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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贝里欧突袭战中利威尔受伤了,侧腰中了子弹,流了很多血,制服颜色深看不出来,处理伤口时才发现过多的血液把布料黏在了皮肤上。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本是家常便饭,何况他愈合的速度比常人要快,可不知这次感染了什么,后半夜在飞艇上利威尔发起高烧,纱布沁出点点红色,揭开一看,创口周围高高肿起,摸上去发热发烫。
交待了欧良果彭几句,确保耶格尔兄弟和两个马莱孩子都处在严格的看管之下,没找到阿尔敏,韩吉转了一圈,发现他正和同期一起围在萨莎旁默默流泪。她叹口气,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然后来到飞艇后部,在利威尔身边坐下。士兵长已经被注射了消炎针,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飞艇侧边的长椅上,眼睛半睁半闭,意识大概也处在清醒与昏睡之间。韩吉伸手摸他的额头:“这可是打倒了人类最强的病菌呀。”
躺着的人听了这话,有些艰难地掀起眼皮白了她一眼。他声音嘶哑,话语间带着浓浓的困意:“不会让你有机会拿去做研究的。”
韩吉干笑两声,语气有些担忧:“想研究也没时间啊——你上次换药是什么时候?要我帮你吗?”
利威尔嘟囔几个听不清的词,眼睑耷拉下来。韩吉见状帮他把毛毯往上拉了几公分,叉开手指伸进他发间从前向后撸了几把,感觉今晚利威尔的头发格外软。逐渐平稳的呼吸在高空寂静的夜显得响,甚至盖过了远处传来的米卡莎的轻声啜泣,韩吉盯着好像又隐隐现出一点血色的纱布,还想在后头多坐几分钟。
她第一次给利威尔包扎时还是分队长。当时利威尔尚未获得人类最强的称号,不小心被一只奇行种咬伤了右侧大腿。战斗间隙他们在树林里休整,一直注意他身边动静的韩吉凑过来,磨着要帮他包扎伤口。利威尔坚决不允,韩吉求情耍赖,几个回合下来不小心透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你的腿上有巨人的牙印,这可是重要的研究资料……”
年轻的利威尔性格比现在尖锐得多,再加上这次壁外调查他已经三天没洗澡了,整个人都极烦躁。他有些想给韩吉脑门来上一记,可想到埃尔文对他“与战友和平相处”的命令,最后只生硬地说:“我是男人。”
韩吉看起来有些困惑,好像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似的。
“我是男人,而你是女人。”利威尔干脆把话挑明。
“这有什么,”韩吉不以为意,“壁外危险,哪能分得这么清,有人给你处理就不错了。”她掏出绷带和剪刀,“我来吧?得尽快,不知道巨人的唾液对伤口有没有影响。”
环顾四周,利威尔发现目之所及的人都忙着给自己或别人缝针绑绷带,十米外的大树背后隐约能看到一个女兵裸露的背部,应该是在换衣服,他连忙移开视线。见韩吉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利威尔只得压下心中的别扭,板着脸,做出他最冷酷最严厉的表情:“那你快点。”
这么些年过去,韩吉记不太清当时的细节,只记得巨人的牙齿是平的,没有尖牙磨牙之分,近远中大约宽10厘米,还记得利威尔看到自己的裤子被她剪掉一块后气得咬牙,不顾伤口刚刚缝合,一瘸一拐地要去找能遮住他大腿的东西。韩吉记得自己说,“托马斯还是没挺住,他在那边,你去拿他的衣服吧。”韩吉记得利威尔拿刀片裁去托马斯裤子过长的裤脚。韩吉记得托马斯,他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线,颧骨很高,经常和埃尔德还有奥路欧一起喝酒。
韩吉尽职尽责地照顾伤员,帮利威尔擦掉背后的虚汗,见他嘴唇干裂,又喂他喝了半杯水。利威尔的左手露在毛毯外面,她本想把它放回被窝,抓住那只手后却犹豫了,最终还是掺杂了一点私心,把利威尔温度异常的拳头包在她的双手之间,感觉像是护住了一簇火苗。纱布红了,她小声喊人进来换药。
飞艇在帕拉迪降落时韩吉又摸了一次利威尔的额头,他不再发烧,只是还沉沉地睡着。不愧是人类最强,或者说不愧是阿克曼,消灭病菌的能力也是一流……韩吉胡思乱想片刻,帮着把利威尔转移到担架上。等会落了地,等待她的势必又是一场硬仗,首先要把终于归队的艾伦控制起来,还要和吉克和耶蕾娜再聊聊,不能让局面完全落入他们掌控中……她最后看一眼躺着的男人,利威尔的黑色睫毛在睡梦中轻颤,面容是极度疲惫之后的平静。韩吉深吸一口气,走出舱门。
帕拉迪岛连下了三天雨,噼里啪啦,吵得人心烦意乱。凌晨两点半利威尔结束工作,迟迟不能入睡,正和天花板面面相觑时突然想起韩吉的东西还没收拾。韩吉的房间和他的在同一层,不过是在走廊另一头。还是按照惯例找个与她要好的士兵帮忙收拾吧?可与她最要好的现在只剩他自己了——天花板角落掉了一块墙皮,露出灰色的砖坯,形状好像一只乌鸦。
他做了决定,翻身起床,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往走廊深处走去。韩吉从不给房间上锁,所以利威尔很轻易地推开了门。雨夜没有月亮,房间里的东西连成一整片漆黑的轮廓,只能大概看出对面的墙上贴着什么,利威尔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去马莱时买的世界地图,帕拉迪岛所在的位置被画了个红圈。他打开灯,房里算得上干净整洁,不像他想象中那样蒙了许多灰,想来也是,出发前他特意来这大扫除。当时韩吉笑眯眯地从桌上的书堆里抽出几张纸:“这可是对利威尔也不能披露的绝密资料呀。”
明明离得不很久,利威尔却发现他不太记得自己那时的反应了。他走近书桌,试着找出那几张纸——那上面有明显的折痕,他看得很清楚。不该侵犯他人隐私,他知道;可对死人来说,隐私的界定往往很模糊。人一死,所有物就改名叫遗物,遗物会被人清理,翻阅,对于韩吉这样的军职人员,也许还会对部分材料进行销毁。销毁这事不归利威尔管,他也不愿去想这间屋里会有什么被破坏,被火烧,变成灰,变成碳,变成微不足道的分子和原子。
韩吉的书桌右边有三层抽屉。第一层里是待批阅的档案,两块颜色不一样的红印泥,四支能出水的好笔和三只不能出水的坏笔。第二层杂乱得多,刊登了对兵团采访的报纸,折成四等分的希干希纳区裁缝店的传单,几张泛黄的巨人的涂鸦(明显出自韩吉本人之手),一把小手枪,空的注射针管,一小沓边缘参差不齐的、有的还沾着血迹的自由之翼布标。
第三层里有利威尔要找的东西。他怀着某种期待的心情缓慢打开,发现其上的内容竟然很寻常,看起来就是一份旅游计划清单。回头看地图,清单里提到的地点都用铅笔画了坐标,还有几处附有小字批注:一定要让利威尔脱掉上衣下海游泳、听说这里生产很不错的红茶、有多种濒临灭绝的两栖动物、世界上最高的山。
他们曾待过的那片森林显然不会被标注在世界地图上,可利威尔想起韩吉在那里对他说过“不如在这一起生活下去”。周游世界的计划有什么可保密的,他不理解,现在也无从考证缘由,只能猜测是为了给他惊喜。十年来韩吉不止给过他一次惊喜,其中有百分之八十利威尔认为更偏向于惊吓,可死亡让回忆产生偏差,他又觉得韩吉真是一个擅长制造惊喜的人。
他把清单按原来的痕迹叠好,收进口袋。
利威尔在韩吉房间里待了半天,除了那几张清单什么都没收拾,躺回床上时倒也不觉得浪费时间或者怎么样,只觉得心有戚戚又无法言表。被窝里彻底凉了,等待自己的体温把床捂热的时候,利威尔盯着那只天花板上的乌鸦。他眼睛一眨不眨,没多久就感觉酸痛难耐,视物似有重影,有幻觉。乌鸦从顶墙的束缚中逃脱,迎面冲向利威尔,越飞越大,快到他面前时几乎大得像一只鹰。那对宽阔的翅膀穿过利威尔的胸口,他终于感受到一丝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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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我在五汇街道的一家便利店重遇周惠贞。
“我要那个八块的乌冬面套餐,丸子要鱼蛋和牛肉丸双拼。”
真不怪我没认出来。她头顶一亮红色鸭舌帽,带着黑色口罩,银色大圆耳环在白炽灯下晃呀晃,盯了我好一会儿说,好久不见啊。
周惠贞问我是不是还在厂里,我说我一年前就被裁了。
在她辞职后的两年,工厂效益下滑,有日薄西山之势,年年都会小幅度裁员。我以为没我的事。罗姐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拟发言稿。好不容易熬走了傻逼,调离生产间,做一些文字活儿,觉得未来虽不至于一片坦荡,但好歹能看到一条窄窄的路。
傻逼指的是主任,四十九,肚子肥得流油,牙齿常年被烟熏火燎,跟旱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时我刚入职,四处轮岗,轮到傻逼手底下。前几年他的衬衫尚且能塞进皮带里,头上也有几缕头发苟延残喘,一脸温和地对我笑,小林啊,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随时来问我。现在想来令人作呕。当时我还是战战兢兢地应下,遇到流程问题,傻逼确实指点了我几次,直到他进行性骚扰,黑黢黢的牙齿里钻出一条肥大黏腻的舌头。情急之下,我抄起办公室座机往他脑袋上砸。再然后我被调去生产间,每天同哐当哐当的机台打交道。同批进来的,辞职的不算,其余的升了副主任,我在给哐当哐当的机台除尘。傻逼被调走的那一天,我偷偷买了小鞭炮在楼道炸,噼噼啪啪,吓坏了一帮子小孩。
罗姐往我工位上敲两下,弯腰凑过来捏了捏我的手:“小林,别写了。”我脑子懵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这是要被裁了。我当即撕掉纸揉皱了扔进垃圾桶,还写个屁!
感谢罗姐提前给我透底,当正式通知下来时,我已经整理好心情,平静地收东西,签字,离开。路过小卖部,走进去,买了一瓶橘子汽水,玻璃的。本来想买啤酒,喝光了冲回单位找到傻逼一瓶子砸过去,也算给自己这些年一个安慰。手握在啤酒瓶上,捏了又捏掂了又掂,手感很好,砸下去的声音应当很脆。最后还是放弃,一是我不一定能找到傻逼,二是我也确实没有当初的勇气,只能过过脑瘾。与其买不喝的啤酒浪费钱,还不如买汽水。于是我拎着汽水走到江边,沿着江边横道一直走一直走。横道的尽头是卵黄一般的太阳,打散了的光流出来,流满了天空,滴下来,滴到写字楼,沿着边角一路往下,蜿蜒到地上,流到我脚下,又钻过去,随着江水走了。
哐当一声,玻璃瓶扔进垃圾桶,连带着我匆忙而去的五年。
我进厂时,是周惠贞带我办的手续。在轮岗期间,我总是去找惠贞,我喜欢听她说话。与她温婉的名字相反,她讲话的声音像湖。惠贞跟我说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太贤良淑德,而她本人与整个四个字毫不沾边。我说我很喜欢,念起来嘴角会咧开,会笑。她也笑了,那你多念念。我便一直念啊念啊念,念到自己喘不过气来,咯咯直笑。周惠贞突然用双手捂住我的耳朵,时隔这么些年我还能会想起她的手覆上来的温度——她的手很凉。
在她离职后的几年里,我偶尔会梦到这个瞬间。我漂浮在芦苇丛中,像气球似的,不受控制地四处游荡。周围的芦苇丛不停地生长,无论我飘得多高,它们始终比我要高出一大截,白色的穗子遮蔽天空。我很不喜欢这种虚空的、无可依的感觉,更不喜欢这种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困窘。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来。我不再漂浮。芦苇退去,周围白茫茫一片。我直觉她是周惠贞,她应当面对着我,我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她张着嘴,我什么也听不清,想要靠近,但她始终与我隔着一段距离。从梦中惊醒,从梦的余韵中缓过神来,我开始疑惑,当时她的手覆上来了吗,还是我一遍又一遍的臆想,无端平添了许多细节?
她的声音隔着手掌传过来,像隔着水面,我在湖底,她在岸边。水波扭曲了她的脸,声音也瓮瓮的——“别念了,别念了。”她把头靠在我脖子上,几绺头发拂过我的侧脸,有些痒。
那天我去了她家,她家在丈八四路,六楼,楼道又窄又长,常年没灯。推门进去,墙上、窗户上贴满了海报,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CD,无从下脚。她把堆着的CD踢开,让我坐在地板上,又从抽屉里抱来一大叠光盘和磁带,挑挑选选。我的前二十年不怎么听歌,后几年音乐对我来说也可有可无。只有这一段时间,我十分密集地听歌,听各种类型的歌。我三分之一个人生中听过的大部分歌都出自这里,跟周惠贞一起。
我们靠在一起。她把腿伸开,伸得直直的,晃啊晃,碰到我的时候,像被水花溅上了脚肚。难不在意。我注意到她穿着两只不同颜色的彩色袜子,一只红黄相间,一只粉蓝相间,长过脚踝。她注意到我在看她的袜子,转过头笑着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睛亮亮的:“秘密。”工厂要求统一的发色、统一的深蓝色制服、统一的白色袜子和黑色工鞋,而周惠贞悄悄穿了一双彩色的袜子。秘密这个词真有魔力,一些本该一笑而过的事情,有了它,反而显得隐蔽而亲密。我的心跳得有些快。客厅里放着歌,我一句也没听清。这一天我们听歌听到很晚,睡得很沉。第二天周惠贞拉着我一路狂奔回工厂,才堪堪没有迟到。回到生产间换工服时,我才发现自己穿错了一只袜子,本该穿着白袜子的脚套上了彩色的袜子。我一只脚陷在彩云里。
周惠贞喜欢唱歌,我并不意外,在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就认为她喜欢唱歌。在那个压抑的、嘈杂的工厂,她自由到要飞起来。她迟早要飞出这个工厂。周末,她拉我去音像店门口摆摊唱歌,我蹲坐在她对面,看路过的人纷纷把硬币扔到她脚下。她用这些钱买了一瓶橘子汽水和一罐啤酒,汽水是给我的。一开始我们肩并肩往前走,半罐啤酒下肚,她的脸逐渐红起来,步伐也越来越快,迎面而来的风钻进她的衣摆,她像要飞起来。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唱歌,唱得周围人都回头看她。谁能忍住不看她呢。路过垃圾桶,她把空了的啤酒罐捏扁丢进去,回头。我离她四五步距离。她等我走近,对我说:“我要辞职了。”
如果能停在五步之外,我是不是就不用听到这句话了?
周惠贞离开时我没能去送她,那天傻逼叫我去办公室,我砸了他的头,把本就丑陋的脑袋变得更加丑陋。之后我被调去生产间。再然后,我被辞退了。
从工厂里出来,我在家磨了几个月,决定提升一下学历,把大专变成本科。学到半夜,无所事事时,翻出手机通讯录,点开周惠贞的电话号码,手在绿色键停留许久,迟迟不按。退出通讯录,点开贪吃蛇,控制蛇头吃下一颗颗苹果。蛇越来越长,距离尾巴越来越近。惠贞有一双差不多的袜子,暗绿色的蛇纹一圈圈围绕。她穿上,腿也变成了蛇,幽幽地贴在人皮肤上。GAME OVER。把手机丢到床上。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幸运地考入x市的一所大学,收拾行李时,我把以前的白袜子打包全丢了。临走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一只穿错的袜子也在里面。
生活逐渐忙碌起来,时间踩了油门,加速向前,一直到平安夜。我跟学校申请在外租了间间房子。晚上八点半,外面一直传来无法忽视的节奏感和音乐,书也看不下去,出门,去对面的便利店买点速食。走上天桥,才发现音乐来自学校不远处的路演,很多人围在那里看。我在天桥上停了一会儿,离开了。
没想到能在那里遇见周惠贞。她刚刚结束自己的部分,溜出来吃东西。
我们走出便利店,她要走了碗里的全部鱼蛋。她跟着我一路走,这回我们始终走在一起,哪怕我突然加速,她也会跟上来。走到听不到身后传来的节奏与欢呼,我问她:“不管路演真的可以吗?”“我明天跟他们道歉。”她又对我做了“秘密”的口型。她在我那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她用光了我家所有的便利贴,写满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贴在我能看到的各个角落,并备注自己去路演。
思来想去,我还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干嘛穿我袜子。
快到中午,我收到了她的回信:圣诞快乐。
作者:月溪明
评论:笑语
(还没写完,先把部分上传求活着)
“你说什么?”东方守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方队长,我理解你失去挚友的心情,也为第五队长这样的人才陨落而感到非常痛心,但你想必也听说过前不久异兽潮爆发的消息,规模那样大的异兽潮中,很难有人从中活下来。”来人惋惜道。
东方守净当然知道这一点。
“但是明光他是有飞行能力的,没道理会轻易葬身。”东方守净皱眉。
来人道:“听幸存者说,第五队长是为了救他,延误了撤退的时机,不得已只能迎战异兽潮。”
第五明光确实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跟名字一样,永远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就像是光,又像一千多年前被人赞颂的骑士。
可光明不在了。这黑暗的,注定走向毁灭的世界,真的容不下哪怕一丝光明。
- 小队损失显著降低
异化症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的,异化症患者会不可逆转地出现变异,身体上长出各种动物的器官组织,只是速度有快有慢。随着异化程度的提高,患者的神智会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会成为一个完全丧失理智,只有本能的怪物,人类将其称为异兽。
异兽不仅破坏力极高,且以人类为食,就算是最弱小的个体,也能轻松战胜一个成年男性。它们之中有些强大的个体甚至强悍到能无伤硬抗导弹,人类的防线在这种不讲道理的力量面前显得十分脆弱。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少数人类虽然患上异化症,可异化程度增长的十分缓慢,并且出现了特殊的能力,这样的患者被称为异能者。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人类文明得以残存,而不是毁灭。
在经历沉重的损失后,现存的人类聚集起来,在异能者的守护下形成了九大人类聚居点,而东方守净和第五明光所在的,便是其中的一号聚居点,名为壹柳城。
东方守净和第五明光是壹柳城异能者作战部下属战斗小队的队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患上异化症后却都幸运地成为了异能者,他们异能互补,实力强劲,率领的小队曾多次合作,斩杀了无数来犯的异兽。
壹柳城的异能者中,他们俩就是最耀眼的双子星。
但现在,双子星只剩一人。
即使内心悲痛,可东方守净还是需要尽自己守护人类的职责。
第五明光出任务时带走了自己小队一半的人,而这些队员都随第五明光一起葬身异兽潮,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除此之外,今天还有别的小队的队员在城外做任务,也就是说,零零总总加起来,在这一次突发的异兽潮中,壹柳城损失了至少一百个异能者。这些队员都是数一数二的异能者精英,骤然失去这么多异能者,壹柳城的城防也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第五明光小队剩下的队员按照自身意愿决定去向,绝大部分加入了东方守净小队,少数则加入了其他小队。
东方守净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出任务的次数是平时的两倍有余,即使他的小队人数众多,即使他只是辅助系异能者,但是他只有一个人啊。于是乎,东方守净俊朗的脸上,很快出现了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整个人充斥着疲惫的气息。
所以等他发现情况有变时,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所以,近段时间我们队折损率变低,是因为那只金色大鸟的帮助?”东方守净眉头微皱。
队员连连点头:“是的,我们之前也很警惕,担心这个没有记录的异兽会我们战斗的时候偷袭我们,但是它不仅没有攻击我们,反而会攻击其他的异兽,而且一连好几次都是这样。”
金色大鸟无疑是异兽,可异兽为什么不攻击人类,反而会帮助人类呢?东方守净无从得知。
“不管怎么说,那只金色大鸟也是异兽,是异兽就会有食人本能,别的小队我管不了,但是至少我们队的人不能放松警惕。”东方守净站起来,拍拍队员肩膀,“好,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毕竟刚结束任务,你也辛苦了。”
“哦对了,你这两天找时间把那只新异兽的信息整理一下写个报告给我,我到时候交给委员会,让其他小队也对新异兽有所了解。”东方守净捏了捏眉心,补充道。他实在是太累了,连反应都变慢了,有时一件事情反复几次才能交代的清楚。
出外勤任务的异能者如果遇到新的异兽,都要将资料分享给所有异能者,以便于增进对其的了解,毕竟未知的异兽就意味着风险,而现在的人类,已经承受不住多少风险了。
队员离开的脚步停下了,他转过身看着东方守净疲倦的模样欲言又止:“队长……”
东方守净笑骂道:“臭小子,这次也想让我帮你写啊,那可不行,我可没见过那只异兽,这次没法替你写,再说,你也在队里待了这么久了,如果连报告都不会写的话,万一下次我也死了或者异变了,你去别人队里,可就没人帮你写报告了,得自己动手,所以趁着我还在,赶紧锻炼锻炼这项能力。”
- 东方守净发现第五明光异化后形成的金乌
- 东方守净极力维护第五明光
- 背叛情节
- ~~是东方守净贪恋权利背叛了第五明光
- ~~还是其他人在东方守净死后暗算第五明光
- ~~或者其他人不满东方守净一家独大,暗算将其杀死,然后装作毫不知情,继续利用第五明光?
- 其他人不满东方守净和第五明光地位超群,于是
——————
作者:贩卖机
类型:ff14同人
备注:
_(:3」∠)_是相当阴间以及莫名其妙的cp拉郎配。两人本来在剧情中毫无瓜葛除了【虽然感觉没人在卡3.0但还是防剧透】的那一下。
_(:3」∠)_总之是被洗了泽菲兰的芽【现在洗成加雷马人男了】和洗了奥尔什方的芽结婚直接创成饼子的产物。
_(:3」∠)_附带一个泽菲兰个人房间造成的巨大精神损伤。
_(:3」∠)_地点在幻影雪20-27个人房间3号。
_(:3」∠)_我要将这份巨大的精神创伤传播向整个鸟区。不能我一个人担心隔壁的精神状态。
评论要求:笑语
黑衣森林东部林区西,荆棘森北。
十二神大圣堂门前。
两位来自遥远雪都伊修加德的骑士正在水池中寻找着什么东西。
“泽菲兰,是掉在这附近了吗?”蓝发的骑士用竹竿小心地探索着水底。
“嗯……应当是的。”泽菲兰拿着向一旁钓鱼的冒险者现场借来的抄网,在水中仔细的打捞着。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就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
那是在伊修加德还未曾被第七灵灾的冰雪覆盖之时的事情——
此时,刚刚进入神殿骑士团,尚且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侍从骑士的泽菲兰,正坐在龙堡西部高地的戈尔加涅牧草地上,出神地眺望着远方。在他身旁放着的,是为了弥补身形瘦弱的缺点而特意选择的双手大剑。
这是他们这些刚刚进入神殿骑士团的新人们的第一次任务:格尔加涅牧草地巡逻。
“权且当做是郊游吧。”下达任务的骑士随意地挥了挥手。
“快、快跑!是龙!”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打破了牧草地的宁静。
泽菲兰转头看去,只几秒便判断出这不过是一只由异端者变成的、最低级的邪龙眷属,若新人骑士们合力,很容易便可以打倒。
“喂,我们一起……”话语才刚出口,便被仓皇逃跑的同伴们吞没。泽菲兰愣了一下,在他的策略中,不借助同伴的帮助,仅凭自己一人打败这条“龙”的可能性并不低。但稳妥起见,他只得改变策略,聚拢起被惊慌逃跑的人们冲的四散的羊群,跑向牧场。
他记得有龙骑士在那里驻守。
“快离开这里!”泽非兰向一旁骑着陆行鸟经过的蓝发少年喊道。
并非骑士、也非同伴,仅仅只是路过的少年仅略做停顿,便翻身跳下陆行鸟,举起剑,逆着逃跑的人与黑羊群,向着那条“龙”冲去,意图转移它的进攻方向。
于是,泽菲兰便记住了那天少年在阳光下闪耀着银光的蓝发。
再之后,那只奄奄一息的“龙”很快便被牧场中驻守的龙骑士一击解决。
再之后的近十年中,两人都未曾再有交集。
直到三年前,某位被称作“光之战士”的冒险者穿过迷雾湿地自摩杜纳来到巨龙首营地。而接待他的,自然是巨龙首营地指挥官的奥尔什方。
为了调查这位奇怪的冒险者,泽菲兰才算是第一次的,也是再一次的单方面认识了他——当年那个勇敢的少年奥尔什方。
此时,奥尔什方早已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借着任务的机会,泽菲兰对这位当年使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年做了一番深入调查。
他仰慕着奥尔什方。只是这种心情他绝对不可能向任何人说出。
出于更多地观察了解他的目的,泽菲兰借任务之便,更加地将时间与经历花费在奥尔什方的身上。
而奥尔什方,则浑然不知地围着光之战士打转。为他亲手煮奶茶,赞扬他的肉体……
而对于奥尔什方的这种行为,泽菲兰分外地不满。
当然,泽菲兰当时只当自己是为他与初识且身份不明冒险者迅速结为挚友的不理智行为感到气愤。
直到不久之前,他才意外得知此种情感,其名为嫉妒。
那自然是源自发生在教皇厅前,泽菲兰羞于提起的往事。那是泽菲兰少有的,却也是令他万分庆幸的一次失手。也许是奇迹,本应被教皇精炼的泽菲兰在那么一瞬间恢复了神智。这是他失手的原因,却也是他失手的结果。
直到今日他也无法完全相信,他曾经无比敬仰的教皇居然与无影相勾结,颠倒是非与黑白。伊修加德更是建立于谎言与欺骗之上。。在得知所有真相之后,泽菲兰很是消沉了好一阵子。在前不久刚过去的灾变中,那恐怕是几乎马上要化为妖异的绝望。泽菲兰自我质疑着,在被教皇精炼过的后遗症中,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而在整个伊修加德都不知所措的慌乱情况下,挺身而出,不计前嫌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的,却是被他重伤的奥尔什方。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略微恢复了思考能力后,泽菲兰询问奥尔什方。
“所谓的骑士,应当如此。”已经在夜以继日的相处中变的无话不谈的奥尔什方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也许正是这个契机,泽菲兰的病情开始好转。
自然地,他也向奥尔什方谈起过比如对自己的印象一类的话题,令他意外的是,奥尔什方居然记得少年时的偶遇,并且对泽菲兰自年少就表现出的谨慎大加赞誉。
对泽菲兰提出的“为何一瞬间恢复神智”的问题,奥尔什方给出了“那一定是超越一切的情感之力吧!”的模棱两可的回答。
情感之力吗?原来如此。
思索过后,泽菲兰特意瞒着奥尔什方,离开寒冷的伊修加德,去了一趟炎热干燥的王城乌尔达哈。在那里的艾斯泰姆珠宝店,泽菲兰订制了一枚无暇戒指。
而后,他与奥尔什方约定,在黑衣森林东部林区的十二神大圣堂门口见面。
他要将这份情感与奥尔什方共享。
“抱歉我来迟了,挚友。”
大约在约定时间过了一会之后,奥尔什方才推开十二神大圣堂的铁制大门。
受到突如其来这一句“挚友”的惊吓,戒指从正在凝神思索如何开口的泽菲兰手中掉入水池,发出“噗通”一声。
于是,才成就了现在眼前这两位骑士在水池里寻找失物的一幕。
他们搅扰水池的行为多少令一旁正在钓鱼的冒险者有些不满。
“喂喂,再这样走来走去的,终结者可又要脱钩了哦。”
“啊,抱歉抱歉。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请容许我们再找一下,拜托了!”捕鱼人们面面相觑,既然被光之战士的挚友这样的请求了的话,再借机发挥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好吧好吧,不过这水里可是有一只被称作终结者的大螃蟹,你们可要当心啊!”捕鱼人向两人叮嘱到。
两位骑士谢过捕鱼人后,继续在水池中忙碌着。
“!!!哦哦哦!钓上来了!钓上来了!”身后的捕鱼人中,突然发出一阵欢呼声,两人转过头。一位捕鱼人兴高采烈地举着钓竿,长长的钓竿一头,被一只巨大的螃蟹正紧紧钳住。而泽菲兰那枚特别订制的无暇戒指,正刚刚好好的夹在另一只蟹钳之中。
巨大的河蟹——终结者,终于被冒险者所终结。
泽菲兰认为,此时正是向奥尔什方袒露心声的好时机。
趁着还来得及预约下周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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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巫念桃
和《会向瑶台月下逢》有点联系,但不看前文应该也没事x但还是放一个前文链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06656/
王朝一连下了数月的雨。
画师低头跟随内官入丹凤门,过下马桥,抬眼一瞥,看到的是细密的雨覆在砖红色墙面上,像渗出的血滴,向下弯沿,爬向侍卫的靴子。他们穿着特制的靴子,糊了一层厚厚的黄泥,以防雨水腐蚀。两旁的侍卫一动不动,宛如陈列的幽灵,一字荡开,伸向砖墙的尽头。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雨中扭动号哭,令人不忍细听。
据说十年前皇帝大开鉴月宴,天下名花纷至沓来,庆贺王朝繁荣昌盛,那晚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任谁也没想到此后十年,王朝境况急转直下,北疆屡受侵犯,连年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人心惶惶。但这一切似乎被挡在高大坚毅的宫墙之外,这座消耗数百万劳工建成的宏伟建筑群,在建造之时将劳工的尸骨永远封存在坚硬的砖石之中,血液从缝隙中渗透,染红了每一处角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血液源源不断冲刷着墙壁,这使得这座宫墙永远耀眼、永远威严、永不褪色。如今,它又一次尽职地挡住尸骨后代的哀嚎与哭泣,那些眼泪与痛苦找不到去路,只得盘旋游荡在宫殿外围,逐渐旋转、升腾,最终汇集成一片经久不散的乌云,一场数月不去的大雨。宫内的人终于有机会得以窥见外人的辛酸。
一开始人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雨,带着黄泉泥土的苦涩,熏得大家苦不堪言,各宫各殿只好整日点着熏香,企图去除空气中腌渍的苦味,一时间整个宫殿云升雾绕,恍若仙境。但没多久,人们发现雨水开始缓慢地腐蚀一切接触到的东西。而最先发现这一切的,是贵妃身边的宫女。那是一个清晨,雨比以往下得更急。宫女正当值,指挥人把已经呈现疲态的花儿全部撤下,换上新的。贵妃素来不喜熏香的俗气,只爱天然的花香,因此皇帝下令每日要在宫殿内摆满大盆大盆鲜花。鲜花娇嫩,不适应北方的气候,很容易就老去,每天都需要从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快马加鞭把鲜花一批批运往宫中。但风快雨急,送花途中,摔死了八匹马,导致今日花送到的时间比往常晚上许多。宫女细心检查每一朵即将摆在宫里的花,她抚弄着每一片花瓣,用手绢拂去上面的雨滴。她凑得很近,发现被雨水浸泡后的地方出现皱了起来,边缘一圈焦黄。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大家陆陆续续发现园林里的象征着长寿的青竹身上有了淡黄色的斑点,脚下的砖块逐渐松动,两旁坚硬的红色砖墙逐渐起皮,斑驳脱落……有善术数者说这是有妖孽作祟。
此次被召入宫中的人都是从不同地方网罗而来的素有名声、身怀奇技淫巧之士。
他们一字排开跪拜,屏息等待皇帝的发号施令。我们的主人公跪在中间,耳鸣目眩,心跳如雷。他本是一位乞儿,沿街行乞时,只因一双手生得格外秀致,有若芝兰芳草,被一位远游的手艺人收留。那人捏着他的手反复看,连声叹道:“你在绘画上有极高的天赋,这双手就是天才的证明。但你手纹散乱,恐至大祸。”
画师从此跟在手艺人身边,走到哪,便画下当地风俗景物、山水鸟兽,无一不栩栩如生,犹如精怪。所画人像,一颦一笑,与活人无异。画师如痴如醉,画尽天下事物。他画完世间最后一物,一种疲倦如浪潮般席卷了他的身心,他自觉在绘画这一条路上,已经走到了尽头。他问自己,如果只是再现,那绘画还有什么意义?他跪拜在手艺人脚下,诚恳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虽非我生父,但对我有再造之恩。我绘画的技艺能有今天的成就,与您的指点息息相关。如今我已经画尽天下可画之物,已经厌倦,恐怕之后很难在绘画上有什么更高深的造诣。只是这双手如果不用来画画,也没有别的用途了,因此我恳请您允许我折断双腕。”
手艺人沉默,手无意识地敲打箱箧。斟酌许久,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你说你画尽了世间万物,但有一样东西,你一定未曾见过。等你见过它,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罢,他打开箱箧,里面躺着一朵花,一朵画师从未见过的花。月白色的花瓣温和地舒展,每一瓣都透着无与伦比的华光。它安安静静地躺着,让周围所有的花朵都羞杀了头。
“这是?”
“芍药。这是芍药。十年前天下芍药被赶尽杀绝,托贵妃娘娘的福,这是仅剩的一朵。”这朵芍药被一个木偶人赋予了抵御时间的力量,从此长开不衰。那闪烁的莹润的光,是木偶人未能开口的、永不腐朽的情感。
凝视着这朵芍药,画师的眼眶蓄满了泪水。他恍然大悟,自己这数十年的绘画,为的就是此时此刻。他为自己断腕的念头感到羞愧,拿起笔,全身心投入到绘画中。他的神魂已经被芍药占据,所思所考是如何在绢纸上再现它无与伦比的魅力。
直到被招入宫中,画师才从这种如痴如醉的状态当中脱离。他用画笔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不可言说的道,此前他笔下的画,哪怕再逼真,也是死物。但自此以后,他笔下涌动着一股生机与力量。至今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一切是否只是庄周梦蝶,等他醒来,将会看到绢纸上空白一片。
“贵妃今日来闷闷不乐,不曾展露笑容,朕甚忧心。”
皇帝为了博得贵妃一笑,寻遍奇珍异宝。又找来天下奇人异士,希冀他们有什么方法能让贵妃开颜。说着这些事的人,好像只是一个平常丈夫,想尽办法逗乐忧郁的妻子,本该是温馨平和的场面,画师却觉得诡异。很难相信,面前手握龙头镇压天下百姓的人,竟是一派温和的模样。
一个个人静待传唤。轮到画师,他被蒙上双眼,任人引领着来到一个地方,又一次跪拜,面前应当是那位备受宠爱的贵妃。“你要展示给我的又什么呢?”她的声音柔和恬静。跟皇帝不同,贵妃让画师想到了自己在月夜下借着月光观察芍药的时刻,万籁寂静,只有月光缓缓流淌的声音。芍药在月色下显示出一种别样的空寂,它没有来处,也不知去向,如果可以,它愿意乘着这透明的溪流远去,一直流向那望不见的天的尽头。
画师恭恭敬敬地捧出自己的画作。
不知过了多久,一开始是小声的私语,逐渐越来越响,到最后是奔走相告——“贵妃笑了——”消息向一阵风,旋即传播开去。画师茫然地跪在原地,在一片喧闹与匆忙的脚步声中,他的耳朵比任何时刻都要灵敏——他听到眼泪掉落的声音,清脆的一声,又碎成更细碎的珠子散落在地。他偷偷摘下布条,看见每一瓣碎掉的眼泪都映着支离破碎的画面——屏风之后,有宫廷画师如实记录下贵妃展颜一笑的瞬间,那个瞬间被凝固在画帛上,挂在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它始终在那里,在皇帝的混浊的目光下,在皇帝枯萎的手掌下,对着皇帝暧昧不清地微笑。
“妖孽!妖孽!”老皇帝无数次从梦中尖叫惊醒,挣扎着让人把画卷拿去烧掉。身边的宦官赶忙过来安慰他——“陛下,哎呦,陛下,妖孽已经被除去了,现在民心安定,陛下您该安心才是。”“她回来了!是的,她回来了……她在外面……”皇帝伸出手颤抖着指向远方嗫嚅着。顺着手指的方向,宦官只看到一片清亮的月光。
然而等到清晨,皇帝从浑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又一次来到画像前,痴迷地望着。他原应三年后死于亲临战场,成为一位老当益壮的明君,关于他的一切会被记载传颂,与贵妃相关的故事只会成为寥寥几笔的野史轶闻。但如今这样反复的折磨让皇帝精神几近失常,提前迎来自己的死期。濒死的老者爆发出最后一丝生机,想要把她从画里拽下来,最终只是突兀地伸着枯爪。他死死地盯着那幅画,不肯闭眼逝去。跟随他多年的宦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命人端来火盆,把画像架在火盆上。火越烧越旺,周围的空气也随之晃动扭曲。在火光的映照下,人像似乎活了过来,微微地动着。皇帝又一次看见了她,一颦一笑一如从前。画烧完了,皇帝早已闭上双眼,满意地死去。
火却还没有烧完。两年后的火烧醒了两年前的人,画师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当下,他还跪拜在地上,周遭是嘈杂的人群,贵妃安静地站立在屏风后面,等待着她的命运。画师拿起笔,在屏风上落墨。一笔、两笔、三笔……随着画师的动作越来越急,宫殿外面的雨也越来越大,带着力崩山催的气势从天而降,如江河倒悬,冲毁了早已被屋顶。轰然一声,屋倒砖倾,在众人反应过来前,这座雄伟的建筑群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大家先是震惊,继而慌乱,你撞我我撞你,不知该作何举动。雨水汇集成浪,卯足了力气横冲直撞,意图摧毁一切。众人忙着奔走逃难,你推我攘,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在慌乱之中,贵妃依旧在那里,在屏风后面,此时的她带着些许愕然,但她没有跑,只是伸手触碰从天而落的雨,倾听雨滴里的哭泣。
画师没有停下,他继续画着。一股银色的清河出现在奔腾的水流中,它轻轻托起贵妃,载着她一路向前,驶向比远方更远的地方。她怀中的画不慎掉落在地上,展开,是一幅月下芍药,在水流中舒展招摇。
《献给名侦探的甜美死亡》同人
加茂东马x椋田千景
看完续作又来一篇,除了伶奈其他女性主角塑造的都很有意思。正好里面有AI形象,正好符合要求就写了。
加茂东马这天收到了一个包裹,比洗衣机都大一倍的纸箱被快递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客厅里。6岁的雪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家伙,和妻子伶奈围着箱子玩起了捉迷藏。
加茂看着纸箱上那个熟悉的巨齿鲨logo,转手给伶奈的堂弟龙泉佑树,也是之前共同被卷入"献给名侦探甜美的死亡"事件的侦探之一,打去了电话。
"喂。"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接了电话,背景似乎在沙滩上,人声混杂着声浪,把声音拉得极远。
"你在度假?"作为日本商界首屈一指的龙泉家族的继承人,佑树不需要向加茂一样天天打卡上班为生计奔波,更何况现在他也是小有名气的推理小说家。
"来取材。找我什么事?"
"巨齿鲨公司给我寄了包裹。"
那件耸人听闻的谋杀案最终以《谜案创作者》的两位制作人椋田千景和她的弟弟椋田海斗也就是十子文D的自杀而落下帷幕。
他们想要害死全日本的业余侦探的阴谋被加茂和佑树识破,而不了了之。警方到来后知晓犯人已死,对外只公布死亡名单,犯人身份是椋田P和十子文D的消息则被巨齿鲨公司隐瞒了下来。
"《谜案创作者2》发售了。我最近也接到了快递公司的电话,估计是慰问品吧。"青年还是满不在乎的口气,"抱歉,三云在喊我了,我先挂了。"
"加茂……"伶奈看着加茂紧皱的眉头,担心地询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似乎是巨齿鲨送来的VR控制装置——RHAPSODY。"关于被卷入谋杀案的事情加茂和伶奈说了大部分,隐去千景曾以伶奈和雪莱作为人质要挟他们配合游戏这件事。
"雪莱想要这个大纸屋!"肉嘟嘟的女儿高高地举起双手比划着房子的模样,"爸爸……"
"好,那我们就来作纸屋。"加茂抛下心里的不安,在雪莱的指挥下把纸箱拆开来,露出了为2.5米左右的白色球状物。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过去宇航员训练使用的那种三位旋转椅。在配饰和外形上略微不同,估计是新版吧,之前那台机器存在着不小的安全隐患,更被当做了杀人机器。事后佑树作为代表和巨齿鲨负责人沟通了相关事宜,也签署了保密协议。
————
待伶奈和雪莱都睡去后,黑夜中加茂又睁开了眼,月光顺着窗帘的窄缝中透了出来,银光闪闪,像是游戏中的指引条一般,通往客厅中那台被冷落的球型沙发里。
加茂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翻下床,伶奈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秋天树梢上的残叶。
连上电源,白色的球体发出低沉的轰鸣,标志着启动成功的蓝色灯光亮起,像是载着冰块的马提尼,投下如海般的湛蓝。
加茂突然有点悲伤,没准是惨案的后遗症。在龙泉家族的惨案之后,他也好一阵失眠。他已经竭尽全力找出了真凶,但还是有无辜的人死去。
无论是死野的惨剧里逝去的龙泉太贺、龙泉漱次郎,亦或是献给名侦探的甜美死亡里六本木、不破等人,在名侦探抓住真凶之前总是避免不了的死亡。像是魔咒一般萦绕在所谓的名侦探身边。
加茂反感这种永远带有缺憾的职业,就像是游戏永远无法打出大圆满结局一样。因此他总是回避那个称呼,那份职业,转而作为职业攥稿人甘愿和妻儿一起度过平凡的一生。
但自己真的能摆脱这一切吗?
深吸一口气,加茂戴上了配套的VR眼镜和手套型控制器,熟练地坐到沙发里,进入了VR空间。
窗外,月凉如水。
————
“这是加茂先生专用的VR眼镜。已经通过生物体虹膜认证确认为本人……加茂先生,欢迎您。”
奇怪,眼镜所有者一般没有限制,除了在进行杀人游戏的时候,防止他人操作自己的人物加茂才同意录入了虹膜,这意味着,这台机器特地留给他的。
入眼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像是惊悚片冲过来的大白鲨,尖锐的牙齿几乎要把加茂的头咬断。但加茂没用动,随着鲨鱼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巨齿鲨公司的logo显现出来,紧接着画面变为深绿色,像是走进了浓雾一般丛林,谜案创造者2”的鎏金大字逐渐浮现在眼前,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女性形象。
“翡翠魔女。”
她翠色的秀发与背景的几乎融为一体,像是一缕青烟,杏仁状的瞳孔似乎有着令人疯狂的魔力。
虽然导演和创作者双双去世,但巨齿鲨公司似乎不忍心放弃这个香饽饽,他们的痕迹几乎无处不在,翡翠魔女是十子文D按照椋田千景的形象设计的人物,在玩家群里大受好评,似乎为了纪念这两位制作人,巨齿鲨公司将这一形象安排进了续作里。
“欢迎来到《谜案创作者2》,我的侦探——”她张开臂膀,将加茂拥入怀中,“我是您的AI助手,创作中一切问题都可以交给我解答。”
解答魔女么?
魔女从空中飘落而下,那张完美的脸看得更加真切,脸型修长、鼻梁高挺,杏仁状的眼睛魅力十足。加茂透过虚拟的形象,立于山头和她遥望,是她吗?
《谜案创作者》是一部虚拟现实推理RPG游戏,玩家在VR空间中扮演世界顶尖的业余侦探,参与解决各种疑难事件。2代故事沿袭前作侦探与犯罪之王斗智斗勇的故事,创造事件模式则添加了翡翠魔女这个角色除了充当助手以外,智能AI还能担任凶手的角色,也就是说她甚至能“自己”创造案件。
听起来又像是会被反社会份子利用的东西。那么,寄给我这个包裹是想通过魔女告诉我些什么吧。
“巨齿鲨公司?”
“巨齿鲨软件公司创立于20xx年,参与虚拟现实技术的研发……”
官方的回答。
“灰域?”
“灰域是一个哲学概念,人们认为……”
加茂之后又接二连三地提了些问题,魔女就像是她程序所设定那样,完美且官方的一一解答。
“那么,椋田千景。”
“……什么?”魔女突然露出摇了摇头,抱起双手露出经典游戏助手里困惑不接的表情,“很抱歉,我不知道关于‘椋田千景’的任何信息,我还会继续学习,如果你能告诉我答案我将会感激不尽。”
不出意外,十子文D,也就是椋田海斗也是一样的反应,估计是巨齿鲨公司故意抹去了这一污点。
“好吧,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或许直截了当一点比较好。
“不如,来一局解密吧,侦探!”魔女狡黠地笑了笑,如烟般的头发像是火焰般飘散在空中,娇俏的身影骤然消失,“我将犯下惊天的罪行,这将是献给名侦探的邀请函——”
“好吧。”加茂身边地空间迅速瓦解,又像是搭积木似的飞速重建。思绪飘远,远到回想起傀儡馆里那个脸型圆润,失去了哥哥,与嫂子相依为命的普通中年女性——东柚叶,不,应该是东千景。
她混入名侦探的队伍里,作为执行人对推理错误的侦探进行处决。她与同为凶手的加茂一样,冷静而克制地执行着凶案,只不过加茂是在VR虚拟空间里,而东则直接在现实世界将侦探杀害。
她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杀尽所有不自量力的业余侦探。因为业余侦探捏造证据,歪曲事实,害死了她的双亲和养父,她和她弟弟就完完全全堕入仇恨的地狱之中。即使之后遇到了她的丈夫,东柚叶的哥哥东香介,也因为包庇她而被她亲手杀害。
名侦探啊,就是善良和正义的化身,能够斩破一切虚妄,但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而对真相说谎。
她就像是一列失控的火车,呼啸着撞破眼前阻挡的一切。蒸汽滚滚,气笛像是在呐喊,又像是在呜咽。
有没有人能够让我停下来?
————
就连推理小说家龙泉佑树引以为傲制作出来的案件加茂都能在15分钟内解决,更别提是AI计算生成的普通案件,几乎是一瞬间,加茂身边就响起了胜利的音乐,翠发魔女随即显现。
“恭喜你阻止了我,名侦探。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她提起裙摆,朝加茂行了礼,优雅得像一个女王。
如果魔女真的是他俩未完成的项目,那么……
“东千景。”
“……什么?”魔女突然露出摇了摇头,抱起双手露出经典游戏助手里困惑不接的表情,“很抱歉,我不知道关于‘东千景’的任何信息,我还会继续学习,如果你能告诉我答案我将会感激不尽。”
在加茂几乎要失望的那一刻,魔女飞快地眨了下眼。杏仁状的眼睛,像是在绿茵里扑闪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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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还有另外两个意义特殊的业余侦探。其中一个是我的丈夫,东香介。另一个……”
“是你。”
“我知道了”福至心灵般加茂忽然改口说道:“我想知道……加茂东马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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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茂东马……”她轻声呢喃着。不知为何,加茂觉得这声音似乎穿透了时光而来,或者更多,甚至是整个宇宙。
绿色在她身后飞快地褪去,凋零,柔顺的发丝回归平凡,但又闪着光泽。她的眼睛却凝成了翠色,在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像是镶嵌在万神殿上圣母雕塑里的两颗绿宝石。
“加茂,好久不见。”她深情地凝望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天涯,“如果你在这里,那就意味着……”
“抱歉。”不知为什么,加茂下意识地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没什么,你变了很多,伶奈,她还好吗?”
加茂以为她在说之前以伶奈的性命为要挟,给她们佩戴上毒针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没和她们说,我只想过平稳的生活。”
“那就好。”几乎能听到她心碎的声音,“我果然做了错事。”
“不,我阻止了你,你在最后一刻按下了暂停键。”加茂眼神有些恍惚,眼前浮现了很多不属于他的画面,就像是刚穿越时空回来,凭空多出来许多陌生的回忆。
“那真是……太好了。”她有些颤抖地哭了出来,虚拟角色似乎没有制作眼泪,只见碧眼闪烁着,凝成一滴月光。
加茂想要伸手拂去她的眼泪,却直直穿透过去。
“我一直想来报答你,”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泪水,“但是看起来你现在很幸福。”
“报答我?”加茂有些奇怪她的用词,AI项目应该是在惨案发生之前,她应该不认识自己,除非……
加茂想起了那条银链,就挂在一同参与"献给名侦探的甜美死亡"案件的乾山君手腕上——时间沙漏。霍拉大师参与了,也就意味着千景可能关系着“未来”。
有什么感觉从胃部升起,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你……你还好吗?”加茂有点手足无措,此刻虽然明了于心,但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千景,或者说,另一个时空中他的妻子。
“你拯救了我,两次……但可惜我没能拯救你,对不起。”她笑了,有些无力,银铃般笑声在VR空间里回响,像是风在叹气。
第一次,啊不,应该是第二次,加茂感受到宿命的余波是如此的悠长,从“龙泉家的惨案”开始,像是迟来的阵痛期,牵扯拖拽着他。
“不是你的错……”加茂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魔女扬起微笑,神秘得像月之女神,“时间到了。”
下一秒加茂眼前一黑,竟然被强制登出。他摘下VR眼镜,只见夜晚早已过去,温暖的阳光透过白净的窗帘,撒到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
如果没能和霍拉大师穿越时空解决龙泉家族的惨案,伶奈将会死于间质性肺炎,估计自己也会变成脑子里满是仇恨的家伙吧。
“醒了么?早饭好了。”伶奈若有所察地转过头来,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作者:四戎
评论:随意
小木偶坐在橱柜里,静静地等待她下午的工作。她的工作并不难,有人会指挥她,她只要搭着他人的意思,一步跟着一步就算是完成工作了。完成工作后,她便可以轻松地瘫在某个特定地区域休息,悠闲地过完她剩下的一天。每一天她的日子过得都很幸福也很舒服。然后一天盼着一天,一天。
有一天,她的玻璃窗柜撞上了不明飞行物。她们隔着玻璃相望着。
你是...?
迷路的一只小鸟。
哦小鸟,欢迎。小木偶搜索了自己目前的认知范围内是否出现过这种东西。
你是小木偶吧,你看上去很精致。真好真好。不像我到处乱飞,总是风尘仆仆的。
谢谢你的夸奖。可是,你是从哪里飞来的呢?
我从远方来。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只是一直飞一直飞,就来到了这里。
远方....远方....小木偶陷入了沉思。那么远方是什么颜色的呢?
远方是蓝色的。
你想交个朋友吗小鸟,事实上我还没有一个朋友呢。
好的,我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这时候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玻璃柜前的小鸟惊慌失措:哦,亲爱的朋友,这是人类来了,我该离开了。如果你还想见到我,就来远方找我吧。
小鸟飞走了。
小木偶呆呆地,在思考,远方...远方。她想要去,远方。去远方找朋友。她的第一个朋友。
小木偶被主人抱出了玻璃柜,小木偶顺着主人的指令完美地执行了演出,小木偶又被主人送回了玻璃柜。小木偶在那里又度过了早已习惯的黑暗,冷寂,和空无一人的孤单。
小木偶想要去远方,小木偶想要找朋友。
小木偶决定偷偷开溜。
小木偶恳求风哥哥吹得大力一点,好让她挣脱开玻璃橱柜的门。
在一个深夜,她从窗台跌落下去,她并不知道会跌落到什么地方。拜托了,带我去远方吧,去那漂亮又迷人的远方。那里有我的好朋友们。她们在等着我。
只听“砰”的一声。小木偶落入了草坪里。
小木偶感觉不到疼,但是能感觉到身体的某一部分脱落了。
她躺着,眼睛直视前方——是一片黑暗,可能有几点零星的亮光。
小木偶想起了小鸟朋友的话:“远方是蓝色的。”
黑暗不是她要寻找的远方,她得起来,她得赶路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进行尝试,她都无法进行独立行走。
有人愿意让我搭一次顺风车吗?小木偶想着想着,身子一凌空,似乎真的搭上了顺风车。
她被叼了起来,又以非常快的速度前进。
先是一阵惊奇,接着便是摇头晃脑的痛苦。
请...等等...唔...可以慢一点吗,慢一点。你...你是?
我是猫,我正在寻找我的食物。
唔,可是我不是你的食物啊。
是的,现在我看出来了,你太硬了,你不是我的食物。
那请问你可以放我下来吗?或者,或者,请问你正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呢?
去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哪里收留我我去哪里,哪里有我的食物,我去哪里。
那,那你带上我吧。把我也一起带去你想去的地方。
猫没有回答,也没有松口。
你穿着迷人又干净的小裙子,你是有家的吧?为什么不回家呢?
家...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寻找我的朋友,她告诉我去远方找她。可是我不知道远方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一直在寻找。
猫的行动停了下来:我要找的地方到了,你呢。
我不知道,但是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
猫放下小木偶,跃进一旁的垃圾站里寻找食物。
小木偶静静地靠在石头边。当她再次直视前方的时候。
是蓝色!是蓝色!!我来到远方了!!
此时已是第二天,黑暗已然散去。属于清晨的光芒在某处发射出来。
远方,远方,我的朋友你在这里吗?
小木偶没有收到回答。小木偶非常地失落。
但至少,至少,来到了远方,不是吗。
高兴起来啊小木偶。小木偶对自己说道。
这时垃圾车来了。又是一阵眩晕,天翻地覆之间小木偶彷佛看到了猫意味深长地眼神。
这次会去哪里?不知道。
小木偶被送往了垃圾填埋场。
却又在中途不小心跌落在地上。
人来人往,她可能被看到了也可能没有被看到。
很长一段时间后她被捡起来。
“这里有个木偶....虽然有点脏,但并没有坏。”
“带回家洗一洗给女儿吧。”
远方,远方,竟是一场梦。
又要被关回玻璃柜了吗?
小木偶无力在命运面前挣扎。
小木偶没有被关进玻璃柜子里,而是坐在了病房的窗台边。
也许她的远方便是一路地陪伴人类。
可惜她是永恒的,人类不是。
她陪伴的少女终究还是离开了她。
她被扔进物资循环系统里面。
等待着,等待着....
也许她会有机会去属于她的远方。
END
摸鱼快乐XD
作者:临渊
评论:随意
谈了两个月的恋爱告吹后,陈雪重新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她久违地拨了拨车铃,向家告别。
陈家就在陈爸教书的高中边上,一条曲折逼仄的小巷里,旧棉纺厂和供电所的宿舍也来挤在一块,地儿太窄,陈雪只能推着车走。这辆永久牌的老古董是她母亲的嫁妆之一,金色的商标锈了大半,人造革坐垫也点缀着数个破洞,露出里面暗黄的海绵底子,只有辐条不显颓势,带着车轮碾过岁数是陈雪两倍有余的石砖路,哐啷哐啷的送别声此起彼伏。
晚秋的雨不似夏季的来去如风,它是氤氲在空气里的湿意,连绵不绝,似有还无。六点零七分,水珠自雨檐滴下,叮叮咚咚地落在水缸里,犬吠惊醒了一扇扇窗,半敞的门扉传来男人的咳嗽声,伴着温暖的油烟味,灯火稀疏地连绵着,黯淡了黎明的星光。淡蓝的夜幕依依不舍,人间仍要渐渐醒来。
陈雪提防着砖块下的泥水,七拐八拐,出到街上,路灯还未休息,尽忠职守地洒落着昏黄的光。此时街上罕有车辆,除了风风火火的学生,便是忙忙碌碌的早餐摊主,呼喊声,应和声,伴着咸甜鲜香扑在陈雪身上,她用力一蹬,向另一所高中驶去。
只有两个人清楚,陈雪十分中意空无一人的街道。当夜幕收窄视界,疲倦压低音量,世界便仿佛仅自己一人,脚步所至,无不是自己的国。曾经,唯我独尊的君主有了想与其共分天下的对象,一个叫祁连的同班男生。为此,她胡诌了个借口,用脚替代了老古董,但两人的约定业已不再。
不多时,陈雪便经过了与祁连碰面的地方,他自然不在此处,让花了半秒钟做心理建设的女高中生松了口气,长长的上坡路,脚踏板愈发沉重,心情也烦躁起来,陈雪将思绪放到学业上。今早是两节语文两节数学,例行的早读在单词和诗词之外,再背一遍《报任安书》,语文不知老师如何安排,数学课则是要讲解上周六的小测卷子,得认真听的题目有——
思索间,艰难的路到了尽头,她越过二次函数的顶点,开始用积累的重力势能代替脚力。冷风呼啸着拍在脸上,陈雪缩了缩身子,将脸埋进羽绒服的领子里,呼出的热气凝结成微小的水滴,一度被盖过的疑虑再次浮上心头。
扪心自问,自己害怕与他相见吗?
绝无可能。
潜意识的反击是完全的驳斥,自我则承认了动摇的存在,并将其归咎于青春期晦涩难明的悸动,随即与自己的稚嫩和解。在那荷尔蒙剧烈波动的夏秋之际,纵然她自诩练达老成,也无法从中免俗。对高中生而言充满了禁忌色彩的诱惑,在最后一年里显得愈发妖艳。而那些自以为是的相似,如今想来只是错觉,盖因人便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个人王国的君主重修了律法,用审视的口吻下达判决,“作为普通同学,正常相处”,陈雪怀揣着热乎的圭臬,昂首走进教室。
“比起语文,数学课有趣得多”,我再次感慨。
其他人如果听见大抵会反唇相讥吧,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姑且能理解他们对数学的深恶痛绝。
不过,也有混在这些人中,却长于数学的家伙。
讨厌数学是高中生的“正确”,所以他们隐瞒了真实想法,随着大流地诉苦,往往还能抛出别具一格的论据,让自己能被真正接纳。
只是,也不能排除真心讨厌却又擅长数学的人存在的可能性。
如果那种人真的存在,在感慨其悲壮之余,也有股窃喜油然而生。
对自己的卑劣感到一瞬的惭愧,但随即用“偶尔也得放下道德包袱喘口气”说服了自己,反过来说,如此频繁自省的我,怎么看都称得上道德模范了吧。
但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怀疑自己做错了的事。
不对,做错这说法过于严肃和夸张。不合时宜?选择不当?这两个选项也似是而非。
还没辨析清楚,脑袋就想向左转,好让她的面容落在我的视网膜上,但我向来反应神速,立即克制住了本能,旋即向右方看过去。
反常的举动让同桌瞥了我一眼,便继续听课,圆锥曲线素来是他丢分的重灾区。
我则注意到太阳走到了一个绝妙的位置,努力地透过阴翳的云层,淡黄色的阳光洒在最高的那棵杨树上,与绿叶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分形图。
“11月16日,晨,阳光与杨树相映成趣。”
在心中的日记本上记下如此一笔,这样的自然之美也可以视作某种天启吧,这是做出了与往常相反的选择所获得的奖励。
那么,我便没有做错。
“这条双曲线的离心率e是多少?二分之三,所以——”
离心率,圆锥曲线上的点到焦点的距离与到准线的距离之比。
那人与人之间的离心率呢?
双方关系到自己的距离与到对方的距离之比。
我如是判断到。
人与人之间会周期性地靠近,然后疏远,最终收敛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距离。
她比任何人都更与我相似,反之亦然。正因如此,我们的不同也比与任何人的不同更加彰明昭著。
那么。
过去的冲动在体内复燃,心脏收缩的节律快过了秒针的颤动。
铃声骤然响起,右手转着的笔摔在桌上,给卷面添了一条丑陋的曲线。饱经压迫的民众纷纷站起来,交谈说笑、桌椅推拉的声音格外刺耳。
“食堂,走不?”王逸轻佻地靠在桌前,“垮起个脸,吵架了?”
我翻了个白眼,“跟谁?”
王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说着不知所谓的叽里呱啦。我把他的手拍落,余光在门口捕捉到一束熟悉的马尾一摇一晃,比寻常更加急切地离开。
“先走,我看完这题。”
近来跟风自称悲观主义者的家伙越来越多,那份盲目实属乐观。
悲观并非消极,它是用于自我保护的预留量,能够缓冲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因此悲观主义者的希望是不容易失望的希望。
即使是事与愿违的未来,我也一定,是期待的。
高三年级所在的教学楼呈L字型,从这里到食堂,除了走直角处的正门,还可以从两端的侧门走,只不过长端那侧的门距离食堂实在过远,中间还要经过音乐楼,几乎没有人会在中午从那里去食堂。
祁连晚了几分钟离开教室,特意途经此路,走进根本没上过几次课的音乐楼,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温和的冬阳穿过玻璃窗,无私地将微薄的热量单分给他。即便是这惬意的光景,在未来的某天也将遗忘,而那时自己定会追悔莫及。
祁连忽然发现,对陪伴了自己两年半、司空见惯的音乐楼,自己也说不上熟悉。朝夕相处,依旧陌生。走过转角,食堂便在正前方,他一眼望过去,竟见到了意外的身影。
是陈雪。昂首阔步,威风凛凛,就像刚认识时一样。
祁连第一次感到音乐楼的走廊如此狭窄。
直到用餐完毕,陈雪也没在食堂没看到祁连的影子,索性绕远路回教室。
她不认为这是逃避。逃避是避开不愿接触的事物,暗含了趋利避害的潜台词,就像吃粉并不能称之为逃避吃包子,这是选择。同样的,走哪条路回去也只是一种选择,
陈雪走进音乐楼,一如既往的目不斜视,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从转角出现的人。是祁连,悄无声息,神色自若,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改变。
正常、正常。
正常应是什么样?她抿紧嘴唇,将目光钉在无穷远的远方。
音乐楼的走廊并不宽敞,两人肩膀间却仍留有空当。
谁也没有慢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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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铲,真滑铲(逃ε=ε=ε=┏(゜ロ゜;)┛
“在世界上,有一个国家,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个国家的国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发愁的事情,唯独有一件事总叫他感到忧心,他已经四十岁了,同王后的感情一直很好,可他却没有一个孩子可以继承他的王国……
“王后为此担心,向女巫们寻求生子秘药,她成功了,国王和国家的民众们都师父开心,为她和她肚子中的孩子祈福……
“在深冬的雪夜,王后安全地生下了她的孩子,那是一个女孩,女巫预言这个女孩日后会有雪一样白皙的皮肤,皮肤下会透着血一般的红润气息,头发会像乌木那样黑亮……”
讲故事的女人注视着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女孩,声音不自觉放缓放轻,女孩有一头红发,在昏暗的光下仍夺目耀眼,她呼吸清浅绵长,显然已经睡沉了。
女人凝视着这个女孩,确定她真的睡着了,才用轻得无法听清的声音继续说着故事的后续:“但人们所不知道的是,王后不止生下了一个孩子。在她的国家里,双生是不祥的象征,生下不祥的双子的王后因为生产死去了,那时候有流言说她被囚禁了,也有流言说她已经死去了,而她的另一个女儿则不知所踪,也许是死在了那个冬天吧。”说到最后,女人轻轻叹息,安抚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女孩表情安宁,像生活在世间最好的宫殿之中。
在森林的深处有一座城堡,城堡里生活着一个女孩,她有一头美丽的红发,有苹果花一样美丽的脸庞,她叫林檎。从小她便和母亲生活在城堡中,一直到她十六岁母亲去世,她都没有见过其他的人。但这对林檎而言并不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她从小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她继承了母亲的学识和魔法,她同森林中的草木说话,藤蔓爬上城堡,在每一扇窗前同她打招呼,偶尔路过城堡的飞鸟也会落下来亲吻她的面庞。
在某天,在森林中找寻草药的林檎回到城堡时,发现藤蔓们移开了挡住大门的屏障,一片叶子俯身告诉她,有一位陌生的少女来到了这座城堡之中,她像是受了伤,又或者是太过疲惫,一走进城堡便昏迷了过去,藤蔓们带领少女打开了久未启封的客房,让她能睡个好觉。
林檎并没有在意少女的存在,她急于将自己新寻找到的草药融合进正在研究的药方,对现在的她而言,别说陌生的少女到来,哪怕是母亲苏醒也不能打扰到她。
少女在城堡中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她醒来时还有些迷茫,她身上的被子还带着一些阴冷的气息,房间里也没有过多的装饰,这并不是她过往生活的地方,她很快回想起来,她背叛逃离了那个家。
此地的主人是个什么人呢?少女这样想着,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礼——虽然不请自来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失礼了,但她的教养始终在要求她展现出更得体的样子。
这是一座看起来十分古老的城堡,但奇怪的是,虽然从外面看来,藤蔓环绕城墙,像是久无人居的阴森古堡,内部的一切却又光鲜亮丽,并没有年久失修的痕迹,就是太过安静了,像没有一个人一样。少女走在这座安静的城堡中,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想要问“有人吗”,但一张嘴便发不出声音来,像有人在她心里吞掉了这些东西一样。她脚步越来越快,看上去像有些失措的样子,好在没有人看得到,只有藤蔓们注视着她。她走完一层,一直走到了尽头都没有见到一个人,突然听见了从哪里传来的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闷声炸开的声音。她蓦然驻足,等待声音的再次传来。
她终于确定,声音来自于她的脚下,但她却并没有看到下楼的楼梯,兴许是自己哪里有遗漏了吧,少女向城堡大厅走去。这座城堡是有主人的,那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少女终于找到了下楼的道路,只是这条道路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她惊叫出声,站在入口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藤蔓一路探入一扇掩住的门,少女礼貌地敲了敲门,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她欠了欠身,开口:“抱歉,打扰了。”终于打开了门。
门内是一片狼藉,地下室几乎没有任何光源,只有摆在木架上泛着荧荧绿光的水晶球,一个同她差不多高的人背对着她,正在搅拌着面前的大瓦罐,这看起来太像是书本上的女巫的房间了。少女脸色变幻,这是女巫的城堡吗?女巫在她的记忆中是勾连魔鬼的邪恶存在,如果不是她现在这种情况,她必然是要呼唤侍卫们将这座城堡的主人带走的,但如果是现在,就连她自己都要被卫兵们抓捕甚至杀死的现在……她笑了笑,主动说话:“您就是此地的主人吗?擅自闯入甚为不周,请您原谅,我十分感激您的短暂收留,请问您怎么称呼?”
林檎没有回头,她仍然集中在面前的药锅上,语气平淡:“没什么,你要走吗?直接出去就好。”
少女表情呆滞了一瞬间,又迅速地收敛了,她咬了咬下唇,有些赧然地笑道:“那个……我能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吗?”
林檎却是没怎么考虑就回答了她:“可以,只要你不吵我就行。”
就这样,这个少女在城堡中暂住了下来,林檎没去多管她,只是以夜继日地泡在地下室里,少女在城堡中生活了小半个月都不曾见到林檎出现过,就算去地下室见她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更不用说互通姓名了。在城堡中的前两页少女还有些紧张,在传闻中女巫会将人类剖开取人类的肢体去制作魔药,她睡前都要好好将房门堵好才敢上床,但也许是林檎始终没有离开过地下室的原因,又加上少女发现林檎也不过和她差不多大,她慢慢地也放松了起来。
城堡中的生活自然没有少女以前的生活那么如意,但少女并没有对此有什么抱怨,加之藤蔓们慢慢熟悉了少女的存在之后,常常会给她送来一些圆圆的红果,她在某本书中见过这种红果,似乎是叫林檎果,是女巫会种植的诅咒之果的一种。少女收下这些红果,但一颗也没有吃过,没有女巫的允许的话,记录中食用它们的人都会死亡。
就在少女都快要习惯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城堡中的时候,她终于在某个早上下楼的时候同林檎对上了面。在那时两人都愣住了,不为别的,林檎同少女相对,像是空间中摆放了一面镜子——除了林檎有一头红发和少女的一头乌发之外,她们几乎长得完全一样。
林檎看看她,又看看自己,难得地呆住了,少女的表情却有些复杂,该怎么说呢?喜悦?痛恨?委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最后都转化为红了的眼眶和留下的眼泪。
林檎完全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她拉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她身边的藤蔓,指了指正在哭泣的少女,苦着一张脸不知道怎么是好,这倒把少女逗笑了,少女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妹妹,我是你的姐姐,白雪。”
“白雪……?姐……姐?”林檎有些呆愣地接受了这个拥抱,白雪她知道是谁,是母亲从小讲述的睡前故事的主角,但姐姐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林檎。”
白雪轻轻地笑起来,她松开了林檎,用手抚摸着林檎的脸庞,温柔地说道:“乖孩子,你不记得姐姐了吗?”
林檎并不愚笨,但几乎没有和人打交道经验的她,完全不明白白雪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她只是老实地摇头:“母亲并没有告诉过,我还有个姐姐。”
白雪面上的表情更为复杂了,但林檎并不懂,她继续说道:“母亲只在我小时候同我讲故事的时候说过一个故事,主角的名字便叫白雪,她是你吗?可你不是公主吗?”
白雪听到她的问题笑了起来,但林檎却觉得她似乎很悲伤,抚摸她脸庞的手力道也不自觉地变大,她抬起手去包裹住白雪的手,再从藤蔓的叶片间摸出一个红果递给白雪,白雪眨了眨眼,泪水落在红果上,像一滴血液落下,她轻轻地叹息:“我好想吃掉她,可以吗?”
“你愿意永远生活在森林之中直到死去吗?”林檎看着那张同自己是那么相似的脸庞,在森林的注视下说出自己的承诺,“如果你愿意,吃下这颗我送给你的诅咒之果,从此我们共享生命和一切,在森林的最深处直到死亡,如果你并不愿意,吃下她之后你就会死亡,你有这样的准备吗?”
“原来诅咒之果是这样的果子。”白雪轻轻叹息,她没有犹豫地拿过那颗红果,在下口前又停下,对林檎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也许有很多的困扰,但请等我吃下她,如果我还能活着,我再同你慢慢说这一切,好吗?我的妹妹,我的……林檎。”
她吃下了那颗红果。
Vol.227「感情」《烦》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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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伤口有点大,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平时减少活动,可以把腿这样抬高,有助于恢复;不要吃刺激性食物,比如辣椒姜蒜,”医生站起身环顾四周,眼睛扫过柜子上玻璃瓶中的液体和桌上的烟斗,“也不能喝酒抽烟。”
“嗯,”刘二闷闷地应了一声,“王医生,这腿大概多久能好。”
“个人体质不同,一个月乃至一个半月都是有的。刘大哥,这事急不得,平时就放松心情不要情绪太大,也有利于伤口恢复。”
“好,”刘二应了一声,转头向屋外喊到,“媳妇儿,媳妇儿!”
方玉兰从门外急急走进来:“小王医生,怎么样?他这腿……”
“放心吧,婶子,我都给缝合包扎好了,安心养着就是。你平时就烧清淡点,煮点粥什么的,慢慢就会好起来。”王医生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收起针线纱布药品,合上医疗箱的盖子。
“那就好,那就好。诶,这么晚了,不如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约了村头老王,让他那车带我去邻村。”
“吃了饭再走也是一样,老刘前天打下来的鸭子还有剩,我去给你做。”方玉兰作势往里屋走去。
“不用不同,我赶着去给人看病,走了走了。”
王医生扛着医药箱跨过门坎,顶着昏暗下来的天色与远方渐沉的夕阳向村子另一头走去。方玉兰停在屋里,眼睛看着那人影越来越小,直到与天色一同模糊得看不清楚。然后她拍了拍胸口,走过去看刘二的情况,刘二此时躺在炕上,伤了的腿还高高垫着,一动不动的脸盯着屋子顶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好小王医生在,你那时候腿淌的血真是吓到我了。诶,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腿啊,还疼么?”
“麻药还没退,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刘二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又道,“我没事,你去烧饭吧。”
“那就给你烧粥,今早吃剩下的还有。”
“行。”
方玉兰先弄亮屋子,待掩住房门便转身进里屋忙活去了,刘二本想自个把高高垫着的腿移个位置,试了几下都不太得力,又怕太用力触碰伤口,便只能做罢;他又四处转头看看,最后也只能烦闷地把桌子上的烟斗远远推开,继续扬头数房梁的木头花纹。
突然,刘二的耳朵动了动,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声音。
“有人来了。”
“谁来了?”方玉兰从厨房走出来,狐疑地看着房门,“是不是小王医生回来要医药费。”
“哪能啊,王医生给村里看没从没要过钱。”刘二又仔细听了片刻,“有两个人呢,都到门口了。”
方玉兰走去揭开门往外瞄了一眼,便就开了门,“还是你耳朵好使。”
门外立刻涌进来俩半大孩子,一个高一点的一手里拎着木篮,一手拿着根棍;稍矮的那个比他哥胖了一圈,刚进门就冲到炕边大声嚷嚷:“叔,俺妈叫俺们过来看你。哎呀,你真伤到了?”
“大声嚷嚷什么,扰人清静。”刘二狠狠瞪了小崽子一眼,一旁当哥的连忙把手里东西递过去。
“二叔,这个是给你的拐杖,这个是给你们吃的,妈说了,他们明天来看你,你受伤了不方便,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
刘二揭开盖子用鼻子闻了闻,“红烧兔?”
“嗯。”
刘二又吸了口味道,可惜看着点缀在肉块边的辣椒,硬着气艰难地说道,“不吃。”
“啊?”
“拿去给你婶,我这腿伤不能吃辣。”刘二按上盖子结果拐杖放到炕边,又补充了句,“你们也去吃吧,不用管我。”
方玉兰从屋里出来,先给刘二一碗稀饭,给自己摆了碗面条,然后拿出篮子里那盘兔肉,又给两个孩子添了碗筷,大家这就开吃。两个孩子虽然是在家吃过饭的,但毕竟年轻人的胃从不嫌肉少,这会儿也吃的乐乎。刘二自己吸溜了几口,只觉得寡淡无味,再看两个小崽子吃得满嘴油光,小的那个还撇开筷子,两手抓着兔腿又啃又嚼,末了还嗦起手指啧啧有声。刘二实在看不得这个,把碗里稀饭呼呼喝下去半碗,接着重重磕在桌上,自个儿躺回床上,转过脸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便算自己吃饱了。
“吃饱了?”方玉兰瞧剩下半碗稀饭看了眼。
“嗯。”
“吃这么少后半夜会饿,要不再吃点。”
“吃饱了。”刘二把被子扯过来盖住脑袋,当起了鸵鸟。
可惜他不想被烦,偏有人去惹,他突然又嚷嚷起来:“叔,都说你是被兽夹伤了腿,你怎么会被自己的兽夹弄伤了呢?”
刘二倏地扔开被子,转过脸:“我自己的夹子怎么摆的,摆在哪里,我记得一清二楚,什么叫被自己的夹子,那就不是我的夹子!”
“也可能是昏了头,记错了位置呢,村里头都说啦,二叔手艺太好,把自己都当猎物了。”
“嘿,你这小兔崽子!”
刘二挣扎着就要起身,他大侄子连忙一巴掌胡到自家弟弟头上,“说什么呢,吃你的去,还管不住你的嘴了!”随即又对着自家叔叔正色道,“二叔,俺爸说了,若真不是咱们自家的陷阱,怕是有人进山偷猎。俺们村有猎户执照的可就只有二叔。”
“知道了,晚点我和他聊这事儿。”
……
俩小子吃了饭带着篮子盘子回家,方玉兰送了一程,待回来收拾完桌子碗筷,临到了吹灯休息的时候,正看着刘二抬头望天,房梁的花纹是不数了,满脸的忧愁是有增无减。
“怎么?还在想夹子的事。”
“嗯。”
“欸,有没有可能是你真记错了?”
“哎呀,你还信不过我的……哎呦!”刘二的脸抽了抽,原本要抬手的动作也僵住了。
“咋了?”
“疼。”
“好了好了,我信你我信你,麻药过了就别乱动了,好好养着。”
“唉~”
“又怎么了?”
“烦。”
“真要有偷猎的也犯不着你第一个操心,总要报告到大队里,让他们来看。”
“还有月前答应了老陈家的野味,眼下是打不了了。”
“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尽快把伤养好就是。又怎么了?”
“你帮我挪一挪。诶,对了,这样就舒服多了。”
“行了,赶紧睡了。你要是晚上饿醒了就叫我,我给你把那半只鸭给炖了,看你馋侄子家的肉馋成什么样了都。”
“那可是我姐烧的,咱妈亲传的……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睡觉睡觉。”
屋子里熄了最后一点光,黑暗中的刘二忍着腿上又痛又痒的感觉,熬过了大半夜,终于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
END
写于2024.2.28
(翻了下最近两个月写的作业,基本上都是偏向家长里短,虽然可能是受到我最近看的作品的关系,但还是要支棱啊,希望下个月能写点我心头好的幻想元素)
“快点!快快快!跟上跟上!”站在门边的人对着里面的人大声催促:“小心你们脑袋!动作再快点!欸欸欸那边的,搬好了!里面东西把你们全部卖了都赔不起!”
这边管事的还在催促着工人们尽快装货,那边穿着粗布外套的记账来拿着厚厚的大册子一路小跑过来:“宋叔你给看看?这数目我刚叫外头的伙计一一对过了一样不差。”
被叫宋叔的人这一下笑得牙不见眼,他搭着记账的肩膀往外走寻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从怀里摸出了个小布袋,里头叮铃咣啷的,记账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他连忙推阻诶:“这、这我可不能收!大伙都是给人干事儿的,哪里讲得了这些?”说罢,手又往宋叔那推了推,“我先走了啊,那边还等着咱呢!”
时隔多年,覃又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船上虽然好,但任谁坐了半个月的船多少还是有些不适的。码头的人都穿着粗麻布的外褂,人人都着长衫大袍,倒显得他一身西装风衣还拄着手杖的模样像是个在外国喝了几年洋墨水的。不过真要较起真来,非说他在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倒也不假。
出发前,X难得找了一次他。会议室里没有其他人了,X就坐在长桌的尽头,而他的位置上放着一沓牛皮纸封着的文件,覃刚刚想拆开,X终于说话了。毫无机质的声音透过黑冷的蒸汽面具总是叫人有些听不清。
“……快到了再开,是回收任务,其他部门不会对此次任务进行留档记录。”
“那好歹告诉我去哪里吧代言人小姐?”覃见X要离开了,站起身喊了一句。
但她的脚步未停:“你会知道的。”
他现在确实知道了,当年他就是离开了这个地方才活下来有了后面的一切。
覃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在路边招了个黄包车,从口袋里摸出个纸条给车夫:“去这。”
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动,他往前探:“怎么了?”
车夫挠挠头,他把纸条递回来,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奈和羞愧:“俺不识字几个,不知道这写的……”闻言覃才回过神来,这不比纽兰特的出租车司机,上车递纸条就可以闭上眼等着了,海都的人还是这么……他笑了笑,开了口:“抱歉,我刚刚来海都不太熟悉,您带我去霍氏商行门口就行了。”
“得嘞!”
覃闭上眼,在脑中把任务文件一一分析。
海都繁茂这么多年,什么新鲜玩意这里都有,覃离开之前这里就是全国最大的贸易点。而什么都有底部的根基支持,在海都这庞然大物之下,有一根支撑着繁华奢靡一切的支柱。说得这么玄乎,其实它有个更通俗易懂的名:黑市。
就像海都人民都知道海都商会大王是谁一样,黑市的人也都知道黑市的大王是谁,但——调香师是谁,其实谁也不知道。只听说他活了很多年,是黑市的幕后之手,又听闻他调的香千金难换,有医死人肉白骨的作用。每年总是有新入黑市的人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传闻嗤之以鼻,但这时上了年纪的人就会告诉这些人调香师的诡秘之处。这一来二去的,总局终于注意到海都有什么东西在酝酿了,便派了从这离开的覃来执行任务。
霍氏商行离得近,没一会儿就到了,覃感受着停下的黄包车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面额比较小的纸钞塞给了车夫,他也不管车夫在后面叫着“先生不用这么多!”的响声,支着拐杖一跛一跛地踏进了门。覃略过大厅里的人山人海,径直上了楼转入一个小隔间站定,用手杖敲了敲墙。那听上去……像是空心的。
墙倒是没开,不过另一边墙倒是发出了声音,他听着倒像是从那幅仿得挺好的山水画后面传来的。
“您好,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我是纽兰特外差来的,叫你们负责对接的人来吧。”
“那么请问阁下是……”
“上阁院,覃。”
“原来是覃先生,我们已经知道总局的命令了。请走出这隔间,出去后往右手边走六步推一下那盆兰……”里间的人还没说完,他便看见覃站在了自己眼前。
“你们也该换一下了。这东西的年纪应该比我还……算了。”覃掸了一下肩上落下的灰——那都是机关启动的时候顺着墙面缝隙漏出来的。
覃自来熟地往椅子上一坐,从包里拿出已经拆封的文件。这里很暗,没点几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还能看见黑木漆的桌上留着已经干涸的水痕,看来这里确实不怎么用了。
“……覃先生,我们将会为您提供一切助力,总局发来的文件在这之前我已经仔细阅读过了,任务内容为追捕‘调香师’,请问有什么异议吗?”负责对接的人笑眯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在他眼前打开了锁扣。
里面只是一张地图,还有一张小字条。对接人把木盒推向覃,笑道:“这是地图,上面已经标明了各个地点和机关,我们的人员现在已经在入口处等候了。”这时他伸手虚点了字条,“这是有人留给您的,请在无其他人在场时打开。”
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字条是谁塞的,X?她可不是会给“温馨提示”的好人。
夜晚很快来临,覃躺在旅所的床铺上,从怀里掏出了字条。很短,他阅读得很快,也很迅速地坐了起来。覃沉吟片刻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咔嚓”一声将字条点着。
那字条的笔迹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执行局内谁是这种字体,四四方方的汉字让他感到有点陌生。那字条上赫然写道:“欢迎回来。”
与奇迹的三次相逢(之一)
故事背景:塞尔达荒野之息之如果曾经有人穿越到林克醒来之前
火种对我来说有传承和点燃希望的含义,后续应该还有两篇但这篇本身可以做独立的一篇来看w
感谢阅读!
人的一生与奇迹有三次相遇。
父亲在我记忆中遗留的那丝淡薄的影像里,他背着快睡着的我,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手脚麻利地帮母亲洗碗。虽然我前面已经有三个姐姐,可是他还是只会用讲了好几遍的老套故事哄我。特别是一旦讲到他和母亲的那些过往,这句话便是他固定的开场白。
他常挂在嘴边的名言从此与洗碗的水声一起成为我脑中父亲这个形象专有的背景音乐。我只要想到这句话,就能一并想起他轮廓并不确切的笑容,有些玩世不恭的性格,还有他失踪后,母亲久久站立在黄昏的门口,在回身的瞬间展露的那双充盈泪意的眼睛。
父亲说,他此生遇到的第一个奇迹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奇迹是遇到了母亲,第三个奇迹则是有了我们。
父亲这句“来到这个世界”总让我觉得似有深意,但姐姐们和母亲都不多问,我也跟着装傻。
父亲的三个额度用完了,也许正因如此,他才被海拉鲁的黑暗夺去了。上天没能再慷慨地赐予他更多的奇迹,他消失在了归家的途中。我那知晓很多奇妙事物的父亲,就这样被猩红色的邪恶夺去了,被不知名的低语夺去了,被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不祥夺去了。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姐姐们带着哭腔的窃窃私语我听得似懂非懂,唯有父亲不会再回来这一点,记得如此铭心刻骨。
姐姐们与父亲的相处时间都比我长得多,作为家里的幺女,我还没来得及体会父亲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相应的,姐姐们纷纷继承了父亲不切实际的浪漫以及说走就走的果断,在母亲勒令不许前往危险的地方后,自顾自成为了首屈一指的探险者。大姐自称自己是北境最优秀的情报贩子,在驿站和形形色色的路人交换着世间怪谈的消息,二姐则喜欢在河流汇集的区域溯源而上,欣赏一路的特有风光,三姐似乎将家族基因里的好奇因子彰显到最强,她自食其力地办起了专刊——天知道那些粗糙的小杂志是如何风一般地传遍各大驿站——据她本人所述,似乎是全海拉鲁有效阅读率第一的八卦专刊。
母亲是一位身材高挑,性格强硬方正的女性,其他家庭里严父慈母的惯例搭配,在我们家正好颠倒过来。父亲总是宽容地看待自己的孩子偶尔显得胡闹的想法,而母亲则严令我们务必遵守这个世界应该遵循的法则,比如不要在黑夜里擅自离开家门,不要去没有大路的遗迹里探险,不要靠近那些邪恶的上古机械。父亲离开后,母亲对我们姐妹的管教变本加厉严格,但没能在三个姐姐身上奏效,只有我,被母亲当作自己最后能守护的天真稚子,成为她心中仅存听话的好孩子。
很多年以后,我逐渐能理解母亲当年强行掩盖住的惶惶无助,但小时候的自己被强势的母亲拴在家中,却能看到姐姐们一个又一个像父亲一样离开家门,心中难免会产生为何只有自己不可以的疑虑。特别是每次,无论姐姐们是离开还是归来,母亲总会情绪变得非常复杂,她会神经质地在门口徘徊,不停张望。这画面落在我的眼中,常常让我产生不甘心的情绪:明明最听话的是我,可母亲的视线却没有放在我的身上。幼时的我不知如何让母亲明白自己也渴求多一点关注,最后我只学会变得沉默。在母亲为大姐准备行囊的时候,在她为二姐寻找衣服的时候,在她收起三姐寄来的信的时候,我会安静地坐在一旁,有时候拿珀里会慢悠悠地晃到我身旁,在我旁边表演追尾巴。
父亲留下了一匹叫乐乐茶的马,还有一只叫拿珀里的狗。
拿珀里和我最亲,也许是因为父亲捡到这只花斑小狗时,我也刚刚出生。根据母亲的回忆,父亲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亲昵地叫我“我家的四叶妹妹”,拿珀里笨笨地迈着小短腿,绕着父亲的裤角转圈。
大姐正式离家的时候本来想骑走乐乐茶,被母亲以惊人的固执拒绝,二姐和三姐也相继偃旗息鼓,乖乖去驿站租了别的马匹。“那是爸爸的遗物。”二姐有一次回家休息的时候,给我讲起了这匹马,“名字很奇怪对不对?爸爸却非常喜欢,念着这个名字,眼睛里就浮现出怀念的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我总觉得啊,我们的爸爸,还藏着好多秘密。”我坐在二姐身旁,安静地给躺在暖炉旁边的拿珀里梳毛。
历来脾气有些不耐烦的二姐提到父亲就有些絮絮叨叨,我心里默默地想,姐姐们是不是因为想要知道父亲的秘密,才这么频繁地离开家,去探索海拉鲁的秘密呢,因为是海拉鲁带走了父亲,所以能更了解海拉鲁的话,也许就能更了解父亲了。
对姐姐们来说,父亲是一段戛然而止的记忆,可对我来说,就只留下那一点水声,和那一句话。因为和姐姐们缺乏对父亲的共鸣,母亲又更关注在外的三个女儿,我在十二岁之前,最常做的事是和拿珀里在家门对面的草地上玩,有时候我会看向远处,能看到狰狞的黑红色雾气流动盘旋在海拉鲁城堡之上,那是持续了百年的灾厄。姐姐们都曾经跟我说,看起来好像和我们住的村庄很远,但其实,如果那股邪恶的黑红色真的蔓延扩散开,全世界都要面临浩劫。
我知道一百年前世界还不是这个样子,我也知道现在盘踞在村外的山上,导致大人不许小孩子随便出门的哥布林怪物都是拜那团黑雾所赐。原来生活可以不存在这些障碍吗?没有毁灭的海拉鲁王城,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吗?拿珀里呼哧呼哧地吃着我掌心的苹果,我能感觉到它柔软温暖的舌头滑过我的掌心,可是我没有体验过的东西,从根本上就没办法想象。
“曾经有很多伟大的人,卓拉族、利特族、鼓隆族、格鲁德族、还有海利亚人,大家都知道那灾厄会到来的事。”大姐一旦回家,母亲就会煮放有柠檬香草的热茶。大姐在散着淡淡香气的餐厅里给我慢慢地讲,“他们为了阻止那个东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据说,海拉鲁王族的公主还在那里,为保护海拉鲁大陆的所有人而奋斗。所以我们才得以有这百年的相对安宁。”她朝远方轻轻一点,随后又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也许海利亚的公主与英杰也一并消逝在那场战斗中。”
我把头靠在拿珀里的耳朵上,下巴处传来毛绒绒的痒,不发一言。
“小妹你呀。”大姐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静静和我对视。我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但我不接她的话茬,她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固执孩子,这件事,几位姐姐和母亲都有所察觉,但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再改变什么了。
我更长久地带着拿珀里坐在家门口坡地的草坪上,除了跟拿珀里玩之外,偶尔会给乐乐茶喂胡萝卜,母亲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一定完成得又快又好,无论是洗碗、晾衣服还是去集市买烹调要用的盐巴。但是我不喜欢说话,我坐在草地上,感受阳光暖暖地照着我,拿珀里在我旁边,欢快地摇动尾巴。
我们的村庄地势很高,如果天气很好,站在村里最高的坡地,可以看到很远很远以外的风光。
父亲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暖暖凤蝶在双子山头扇动的风,也许会带来东部蓄水湖上的瓢泼大雨。虽然后来二姐确认了东部蓄水湖这几年的雨水泛滥是因为神兽露塔的失控,但我们都理解了父亲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三位姐姐罕见地同时回了一次家,在她们仿佛打暗语一样互相证询的对话中,我知道世界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源头无从追溯,因为等人们发现时,变化已经不可遏制。
首先是塔。无论是山区、高原、沼泽还是湿地雨林,都有拔地而起的高塔骤然出现。据说卓拉领域还有鱼人只是在平地扎营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在塔顶难以下去。
而后,有越来越多的目击证言确定,那些藏于山野间奇特的建筑开始发光,像是有什么特别的力量重新开启了它们。在海拉鲁的旅人逐渐习惯用那些发光的上古建筑作为路标时,光芒又渐渐从橙色转为安详的蓝。而最有决定性说明力的,是无论天气多么恶劣,都明亮地穿破黑暗照射在海拉鲁王城的那四道光束。
第一道红褐色的光芒自西北照来。大姐从父亲的房间里翻出来他亲手打磨的琥珀望远镜,让我透过褐色的圆镜观察镜头后面被放大了若干倍的景象,我以前记得能依稀看到西北的天空有一只巨大的机器怪鸟,而现在它安稳地驻足在一座山的山头,像是某种狂暴的开关被人轻轻合上。大姐在雪原驿站和玛丽塔驿站之间往返,归来时带回了舒适的羽绒保暖服和草莓派。在冬末春初的料峭寒风中,我坐在门口的矮凳上感受酸甜的高原水果,听大姐讲利特人摆脱了怪鸟的束缚后,重新开始频繁出现在塔邦哒边境进行商业交易。
在雨水渐多的夏日,第二道光芒自卓拉领横跨而来。二姐两三年前就心心念念计划去卓拉人的驻地一游,得到消息后立刻向那里出发。卓拉人中以希多王子为首的新锐派前不久持续沿着河流寻觅身强力壮的海利亚人,听起来就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的样子,但是现在再观测卓拉领地的上空,能看到蓄积的厚重雨云已经消散。二姐回来后,一边在浴缸里泡澡,一边指使我把母亲煎好的风味鳟鱼切成小片拿进来,她端着酒杯美滋滋地享受,同时语气兴奋地给我讲述在卓拉王城看到的那座姿容清丽的雕像。她说那些久经雨水润泽的岩壁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卓拉人以独特的审美修筑了城堡,水床睡起来舒服极了,最重要的是,往来的海利亚人不需要再瑟瑟发抖地等在暴雨中,时刻担心被蜥蜴战士的雷箭射个穿心凉。
苦夏的热气逐渐褪去的时候,树叶转红,坡地上看下去,斑驳的红绿色山谷格外好看,林间能嗅到果实成熟的香气。母亲在这种季节会做味道特别的咖喱,据说那是鼓隆族特产的调味品,父亲当年游历的时候尝到,喜欢得不得了,从此家里每年都会试着做几顿咖喱饭。我用木勺把米饭堆成山的形状,将半流动的咖喱料汁顺着山顶浇下,看起来就像死亡之山的样子。死亡之山那一次传来的震动感极其强烈,拿珀里对着那个方向发出吠叫,我把它抱进怀里,抬头朝向震源,看到火一样热烈的熔浆顺着山脊流淌。据说那里也有上古时代留下的神兽在作祟,是巨型且脾气暴躁的火山蜥蜴,不过那晚之后,死亡之山保持了珍贵的缄默,第三道光束出现了。
第四道光束出现时可谓无声无息。我们这里已经进入了呼吸都能凝成白雾的冬季,格鲁德人住的地方又是怎样呢?姐姐们说,白天忙着脱衣服,晚上忙着加衣服,无论怎么行走都容易把自己陷入到危险的状况。而那里的小城就是沙漠中的宝珠,凉爽的水时刻自屋顶浇向地面。我裹着松软的厚棉被睡了一觉,醒来推开门,第四道光束已经出现在那里。三姐后来跟我们说,那一次格鲁德地区电闪雷鸣了一整天,紫色的雷光混合着昏黄的沙尘暴在骆驼神兽的周围喧嚣放肆,那是集合了天地力量的威压。“到底是什么人制服了那些神兽呢?”三姐笑嘻嘻地编写着三叶小报的下一期内容,有口无心地对着我胡说八道,“是拔出了驱魔之剑的勇者吧,一定是呢,说不定他也读过我写的专刊哦。”
勇者真的会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不如说勇者真的存在吗?我没有说话,但是微微上挑的眉毛一定出卖了我的腹诽,因为三姐看到我的表情就用鹅毛笔轻轻戳我的脸颊,像赶开做了坏事的拿珀里一样把我赶出她的房间。
我内心那点小小的腹诽并不只是腹诽而已。因为家里所有人,从古板的母亲到性格各异的姐姐们,除了我,都清晰地相信着,勇者一定存在。
这坚信的源头还是父亲。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非常好,母亲有时会破例给我们讲当年和父亲相遇的事情——在父亲失踪前,这往往只会是父亲的专场。母亲说,父亲刚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子,无论看到什么都像是受到很大惊吓似的,一度让人怀疑这孩子在哪里摔坏了脑子。他身上没有任何显示他来历的东西,问他来自哪也不肯说,一直跟随着母亲走到了驿站,看到了驿站特有的马头装饰,还有驿站对面的神庙,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也许爸爸就是勇者呢!”姐姐们偶尔会提出这样的想法,而母亲假装板着脸看父亲装傻充愣地胡闹——这样的场景已经有七年没有再出现了。父亲不是勇者,勇者不会死,不会消失,只会取得理所当然要取得的胜利,将光明从牢笼中解放,将希望从绝望中夺回。父亲消失在了夜色中,父亲不在了,即使母亲始终拒绝相信,但我知道,他不在了。
父亲曾说我们是他的奇迹,曾说要一直陪伴我长大,他说谎,他离开了,所以父亲并不是正确的,所以他相信世界有勇者,而我不相信世界有勇者。
所有人都说那灾厄会让世界毁灭,可是它已经这样停滞百年,也许再一个百年,也会继续下去,每个月一次的血月又怎么样呢,姐姐们标记了沿途的怪物扎营的地点,只要足够小心再加一点点好运,在世界各地往返穿行也不会太困难。父亲还在这个世界的日子里,盖侬的灾厄已经存在了,昔日的荣光已经毁灭了,父亲不在这个世界的日子里,盖侬依然盘踞在城堡,消逝的过往绝对不会重来。
姐姐们经过村落里女神的雕像会虔诚地合掌祈祷。而我不闭眼,不低头,我直视着女神像的眼睛,心想,如果你真的庇佑了海拉鲁大陆万年的光阴,为何人们命中注定要一代一代地经历这样的磨难呢?我不信你,就像我不信父亲。
在那四道光束都现世后又过了两个月,村子里再一次迎来了春天。杨树的绒絮弄得我鼻子痒痒,带着拿珀里散步的时候一连打了六个喷嚏。拿珀里原本悠闲懒散地在我前方不远处慢慢地溜达,突然像是注意到什么,它敏锐地往前奔跑,在一排崭新的马蹄印前停下脚步,低下头不停嗅嗅。
前几日下了春雨,现在地面还有些湿润,看蹄印的深度和积水情况,大概是两天前留下的痕迹。我顺着那痕迹往前看,能看到蹄印一直延伸到我家隐蔽的小水潭基地。
小水潭基地是父亲还在的时候,和姐姐们一起搭建的小竹棚。
我家背面的坡地往下走,有一眼清澈山泉流淌而成的水潭,水潭附近有小树林,一到下雨就会长各种各样的蘑菇。父亲很喜欢这里,美其名曰“训练野外生存技能”,在这里,姐姐们都跟着父亲学了形形色色的探险技巧。比如分辨各种不同颜色的蘑菇可能带来的不同效果,比如听到什么样的声音,感受到什么样的气味,可能前方会潜伏着什么样的野兽,比如万一不幸中的大不幸遇到了波布克林之类的怪物,怎么跑能逃得最快。
父亲带着姐姐们在竹棚里摆了干草垛(“秋天很冷的时候可以让人当床垫睡得舒服一些”),用红砖垒了土灶(“只要善用打火石,任何时候都能迅速取得火源”),铁锅和锅盖都一并配齐(“野外探险的时候遇到锅是非常幸福的事情”),父亲在的时候还会在小水潭里丢一两条小小的海拉鲁鲈鱼,在竹棚下的铁箱上摆三个苹果。
我没有经历过这段时光,但是姐姐们显然在脑海中对这里存下了幸福的记忆。她们追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放这些,父亲一概打马虎眼地说,“假如你们是又饿又累的荒野探险者,突然看到有这么一处挡风遮雨能补给食物安心睡觉的地方,一定会很高兴吧。推己及人,会有人需要这些的。”
我走到基地的灶台前,蹲下去摸了摸灶底,有一些新生的灰,一两天前,有人用过这个灶。锅显然是被人重新洗过了,原本摆在角落里的木柴少了两捆,苹果集体消失,摆在角落里的火把不见了,锅盖也离奇失踪。
那道离开的马蹄印,马儿的步幅迈得极宽,踏在湿地上陷入的程度也能看出它跑得很急,约莫用了最快的速度在奔跑。海拉鲁的路人虽然也会以马代步,但是往往小步轻快。这是父亲所说的,在竹棚下得到了帮助的旅人吗?我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异样。
我顺着蹄印的方向看去,那是朝向海拉鲁王城的路线。
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拿珀里也趴在门口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拉开窗帘看了看,明明不是血月,心里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母亲房间里的声音,确定她睡着之后,我赤着双脚跑出了门外,还顺手带上了父亲的望远镜。
拿珀里小声地叫了一声,立刻跟上我。我对它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说“嘘”,笨狗只是伸了个拉长版的懒腰,不知懂还是不懂。
我一直走到了坡地的最高处。
我很喜欢看夜晚的天空,璀璨的星河离我们如此遥远,对地面上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月亮惨白着脸在流卷的云后扫视大地,光照在人的身上,反而让人觉得冷。夜晚的时候,因为光线不再那么明亮,视野反而变得更广,能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被夜色滤去,可以毫不费劲地看到比远方更远。
风里仿佛有细细的声音在窃笑,我皱起眉毛。今夜的气氛太奇怪了,云也流动得过快,它们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以王城为中心向外卷起,就像一团泡沫被无形的棒子搅来搅去。
城堡上空的云是红色的。只有那里,连照下的月光都是赤红色的,是压垮的黄昏线与黑暗混合的浊,是腥臭的泥沼与邪恶杂糅的恶。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瞬间激怒了城堡附近所有的守护者,那些被侵染的机械都发出血红的光,时不时能看到蓝白色的激光一闪而过。
到底是什么人要不管不顾地向城堡里进发,那里到底有什么。
我知道有灾厄盖侬,还有,还有传说中的那位公主。
村里的老婆婆说,海利亚的公主还在那里对抗着邪恶。姐姐们说,那片污浊之所以还没有扩散开,是因为那位公主在无休止地聚集着精神之力和盖侬作战。
我架起了望远镜,看到那引起混乱的核心一路到了王城最高的塔尖,在我屏住呼吸的那个瞬间。
风静了。
四道炫目的白光同时自海拉鲁的四角亮起,激射至王城的中心!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更深的黑夜,有多少人与我一样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我转过身,看到传说有山主所在的山上,有青色的光静静生辉,村落里的女神像,也隐隐有光华流动。整个海拉鲁都在沉睡,而整个海拉鲁都正在驻足观看,为之祈祷。
海拉鲁的城堡内部,时而有灼灼火焰般的红色,时而有尖锐的蓝光闪烁,我看不到城堡内部发生了什么,只是如此围观,就可想战况该是多么激烈,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合十,自己下意识地开始念起自己都不相信的祷词。
海拉鲁的中心突然又安静了。
有什么东西从城堡内部飞了出来。
我急切地调整着望远镜,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金色的光像核爆一般,以王城为起点炸开,那万道光箭在那瞬间照遍了整座大陆。我的心脏和大脑都剧烈作痛。我想阖上眼睛,但那光箭刺穿了我,在瞬间凝滞的时空里,我已经看到了一切。
一切。
我看到哭泣的公主脸上的污渍,我看到垂死的勇者拔剑而起的最后一击,我看到利特的雪,卓拉的豪雨,死亡之山的热焰和格鲁德的沙暴,我看到百年难解的遗憾和至死不休的战斗,我看到久眠终醒的勇者心中的一片空白,我看到神秘老人权杖上的星星之火,我看到公主被生吞禁锢百年依然没有片刻懈怠的坚守,我看到勇者从一无所知中一点一点捡起百年前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明白自己已无可失去。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往无前地向海拉鲁王城进发呢?
“愿他为海拉鲁带来光明……”父亲喝了点酒之后喜欢抱着我讲故事,“我可不敢告诉你三个姐姐关于林克的事情,但是我家的四叶妹妹听一听,大概不碍事。再过几年,会有一位勇者自百年的沉眠中苏醒,他会拔出驱魔之剑,平定四方神兽,过百道试炼,得女神祝福,然后再杀上王城,与盖侬决一死战。”
“我的小四叶啊……你可知道,胜利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要得到光明,竟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勇者是存在的,但勇者也是会死的。”
我从未这么清晰地回忆起父亲的话。那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大脑拒绝想起的过往,是父亲与我短短相处五年曾说过的话。
勇者是存在的。父亲没有骗我。只是勇者并非无敌,他会失败,会死,会伤痕累累,而我以为如勇者一样所向无敌的父亲,有一天没有归来。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看着那一片金色的光墙内,勇者稳稳地搭弓,一箭射向山一样巨大的凶兽,而光从它的头部裂开,海拉鲁的三角力量重现世间。
风歇云散。我手中的望远镜滑落在地上,曦光从东面的海平线上升起,那光温暖极了,将我映在草坪上的影子拉得长长。
海拉鲁王城的黑雾消失得干干净净,我的眼泪让我面前的一切都模糊成一片,我抱住傻乎乎的拿珀里,眼前是父亲向我伸出的手,我想要握住,却只有虚无。
他说,海拉鲁的灾厄终将结束,你的妈妈,你的姐姐,还有你,以后都会过上不被怪物威胁的日子。
他说,我的一生遇到三次奇迹,一次是来到这个世界,一次是遇到你们的母亲,还有一次是拥有了你们。
他说,我的小四叶,如果有一日我无法归来,那一定非我所愿。
“爸爸……”十二岁的我在初升的日光下嚎啕大哭,让出来找我的母亲也吓了一跳。我将头埋在她怀里,任凭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身。拿珀里慌乱地在我旁边,无助地舔着我的手指,希望这样能给我一些安抚。
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父亲,我见证了勇者将希望带回海拉鲁的最后一战,我明白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使我不知你从何而知,即使我不知你消失在何处。我曾与这样的传说擦身而过,也许曾为他旅途中的奔波提供过片刻的休息,我明白,当他们的故事被人们传颂,他们就不再是普通的活生生的个体,而升格成为了新的故事。我感激他们,那位我不知晓名姓的公主,那位我不记得面容的勇士,还有曾经奋斗过的每一个生命,不仅仅是为了海拉鲁从此迎来崭新的明日,我感激他们在拯救了世界的同时,拯救了一位父亲在自己小女儿心中造就的梦。
在我十二岁的那个夜晚,我遇到了此生的第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