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群Literary Prison專用活動界面。
群內成員請點擊右上角加入企劃,等待後台通過之後即可在本主頁發表作品。
群成員請確保本站ID與群內相同。
文/杏子红
评论:随意
世界末日在垃圾场
“本市东部地区23:00左右会产生强阵雨,请市民出门注意携带防强酸……”
电子合成的女声戛然而止,终端提醒收到了一条新的语音来电,杨国福站在垃圾场里,深吸一口气,做完充足的心理准备后点了“接收”,果不其然被刘玉梅的喝骂扑了一跟头,险些一头栽进眼前的垃圾山里。
“杨国福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你凭什么喝掉别人给我点的奶茶还替我确认送到,我们两个彻底完了!完了!听清楚没有,完了!我已经在外卖平台上把你举报了,外卖这份工作你也别想做了,穷光蛋!带着你的戒指睡在垃圾场吧!”
刘玉梅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并拉黑,杨国福尝试回拨十来次,也只有嘟嘟嘟的系统音。
刘玉梅经常和他吵架,每天说“完了”的次数比网络上的世界末日预警的次数还多,杨国福觉得他们是小吵怡情,不吵不痛快,但是没有一次是和今天一样把他拉黑。
杨国福心里着了慌,难不成这女人这次是认真的?
他慌忙打开外卖平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权限进入了,“外送员”模式是灰色的,无法启动,只有“满20减5”的优惠券在他眼前闪动,试图诱惑他立刻下单购买。
他关掉外卖平台,有点迷茫。
他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早知道刘玉梅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但他始终相信刘玉梅的承诺“你是我唯一会携手走入婚姻登记局的男人”,从来没有干涉过。今天实在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刘玉梅新的网恋对象为她点的奶茶刚好被自己接了单,而自己又刚好把它和自己点的奶茶搞错了。
起初他以为道个歉,把自己的那杯奶茶抵给刘玉梅也就完了,自己甚至都没追究刘玉梅有别的男人,刘玉梅有什么资格追究自己喝别人点给她的奶茶。但刘玉梅这个女人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偏偏大发雷霆,她甚至还因此扔掉了他们的订婚戒指,说他们完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该死的这么巧合,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个时间点会有一辆垃圾车路过。
于是那枚花了杨国福十年积蓄的钻石戒指,就在他眼前画了个圈,义无反顾地落进了垃圾车里,一秒都没带犹豫,甚至不给他多看一眼的时间。
那是货真价实的二十万啊。
杨国福一股血气冲上头顶,哪里还管刘玉梅说什么,跨上小电驴就冲上街,尾随着垃圾车一路追到垃圾场。
“本市东部地区23:00左右会产生强阵雨,请市民出门注意携带防强酸雨衣。”
电子合成的女声再度响起,杨国福低头确认了下时间,现在是22:15,距离他走进垃圾场抛垃圾山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距离强酸雨到来还有四十五分钟。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了。
他太过匆忙,甚至没来及带上防强酸雨衣。自从十年前地球启动secure模式后,强酸雨成了常见的气候现象,这种雨衣也变成了出门必备品,谁也不想在浓度堪比王水10:1稀释液的强酸雨里洗澡,肉体凡胎可经不起大自然的考验。
杨国福站在垃圾场一角,极度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疲惫让他几乎无法分清“十万块掉进了垃圾场”、“自己被未婚妻甩了还丢了工作”和马上就要迎来新一轮强酸雨”这三件事哪一件更坏,更无可挽回。
在他辛苦刨了五个小时后,眼前的垃圾山依然比市郊区的南山还要巍峨数倍,看一眼都让人绝望。他没戴口罩,嗅觉已经接近失灵,酸味从鼻腔毛细血管一路冲到头顶,占据了他的大脑。
这个老实忠厚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突然很想骂人。
他想骂刘玉梅,怎么就那么不安分,不愿意好好过安生日子呢;骂那个点奶茶的混小子,可能都没见过刘玉梅的脸吧,这女人一向高p,专挑年轻帅小伙。他还想骂那个路过的垃圾车,骂网络上那些每天散播世界末日谣言的吹水老哥,那些闲得要死的富二代,说不定刘玉梅就是在和其中一个搞网恋。
他更想骂这个烂糟的世界,十年前那场世界末日的时候就该直接爆炸,什么secure模式,什么生命保卫战,这种世界又有什么保卫的必要。穷人从来不怕死,富人才怕死,穷人还要为富人的恐惧买单,替他们累死累活搞建设搞工程就为了他们能活下去,什么道理。
最后他愤怒又不甘地骂了一句“操”,继续刨他的垃圾山。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前十八年,常山未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剑客。
这职业凡在说书人口中,必有美酒佳人相伴,似乎这般才能拂掉些刀光血影的戾气。
可惜常山没有这闲钱,也无相配福分,对他来说这倒霉就像翻掘耕耘大半年田地,结果收成时忽逢洪涝暴雨,颗粒无收。
妹妹昨日说,她就要进宫。
灯花噼啪,暗黄的烛火摇晃,她如云乌发阴影也在脸上绰约不分明。
常山在心里无数次想劝常雪不要犯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那金黄锦绣辇下的世界,本不该和他们有交集。
哪怕路过,惊鸿一瞥,匍匐低头,不应该抬眼。
从小常雪就爱捡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回家。
他们父亲去得早,母亲没坚持多久,过两年也跟着一并走了。
得亏常山天赋异禀,虽然头脑不甚灵活,胜在体力强健,把剩下的几亩地打理得不错。
因为在荒山野岭,那些村里泼皮流氓对此没什么兴趣,日子倒也很安稳。
对于常雪的爱好,常山颇有微言,但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对方一用那双清澈眼睛祈求,他便最后总是吞下话头。
但这回不同。
这、这是个人吧。常山有些惊恐,又有些反应不过来和难以置信的木讷。
是啊哥哥,他倒在我们屋边不远处。常雪的袖子上沾染了些血渍,和油污混杂出一片脏色。
这么重的伤,不是很可怜吗?再说有个爷爷恳请帮忙搬来住几宿,等止血就走。常雪的心性像母亲,总是温柔又善感,说着便要掉下泪来。
常山他刚要开口,门环笃笃两声,常雪便起身去开门。
多谢姑娘和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沧桑沙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常山先听得他这么答谢。
姑娘,你先继续去擦拭吧,劳烦了。老者对常雪作揖,又对他作揖。小兄弟,你能否随我到屋外说两句话呢?
离开时候,常雪似乎有些不舍,她半回身对常山道,哥哥,你真的不一块走吗?
自从你跟鹤老学剑法已有三年,他说你的功力现在和他不相上下。常雪嘴唇开合,常山走神看向她拢住轿帘的蔻丹,如此明艳,鲜红似血。
还有他也说,现在的京城太平,给你一官半职不是难事。常雪顾自幸福地眯起眼
不了,常山摇首,父亲留下的地还得有人管。
那么多荣华富贵,几亩地还算什么?常雪长声叹气。
而且,而且京城那么远,这山冬天大雪封道,万一有什么事……
她忧愁的双眼和母亲也很像,常山于是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自己和妹妹。
一年的每个季节都有许多花,就像宫里的每个殿都有许多人。
他和常雪,不像那些本就在地上生长的花。
他们是飘落的雪花,被天空遗弃,又被大地消融。
在常雪的恳求下,他帮妹妹和新帝做过许多事,远大于那一官半职。
虽然他既不想要剑,也不想要官职。
丁零当啷,常雪用钥匙解开他身上的锁链。
哥哥,你离开这儿吧。她把钥匙递给一边侍从。圣上那我会帮你转圜的。
外面有匹好马。常雪把带来的大氅披在他单薄囚衣上。
沿途驿站我都想办法了,一直换,很快就能到家。
钦天监报,过几天就下雪了。她说话间,雾气向上升腾,掠到墙壁火炬间,倏忽消散。
也不知道那几亩地怎么样了。她垂眸一笑,睫毛上扑簌下两颗泪珠。
他埋不掉剑,世事如浪,即使奋力奔逃,终究滚滚而来。
天上纷纷扬扬飘起雪。
那一日这么冷,暮色低垂,天星四起。常山看到的老者衣衫单薄,风吹白鹤纹样舞动、猎猎作响。他耷拉着眼皮,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又仿佛只是没什么能放在眼里。
那柄剑架在他的喉咙,比这天地间所有都彻骨。
两个选择,你跟我学剑,或者我把你们兄妹一块杀了。老者道。
常山斩断了雪花,从此了无牵挂。
作者:绿鲤
评论:请随意。
一些设qian定qing解ti 释yao:
主角是OC雪尔(猫猫人)的魔法少年paro亚种,出生在一个经历过“魔法大消退”的时代,魔法师们与魔法生物们隐退到了一个被称为“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世界当中。而不可见不可说世界,和“太阳下的世界”,即普通人们通过发展科学建造起来的世界,是彼此重合对应的,平时彼此隔绝,仅在极少数地方有比较模糊的边界。
雪尔的父亲是研究魔法时代的学者,成功穿过边界后与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一位“慧女”相遇,结为连理并生下了作为“两个世界的混血”的雪尔。
雪尔在魔法师们的看护和学者们的引领下,长成了一名文静有礼、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因其成长经历的特殊性,他一直缺乏同龄的玩伴。一个人待着便时常在阅读书籍,或者带着父母为他制作的四只魔法浮游炮“Amigo”四处冒险。
最初的故事发生在雪尔的12岁,那时的他已经展露出了魔法的天赋和特殊的体质,能够将两个世界对应的物质和概念彼此对换。由于法师们发现边界的漏洞开始增加,不时发生一些相互泄露的事件,雪尔作为体质能够随意穿梭两界的混血儿就自主担负起了在自己居住的城市巡视边界,送还遣返的工作。
在12岁时的一系列冒险落幕之后,他所生活的世界开始发生严重的规则扭曲,世界融合变成了一场灾害,侵蚀了人们的日常,也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雪尔则在学校停课前一天,为了帮助同学珊德拉实现“与受伤住院的朋友莉迪雅再见一面”的愿望,卷入了一场威胁整个城区的混乱。与珊德拉拼死写作,经历了一场苦战才将遭到扭曲污染的莉迪雅从混沌中剥离回来的雪尔,从此进入了另一些人的视线。
这一次的故事则发生在《丝之舞》(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14481/)后的半年,雪尔·明夜塔的14岁。
本篇分双线,BGM也需要跟随场景切换。
【
[BGM Sis puella magica ! ]
(https://music.163.com/song?id=30373635&userid;=111183675)
天空昏暗,云脚低垂,天波雪山已不再是通天的灵峰。
分明正值春暮,该是碎锦花盛开游人如织的时候。这里的每一样事物却都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空气里充满浑浊,无生命之物学会抚摸,有生命之物学会流淌,古老的龙眠之塔与依附其上的法师塔建筑群变得像是一片碎掉的马赛克,而荒芜的原野上耸立着许多似钟塔又似墓碑的东西,代替了原本生长在那里的繁茂花树。在高空中,无法定名的物体肿胀着蠕蠕而动,瘤状的气体身躯一团团挨挤着腾起,有如爆炸残留的烟云,水母触腕般多囊的黑色钟球排成数列拖在低伏的尾端,与云团相接处还有黄的绿的不知是气体还是液体的东西在顺着触腕淋漓下降。
蓝灰色的植被像一根根手指轻抚着风,遍野传来咕咕的啼鸣与飒飒的奔跑声。抱着枪身披蓝迷彩的男人飞奔在“草”丛中,身后一队形如毛团的东西正没命地狂追。那些东西虽然没头没尾,却有一对钢管似的腿,还有一个圆圆的洞在前面,从里面发出无比乖巧的“咕咕”声。
“饿了吗小鸡仔们?叔叔有糖哦。”士兵的脚力完全不如这些怪物,很快就要追上了,他却没有转向以甩脱它们,而是径直冲到一块巨石前停了下来,矮身拔枪。就在男人拉下枪栓的微响中,那些物体猛地屈起双腿,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纷纷一跃而起踢将过来。男人转头,眼看着钢管就要砸进面门,却未躲闪、也未格挡。而那些莫名物体的身形突然在半空滞住,踢过来的腿也咚地一声撞上无形的屏障,顺着那些金属质的腿在他周身的空气里亮起一圈魔纹,微小的光粒随着那铿然一响震荡出来,拧结成电流的缚锁,勒出数声凄厉的哀鸣。
“来来来别客气!多吃点儿!”
男人这才甩起枪口连发十余弹,弹无虚发喂进那些物体大张着的圆洞中,枪鸣连着回音嗡嗡响起,灰蓝色荒野的上爆散一阵剧烈的红光。冲击波带着“草”海漾起一大片涟漪。屏障消失,男人没有受伤,只是洒了浑身恶蓝的血,而在他周围,肉块蠕动着掉了一地。它们马上“咕咕”着彼此寻找,企图再次融合到一起,织成一片翻腾的肉浪。
“啧,火力不够啊。”正当他准备掏出手雷再补一枪,一阵轰鸣便又从它们聚合的一侧射来,肉浪破溃出一排大洞,从中露出一辆漂移而来的越野运兵车。敞开的车顶上有一个白衣的身影高高举起了什么,净化的光辉从天而降,瞬间就将它们彻底变成了飘散成光尘的焦炭。
“干得漂亮。”车停到身边时,男人以此作为对车上那位白衣女士的问候。而对方抬了抬下巴,以接受吻手礼的姿势递给他一只手,将他拉上来。“彼此彼此。”
“我们这一圈已经清理干净了。那些东西……本来应该是飞步鸟吧?”看着地上还在徐徐飘散光尘的焦炭,男人在后车斗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就在她的旁边。
“是啊,本来生活在这个地区的野生飞步鸟。自从天波雪山陷落,扭曲溢出,就都变了样子。”
“你……又穿了长靴来作战啊。”
“魔法师没穿长袍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天空中传来猎猎风鸣,数个身影从耸起的地面跃入空中,像狂暴的旋风,以纤细的身体挥镰撕扯飘浮在半空的庞然大物。
“第二环的作战看来还要持续一会儿……”士兵感慨道:“嘶、看着好像都只有十六七,死神部都派小孩儿来打仗?”
“他们只是看起来小,个个工龄都超过一百年,杀过的人比你喘过的气都多。”
“……那还真是。”士兵悻悻闭上了嘴。
“要说这片战场上真正的小孩子……”女法师望向笼罩在雾气中的灵峰之巅:“也只有那个男孩了吧,明夜塔家的那个混血儿。”
“为了把他送到扭曲核心,我师父亲自带队进去了。”说到后半句时,士兵的语气像是在叹息。女法师也低下头,轻轻地说了声“抱歉。”
“……我的两位同门也在里面。”
护送明夜塔家的男孩前去破解扭曲核心的队伍,至今为止没人还活着。】
〖《写给将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你》
[BGM Gracie's Theme]
(https://music.163.com/song?id=32823967&userid;=111183675)
写给亲爱的贝雅: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证明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回家。
我是比你先一步来到这个世界的哥哥,现在正在很远的地方旅行,没有机会参加、又不想错过你的出生和成长,所以我提前把这些都写下来留给你。〗
【风骤然吹起,空气中开始涌出空洞的呜呜声。从第二环传来难以分辨的嘶吼,来源似乎是空中那正被弯月长镰解体的无名之物,多囊的触腕拖垂挥舞,云团豁开一个个大口,正一点点向着天际沉没。混沌开始不规则翻涌的天空下,两人都望着灵峰的方向。
“看来里面开始了。”她说。
“这次也能成功吗?”他没有把担忧宣之于口,只是找了句话接。
“必须成功。”女法师在车顶坐下来,“之前的三个混沌区都已经成功收复了,可以证明计划是有效的。现在死神也介入了,你们的武装不是也附魔升级了么,会成功的。”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到底还要填进去多少人?之前的胜利都是弟兄们拿命堆出来的。外环要清扫,中环要牵制,在核心内环没有舱体保护,都是有去无回。”
“毕竟,那个男孩真的就只是个小孩子。虽然成功剥离了最初的一例,但真的要他单枪匹马去执行收复战,不到扭曲核心就会死无全尸了。”
“不算今天这个区还有八个混沌区有待收复,联盟制定解铃计划的时候是优先安排难度较低的区域的,后续区域的收复只会死更多的人。”
“……也不一定。”她说:“再过半年,他的妹妹就要出生了。”】
〖首先,欢迎你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这是一个非常广阔、丰富、美丽的世界,虽然它会有坏天气、办不到的事、还有不近人情的一面,有时可能也非常危险,但你是贝雅,你会有一整个王国的卫队和一百个仙女教母。他们会教给你各种知识,让你能够用智慧和力量去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然后去探索、去发现,去寻找惊喜和快乐。
其次,谢谢你出生在我们家。在你出生以前,我总是一个人。虽然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也有照顾我的大人们,但始终没有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人。可以共享所有的秘密,可以听懂我在说些什么,在开心些什么,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在开心些什么,为什么。
我先许愿,等到我回去了,希望你不会嫌弃我这个大十四岁的哥哥来做你的朋友。当然,如果你不喜欢,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会有你自己的世界,不管是人们眼中的世界,还是不可见不可说的世界,希望你也愿意和我分享各种各样的见闻和心事,不管是快乐的事,还是烦恼的事,我都会好好听着。〗
【“妹妹?”士兵疑惑地转过来看着女法师,虽然已经跟法师部队一同作战半年多,有的时候他还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女法师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四周警戒着,同时解释着:
“那个男孩之所以具有能够剥离拆分扭曲之理的能力,是因为他本身是两个世界的混血儿。但他毕竟只是自然降生的,幸运抽到了这个随机的‘礼物’,并不是天生专门针对这种作战。不过好在,他的母亲是慧女。”
“慧女?”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那个就是慧女。虽然现在慧女已经被视为一个人种,但在更早的时候还算作人工培育出的魔法造物,专门记录庞大的魔法知识与漫长的历史。”
“哦……那个美女看起来跟人类没什么两样啊。”
“是的,所以才能和人类生下后代。由于慧女这个种族具有魔法造物的特性,只要选择孕育女儿,就能更多地继承这种可操作的特性,便于修改和培养。”法师幽幽地说着,声音很轻。
“到时候,所有的慧女会集中到一起,对她灌输以知识,教导以智慧;所有的大法师、大贤者都会到场,为那个孩子烙下加护、施与最强大的祝福,令她不受侵蚀、不容易受伤;你们那边也会有人给她提供战斗指导和专门的武装,把她培养成专门针对扭曲境界的战士。到那时候,想要收复剩余的区域,就不用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了。”】
〖这封信应该放在一本笔记上,如果它们不是一起被交给你的,就去我的床底下找一个海军色的皮箱。不要告诉爸爸妈妈,这是我们俩的秘密藏宝盒。
那本笔记是皮面的,里面有一些折叠起来的油纸和很多很多的活页。它是一本地图,因为是我自己做的,所以有点粗糙。我把我见过的每一处秘境,每一片让人震撼的风景,认识的每一个不同物种的小伙伴,遇到过的每一种危险,喜欢的每一家店,不管是人类开的,还是别的生物开的,都记在了这本地图上。希望有一天,如果你也想去探索世界,这本地图能够帮到你(到了新地方,记得先看危险预警的几页)。
这个世界的每一棵树都有名字,每一片山谷都会回答你,每一种风和水都连通着大地的呼吸和天河的流淌,你唱歌的时候,它们就跟你一起唱。我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时,曾经看到澄明的天空里有闪耀的星星,大海每天换六件不同颜色的面纱,小小的蘑菇像城堡一样长在树木和石头上,爸爸以前教书的那个学校有一座老砖房,一面墙上有个洞,光投过去落在地上,是个雪花的形状。
我希望你早早地睁开眼睛,看到如此瑰丽的世界。又怕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美好的东西已经找不到了。而且,我也想知道,如果是你,会想要看到什么呢?〗
【“听起来好像很有希望……但你刚刚说了,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吧?等到她长大,能投入战斗,怎么说也得十二岁、不、十四岁以上,我们等得起那么久吗?”
“刚才都说了啊。”女法师啧舌,身旁的士兵显然没听懂,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啊?”
“继承了慧女的体质,就可以人工干预,加速成长。理论上,只算生长用的时间的话,一年就足以投入战场了。”
“……听着怪残忍的。”
“是啊……把无数的士兵和法师投入有去无回的战场,也一样残忍。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无路可退。”
天风浮动,她的法杖指向雪峰:“先驱者为我们万死不辞,那我们也只有百折不挠以慰英灵。”】
〖贝雅啊,人的生命可以无比短暂,希望你有机会慢慢长大,有机会去好好地感受时间,慢慢地去发现自己喜欢什么,去做喜欢的事情,去喜欢各种各样的事物和人。
如果你遇到难过的事情,坚持不下去的困难,闯不过去的关,流不出的泪,可以回头,去找爸爸妈妈,他们会永远在你身后,用尽他们的一切保护你。如果你不想回去找爸爸妈妈,也可以一直不回头向前走,来找哥哥。不管前路有多黑暗,希望有多渺茫,我就在前面你看不到的地方。为你开路,为你点灯,等待着你,守望着你。
这世上有很多爸爸妈妈做不到的事,还有很多哥哥也做不到的事。比如哥哥也没有办法保护你永远不受伤,所以,哥哥希望你会笑,会哭,但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摔倒了,可以撒泼耍赖,也可以原地躺着,只要之后再拍拍灰站起来。〗
【风突然开始逆吹,从四野向着雪山所在之处汇集。被碎尸万段的无名之物轰鸣着沉没到乌云之内,也马上汇入了那片混沌的波涛。灵峰之底像是有一个旋涡卷集着周围一切污浊的色彩,枪炮的火光、魔法的辉彩、魔动机械的警报灯一时齐亮,此起彼伏于扭曲的核心处,前赴后继,直到彻底沉寂。
他们看见一只白鸟流着血发出高亢的啼鸣,围绕着那凝集得愈来愈深的污浊飞翔。时而冲入其中,时而飞出其外,于狂风中悍然翻舞,宛如一柄利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斩断这股浊流。
据说之前收复其他区域时,也曾有人目击白色的鸟划破混沌,第一次是四只,第二次是三只,每次都会减少,这一次是一只。
然后这一只也不见了。
那一轮炮火的轰鸣与魔法的铃音比光来得迟,到此刻才传达至二人所在的外环。
忽然,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从混沌区域的最边缘被连根拔起。整片高地发出幽幽的声音,所有作战人员都被一阵耳鸣刺痛,不得不躬起身体。待能够睁开眼睛时,四面八方的物体都像是在经历一场腐变的倒放,异样的感受在狂乱的舞动中被抽离开去,正常的、熟悉的、原本的风景一点点挣脱了异变的束缚,最终回到了扫去阴霾的天空之下——风又变轻了,毛绒绒的野草里传来遥远的“咕咕”声,遍布这片土地的碎锦树正在花时,从树梢垂落一片片白雪。
作战成功了。
车顶上的士兵额角上鼓着青筋,晒黑的皮肤从脖子往上整个红了,连着眼圈一起。他放下枪,原地立正,向灵峰的方向敬了一个军礼。他们听见有枪响从灵峰的方向传来,从第一个人开始,哀悼的鸣枪声长久不绝。
旁边的法师皱紧了眉头,胜利的喜悦一瞬即逝。她咬着牙将头瞥到一边去,慢慢地握起双手,为牺牲者献上安魂的祈祷,随后举起法杖,向着天空升起温柔的灵光,与碎锦树的花瓣一同如雪飘散,告慰擎火而去的先驱。以她为始,一道道不同色彩的光辉汇入天宇,吹作花雪,徘徊不去。
作战已经成功,无论是来自哪个世界的各部都该收队了。这一次作战是从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一侧进行突破,魔法师们要把士兵们送过重新封闭起来的边界,回到他们出生的世界去。
“回去以后,我想回一趟承熙,吃一碗面,看看师父家里。”士兵的脸已经不红了,正在蹲在地上撤除临时搭建的营地。
“我负责送你们的队伍回到你们的世界去,司机过会儿跟着我就行。”女法师回到指挥部,又披上了自己的长袍,戴上了兜帽。士兵看都没看她一眼,蹲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囫囵应了。
“那你记得系上安全带。”
“你在想什么?我当然是骑独角兽在前面飞。”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呛回去的时候,一队人回来了,运输车上坐着一个半张脸被血糊住的男孩子。
“哎,你看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男孩儿?”
“啊,是的,明夜塔家的孩子。看来这次伤得不是很重。”
那个男孩坐在车上,身边装着烈士遗物的袋子被一个一个运走。他的作战服整个前襟都是黑的,看不清是染色还是被腐蚀了。他还有精神维持清醒,但一直只是低着头,看着脏兮兮的双手里,一个已经损毁,勉强能看出涂画着铃兰的小白球。】
〖我最亲爱的贝雅,祝你健康,祝你自由,祝你幸福。
与你在同一片星空下
雪尔·明夜塔〗
【“要回去了,雪尔。”
把他从雪峰接回来的治疗法师柔声呼唤。
他的耳朵动了动,转向对方的那边,目光茫然。看到对方又重复了一次,。
“好。”】
——— __._.。.._. _ ———
Vol.216「睡眠不足」《达芬奇的优质睡眠》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醒来。
醒来。
“唔……”又一次在沉睡中被唤醒,又一次被打扰,理智和思维蜷缩在脑袋更深处,不愿出来。
“该起床了,年轻人。你的身体睡够了。”
“但我的…没有,睡够。干嘛不干脆让我一直睡到满意为止?”
“每一点时间都很宝贵,多学点东西对你没坏处。何况在解决关键问题之前,你总是没法睡够的。”窗帘被拉开,阳光让本就不情愿睁开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上学时间,孩子。”
……
……
亚克一开社团活动室的门,就有一股暖气铺面而来,他浑身打了个抖,利索地进屋关门,把风雨挡在门外。
“都这时候了,还跟冬天似的冷,这鬼天气。我都有半个月没见到太阳了。”亚克在门口踩干鞋子上的水,再把伞叠好放进雨桶,才向室内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看过来的两人打招呼:“下午好,静学姐,还有,小文子也好。”
“下午好,亚克。”黑色长发的女性坐在桌子对面温柔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帮忙了呢,毕竟你们现在那么忙。”另一位站起身来的马尾女孩则恶狠狠地回答:“别用那个称呼叫我!”
“抱歉,成,只是开个玩笑。”亚克嬉笑着找位置坐下,“我来帮学姐赶本子的进度,是要在五月份前完成吧?”
东条静用掌心抚开自己微蹙的额头,虽然眉目间有些憔悴,但她用妆容掩饰得很好:“这次要在四月底前完工。唉,早知道就不弄彩色了,画得我头疼。秀文,把那块板子给亚克。”
“都说大二生这个时候最忙了,各种考试各种活动。润州姐和皮特都没来,你要过的考试也不少吧?”成秀文把平板电脑递过去,“还是说你打算摆烂放弃?”
“为什么不能认为我已经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来解决所有呢?”
“你会有什么好主意?考试抄别人的试卷,让别人帮你写报告论文?我听说休伊教授让你们去裘巴罗宫殿博物馆写观察报告还是论文啥的,每天去一次,每次写一篇,要持续一周哩。还有魔药考核、外语专业四级考试、社会实践报告……,你们时间应该都排满了!”
“成秀文,你还是个大一生,大二的事情不用搞这么清楚,”亚克在座位上不安的扭了扭屁股,显然他也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有把握:“抽出个把小时来总是没问题的,学姐以前可是帮我了很大忙。这叫报恩。”
东条静把成秀文头上竖起的发丝理顺,安抚了一番激动不已的大一女孩:“冷静点,小文。怎么感觉你比他们还着急呢。”
“可是,明年就轮到我了呀。润州姐说她已经写了一天的报告了,晚上四点的时候她们的宿舍灯都还亮着。肯定是在熬夜赶作业!”你怎么知道人家四点灯亮着的?亚克想问,但明智地没问。
“负责我们的还是那个库拉雷教授,这个学期他还叫我们冲进一间空教室去抓空气,我根本就搞不懂他。”成秀文的脸越说越白,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所以,其实我是想问,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度过这恐怖的一个月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还是那句老话‘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我计划了一个月的时间表,采用一种特殊的睡眠方法,也就是达芬奇睡眠法。”
“达芬奇睡眠法?”
“有人提到达芬奇?”对话中的三人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有人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提着两大袋子。
亚克向新进来的人招了招手:“嘿,亥托雷,你来得正好,雕像大师,我们正聊到和你有点关系的话题。快进来吧。”
“我离雕塑大师的境界还差得远呢。”亥托雷谦逊地笑了笑,举起手里的袋子,“我刚看到学姐在群里发布的求助公告,所以就过来看能不能帮上点忙,顺便给你们送点吃的。”
“啊~真贴心,小雷。”东条静站起来接过一个袋子,“我看我们边吃边聊,之后在画我的本吧。”
四个人在另一张桌子上摆开外卖,亚克炫了半个汉堡一杯可乐后开始讲故事:“你们知道,我平时会帮老师们拿拿文件讲义什么的,前几天,我帮塔塔老师放她的书回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肯尼老师在和库拉雷教授在聊天。”亚克把手一指亥托雷,“他们在聊你的事。”
亥托雷嚼着薯条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肯尼老师说‘亥托雷上课总打哈欠,经常上课到一半不见人。我问了其他几位老师,他们也承是一样情况’。”
“我还以为上了大学老师都不会管你了,他们不是应该对班级的情况不热心的吗?”成秀文有些惊讶。
“他们是不管你,只要你不犯事。不过他们一样会聊学生的一些情况,他们也经常吃学生的瓜。”亚克耸了耸肩,看向亥托雷,“我之前都不知道,库拉雷教授是你的长辈。”
“库拉雷…教授,算是我的叔叔吧,不过平时我也不会特意去找他。”
“库拉雷教授就和其他老师解释,说你小时候患了失眠症,后来通过达芬奇睡眠法治好了。”
“等等,库拉雷跟你说,我小时候有失眠症?”
“不是跟我说,是跟老师说,我只是偷听到了。你每天都要睡好几次觉,每次睡一小段时间就醒,知道你活动了几个小时又回去睡觉,对吧。而且已经养成习惯很难改正了。”
成秀文惊讶地看着亥托雷:“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经历,难怪你经常课上到一半就消失不见了。”静学姐也是一脸关切。
“见鬼。”亥托雷双手盖住脸上所有的表情,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好吧,现在你们知道这个真相了。不过放心,我的失眠症早就治好了,我现在生活很健康的。”
“没错,我后来去查了下资料,达芬奇睡眠法也叫多相睡眠,简单来说就是将人原本一天一次的睡眠分散成多个睡眠周期,每次只需要睡很少一段时间,就能保持3-5小时的完全非常精神的人体活动。达芬奇就是靠着这个睡眠法才能完成如此多如此惊人的成就的。”
“听起来有点像午睡。”静沉吟了一会儿说。
“意思是早上睡一次,下午睡一次,晚上睡一次,深夜再睡一次?”成秀文板着指头数道,“这样靠谱吗?”
“当然靠谱了,这边不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顺便问一下,亥托雷,你的比例是多少。”
亥托雷明显愣了一下:“比例,什么比例?”
“就是睡眠和清醒时间的比例啊。”
“哦,那个……大概2比4吧。”
“两个小时睡眠,活动4小时,”亚克掐指一算,“那你也没节省时间。”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节省时间,我这是习惯,是生理需要。”
“好吧,好吧。我也不是追求这么一直这样,我就希望把这个月的时间尽可能利用起来。”亚克嘿嘿笑了起来,“其实这两天我已经开始按计划行事了,怎么样,没看出来吧。嘿嘿,我计划一开始活动4小时,睡1小时,之后再慢慢缩短睡眠时间,争取每次睡半小时,这样我每天能节省出3、4个小时的时间学习。”
亥托雷把吃完的快餐垃圾收进袋子里,一边没好气地说:“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精神。”
“当然了!学姐这边我也会每天抽1小时来帮忙的。”
“我也大概每天1小时,嗯。”
“那就谢谢我可靠的学弟们啦!”静学姐开心的地双手合十偏向一边,“学姐我好感动哦~”
之后,似乎正如亚克宣言的那样,每天1小时的援助,在3位后辈的帮助下,同人本的完成速度大大提高,东条静看着日历上的死线,也不再觉得可怕了。只是,到了达芬奇睡眠计划公布后的第七天,亚克缺席了。
“没有来。”亥托雷看着空着位置的椅子,点点头。
“没有来呢。”成秀文同样揣着手点头。
“我发的消息也还没有回,”静皱着眉头,手指不断敲打着电子屏。
成秀文凑到亥托雷身旁低声说:“其实现在不用帮忙学姐也赶得及了,所以小雷你明天不用来也可以了,我看你最近精神也不太好。”
“听起来不错……”亥托雷打了哈欠,正要说些什么……
“啊?!考试时睡觉被抓取辅导了?”东条静的喊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到底睡成什么猪样,会被老师抓去批评啊?我真的…………”
亥托雷和成秀文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看样子明年不太应该向达芬奇学习他的睡眠方案。”
“嗯,我在考虑现在就去裘巴罗博物馆写观察报告,明年再交上去,应该也可以吧?”
“应该可以,我听说那里的展览品已经几十年每换过了。”
……
……
END
(写完回头一看,好家伙全是对话。。。还可能有些不太合理的点,之后在看着改吧。顺便一说,达芬奇睡眠法目前应该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嗯)
作者:尘聆
评价:无声
因为太过弱小而无法生存下去,在海底大概是稀松平常之事。
迪普奥瑟被佩兰芙从珊瑚礁翻到时,外表只有十岁,身上却已经携带四种生物特征。
路过这片海域的好心者曾告诉他,这种叫春病毒的微生物,会在动物身上扎根、迁徙,然后异化出它们记忆最深刻的特征,或是害怕、或是喜爱、或是悲哀……不过恐惧往往占据最大那块因素。这动态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比如一个生物想要杀掉和吞噬另一个生物,或者他们想建立其他的关系。这便是世界上所有生物互相联系的证明。
他想,这样东躲西藏活着的自己,一定不能免俗是第一种情绪吧。
自称后影响生物的他们,总能迅速找到行为和理念相似的族群部落,加入并追逐似乎很有趣的未来。但是他明白自己不仅仅是动物时,就被交叉的基因折磨得头脑混沌——据说越是单一的外貌就有越强的意志和力量,而更多的特征只会伴随挣扎与懦弱。
他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力量”,只觉得那必然会是他一生缺乏的东西,就像那些拒绝他共同前进者冷漠的眼神,就像那些路过好心者虽然悲悯却从未给予的邀请。
巨大的蓝色鲸鱼有更巨大的影子,挡住穿过浅海又穿过珊瑚残壳的阳光,他只能睁大双眼看对方浮上水面接着逐渐游弋面前。
它不可能看见我,迪普奥瑟将身体蜷缩得更小,它不会吃掉我。他一遍遍安慰自己。
“你……是一个人吗?”鲸鱼的声音却出奇柔和,就像他偶尔接近海平面时水流的温度,“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她把蓝色的鳍平摊,搅动的水流让迪普奥瑟微踉跄,但他的内心却出乎意料平静下来。也许是因为对方看见他模样却避而不谈、直接递出的邀请,也许是被裹挟来的水流尚且带着温度和富裕氧气,也许是因为从未有人这样耐心而认真等待他的答复。
“我叫迪普奥瑟。”他很小声道,然后做出至今为止最大胆的决定。
蓝鲸将他放到背部,一层薄膜圈冒出裹住他。大概觉察到他有些肢体僵硬,对方开始游动,语气带笑解释道:“我和后影响生物有些不一样,希望你不要见怪。迪普奥瑟,这是‘保护圈’,可以保证你在更深海不被水压伤害。”
“谢谢,”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发现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谢谢你。”
“啊,忘记自我介绍,我叫佩兰芙。”她笑起来,“我曾有过许多名字,这个最令人喜欢,因为它使我想起陆地。”陆地……是他窥探过,却从未去过的地方——但也许就和此刻一样宽广和安心。迪普奥瑟这样想着,在佩兰芙身上再次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身上拥有的基因,水母生活在百米,蛙、海龟生活在五十米,海带生活在两米,而鲸鱼生活在一千米到两千米。佩兰芙和他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她从不恐惧,还告诉他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故事,包括用珊瑚打磨成剑,什么是游猎者和能源,什么是人类与灭绝。这个名为庇护所的装置被建设来净化海洋污染,而佩兰芙是管理者也是能源,他们的使命达成后便会走向灭亡,现在已经大半完工。
“可是佩兰芙不想继续活下去吗?只要停止继续工作就好了。”迪普奥瑟不理解。
“这是我们不能抵抗的宿命。”佩兰芙望向玻璃穹顶静静洒落的人造光,在这深度使庇护所依然亮如浅海白昼。上个时代的科技,是现在不可想也无法企及的神迹,就像她的生命。
过去遥不可及就像梦境,迪普奥瑟每当回想起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从手中这把剔透赤红的珊瑚剑刺向佩兰芙的胸口开始,他的记忆分割成无数碎片,或者说在庇护所度过的日子只不过是浮光掠影。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之后在面对前进目标上的敌人时他也不再恐惧,因为最大的恐惧已经占据整个脑海,其他的情绪根本不足以抵抗那最温暖也最黑暗的一片。因为混乱的基因他时不时就会失去一些记忆,唯有无论如何要抓住佩兰芙这点,似乎从未被影响。
鲸鱼的基因是如此庞大而顽强,所以自己也是被谁爱过的证明吗?
自从他逃离自己的记忆已经过去许多年,庇护所的绿宝石灯柱和无限符号形状的金蓝长带渐渐映入眼帘,那么等待的又会是什么结果?
作者:魇
评论:随意
其他:多年不动笔,请大家嘴下留德,不要骂死,留口气!
马虎站在村口的平地上,对面是拉好架势的王小龙,身后是安静流淌的小溪,不远处围三三两两的人,不时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马虎深吸一口气,闭眼默念起父亲传下来的武功秘籍:第一,练武宜精不宜多。第二,兵不厌诈,多从对方身边人下手。第三,遇到高手,尽可能先虚张声势,争取说到对方认输。马虎想毕,对王小龙抱拳躬身道:“比武讲究点到为止,还请小龙兄手下留情。”
王小龙点头道:“马兄,请。”
风声乍起,带得水面一片波澜纵起,水草低分时,一片阴云遮了阳光。
马虎本名马小虎,家住王山营,村东边第二户。马虎,或者说,现在的马虎原来的马小虎他爹,除了一些锅碗瓢勺以外,只留给这家里一本半寸厚的册子。那东西封皮上没字,翻开第一页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秘籍”。再翻过去,便是三页上分别的三条:练武宜精不宜多;兵不厌诈,多从对方身边人下手;遇到高手,尽可能先虚张声势,争取说到对方认输。后面多张都是白纸。
马小虎深以为然,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奉为准则。
王山营是不知哪朝时设的军屯,后来虽不再打仗,但村中男女身上都有功夫。作为少见的马姓,马家一直是独特的存在。别人练拳,动辄千下起,老马却只出两拳,便施施然回屋歇着。别人论起招式,说不过便不用劲道比划两下,老马却只是笑笑,留下一句“差得远”,便走开。这样久了,王山营人渐渐觉得老马虎深不可测,只当他是高人。
三年前,王山营人商量着成立了一个小镖局,力邀老马虎当镖师。老马虎一番讨价还价,应了,从此时常出门押镖。某次村里众镖师带着运镖车出了村,再回来时,只剩下两人,其中没有老马虎。
从此,马小虎给自己改名为“马虎”,意为子承父业。母亲王氏觉得不妥,但他不听。曾经的马小虎,现在的马虎,像父亲一样每天只出两拳,在别人比划的时候留一句“差得远”,自然地,王山营的小孩们也渐渐觉得这个新马虎高深起来。
村口平地上,马虎看着拉着架势的王小龙,脑内仔细过着父亲留下的秘籍,忽然心生一计。他指着王小龙身后说道:“小龙,你背后是谁?”
趁着王小龙回头的当儿,马虎一拳击出,直奔对方胸口,那一拳和着风声,竟也隐约有了些气势。
三年中,马虎如父亲之前每日做派一般,只是背着人揣摩秘籍。偶尔王氏会来规劝,让他多练几拳,多出几脚,只被他耻笑。
王氏气不过,让他和自己过招。马虎不是说自己不可以下犯上,就是推辞不能与弱女子动手,每每气得嘴笨的王氏只能干瞪眼,最终丢下一句“你可跟你那死鬼老爹越发像了”,便跺脚离开。马虎只觉得自己得了父亲真传,此举极贴“遇到高手,尽可能先虚张声势,争取说到对方认输”一条,想来自己不仅记得道理,甚至懂得变通,应是青出于蓝。
马虎正钻研父亲遗留秘籍时,王小龙回到了王山营。说起这位兄弟,从小便以笨闻名,但其实他并不是呆傻之人,只是一心痴迷武功,甚至到了习惯练武的父母责骂他不顾农活的地步。最终家里人拗不过,送他去了河南嵩山。据说王小龙应该学满十年再出师,但一则他醉心磨炼进步飞快,二则憨厚老实深得师父喜欢,便在中间放了一假,让他回家探亲。
王山营因王小龙的归来而轰动,大家纷纷表示想长长见识。王小龙也不推辞,当众练起拳脚,操弄兵刃,大家看得眼花缭乱。一些人心痒难耐请教应该如何精进,王小龙知无不言;一些人不服气试图和他切磋,往往三招内败下阵来。马虎远远看了一次,那一句“差得远”嚼在嘴边,没露出来。
最终是村中长老想起同辈人中还有马虎这一个翘楚,便来马家商量,准备安排两人切磋。马虎自然是先推辞,先说乡人日久未归,好容易见面却要动手岂不失礼;再说自己母亲最近身体不适,不宜与他人动手,恐见血光。
王氏在里屋听得不耐烦,走出替马虎应承下来。长老满意离去,马虎失魂落魄,王氏瞥他一眼,扛起锄头去了后屋菜园。
马虎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已落在水中。他下意识跳起来,伸手抹脸,终于看清了对面一脸呆滞的王小龙。马虎涨红了脸,一时忘记说话,只是站着。
王小龙定定神,鞠躬道:“马兄,刚才想必您被我背后之人牵扯了心神,这次不算,我们再比过。”
未等马虎开口,围观众人中王氏挤了出来,伸手叨住马虎手腕。王氏一边拽着马虎向家走,一边对大家点头道:“对不住,我近日身体不适,孩子担心我,分了神。”众人又惊又奇,只当是马虎孝顺,最终只是各自散了。
母子二人回到家,仔细关好院门房门。王氏站定,只是看着马虎,半晌道:“那薄册,你有翻到最后么?”马虎摇头,看到王氏从怀里把册子摸出,递给他。马原接过,翻到小册最后,发现紧紧夹着一片染血的薄布。
王氏道:“这才是你爹留下的秘籍。”
马虎看着母亲,王氏叹道:“你爹当年只懂虚张声势,结果死在押镖途中。回来的人告诉我,他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
马虎道:“我爹说了什么。”
王氏道:“他说,习武,马虎不得。”
马虎只是站着,王氏便也站在对面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马虎对着母亲点了点头。
<下篇·我在愛河深處為你歌唱>
(一)
你撐著一把紅雨傘
出現在我的眼前
白色裙裝 披肩長髮
好像綻放了滿路鮮花
陽光透過你的紅雨傘
照在我臉上
你的眼睛如此明亮
好像水面閃耀波光
我坐上你窗前石板
彈著生疏的吉他
車行過濺起水花
掛在我的琴弦上
我們走過大街的繁華
穿過昏暗小巷
老舊燈下
是人間的煙火香
我撐著你的紅雨傘
望著夜空閉起雙眼
你白色衣裙和烏黑長髮
將天空也撒滿了花
雨點打在你的紅雨傘
落在我肩上
你的面容在氤氳那方
好像披著霧的紗
我坐在你門前簷下
彈著一把舊吉他
安靜的街上
是雨點在滴滴噠噠
我走過霓虹閃爍的繁華
穿過五彩斑斕的燈光
雲邊探頭的月亮
映在你給我的紅雨傘
她趴在窗台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蠢的歌。”
“你喜歡麼?”他抱著吉他靠在窗外,也笑起來。
“哼,我才不喜歡。你再唱一遍就行。”
“我偏不唱,我給你唱別的。”
“那你別唱了。”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外邊冷,要不你進來?”
他看了看她,試圖藏起忍不住的笑意,放下吉他,手一撐跳進了窗。
拉上簾子,讓房間避開太陽的視線。她輕輕靠上他,解著他的一釦,一顆一顆,不急不緩。他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不敢露出任何反應,害怕生澀的反應會令她嗤笑,又憂心焦躁的衝動會惹她厭煩。
她的臉貼著他,柔軟的皮膚和髮絲落在他臉和眼瞼上,櫻桃色的唇若即若離,吐息中混入了喉頭乾涸的渴求,汗液順著額,滑過面頰的弧線,自脖頸蜿蜒而下,滲入衣襟,透出衣背,隱隱現出白色襯衫下的肌膚。
“你喜歡我哪裡?”
“全部。”
“只能說一個。”
“那就……你的名字。”
“哪個名字?”
“你穿著白裙子,撐著紅雨傘時告訴我的名字。”
枝頭的鳥兒拍著翅膀唱起了求偶的歌,房中的人沐浴著春雨,窗外的吉他在享受陽光。
(二)
“你喜歡我麼?”
“……嗯。”
“嗯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
“那你呢?為什麼選我?”
“沒為什麼。”
“你如果告訴我,我就告訴你是什麼意思。”
“哈,那還是算了。”
“……”
“因為我也不知道。
那天在河堤上看見你,你周圍躺著一群人,我覺得自己的心緊張得亂跳。”
“然後呢?”
“我聽著他們在那裡呻吟,混著自己的心跳聲,仿佛那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在為眼前的人心動一樣。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戀愛小說裡寫的心跳聲是真實存在的。”
“……那我也告訴你。
我本來是去找死的,祗是那些嘍啰實在太過沒用。
……然後你就出現了。
我看你一直看著我,我覺得自己也移不開眼了。
我就想,如果我以後還能再看你一次……”
那再多活一會兒也很好。
“那如果,我們在一起,可能會死呢?”
“你怕死麼?”
“我不知道。”
“祗要是你選的路,我都可以陪你。”
“我不要你死。”
“真有那天,我會陪你。”
“我不要你死。”
“……你不喜歡我陪你麼?”
“你是我的念想。
無論活著還是死了,我都想有個念想。”
“……
我懂了。”
(三)
“你醒了?”
“這是哪兒?”
“醫院。對了,剛才有人來給你送東西,是一把傘,要現在給你麼?”
“給我。”
“看上去很舊了。”
“給我。”
***
“她已經死了。”
“我知道。”
“根據她留在天台的遺書,遺體已經火化。”
“我知道。”
“她跳樓而死,死狀淒慘,她在遺書中說,不希望被你看到她不堪的模樣。”
“我知道。”
“那個男人救回來了,你該感到高興。你還這麼年輕,不要走偏了路,重新做人吧。”
“滾!”
***
“你是我的念想。”
你也一樣。
(四)
“我們公司新出的遊戲在找內測玩家,寫內測反饋的話會有一點獎金,你也來吧?”
“為什麼找我。”
“你就當幫我完成指標唄?反正你閒著沒事幹。”
“為什麼找我。”
“……我工作忙得很,你給我每天上次線讓我知道你至少還有口氣兒行不?”
“……哦。”
***
“都一天一夜了,你號還沒建好?”
“在捏臉。”
“……直接用系統臉型不好麼,那個小白臉就挺像你的。”
“我建的女號。”
“……啥?”
“你們沒有白裙子麼?”
“啊?外觀要在系統商城買……不是,等等,你該不會……你打算用她的名字建號?”
“是。”
“……你瘋了?”
“是。”
***
“我怎麼捏都捏不出她的樣子。我是不是忘記她長什麼樣了?”
“……那是系統局限的問題,不是你的錯,你別多想……”
***
“我們遊戲新開了在線功能,而且可以公放給其他玩家聽到。”
“哦。”
“說不定還能用來搞直播,你要不要試試在線唱歌?”
“不要。”
“你唱得挺好的,說不定還能出道呢?”
“我為什麼要唱歌給別人聽。”
“……行吧。”
***
“你又把工作辭了?”
“嗯。”
“怎麼回事?”
“不想做了。”
“……那你打算靠什麼吃飯?”
“我有收入。”
“……哪來的?”
“幫戀愛遊戲寫情書。”
***
“你最近還在給遊戲寫情書麼?”
“沒有。”
“不寫了?”
“寫不出了。”
(五)
“你是我的念想。”
你是我的念想。
……
可我找不到你了。
(六)
我在岸邊向你歌唱
你坐著小船不曾回頭
我逆著浪潮向你游去
波濤卻將我打入旋渦
我在水底向你歌唱
你乘著鳥兒不再停泊
我撥開水草向你追去
深淵卻將我撕扯吞沒
我在雨中街旁為你歌唱
你在晴空傘下捧起鮮花
我在窗外花畔為你歌唱
你在窗內枕邊道了晚安
我在月落堤上為你歌唱
你卻展開雙臂飛向遠方
我在愛河深處為你歌唱
你在天國彼岸躍入晨光
他閉上雙眼,鮮血在身下開出滿園玫瑰,在火中化作灰燼,消散人間。
(後記)
《線上人生》的遊戲官網更新了一條新聞,一名遊戲玩家於前日在家中自殺,其生前曾在遊戲中上傳過多首他為逝去愛人所創作的歌曲。在他去世之後,其友人聯繫到遊戲公司希望能夠保存他上傳的作品。這位滿腹音樂才能的年輕人未能綻放光彩便離開了人世,作為承載了其一段人生和思念的平台,《線上人生》決定將會永久保留他的作品,並將在閃耀中心為他舉行一場追悼音樂會,希望有意的玩家們屆時能夠前往參與,記住這個年輕的生命在虛擬的網絡中所留下的足跡。
Jone站在48號別墅之前,那個新晉玩家已經搬去了別的地方,這塊地被遊戲官方重新安置成了熟悉的模樣。
許多人來到了這裡,留下鮮花和蠟燭,靜靜地聆聽房中傳出的溫柔歌聲,然後離去。
房前的大樹上依舊有松鼠和貓頭鷹的家,樹燈的光還在忽隱忽現地為寧靜的花園和別墅帶去淡淡光明。
夜幕降臨,臥房的燈亮起,紗簾之後,偶爾能看到一個女性的身影走過,坐下,緩慢地梳妝。
他下意識地開門,卻被系統拒之門外,才想起,他已經沒有這個好友了。
【全文完】
(備註)
四十八願(よいなら),日本姓氏,本意為阿彌陀佛為救眾生所發下的四十八個誓願。
愛歌、愛河、哀歌,日語中為同音詞あいか(aika)。
作者:青芒子
评论:求知
备注:一直想写意识流的作品,但是看起来不太成功。
摇晃。
苹果在女儿素白的手中翻来覆去,在银色的水果刀下,果皮一圈圈地生长、摇晃。
不知不觉中那个削皮都很笨拙的女儿都褪去了青涩的初羽,厌恶厨房的她现在都能能利落果断地削出一个光洁的苹果。
刀起刀落,苹果被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那双手小心翼翼地朝我靠近。我下意识抬手去接,白色被子下露出一只满是留置针、夹板的手,干枯的皮肤上导管和血管盘虬错节,狰狞可怖。
看来不让带戒指啊,我漫无边际地想着。
一时间头晕目眩。
连带着阳光都变得扭曲。
病情来得突然,不到三个月我便三出三进icu,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被高楼大厦切割过的蓝天和被紫外线消毒过的阳光。
女儿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叛逆如野草、高傲恣意的她也会低下头来无言地帮我擦拭木板一样的躯体。有时候她在我病床边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仿佛想要弥补我们之间留下的遗憾。
好吵。
我一边装睡一边想着。
能有什么遗憾呢?
同一块冰山永远不会在北冰洋相遇,无话不谈的过去从来不值得缅怀。
嘴边传来冰凉凉的触感,我下意识张嘴,入口却是尖锐的酸,带着一股子橙子的清香。
——————————
“好酸……”
声带切除后我许久不愿意说话。
久违地听到这能在少儿合唱团嚎一嗓子的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的烟花,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会酸?小孩儿就是挑嘴。”另外一个声音响起,絮叨的话语,熟悉的语气,破开时空的厚土般,一股子泥土的气息。
“妈……?”我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她坐在那把摇晃的藤椅上,穿着时髦的花色短袖,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电视,手里削皮的动作一刻未停。
那枚澄黄的戒指正卡住她的指腹,明晃晃的,如同她和父亲的婚姻一般灿烂。
耳畔传来电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把夏夜粘滞的空气吹散开来,父亲在一旁的房间里熟睡,鼾声如雷。我和母亲时常吵得睡不着,开着电视直到节目播完才有些许困意。
“快吃,快吃,不然放着又要坏了。”她把果肉塞到我的嘴里,脆甜的汁水顿时侵占了我整个口腔,我鼓着腮帮子费力地咀嚼着。
母亲还年轻,父亲还没有去修路,夏夜还不是很漫长。
小孩总是控制不住情绪,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便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甜的。
“诶呀,囡囡咋哭了。”母亲放下了刀,拿起一旁的毛巾就往我脸上抹。
“妈……桃子、桃子好好吃,好甜。”
“什么呀,你困傻了吗?”母亲拿起切了一半的水果在我面前晃了晃,晦暗的灯光下果肉白亮,“这是梨啊,昨个你二姨拿来的秋白梨。”
梨,原来这么好吃吗?
我趁着母亲擦拭着我的泪痕,缓缓抚上了她单薄的臂膀,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拥抱的温度了。
陈淑烨的歌声经过老式电视的编码又解码,缱绻深情都变得失真而破碎,如同来自远古妖精的秘语。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事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
“你这样子还怎么去学校?我帮你请假算了。”丈夫一脸担忧,拿起我的手机划拉就准备提交病假申请。
“不,我还有晚上还有一节课。”我捂着嘴从厕所里出来,一早上吐了三次后头昏脑涨,只想找个地方把胃也吐出来一了百了。
“我帮你弄好了,我中午回来接你,你去休息吧。”丈夫搀扶着把我送到了卧室里,床头还放好了水和纸巾。
但他还是要走,我捂在被子里闷闷不乐。
我和丈夫的关系,连带着我和女儿之间的嫌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太容易树立敌人。我摩挲着手指,在食指指腹摸到了熟悉的环戒,这个时候只有这枚戒指慰藉我。
随着门关上,我掀开了被子强撑起身子拿起手机,几个学生发来消息询问,我一一回复。像是要把自己从母亲的身份中抽离似的,我之后机械地翻看着标记的文章直到胃酸上涌。
应该吃点什么,我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去餐桌,早上的白粥还放在碗里,餐盘里还多了一个香蕉,应该是他之后放下的。
我麻木地抓起餐盘里的香蕉,剥开它的外皮,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虽然黏糊的口感让我不停地干呕,但我在呕吐的间隙中生硬地吞了下去。
酸的,我实在是讨厌酸味,像是腐烂发酵的味道,偏生孕期谁都劝我多吃。仅凭那屈指可数的经验和口中无数个他者,便否定我一个个体的存在。
在呕吐中,我勉强尝出了它的味道,是李子,无论果肉有多甜,它的表皮一如既往的酸涩。
——————————
我其实不愿意再睁眼了,我一贯擅长逃避现实,装聋作哑的。无论母亲离家出走的时候,丈夫与我离婚的时候,还是女儿与我冷战的时候,龟缩在自己的安乐乡里,期望时间能改变一切。
风摩擦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鸟鸣声在风浪中此起彼伏,吵闹的山鹪莺中夹杂着几声杜鹃的啼鸣。
这次又是哪里?
我怯怯睁开了眼,只见巨大的树叶掩映着阳光,树的脉络像是放大了千百倍般在眼前展开。身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是猫猫!鸺鹠!鸺鹠!”
我不假思索地扭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一男两女穿着登山服,手里举着长枪短炮,一脸兴奋地朝着我看。
我装模作样的给他们拍了几张,便撑开翅膀滑向蓝天。
自由总是短暂的。
随着一声枪响,鸟兽四散。
我右翅传来尖锐的疼痛,只能拼命地维持平衡,歪斜着坠入下方的密林。
————————
再次醒来只见我躺在一片温暖的沙滩上,醒来发现我还是人形,手边掉落着那枚金戒指,经过五十多年的磨损它已经暗淡了不少,即使经过修补,它也不复当初。
我方触碰到它,它便幻化成一把金色的小刀,一手就能握起。我垂下头,看着光洁的膝盖,那么,该削皮了。
End
Vol.221「过敏」《雨》
作者:照月游
原作:游戏《三伏》-苏沁真x唐雨
评论:随意
==================
山城的雨有时候总是一阵一阵的。苏沁真想。阵雨过后的太阳将湿漉漉的地面炙烤出一股兼具闷与热的潮气,比起在深川时又是新的不适。
苏沁真在酒店,还是她以前总住的那家,地板像是贴了新瓷砖,床头背景墙仍然是那样,红色丝绒,以前说是高端,现在已经显得有点儿过时了。苏沁真在床上坐,把衬衫袖子挽起来:实际上不挽也一样,夏天衣料薄,被山城的水雾蒸软了贴在皮肤上,就轻易地透出颜色来。她从手腕到锁骨一片又是密密麻麻的红,小臂尤其严重,像是从背景墙上裁了一片贴在手臂上似的,好歹还没有蔓延到衣服遮挡的范围外。
苏沁真叹了口气,她上一次出差来山城还是七八年前的事,在深川的生意做大之后她的出差行程也没少,往外跑的里数加起来也有绕边境三圈那么多,偏偏没有山城的份…也不知道是下属善解人意,还是现在的她和山城的缘分就这么浅。
她自己回来得也不少,但并不太逛,多数只是给父母扫墓,拜访几个人就匆匆走,一般挑在秋天,天气稍凉,多半没有雨,过敏也只是寻常犯,和在深川差不多。
难得出差来一趟,又是夏天,又是雨。苏沁真听见窗外重新开始滴滴答答,摸了摸胳膊,在心里想,又是过敏。
“是赶我走吗?”雨声似乎大了点,手机没响,但她还是举到耳边,语气如常地和空气说,“总得让我出掉这趟差吧,刚见面也太不客气了。”
“你那张签名照,都泛黄了。寄存在我这里也是有期限的,再这样下去,我收租金了啊。”
“你还是不回去吗?你哥等你好久了。”
苏沁真又随口讲了点自己的事,说着说着开始有点发愣,雨声也跟着收敛,她回过神的时候小臂上过敏的斑块已经被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挠破了,说鲜血淋漓还不至于,她仍然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这也没好到哪去。痒意像钩藤一样顺着她的锁骨又爬到胸前,低头一看前胸已经泛出一点危险的红粉色,她于是也没能像计划那样落地放了行李就把事情办完,先老老实实地去看医生。
等计程车的时候她把那只手伸出屋檐去接雨水,在她从酒店出来的时间里雨又变小,最后落在她手掌上的也只是细细的几线,像是没有重量。上车前她想了想,仍然朝身后迟疑着要开口的下属点头,下属于是带着一腔不解往警察局走,边走边琢磨苏总的意图:行李刚在房子里落地就赶着出门,又不像是要拜访什么人,现在自己先进了医院,也没说业务安排,又让她往山城派出所跑一趟,说问个人的情况。
都快鬼节了,下属腹诽一句,这个时节回家的不得是鬼吗?但她也知道这句话不能带到苏总面前,再者她也不是苏总的什么人,于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派出所里民警交谈。
“问失踪人口…要问谁,叫什么名字?”
“她叫……”
下属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苏总原本打算自己来办,就医前也没来得及写,她就只好大概地学舌:
“唐雨。”
苏沁真说,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您还记得她吗?”
她对面还是以前那个给她诊断过的心理医生,或许是依赖档案的提示,对方也记起来,问她:“你说那次吃甜筒好像没有过敏。”
“嗯,就那次,我还以为自己好了。”苏沁真点了下头,“然后复发得更严重,明明我已经再也不吃甜筒了。”
好了没多久又开始过敏,苏沁真都摸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总说心因,心总是难以捉摸,自己的心更看不懂。在唐雨消失之前,乃至于消失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苏沁真都以为自己是明白的,“挂念朋友”,以为自己能当运筹帷幄的主宰,专心事业也好,结交新朋友也罢,期待过一场新的雨来找她,只有过敏在和她唱反调,无论如何就要折磨她。
她和自己闹了很久的反叛……但时间。时间实在太长、也太磨人了。苏沁真有时候想时间是什么,并不像水,像强硬地把她按进水里的一只手,那水又是什么呢?好像是她还会过敏的病。她一次一次地对着自己的病思索原因,起无名火,每一个医生都说只是心因。那时候过得又烦又乱,她晚上睡觉都皱眉头,梦见三眼神童铁锅下遮挡的脸,梦见那些人,又梦见残破的佛,还梦见电话亭,梦里她总在找,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怎么梦里还找不到唐雨。
不是因为雨。那时候她怔怔地回不过神,后来复盘时感觉像下山的人捡自己断掉的佛珠,把烦躁的碎片都拼回原位,然后不得不承认新的事实。
“不是因为天上的雨。”这时候的苏沁真已经能从容地讲出这些话了,她鼻梁上仍然架着那副眼镜,“只是我自己求不到的雨。”
“我原本想先去派出所再来的,”她叹一口气,“但当时担心太严重,现在也消得差不多了。”
红疹暂时消停下去,现在又只剩下她手臂上挠破的痕迹。苏沁真把袖子又捋下去,再熟练地单手扣上袖口的扣子,除了还有点褶皱外,她又变回了那个大公司里人人讨好的苏总,很有礼貌地朝心理医生鞠了一躬,带着包走了。
生意是要谈的。唐雨今年要是也找不到……回程的计程车里她开始想,那明年再来问问。罪魁祸首杨那些人的骨灰盒都要生锈了,她还猫在哪个角落呢?
她想了想,又把手机架在耳边,开始自娱自乐地和“唐雨”打电话。屏幕也没摁亮,苏沁真继续讲自己刚刚看心理医生提到她,也不知道现在她是个什么熊样,唐雷的火锅店势力都能割据一方了。
下车,又上楼梯。还没上两阶就看下属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沁真没在意,还跟黑屏那边的唐雨讲电话,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山城,还没坐稳就去找医生。唐雨,你要是识相点儿还在楼梯口等我呢,我就不跟你计较医药费了。”
楼梯转角那儿背着身的一个人忽然转过来,带着一点笑说:
“真的啊?”
作者:凰
评论:笑语
备注:哨向世界观,不是很严谨。
饰子心里清楚,自己永远忘不掉那一天。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天空蓝得出奇的透彻,道路两旁的枫树已经开始变得金黄。
事情发生时饰子正在花园里。她在给新移植的蔷薇修剪枝叶,穿着红棕色的旧毛衣和格纹呢裙,因为天气温暖脱下了外套放在门廊的靠椅上。
她轻轻哼着歌仔细地整理花瓣,为难得的休息日而感到轻松愉快,心里想着明天的天气、即将到来的降温、晒在露台上的被子和为晚饭准备的酱肉。没有工作,没有烦人的交际和数不尽的问题,阳光正正好,菲斯在楼上读书,她们刚商量过晚饭后一起去散步。
一切宁静又美好,以至于让饰子有意无意中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永恒”的错觉,而现在想来,就是那种错觉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因为那时她还一无所知,对之后所要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预感,她只是在屋子后面的花园里修剪着蔷薇,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难以置信地对此刻感到心满意足。
直到一声被压抑住的惨叫从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她浑身一颤,手里的剪刀不受控制地合拢,剪掉了一朵刚刚开放的蔷薇。饰子下意识地接住掉落的花朵,猛然反应过来那是菲斯的声音,她连剪刀也没放下,站起身就向屋里跑去。
她几乎是冲上二楼的,差点在楼梯转弯处摔了一跤。菲斯的房间在走廊最深处,房门虚掩着,带着哭腔的呻吟从门缝中溢出。
饰子一把推开门,看见菲斯蜷缩着倒在地毯上痛苦地挣扎。她紧闭着眼睛,满脸泪水,听见饰子进来,费力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即转过去,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触电般弹开。
大量的信息正涌入她的脑中,她本能地闭上眼不去看,但耳朵听见的声音和皮肤感受到触碰都让她难以忍受,鸟鸣声和微风声此刻就如雷击一般,原本柔软的衣物也仿佛变成了数不清的针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要成为哨兵了。饰子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并没有让她如预想中那样开心。
恰恰相反,此刻她慌张极了,甚至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她想要去把菲斯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还紧紧攥着那把用来修剪蔷薇的剪刀。饰子把剪刀丢在门边的柜子上,扑到菲斯身旁抚摸着她的脸想把她抱到自己膝盖上,可是菲斯在她碰到自己的瞬间颤抖得更厉害了。
“别碰我!”她尖叫着一把推开饰子,撑住地面想要坐起来。
红色的蔷薇掉落在地板上,饰子看了一眼那朵花,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另一手紧握着它,把它也带了上来。
但那刺眼的红色终于让她找回了理智,饰子冲到自己的房间翻出早已准备好的箱子把它带回菲斯身边,镇静剂、止痛药还有向导素,她摁住菲斯有条不紊地给她注射,看她喘着气慢慢平静下来。
饰子让菲斯的头靠着自己的膝盖,轻轻拂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也还在发抖。“……菲斯?”她轻声喊道,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干净菲斯的泪水,忽然觉得有什么出了错。
这是她的孩子,因她的一己私欲来到这世上,这个春天才刚刚度过了七岁生日。她本没有义务去承受那些不该是孩童经历的折磨,她甚至本就不该存在。
可是饰子把她带来了,就为了她一时的疯狂。她给她取名“菲斯”不过是为了纪念那个人,把她的存在告知研究所也不过是想要继续自己的试验。她无法否认自己犯下的错,可也无力去更正。
她究竟有没有认为菲斯是她的女儿?她对她的感情配叫做“爱”吗?生下她,养育她,照顾她,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现在一直等待的这一刻吗?
饰子发现自己真的搞不清楚了。
这不是我所期待的样子。她默默念道,看着菲斯慢慢睁开双眼望向她,虚弱地笑了笑。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因疼痛浮着一层薄汗,可眼睛却惊人的亮,亮得让饰子不敢直视。
“没事的。”菲斯小声说道,向饰子艰难地举起一只手,手里托着那朵被掉在地上的蔷薇。
饰子看着女孩和蔷薇,慢慢抿紧了嘴唇。明明是那么漂亮的花,被她漂亮的女儿捧着,而她漂亮的女儿穿着漂亮的毛呢背带裙——眼中所见的事物都本是美丽的,可饰子却只看见造就这些的自己的错误。
已经太迟了,对一切而言。
于是她放弃了思考,接过那朵皱巴巴的花,把菲斯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发。“……妈妈?”菲斯有些犹豫地开口,伸手回抱住她。但饰子只是轻轻地“嘘”了一声,搂紧她没再说话。
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着,楼下的烤箱在设定好的时间开始工作,食物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来,飘到拥抱着的两个人身边。
“我想你大概饿了?”饰子放开菲斯,摸着她的脸对她微笑。
菲斯眨了下眼睛,也对饰子笑起来。于是饰子随手把花放在地板上,直接抱起菲斯,和她蹭了蹭鼻子,在轻笑声中走下楼去。
菲斯没有问她几分钟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饰子也丝毫没有提起,她们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边分享着晚餐,说说笑笑。
饰子取消了餐后的散步,带着菲斯洗漱过后陪她一起躺在床上,在小夜灯温暖的黄色光线中再次为她注射药剂,然后照常聊天、讲故事,最后看着菲斯慢慢睡着。
她在睡梦中并不安稳,一直皱着眉头,呼吸时深时浅。饰子靠在她身旁,仔细地用目光描绘她的脸,试图想象出菲斯长大后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饰子自认为不是个感性的人,在他人口中被用来形容她的词大多是些和情感毫无关系的,毕竟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只要能力强就足够了。
然而现在她却坐在这里,看着这个从自己腹中降生于世的生命,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傲慢铸下了多么可怕的错误。
愧疚如蔷薇一般在她心中盛开,带刺的茎叶缠绕卷曲穿破心脏,而饰子闭上眼睛,用更加傲慢的理智浇筑成墙壁,将蔷薇封死在其中。
她不再去看菲斯,不再去看她散在枕头上的黑色长发,那些发丝和饰子自己的一样笔直又光亮。
她真的不再去看菲斯了,不再去看她遗传自父亲的刀锋一样的眉毛和稚嫩却棱角分明的下巴,不再去看她那双被眼睑覆盖着的灰色眼睛——那也和她的生父一模一样。
饰子不再去看自己的女儿,却依然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她的脸。这里像她自己,那里像菲斯的生父,她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他,现在却并未像自己想象的一样在菲斯的身上寻找他的影子。
那些他遗传给菲斯的特征,不过是她的女儿的一部分罢了。饰子这样想到,忽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早就在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早就不再执着于延续那个景仰的人的生命,菲斯不是那个人的复制品,而等她想通这一点时,一切已经太迟了。这七年来饰子浪费了太多时间,一个错误堆上另一个错误,她早已无法修复,只能任由事情走向它自己的终点。
于是她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再一次,最后一次试图用目光记住女儿的模样。
那就是她们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第二天她就把菲斯送回了研究所,在那里她将会接受更为严格的训练,成为他们期望中的哨兵。那个傍晚,橙红色的夕阳照在七岁的孩子脸上,而她最后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接着便转过身,拉起小小的行李箱跟着接她的人离开了。
饰子没有离开,她在围栏外一直看着菲斯的身影消失,然后又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回到了家中。
木屋顶,飘窗,鹅卵石小道,草坪,她走向熟悉的一切,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然后在空旷的寂静里感到了窒息。对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家”来说,这个房子大得有些可怕。
饰子用一贯以来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正常呼吸,然后走上楼开始收拾行李。她一秒也不想再多待,把所有的工作资料和现金塞进箱子里后就想要离开,但在走下楼梯前,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门,进入了菲斯的房间。
窗帘还拉着,屋里一片昏暗。饰子打开门边柜子上的台灯,紧接着一样颜色鲜艳的东西便映入了她的视线。
红色的、重叠的花瓣萎靡不振地耷拉着,那朵蔷薇躺在柜子上一本摊开的素描本中央,被白色的纸张衬托得如同陈旧的血迹一般触目惊心。
而饰子像被催眠了一般紧紧盯着那朵花看了好几分钟,然后迅速地合上素描本,拎着箱子走下楼,把花夹在本子里面一起丢进了厨房的垃圾篓,接着逃跑一样离开了这栋屋子。
这是正确的决定吗?饰子想不出答案,但她知道当年自己只能那样选择。
饰子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呼出一口气。
如今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短暂地成为过“家”的地方,孤身一人,没有食物和水,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在哪里,不敢向任何人求助,唯一能松口气的事情是伤口做过了应急处理,因为天气寒冷并没有发炎。
逃离追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好在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栋废弃多年的房子曾经是她和菲斯居住的地方,饰子从后花园打破了一扇窗户翻进一楼,在厨房里找到了医药箱,解开腿上缠着的布条开始清理伤口。
为了不让血渗出来在路上留下痕迹,她不得不把伤口绑得死紧,现在她的脚已经彻底麻木了,饰子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脚趾,在医药箱里翻找着能用的东西。
双氧水和碘伏早就过期了,饰子在橱柜深处找到了两瓶烧酒,发现它们居然还保存得很完整。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这些烧酒是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但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用它们洗干净了伤口,接着又消毒了针线开始缝合。
做完这一切,她咬着牙站起来,收拾了沾满血的纱布和纸巾,把它们统统塞进一块抹布里,走到垃圾篓旁扔了进去。
而就在这一刻,轰鸣声自血管中响起,就像被一颗子弹击中了一般,八年前被扔进同一个垃圾篓里的蔷薇猛然绽放,疯狂地生长直至钻破了心脏外那赌坚硬的水泥墙,将饰子自以为已经遗忘的一切无情地带回记忆之中。
于是现在,在八年之后,在这个废弃的、曾经的家里,饰子终于记起那张属于自己女儿的脸,记起那个温暖平和的秋日下午,记起了过去遗留在现在的、原本无比美好此刻却如那朵蔷薇一般彻底腐败的一切。
而这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硬撑着站直也做不到了。饰子靠着冰箱坐倒在满是灰尘的地砖上,把脸埋进手掌里,像八年前一样强迫自己深呼吸。
终于,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她慢慢平静下来,在裤子上擦干净掌心的汗,撑着柜台站起来,拖着受伤的腿一点点爬上了楼梯。
她像个游魂一样,在无人的房屋里穿行,走过走廊吱呀作响的地板,走进房间里,从衣柜中一堆被蛀坏的被子里勉强翻出了一床没有碎成片的毛毯,抱着它爬上了床。
死在这里或许也不错。饰子躺在自己曾经的床上,裹紧破破烂烂的毯子,迷糊地想着,慢慢开始有了困意。明天再想吧,明天再去考虑这些。她呼出一口气,在哭泣一般的风声里把自己沉进睡梦中。
《时间旅行者的沙漏》同人
龙泉文香x加茂东马
关键词就是东马了x
对于加茂来说,那个改变一生的关键词是“伶奈”,但是对于文香而言,是一辈子都无法再见
“好不容易都救了你们……你们都要幸福哦!”加茂,那个来自未来的男人,文泉家的救命恩人,就这么消失在文香的身前。
“加茂!”文香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探出手出,只见近在咫尺的人就这么模糊,像是烟花一般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一把伞倒在雨里,雨水不停地汇聚在伞底,像是一只无法逆转的沙漏。
“2018年……”文香愣在原地,13岁的年纪,短短的几天里接连遭遇了父亲、祖父等一众亲人的离世,如今唯一和她心意相通的人也消失不见,理智终于濒临极限,嚎啕大哭了起来。
远处的月惠跑过来,她本来就不善言辞,只好把文香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这一切都结束了,她也向众人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一阵解脱感袭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幻二见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把心如死灰的雨宫绑到荒神之社后,就撑着伞陪伴在二人身边。一把伞里,只剩下三人相依为命,繁盛的龙泉家骤然消失,这几天的经历,可是足够的奇幻惊险了。
轰隆隆——
雨势渐大,远处九头山发出怒吼,泥沙裹挟着乱石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地冲破山林的阻碍,直冲位于谷底的龙泉家别墅。紧接着便是房屋倒塌、屋檐碎裂,昔日辉煌的巨人,就这么被泥石流轻而易举地摧毁。幸免于难的三人在雨中见证着历史的这一刻。
远处雨宫呆愣着,这一刻原本是他复仇计划的最后一环,亲手葬送了整个龙泉家族,是如愿以偿复仇后的狂喜吧?还是被D .卡欧西亚佩杀死?或许这一刻也见证着他的人生彻底结束。复仇并不能改变什么,一个个杀掉自己至亲的那一刻,自己真的有感受到快乐么?自己的人生早就被毁于一旦,事已至此自己也算是罪有应得。
雨停后,一行人又回到了别墅,谢天谢地露营拖车只是被撞到围墙边,主体并没有什么损坏。文香找回了自己的视若珍宝的怀表和日记本。
怀表还停留在二十五号,九点半的位置。文香郑重地转动着怀表背后的发条,怀表再次叮咚叮咚的转动起来,时针秒针交错,停滞的时间开始向前转动起来。
翻开日记本,熟悉的字迹还遗留着。沙漏里的霍拉大师说世界会自动修正时空旅行带来的扭曲,也就是说自己会逐步忘掉加茂,忘掉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吗?
“文香,我在拖车的桌子上找到这个,我想你会想留下。”幻二叔叔蹲下来揉了揉文香的脑袋,把那个黑色边框眼镜交给了文香,“我们都会记得他。”
文香看了看手中的日记本和一旁的眼镜,安心的笑了。是啊,自己怎么敢忘记呢?
6年后,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刚下飞机,就被等待多时龙泉家幻二、文乃和月惠等人迎了上去。
“变漂亮了啊!”月惠剪去了长发,不在沉迷于玩乐,开始学着接受公司的一些事务,只是一身当下时兴的铆钉皮衣,倒有几分大姐头的样子。
“三年都不回来,还以为把我们给忘了。”幻二显得成熟了不少,西装革履,但眼神透露出疲惫,似乎休息不足。没了爸爸和爷爷的帮衬,公司的重担抗在了他的身上。
至于文乃,被解救队营救回来之后便找人寻到了这个和文香孪生姐妹,两人十分相似,只是比起活泼开朗的文香来说,文乃更加腼腆内敛。两姐妹站在一起,也很容易区分。
“姐姐,欢迎回来!”文乃红着脸,把一束鲜花递给文香。
“我回来啦!”
独自在国外求学6年的文香张开双臂,把大家拥入怀中。
回来时正赶上樱花盛开的季节,龙泉家庭院里也种满了樱花,伸展的樱枝上无数的淡粉的花朵尽情绽放着。自己一开始与加茂相遇时,似乎也有这样的樱花,不安的孩童就这么与一个自言自语的陌生人碰上了面,还大胆地把他带回了家。
想到这里,文香不禁莞尔,小时候的自己真是胆大无畏。平时除了爷爷能够和她谈起推理小说以外,全靠自己自娱自乐,幻想着有一天聪明绝顶的侦探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结果他就冲天而降。
不同于不修边幅的幻二,还是高傲轻浮的月彦,来自于未来的加茂虽然衣着怪异,但眼神里却坚定而忧郁,藏着无限的心事,就像成天为家族忙碌的爷爷一样。旁听了他与霍拉的对话,才搞明白这次死野的悲剧,文乃的秘密和他的病重的妻子。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他正是要来逆转未来,是侦探,是救命恩人,更是她的英雄。
“文香快下来吃点心!”
楼下传来月惠催促的声音,文香披上披肩,朝楼下走去,只见客厅里文乃和月惠正在切蛋糕,幻二端了杯果汁走了过来。
“怎么那么久?”
“长途飞机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来,我们来庆祝文香完成学业,欢迎回家!”月惠不知从哪里拿出礼炮,颇为夸张地庆祝了起来。幻二端起了一旁的啤酒和文香碰杯,其乐融融。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幻二从身后拿出一把铜色的钥匙,根付上是熟悉的白鼠图案。
“你们把钥匙复原了?”文香吃惊地接过子鼠间的钥匙,泥石流后很多钥匙已经遗失,这场悲剧成了龙泉家的禁忌,大家都讳莫如深,这钥匙的事情自然搁置下来。
“幻二说想留个念想。”月惠晃了晃手中那把属于自己的小蛇,“有时候还会想起哥哥和爸爸……就像他们只是暂时离家了一样。”说着视线转到了远处墙上,那里挂着一幅巨型龙泉家的全家福,爷爷、父亲、伯伯,甚至是雨宫和刀根川都在其上。如今在下面悬挂着一排崭新的钥匙。
“这把钥匙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挂上,”幻二拿出了缀有马的根付的钥匙,“要不你也一并收着吧。”
午马,加茂东马,东马。
“好啊。”
霍拉说“她”能自主的修正时空的错误,本以为自己会逐渐淡忘加茂存在,于是用日记的形式巨细无遗的记录了下来。
虽然文字没有褪色,但加茂的样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六年来文香远渡重洋,独自在英国求学,主修商学辅修文学,却再也没有遇到类似加茂的男子。
英国有福尔摩斯,有波罗,但那都是小说里的人物。有时候文香也会恍惚,是不是自己也是存在一本小说里,加茂是主角,而她是侦探身边的华生。
只是如今只剩下华生了。
文香也曾动笔写过不少侦探小说,设计了不少诡计和读者之间猜谜,不少读者写信说时空旅行太过于荒谬,遭受了不少谩骂。
哈!都是没有想象力的人,我才不在乎!
44岁的文香已经成了龙泉家的高管,幻二虽然担任着董事长的位子,但是和月惠一样已经退居二线,主要事务由文香负责。
毕业后她逐渐接手了家族产业,盛着日本高速发展的热潮,把公司扩大到更多的领域去。
文香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着,手机响了起来,是文乃。文香立马停下手中的事务,“喂?”
相较于自己在爱情上进展缓慢,与自己一母同胞的文乃那边却异常顺利,和龙泉学迅速坠入爱河、结婚、生子,如今已经是要当奶奶的人了。
“母子平安,是个女孩。”文乃在那边高兴地宣布着。
“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了吗?”
“想好了,伶奈,希望和你一样,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孩。”
像是有一股电流击中身体,文香忽然感受到宿命的意味。
——“我必须救我的妻子伶奈。”
彼时加茂坚定而又温柔地说出了这句话,那股爱恋之情仿佛喷涌而出。
“伶奈……”她喃喃道,“真是一个好名字。”
2004年,已经进入耄耋之年的文香静静坐在庭院里上望着又一年的樱花飞舞。
“又过了一年呢,”青春不复的文香端着茶盏,身边放着一把钥匙和一个眼镜盒,“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2018年实在是太远了。”
文香有些心悸,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溅到了泥土里。她想起身拾起碎片,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已经倒在了樱花树下。
只见落英缤纷,飘散的花瓣如同飞雪,逐渐遮掩了自己的视线。
我知这世界,本该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然而我没能再次遇见你。
一场葬礼
夏获无
当索卡尔书记官带着判决书来到我们阵地上的时候,巴勃罗·希斯里安已在两小时前牺牲。
我们为他找了一片小树林,就在离我们阵地不远的地方,我们挖出坑来,将他埋进去。那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片树林,用来遮风挡雨或还嫌不够。我们只让希斯里安穿着一件衬衣和一条短裤下葬,他的其他衣服虽然破旧,但对我们还有用;我们把他酒壶里最后一点酒洒进坑洞,但留下了酒壶;他的日记,连同夹在其中的两封信,由我代为保管,其中一封给代倌镇的娜雅诗卡,另一封给首都的索卡尔,下一次休整命令到来后我应该有机会把它们寄出去。
最后的最后,本该由我说几句悼词,这一直是我的任务,若是老团长还在,他一定会说:“说几句吧,大学生,说几句好听的,让大家记住希斯里安。”
但这一次安德列却抢着要说话。“希斯里安和李从来就不对付,他不会想听你说话的,”安德列带着怎么也改不掉的南部乡下口音说道,“我想说两句。”于是他站在尸体面前开始沉默,我们所有人也一起沉默,一起盯着希斯里安那张被打烂的脸,一颗子弹正正地打穿了他的右脸颊。
终于安德列耷拉下肩膀,泄了气一般地嘟囔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皮埃蒙特连长——现在是代理团长——走过去拍了拍安德列的肩膀,带头开始向坑里填土。我们每个人都去轻轻拍了拍他,安德列还只有十六岁,是我们之中最年轻的。
希斯里安的尸体逐渐被掩埋,一捧捧的泥土盖住了他的脸,他的身体,最后盖成了一个坟包。我边填土,边思考着希斯里安。作为队伍里仅有的两个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我们之间存在争吵是再正常不过的,尽管希斯里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接受过大学教育的样子,他留着一脸连鬓的大胡子,行为粗鲁,和山民们倒是能打成一团。我与希斯里安之间的那些争论,完全是原则性的问题,他总是不惮于使用最狠辣的手段对付我们的敌人,即便对俘虏也不会留情。我明白那是因为他对敌人怀有深切的痛恨,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但他对规矩那藐视的态度实在很不应该。除此之外,那些关于希斯里安的风言风语,各种批判批评,我是从不在意的。悼词本来是一个机会,让我能和他做最后的和解,现在我却失去了这个机会。
“敬礼!”随着皮埃蒙特的口令,随着一轮鸣枪,我们短暂朴素的葬礼便宣告结束,所有人都赶回岗位收拾装备。
眼下整个北部联合战场都乱成一团,我们团也被打散。现在,我们和山地人、哈西德人还有俄普人并肩作战,敌人中既有亚美人和加力奇人,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斯卡人。希斯里安就是被两个斯卡人的斥候打死的,或者说他发现了那些斥候,因而遭到了攻击。可怜的希斯里安只来得及发出警报,一发子弹便打在他脸上,另一发打进他的胸膛,令他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我们抓回了那两个杂种,在二连长到来之前,我们确保那两个家伙受到了比希斯里安惨一百倍的待遇。
敌人的斥候一旦在附近出现,说明一坨新的敌人就在附近了,他们有可能在今天傍晚或者晚上向我们这边过来,如果他们没有过来,到了明早就将由我们向他们发起攻击。
索卡尔书记官就是在我们磨刀霍霍的这个当口进入我们的侦察圈的。“没我命令不准开枪。”皮埃蒙特代团长说,不过他手中的枪也没放下,“应该是我们的人。”
远处的人骑着马,在看清我们的情况后立刻疾驰过来。那是个中年男性,穿着一身军装,虽然有些灰扑扑的,但相较于我们身上的这些破布料,已经称得上十分体面了。在这样的时候,出现一名亲临战场的高级军官,实在是令人费解。
“王国命令!”来人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拿着一封刻有标记的图卷,“你们是哪只队伍?你们长官在哪里?”
“我们是十七军团第二连和山地人第二军团的联合部队。我是二连长皮埃蒙特,团长和一连长战死了,由我担任这只队伍的临时长官。”皮埃蒙特收回枪,上前一步敬礼道,“有什么能为你效劳吗?同志。”
“我是王国书记官索卡尔。我在找巴勃罗·希斯里安,他在你们的队伍里吗?”索卡尔没有下马,他的马来回踏着步,看样子只要自己的主人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会立马飞奔而去。
“我想是的,他曾经在。”
“什么意思?”
“他战死了,今早。”
索卡尔勒马停下,沉默持续了那么一小会儿,或许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预料。随后,索卡尔书记官跳下马,走到代理团长面前:“他的尸体在哪里?”
“已经埋了,就在那片树林的另一边。”
“那么,请带我过去,再派几个人过来帮忙。”
“到底怎么了?书记官同志,希斯里安又怎么了吗?”
“我带来了判决书,王国命令。”索卡尔书记官将自己右手卷轴上的印记展示出来,那是代表我们伟大王国的印记。自从二十年前推翻国王以来,“国王命令”变为“王国命令”,国王的权力变成了国民的权力,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但在学校里学过很多。
皮埃蒙特提议道:“应该把全团的人召集过来吗?”
“当然,那样更好。”
在召集过来的十七军团第二连和山地人第二军团的剩余士兵面前,书记官开始执行王国命令,其中第一条,就是要将巴勃罗·希斯里安同志的尸体重新挖掘出来。
“我收到的命令是,必须在希斯里安面前,他本人面前,宣读我所携带的这份判决书。它将会决定一个人身前身后的名誉。它必须被正确地被宣读。”书记官的命令不容置疑。我,还有另外三名被点命的士兵开始去除坟包上的泥土,安德列站在我的身边,边铲土边嘀咕:“搞不懂这是要干什么?”
希斯里安的尸体很快被从墓穴中抬出来,他看起来还是和几个小时前一样糟糕,或许更糟了,那些之前盖在他身上的泥沙很多还粘在他的短裤上、皮肤上,他脸上那个被打破的口子里也滚落进许多泥土,和他被打掉的牙齿混在一起。
索卡尔书记官站在尸体躺倒的位置边上,我看到这片小树林遮挡不住的阳光与风落下,当索卡尔俯身去端详希斯里安时,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落在墓坑的泥土上:“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又跑回到战场上来……”
随即索卡尔直起身子,摊开文件开始宣读:“巴勃罗·希斯里安同志,第十二军团前副团长,在一个月前的斑驳平原会战后,被指控临阵脱逃、违抗上级命令等多项罪名,因情况复杂,暂时卸除军衔、职务。经调查研究,大部分罪名不属实,因此撤销其中十一项罪名的指控,并恢复其军衔;对于确实成立的少数罪名,考虑到当事人状况,相关惩罚也可延后。”
书记官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封令状:“其实我还带来了一封委任状,任命希斯里安同志为第三军团的参谋长职务。现在,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希斯里安。兰卡下士贡献了他的一条裤子,我们把希斯里安摆得和他站军姿时一样端正。
又一次悼词,又一次敬礼,又一次鸣枪,又一次埋葬,又一次送别了希斯里安。葬礼之后,我们将继续为接下来的战斗作准备。
“我还是搞不懂,他就为了这个跑过来。他也不肯告诉我,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站在我右边的安德列稚嫩的脸望着索卡尔的方向,一脸不解。
我左边的兰卡下士赤裸着两根长毛大腿,正在试图把大衣围成别致的裙摆御寒:“要是死在山里可是连个埋骨地都没有,有这样一场别致的葬礼也很不错了。”
我呢,我还想着关于希斯里安的事,想着今早我们俩在哨卫上警戒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先声警告,那该死的子弹几乎是要打到我的身上了。
作者自述:
笔力不足而又不了解战争的我写出的此文,或许只算是披着战争背景这层皮的一个荒诞故事吧。虽然是这样的一个故事,若能让读者有所思考也算能使我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