這東西的功效實在是太有名,而時代也進步了。
以前就算是看到了也會忍著什麽也不説的鬼魂,到了最近看到鬼魂不需要喝孟婆湯,直接就會大鬧孟婆科投訴有人走後門。
甚至會集結大量鬼魂閙起來,所以才會多了這麽條新規。
女人的腦子也不是笨,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自己絕對不會在喝湯的時候表現的和其他的鬼魂不一樣。
在確定細節之後,她這才淚眼朦朧、依依不捨的和黑無常告了別──女人也知道這是和他的最後一面了。
送走了女人,黑無常仍然沉浸在剛剛送別了女人的感慨裏,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沒有機會在知道女人下一輩子能否得到想要的真愛了。
「哎,你剛送走那個女的,應該是選了不喝湯吧?」
毫無顧忌的打破了他的憂思的是隔壁工位的白無常,她一邊八卦,一邊正在打開放在桌面上的飯盒。
原來送走女子之後剛好是午休時間,其他的黑白無常們要麽三兩成群的出去吃飯,要麽就是帶了便當已經在桌位上吃了起來。
和黑無常工號666不同,白無常穿著件白色的襯衫,衣服的下擺被收進了褲子裏面,就顯得腰部特別細,胸部又特別波濤洶湧。
可能是因爲是最近幾年才從鬼魂轉職成白無常的關係吧,她的工號的長度直接突破了五位數,就連貼在胸前的工號卡上的數字也都印的特別小,就更顯得衣服下面的部分更大了。
她似乎也知道這點而且擅於利用,不僅在她手上的男性靈魂都會變得非常好説話,就連簽下作爲勞工在十八層地獄工作50年的不平等條約的時候也特別的爽快。
當然期限超過了50年的話,美貌和好身材就不太頂用了,聰明的頭腦和見好就收的性格讓這幾年的年度最佳員工都成爲了她的囊中之物。
和這些豐功偉績一比較,黑無常就只是個工號好看但實力非常普通的一般員工了。
而且對方還能言善辯長袖善舞,在整個科室内混的風生水起,所有人都在議論等組長升了之後,接班人就是她了。
科室内混了千年都升不到組長的都大有人在,而她成爲白無常也才幾年,這讓有點呆板又寡默的他從來都不敢搭話這個隔壁桌的同事。
想不到自己會突然被科内的希望之星搭話,黑無常怔了一怔,才回答道:「是的。」
「一單就賺這麼多,看來你這個季度一定業績很好了。」
白無常笑著說到,手上的筷子正夾著由靈魂碎片所製成的米飯。
地府所謂的業務成績就是靈魂每次轉生時所造成的損耗。
作爲一個管著輪回轉世,還有十八層地獄的大型組織,養著一堆孟婆,黑白無常,閻羅王等等的公務員,地府又怎麽會不需要運作的成本?
不僅他們這些地府人員需要,一些大型設施,孟婆橋,陰司七十五司,運作起來哪個不需要成本。
曾經的時代,時不時就發生一些屠殺,戰爭。
曾經人與人之間的傾軋比比皆是,罪惡的事情在眼皮底下發生就和喝水一般平常,那些惡人生前不受懲罰,死後卻會直接下十八層地獄,靈魂接受懲罰,填補了一大部分的地府的運作成本。
但是近年陽間發展的太快,不僅科技進步,法制的完善和將惡人懲之于法的技術都是一日千里的進步。
這麽一來一些原本會犯罪的大惡人,就因爲怕被懲罰而不敢犯罪了。雖然還是有些人會賭上自己的運氣犯下中重罪,但早已不是百年前那種光景。
最近最下層的無間地獄,基本就那麽幾個孤零零的鬼魂,上面都在考慮要不要將無間地獄的範圍縮小成十分之一了。
連靈魂輪迴轉世時所造成的損耗的能量,也大部分都會被吸收再造,用來補填因爲地獄收入減少而增加的缺口。
只是被消除了記憶的鬼魂轉生時,靈魂的損耗非常的低,就像是人每天新陳代謝而造成的皮屑那樣,灑落在地面上,不累積個幾個月基本看不到。
但是像是先前那位女子那樣保有著記憶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帶著原本的記憶走在輪迴路上就像是用豆腐在沙地上死命磨那樣,就算是原本可以經過幾十世輪迴的靈魂強度,也可以在區區幾次內損耗殆盡。
很明顯女子就是這樣的靈魂。
「不過那種強度的靈魂也是少見,而且還真的就這麼被你遇到了。」
白無常又說道。
「唉,我的客戶也多點那種蠢貨就好了。這樣就不需要一天接待那麼多人了。」
聽到這句,黑無常有些不快的説到:「她不蠢,她只是想要尋找真愛罷了。」
「啊?你認真的?」白無常瞪大了眼睛,嘴裏還叼著夾著米飯的筷子。
「……什麼認不認真的?」黑無常皺起了眉頭。
「原來是誤打誤撞啊?」她撇了撇嘴,吞下了米粒:「還以為是啥幕後大佬呢。」
「哈哈哈蠢貨配蠢貨,我也是白擔心了。」她翻了個白眼,就轉回去繼續專心吃飯盒了。
「你什麼意思?什麼蠢貨配蠢貨?」
這次倒是輪到黑無常不放過對方了。
他捏緊了拳頭。
「我不否定自己沒你聰明,但請不要這麼說她。」
想起女子望著自己的眼神,他還是開口反駁道。
「喔。她不蠢?她不蠢會為了所謂的真愛,就讓自己那種强度的靈魂就這麼5世而亡?」
「你?你的話簡直就是蠢貨中的蠢貨,廢物中的廢物。」她一臉鄙夷用著手上的筷子指向他:「看自己的客戶每次都為了所謂的愛情早逝,卻一個屁也放不出來。」
「不僅一點建議也提不出來,還沒次都被她對所謂真愛的憧憬給感動了。」
她輕蔑的笑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為了賺她的損耗,才故意放任她每次都選擇絕路,結果居然還真的是被她給感動到了啊。」
「可是她也說了,沒了記憶了就不是自己了,那就算輪迴很多次不也只是不同人在過不同的人生嗎?」
他搖了搖頭。
「那當個戀愛腦,過五次被自己的戀愛腦害死的人生就是好事情嗎?」
「難道不是丟掉過去的記憶,再不同的環境内得到不同的教育,重新塑造三觀會更有機會得到她所謂的真愛?」
「怎麽了?都掉在在同一個坑裏四次了,你們就是認準了這個坑了還是怎麽了。」
白無常臉上的鄙視之情就快要溢出來了。
「就算不肯放棄自己記憶,如果你好好的開導她,讓她在新的人生裡面不要再光顧著追求所謂的男女的情愛,她也不至於每一次都早死吧?」
被對方這麼連珠炮的說了一堆,不善言辭的黑無常都不知道如何反駁才好。
他又在心中回想起和女子相處時的情景。
對方對真情的渴求、爲此所作出的風險和犧牲也都不是假的。
「可是……可是這是她的心願……。」
但是這樣放任她、直到她撞死在南墻上,真的是正確的嗎?黑無常不禁想到。
誰知道最後一次那堵墻到底能不能被撞開呢?只是他是再沒有機會知道結果了。
「我。。。難道我應該反對她那麼做才是正確的選擇。。。?」他喃喃的說到。
「唉,算了吧。」白無常也嘆了口氣。
「你以為你有的選,其實沒有,她以為她選了自己想走的路,誰知道這路早就給她鋪好了,就等著她一路走到底呢。」
「你什麼意思?」黑無常感覺他已經足夠混亂了,但是隔壁的女人就像是要將他的人生觀弄成碎渣那樣不肯放過他。
她轉了轉眼球看了看周圍沒人,才輕聲說到:「你第一次按照指示和她說因為她靈魂的強度足夠,可以選擇帶著記憶轉世的那一輩子,並不是她的第一世,而是第七世。」
此時她挂在臉上的各種表情早就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張雪白而又面無表情的臉龐。
「而且之前負責她的黑白無常也是其他人,她是那次才被調給你負責的。」
「我之前去查了查資料,那輩子她出生在一個管教很嚴,男尊女卑的家庭,社會風氣也很崇尚愛情,真愛無罪。」
「當時她的興趣愛好就是看那種戀愛小説,啊……以前那個時代是叫話本子吧。」
「你的意思是?」黑無常有些疑惑的問到。
「還不明白?」
她無奈的聳了聳肩:「也就是說其實從第一世結束,就可以讓她選擇要不要帶著記憶轉世了,但是多半直到第七世為止,上面都判斷那幾世的她的性格,都不太適合帶著記憶轉世。」
這倒是連黑無常也聽説過。
雖然高强度的靈魂不多,但也大概有百萬分之一的機率。
但是就算他們選擇了帶著記憶轉世,在陽間也從來沒有造成什麽特別大的問題。
有傳言說上層每次在挑選靈魂的時候,都會一早調查清楚靈魂在那一世受到的教育,家庭社會環境,以及性格和生平的經歷,專門找那些就算轉世了,也不會有啥想法報復社會的那種人。
但這和男尊女卑和崇尚愛情又有什麽關係呢。
「只有第七世的她,被教育成了一個真愛致上的戀愛腦,肯為了愛情簡單的就付出自己的生命。」
「最適合用來快速的磨損靈魂。」
而實際上她確實這幾輩子就沒有一次是壽終正寢的,被真愛背叛了,就輕率的選擇離開人世。
最後這四輩子活著的日子加起來,居然連200年都沒能超過。
「而且她下次的轉世投胎去哪裏,可也是地府在管的。」
説到這裏她露出了一個無感情的笑容。
「他們會不會想要繼續鞏固她那種爲了愛情可以不要命的思想?」
黑無常已經被她的話弄的找不到左右了,沒想她對他的批判現在才剛來。
「倒是你。」白無常望著黑無常:「基本就是個說什麼信什麼的蠢貨。」
「現在是不是被我一頓說,你就心裏想著我說的確實沒錯?」
她笑了笑:「我是不是真的為了她好,還是看不得你好先別説,但是你就是最適合用來送她上絕路的人選。」
他只能從喉嚨中擠出了一聲沒有意義的喃喃聲。
無法,也不想打斷她。
「你現在覺得之前應該選擇勸說她去喝孟婆湯,但你不會做出這個選擇啊?你就是個對方只要意志足夠強硬,就只能被拖著走的人。」
「指哪打哪的。」
她又笑了笑。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上面將她特地轉給你啊?」
説完了這麽一大堆,白無常總算放過了他,又轉回頭去專注與自己的午餐了。
比起平時和自己完全沒有交集的人突然對他一大頓發泄的迷茫感,黑無常更加無法不在意的是白無常的那段話的内容。
如果周圍環境和教育都在洗腦她追求至死不渝的愛才是她生存的意義的話……那讓她做出選擇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擅自幫她做出選擇的話,自己又和上層部那群人有什麽不同呢?
離女子離開,已經過了一小會了。
按照黑無常的經驗,她多半現在正在排著隊等著被叫號。
現在就是修改資料的最後機會了。
黑無常沈默了一小會,最終將手放在了鍵盤上。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王总,您真的打算继续提升‘良心贷’的额度吗?”
“是的。”面前的男人点了点头,浓重的黑眼圈和熠熠生辉的双眼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
“良心贷”——顾名思义,就是指借用良心的贷款,这是我们公司的一项特殊业务。借用了良心的人有两种还贷方式,一种是还大笔的金钱,另一种则是用少量金钱和大量“良心值”来抵债。
这一眼看上去是赔本的生意,但是既然有市场,自然就有对应的需求。
最初来办理这项业务的大多是被其他人带来或者逼迫来的私人客户,这些客户通常都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我家老人/孩子/妻子/丈夫/天天说我没良心,我被他们说烦了,所以来办理一下让他们闭嘴。”
反正这项业务手续费也不贵,所以他们的态度也算预料之中。我们这群业务人员一度担心这些“没良心”的家伙能不能如期还贷——结果而言,是我们多虑了。
因为“有良心”的人会自己还贷,即便本人不愿意,曾经逼他们来的人也会主动缴纳费用,甚至要求提升借贷力度。
一位被家暴的女士办理业务时曾说了这么一句话:“能用这点钱换得安宁的日子,我觉得很值得。”
总之,从我们客户回访的结果来看,绝大多数的借贷者表示自己的待遇提升了、而他们的亲密关系成员则表示内心得到了更多的满足。随着客户满意度的提升以及客户量的增加,这项业务最终入了更大的市场的眼。
福利好的公司会要求员工买良心、确保员工对公司的忠诚度,而黑心企业则会调查员工是否买过良心贷、避免惹上麻烦;待业人员投简历的时候会想方设法了解公司良心贷购入占比以推测福利情况,而合作单位则将这项业务纳入信用考评项目中。
总之,在不知不觉中,这成为了一个热门产品。
而面前这位男人就是购买了产品的其中一位客户。
“我很高兴您能如此认同我们的产品......”我的视线投向他的睡衣、又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监护仪,犹豫了几秒,还是将话说了下去。
“但是,现在为您办理的额度已达上限,无法继续提升了。”
我看到男人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甚至直了直身体,嘴唇微张,滚动的喉结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质疑的话语送至舌尖。
但是,他的身体才直到一半,又躺了回去。他抬了抬枯瘦的手,朝我轻轻招了招,示意我靠近他一些。
我将床边的轮椅推到一旁,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小王啊。”
“您说,王总。”
没错,我们都姓王。只是我是一个跑业务的小王,而他则是上市大企业的王总。
“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借贷手续一直都是在你这儿办理的吧。”
“是的,王总。”
“那么,”男人顿了顿,“我为什么办这项业务,想必你也很清楚吧。”
我沉默了一瞬。
“我只是一个跑业务的银行业务员而已,”我笑道,“可不敢妄自揣测您这样的大人物的心思。”
“哈哈哈!”男人笑了几声,在肺部承受不住之前止住了笑意。他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你们‘良心贷’分不开。”他转头看向窗外,视线越过玻璃投向天空,像是在看着遥远的过去。
“就像你知道的,我最初来走这个业务,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竞争力而已。”男人说:“虽然大家都说工作场上无情才是硬道理,但是只要与人打交道,大部分人都希望对面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是这样的。”
“可以说我的目的并不纯粹......但是,当我拥有了‘良心’之后,我发现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变了。”男人说:“曾经我只是想着自己怎么上位、怎么赚更多的钱,但现在我会考虑共事者的心情、考虑接待者的苦衷、甚至开始考虑我很难接触到但实际上深陷困境中的人们——咳咳咳......”
“确实,我听闻了很多关于您的事迹。”我将放在柜子旁的水杯递给男人,看着他喝了水、稍微止住了咳嗽。“随着您地位的提升,您完善了很多员工福利、同时为公司拉来了很多合作伙伴、甚至经常参与社会慈善活动,挑起了社会责任的大梁。我听说去年你们公司做新员工调查时,很多学生都是因为倾慕您所以才选了贵司。”
“哈哈,你消息可真灵,这种事儿都知道啦。”
“毕竟贵司也是这项业务的客户之一,我多少听闻了一些。”
“哈哈哈哈......人望这事儿吹过头了,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而已。”
“您太谦虚了。”
男人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这没什么分量的恭维就此打住。
“总之,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事情之一,就是办了这个业务。”
“我也很高兴能遇到您,王总。”这是真心话。毕竟他算是我的稳定客源之一,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的财神爷。
而且,这位男士一直都是用金钱偿还“借款”,从未使用过“良心值”偿债——虽然客观来说,他的“良心值”也不够偿债。不过客观来说,比起用良心值偿债的客户,还是用金钱偿债的客户更讨人喜欢。
“哈哈,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小王。”男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起皮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再次开合:“所以啊小王,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这个贷款的额度真的不能再提高了吗?”
“真的不行,王总,理由刚才我也跟您说了。”我瞅了一眼正在监护仪上波动的心率曲线,欲言又止。
男人或许看出了我的犹豫,他颔了颔首,示意我说下去。
我看了眼他的黑眼圈,抿了抿唇。
“而且......虽然有些失礼,但我不太明白您还想要提升额度的原因。”我咬了咬牙,将内心的疑问全盘托出:“您现在还因为半年前遭遇的不幸躺在床上,明明自顾不暇,为何还想要更多的‘良心’呢?”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
毕竟这个问题过于尖锐了。
原本势头正好、风光无限的男人,半年前遭遇了一场严重的事故。那场事故不仅害得他行动受限,还害得他差点千金散尽。以我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如果对面继续追责下去,男人很可能会倾家荡产。
“......对不起王总,我不该问这么失礼的问题。”
“不,你不必道歉。”男人摆了摆手:“这是很合理的疑问。”
“但是......”
“小王啊。”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你我的交情,我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了。”
“您的意思是?”
“你刚才问我提高额度、获取更多‘良心’的理由对吧?”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
“因为我需要更多的‘良心’推我一把,让我能做出该做的决定。”
我愣了愣。
“决定......?”
“是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只要我接受对方要求的肾移植条件,对方就不会继续追究下去。”
“肾移植......”我的视线下意识移到男人的腹部:“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您以前已经捐过一个肾了?”
“对。”
“对方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
我宕机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岂不是在变相要求您去死吗!”
震惊的情绪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甚至没空去修饰词句,让它显得委婉一些。
而男人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这、这种要求应该是违法的吧!”
“是的。”
“那您完全可以不响应这种无理要求啊!”
然而男人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的声音比之前提高了一个八度,但我觉得这完全不够表现我的震惊。若不是我残存的理智控制着我的肢体,我可能早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用脚步声掩盖我的震惊了。
男人再次抬了抬手,对我进行无声的安抚。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
“我必须答应这个条件。”他说:“如果我不答应,对方会摧毁我所拥有的一切。”
“......”
“名声、财富、地位、权力......”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曲起手指,指甲嵌入掌心中:“这些东西都是我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
“可是......在性命面前,这些东西真的......真的很重要吗?”
“当然。”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我,速度快到我怀疑他早已被其他人问过相同的问题。
“这些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男人说:“我曾经拼尽全力、想方设法都想要获得的东西,在找对路线后终于到手了,我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失误放手?”
我一时语塞。
“明白了吗,小王。”男人抬起头,这次他脸上没有之前挂着的那种平和笑容,他露出的是、很多走投无路只能办理通用贷款业务的人会有的神情。
急迫、焦虑、紧绷的神经仿佛即将断裂。
“我不想失去这些,但是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了我‘应当为此事负责的良心’。”他的语速逐渐变快,“或许你会觉得可笑,但是如果失去了这些积攒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我将生不如死!所以我需要良心,我需要更多的、更强烈的良心,去促使我面对这份恐惧、超越这份恐惧!”
“......”
“小王啊,”他说,“我听说你们有那种面向大客户的专属合同,我这么多年给你们公司也做了不少贡献吧?连这点要求你们都不愿意考虑一下吗?”
“王总......”
“你可别说没这种业务哦。我在市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这点风声我还是听过的。”
我叹了口气。
“确实有这样的合同,不过需要经过层层评估,才能敲定。”
“果然!”那双从我进来就没有失去过光彩的双眼变得更加明亮。检测仪上的心率线条起伏前所未有明显,但是被监测的本人忽然轻咳一声,收敛住自己的表情。
“我知道现在办理这个业务的人多,你们可能人手不够,会多花些时日......这样吧。”男人直了直身体,让自己的坐姿端正了一些:“你先回去帮我问问,这两天给我个答复。要什么资料你到时候告诉我,我好准备。”
看着男人稳操胜券的表情,我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回去问问。”
“嗯,辛苦你了,小王。”男人露出笑容,明媚的表情让他的精神状况看起来都要更好些。
“这是我该做的。”我回答道。看着对方满意的表情,我知道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了。在男人发声赶人之前,我先开了口。
“说起来,王总,还有件事儿需要请您落实一下。”
“嗯,你说。”
我翻了翻背包,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递到了男人面前。
“这是您逾期未还款产生的利息费清单,还请您确认。”我放缓语速,确保每个字都能传进他的耳朵里:“按照合同约定,您预存的费用已经全部用来抵扣了,这是还未结清的利息。”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而我的声音依旧在房间里回响。
“还请您这个月结清未偿还利息,否则......我们将按照合同约定,进入法律程序。”
用来监测心率的仪器忽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但是我相信,我的声音依旧会一丝不漏地传入男人的耳中。
“我想,您也不愿意再摊上另一桩官司吧,王总。”
看着面如死灰的男人,我露出了练习过千百次的微笑。
END
作者:夜雨
评论:随意
飞鸟在空中盘旋,它在空中久久不坠。我趴在窗口观望,思考它承托着什么东西。
突然,它直直向下坠落,在到达一个高度后又突然弹起,斜着翅膀拐入楼与楼的中间,消失不见。
我住在相当偏僻的地方,只有很少的机会能见到飞鸟。据说在城市的中心,飞鸟就像几百年前一样成群飞舞,飞入各家各户。它们带来一些小东西,U盘、密钥、甚至是绿油油的青菜和带着腥味的肉类。我记起我同事与我说的青菜的味道,就对今天的食物提不起兴趣。
沉默,在沉默中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是现代社会一个非常少见的能力。我看着一如既往的风景,期待楼宇中飞出一只飞鸟。
“咚。”一声闷响。食物砸在桌面上。我移动到桌前,舔了舔手指,用口水将膜划破,里面的食物滚了出来。我抓起其中最大的那一颗,啃食它就像啃一颗苹果。汁水充盈我的口腔,它的肉质脆脆韧韧的,很有嚼劲。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类食物。每次吃它的第一口就像炸弹在嘴里炸开,浑身上下都精气十足,舒畅得像有微寒的春风拂过。
其他的食物就没啥好吃的。我抓起一颗小药丸往嘴里扔去,再抓一颗也扔进去,仅此而已。
墙上的投影一闪一闪的。投射出来的光与空气中的某些物质发生反应,发出刺眼的强光。光点以一秒十几个的速度在房间里生灭。
光幕故障了,按要求,我需要在房间里一直开着这个,等待修复完成再开始工作。
我又回到窗前朝外望去。对面的楼也有一个人趴在窗子上。他和我一样。
窗边又有一只飞鸟飞来,它有着不一样的花色。我有些惊奇,站起身子去看它从我眼前飞过。我探出窗去,风吹过脸颊,舒服极了。
平日里一直在工作,怎么就没发现这些窗外飞过的景色呢?
我以前一直以为它们是偶尔出现,原来只是我埋头太久。我跳起来,双脚舞在空中。更强的风吹进我的耳朵里,充满了风声。
然后我从窗台掉了下去。
不知道对面的人有没有看到这异常。只希望他认为这是场全息秀就好。
狂风挤压着我的脸颊,直到一物撞上我的胸口,又或是我撞向它。痛感游遍全身,有种要被击穿的错觉。
我在空中挥舞手臂,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锋利的尖刃刺穿我的肩骨,我晕了过去。
“这就是我到这里的原因。”
眼前是一位装着电子眼的光头男性和几个跟随在他身后的眩晕者。眩晕者的头部有明显的植入,就像扣了三分之一头盔。这代表他们放弃了现实世界,一般很难在外界见到他们。
他们就像丧尸一样跟在光头男性的后面。除了电子眼,我没在这个光头身上看到其他植入。他的衣服已经破烂得只能称之为布,能从破片的间隙看到他的乳头。事实上,在他刚刚走向我的时候,我能看到他胯下甩动的影子。
他有狡黠的笑容,兴致勃勃地听着我的故事。
我被飞鸟带离了上千公里,远到我浑身的支援设备都找不到主机。我在一处黑色的峡谷醒来,这里看不出建筑模样,但有飞鸟在这飞进飞出。我想这是它们的休息处。它们在此补充能源,继续它们的工作。
黑色的峡谷当然不合形制,但是能望到遥远处金黄的沙漠倒也别有情趣。
我的肩膀被刺穿,但我双腿却没什么问题。我摇摆着站起,准备往沙漠走去。
这片黑色的触感很凉,抚摸它感觉自己的能量也会被吸走。飞鸟是不是从身后飞起,飙出音爆然后消失不见。我走在路上也提心吊胆,总害怕被身后飞来的高速飞行物夺取性命。
望山跑死马,我走到日落后又一个星夜才走出这片黑色平原。太阳重新升起来时,我看到了一颗闪耀的光头,与他身后跟随的几只“丧尸”们。
光头拿手指勾了勾他的笑脸,仿佛要让他半永久的笑脸更加持久。
“我想,我想你一定饿了~”他拿出一个脏脏的布袋,“要来点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我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点点头。身后的晕眩者排成一队走出来,掏出身上的袋子堆成一堆。两个人开始用手在地上挖出坑洞,另外两人牵着一种硬硬的布把坑围了一圈,然后又从袋子里掏出火石火绒准备打火。
期间他们并不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像游戏里的NPC执行着不知从哪输入的任务。
火很快生了起来。丧尸把袋子打开,那是和一天前在城市里吃过的东西远不相同的。
肉与蔬菜。
我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这狗屎一样的地方,黑色的平原浪潮一般想要吞掉我,眼前的沙漠广袤无际又空无一物,只有滚动的金沙与炽热的太阳。
光头坐进被黑布围起的区域,坑洞里腾起高高的火焰,照亮他有些可怖的笑脸。
我拖着木头般的双腿,朝坑洞走去。
评论要求:笑语
土御门佐仓,现在十分郁闷。
郁闷的来源,是在他对面安静坐着的,穿着艳丽的红色和服,宛如座敷童子一样天真甜美的女孩。不知情的人看了大概会惊呼“好可爱”“像洋娃娃一样”吧。的确对方有墨一样漆黑的头发和眼睛,还有光洁白皙如同瓷器的肌肤,说是女儿节架子最高处的玩偶也不为过。
但是这幅皮囊下面是恶魔啊啊啊!佐仓在心里尖叫。
“……总之,我的诉求就是这些。”小巧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在佐仓还在走神的时候说完了自己的要求。
“……什么?”佐仓的意识终于重又被这个小小的榻榻米房间占据。
然后他感觉到什么东西炸开了,就像女孩身后的蜘蛛脚一样。
“你的祖父可没这么不上道。”瓷娃娃样的女孩坐在副驾上,艰难地拽下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佐仓揉着被打疼的额头,老老实实开着父亲的车。他还没到能继承神社独当一面的程度,自然在家里地位也是一塌糊涂,只能用父亲的座驾代步。
不过她自己去的话不是会比坐车还快吗!佐仓愤愤不平。
“你也不想看到大蜘蛛白天在市区狂奔吧。神官大人?”女孩像是有读心术那般,对他张开了八只眼睛。
佐仓一脚油门踩下去,汇进车流。
目的地并不遥远,就在城市另一边的树林中,在佐仓停车的五分钟前,他还能看到住宅楼与在楼下散步的居民。甚至连他们下车的地方,也不算是非常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至多只能算得上是城郊的荒地。
“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他突然打了个寒战。
“是的,我家孩子不懂规矩惹的祸。”女孩一抖袖子,一只火红的大蜘蛛啪一下摔在地上,八条长腿挥舞半天才挣扎着翻过身。
“带路!”与幼女完全不同的尖利凄号从细软的嗓子里传出。
佐仓看着蜘蛛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狠狠地抖了一下,舞动着八条长腿冲进树林。
其实不用蜘蛛带路,佐仓也能找到这里。
在外面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妙的东西,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即使没有进入树林依然清晰可辨。然而一想到在距离城市并不远的地方有这种存在,恐怖的感觉只会更甚。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真正亲眼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哪怕现在是白天,他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试图拔腿就跑。那一大团蠕动的黑色物质的表面上,镶嵌着无数的五官,眼睛,嘴巴,耳朵……混杂在一起,然而没有一只眼睛与另一只相同,也没有一张嘴与另一张嘴相同,就好像无数张脸被融化后混在一起,然而这些脸的主人又没有死去,只能在这种凄惨的境况下哀嚎至失去理智。
“……说了多少遍了带着负面情感的信物要分开处理,听都不听是吧!”耳边尖利的训斥声拉回了佐仓的部分神智,女孩正掐一手掐着那只蜘蛛对它咆哮,一只手指着那一大团诡异的存在。佐仓看着蜘蛛抽搐的长腿,突然感觉到一丝丝怜悯,以及同甘共苦的欣慰。
但是马上他又想起来,这种东西,他一个见习神官真的可以处理吗,他只是有些灵力,比起灵力强大的父辈和祖辈,来说简直没法看。
“你最后净化就行,前面我去收拾他。”女孩吼够了,将蜘蛛随手一扔,可怜的蜘蛛掉到草地上,长腿抽抽着仰面缩成一团。
多年之后,佐仓多次试图回忆那天的场景,但可惜的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因为你被吓得做了一个月噩梦,屁滚尿流地来找我要消除那天的记忆。”只要他问起,红蛛母永远是这个回答,“虽然我觉得我只是用了正常捕猎的方法,但是按照当时你的描述是‘人这一生也不可能见到的极致血腥残忍的画面,比起最残暴的杀人狂撕开受害者的肠胃更凶残’,为了你好我还是帮你删了。”
但是那天之后的记忆倒是没有被删去。他记得他颤颤巍巍地对着那堆东西的残骸完成了净化仪式,空气中的怨念和红蛛母的怒火一起消失了,返程路上她温柔得就像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还嚷嚷着给他和那只红蜘蛛买零食。
“别害羞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红蛛母把那一堆糖塞进车里,“哦它也是。”她指了一下头顶的蜘蛛,“它爬你头上你还会笑。”
佐仓估计他们家族还要和这只以情感为食的蜘蛛纠缠很久。
作者:戚寅
免责mode:随意
窗子半支起来,只能看见书案的一角,其余都是黑洞洞的,没有一丝人声——徐师兄多半又在摘星楼顶晒月亮,但鉴于他在屋里也不爱点灯,季鹤皋还是叩了叩门,不见有回音。
温温的药汁灌进葫芦里、用腰带扎紧再借衣裳捂着,季鹤皋仔细检查过了才爬上墨羽雕的背,用手上缠的布条束紧长发,坐得稳妥了,才去拍拍鸟头。他两只手虚虚地抓着墨羽雕后颈的绒羽,在大风和沙土里屏息闭上眼。
徐鉴殷回谷以来就有癔症之嫌,又犯了失眠多梦的毛病,只在下午能小憩一会儿。他自己不觉有大碍,整夜整夜地在仙迹岩舞刀弄剑,却将一众堪称柔弱的同门吓得不轻,画圣和琴圣更是不胜其扰。徐鉴殷性情孤僻不好接近,唯有季复承与师弟季鹤皋算是同他搭上了关系,因而见缝插针地哄他些喝安神镇定的汤药。
徐师兄看似阴鸷离群,其实不然,他从季复承的师父那里得了一把剑,便隔三差五地找他切磋。季复承是极出挑的杏林弟子,但花间游的功夫学得找不着北,勉强从七试里合格出师,将徐鉴殷菜得摸不准他的路数,他却不恼,还逐招逐招地提点。
三星望月上零星挂着几盏灯,轮岗的师兄挨在灯柱上酝酿睡意,只余下虫鸣。季鹤皋翻身下了雕,掏出两片肉干招呼它走了,才抓着笔往上攀。
歌舞宴席到这时也歇了,谷主不在阶上,于是季鹤皋径直飞身上摘星楼。他当属轻身功夫学得最好,在台阶上点了两下便高高跃起,落地也轻巧稳当,没有踏碎一片瓦,却还是叫徐鉴殷察觉到了。
徐师兄撑着身回头,眼里也乌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望着一个点出神。他偏好黑衣,不是谷里发的那种带暗纹和镶银紫水晶的精致繁复的长袍,是江湖人常收到的那种粗布短打,虽说稍显落拓,但胜在结实耐穿也好搓洗,隐在暗处就不好看见了。
“我今朝已经喝过了。”徐鉴殷蹙着眉挥了挥手,轻轻拍开了盛药的葫芦。
季鹤皋自顾自地拔出木塞,清苦的药味让风给吹散了,捧着葫芦坐到他身边,“师兄今晚可不要再出去练功啦,上回你同那个凌雪阁弟子打起来,画圣把接头点都换了……”
徐鉴殷是洛阳沦陷后出谷的一批,他入门时有家传功夫,不擅医术,心法也只学了花间游,因而不随师兄弟进军营后方当军医,乱世危如累卵,不论百姓还是江湖人都如飘萍四散,生死不明,谷里也逐渐没了他的音讯。
徐鉴殷却是宁可不睡的,他一闭眼、或是不闭眼,那些殷红的画面就在眼前闪过,闹得他心神不宁,像是哔哔剥剥的野火烘烤,不多时就冒了一身的汗。他盯着汤药缄口不言,又推了推那葫芦。
是时唐军被狼牙扑咬得节节败退,战事吃紧。守将次子周推松荒淫无德、忌贤妒能,父兄尸骨未寒就献城改投狼牙以求自保,实则诈降打探动向。他的亲信要挑几个正派弟子接应,徐鉴殷隐去名姓,被选为降将周推松的下线,进出敌营替唐军传信。
那里并非密不透风,战事拉扯得太久,打扫战场的士兵也潦草了事,收走兵甲武器就退场,在火烧前会放些百姓进去翻找,这便是可乘之机。野死不葬乌可食,不少人打着在尸堆里刨食的主意,他们谋求尸体身上剩余的财货,还有良善之辈会送出尸身上的书信和不便于典当的物件、或是草草挖几捧土盖上。
徐鉴殷大多时候在尸山血海里游荡,在新死的人衣襟和腰带里掏身份凭证,攒着有几大包的,一并送进敌营里。
徐鉴殷身手好,跑得快也豁得出去,往往收获颇丰,不多时便成了四下有名的小贼。他早早地习惯了血腥混着死肉腐烂的气味,熟练地顺着缝隙撕开硬作一团的布料,把手塞进冰凉的皮肤和黏腻不明液体里仔细摸索,像食腐的禽鸟掏出柔软的内脏。
他原先有苦夏的毛病,每每在零落的野火里搬开成堆的骨肉都被蒸得汗津津,但身上无一处不脏污,只能叫汗水顺着额发淌进眼里,生生捱着,后来索性将长发割得七零八落。
周推送不能接近前线,却接手了部分后方的闲职,整日整日地在营里遛达,他不事生产,什么新鲜都要插一脚,便张牙舞爪地要盘查那些遗物。随行的零星几名士兵紧紧盯着,他把埋了纸片的碎银铜板丢在徐鉴殷脸上,随意打发走了,一派小人得志作威作福之态,像被栓住脖子的野狗,只有叫得是很响的。
和周推松的每次会面都在战后,他身上脏臭一片狼籍,周推松也失魂落魄心不在焉。他感到愈发淡漠了,与尸体一般少言寡语,后者将他当作仅存的浮木。徐鉴殷发现纸片里有单独给他夹带的信件,倾吐些情难自抑的苦楚,徐鉴殷从不愿、更无力回应,只给他从带些军师潦草的安抚。
季鹤皋能灌小羊却不敢灌师兄,徒劳地举着药转到徐鉴殷面前,徐鉴殷换个面向,带着他绕房顶兜圈子。
东都光复后的某一日他回到谷里,身上并无大碍,也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绝口不提战时的颠沛流离。这些名门大派推崇敢为人先,伤残甚或罹难的师兄弟太多,万花谷还未从停摆中恢复,药田供不应求,他就一连三五天地钻进山里采药,更无人察觉徐鉴殷已然连入睡都倍感艰难了。
徐鉴殷自以为对摆弄尸体之事已然麻木,某一日夜里却忽然吐得昏天黑地,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便愈发抗拒入眠。败势已无扭转之机、父兄战死、仅存的一队亲信都怒骂着往刀口上撞、被逼诈降,那些原本是周推松的梦魇,后来也随他一并进到徐鉴殷的梦中。
来往的信函都埋在洛阳西城墙外废弃箭塔的地下,让人挖走转了几手存着,原本是留给周推松平反的物证,后来周推松死了,撞在刀口上,信放在他怀里,也让那些血水泡坏了。
徐鉴殷又听见聒噪的嘈杂鸟鸣,但万花谷的夏夜只有蝉声,或许他确实病得不轻,得喝一天两顿的药。
于是他三两口吞完了药,把空空的葫芦随手丢进季鹤皋怀里,翻身从山崖跃下,乌沉沉的衣袍大鸟似的被风吹开,一转眼就看不清动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