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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重编程
mode:随意
注意:Ave Mujica完结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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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拉,苏佑绫。”
阿侬这么说出口的时候,苏佑绫没什么表示,只是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连转头都称不上的。屋子里采光不好,阿侬一瞬间觉得十八岁的苏佑绫好像旧相片里的老女人,或者,好像刚认识她不久、而MYGO还没结成时候的苏佑绫。可是,外面天也不算阴呀?雨早就停了,深色的云翳好像掰碎的苏打饼干,晴空若隐若现。
临出发这天阿侬穿着那件长款白色风衣,内里深色高领毛衣。她站在门口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拿出神采奕奕的笑容,对着屋里又一次道别,我出发了,再见,苏佑绫。而妈妈和阿侬的白色镶角的黑行李箱、以及她的吉他盒子已经立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
东京路堵得很,机场周围停车位更紧张,妈妈坚持要送阿侬进值机大厅,最后陪一会儿女儿,不想停了车,放下阿侬就开走,于是阿侬没有坐进那辆大路虎,而是挤在东京电车厢舱灰色的、看不见脚的人群里,被妈妈紧紧捏着小鱼际。
小鱼际,弹吉他的时候,自己会用这里制音,菈娜更喜欢用大鱼际,苏佑绫会用这里的触感确认牛排的熟度,而妈妈用这里确认着自己的存在。阿侬在透过电车玻璃洒进来的稀薄的阳光里,在一阵一阵明明灭灭的淡金色阳光里想着这些事出神,突然感觉自己像一株苇草,顺着电车徐停的节奏,同车上这群任何什么人一样摇荡着,而且还看不见脚。可这一切就要离自己远去了,马上,办理值机,排队,过安检,等摆渡车,差不多就还剩这么多时间。
阿侬料想过很多次离别的场景,那个时候,童莫琳八成会来送自己,她来的话獭可依一定会来,哪怕童莫琳不来獭可依也没准会来,因为獭可依人很好,苏佑绫则肯定不会来,但如果她们三个都来的话,菈娜也会来。
真到这个节骨眼上,出乎意料地没人送自己,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眼里却挤不出几滴泪来。阿侬想倒也怨不得她们,本来说好一辈子的,现在自己倒先毁约了,阿侬真正难过的是自己,明明已经18岁了,却没有结成分别时忍不住流泪的关系。思考这个的时候倒是想哭了,妈妈,是我做得不够好还是做得不够多?
这就是为什么阿侬在值机大厅南来北去的人群里分辨出牧子米的时候,心中又委屈又讶异。牧子米带着肿肿的黑口罩,说实话,她带这个口罩比舞台上那个面具要可爱很多。爱音不确定牧子米是为自己来机场的,她和牧子米其实没打过几次交道。最大的交集,大概是苏佑绫?倘若她正在等别人,譬如说,替森美奈美送客,自己凑上去未免太不合时宜了,这样犹豫的时候,牧子米反而朝这边过来了。
小睦子比阿侬还矮半个头,只露着一双低顺着的眼睛。阿侬知道她生活里不像舞台上那么狂气,却也忘不了她和墨提斯吵架的样子,很久以后苏佑绫解释说,那个确实是精神病,不过早就治好了,阿侬想,呆呆的,治好了也流口水。
牧子米双手垂在前面,略微偏着脸:“大家说,离别太伤感了,所以委托我来送阿侬。”
阿侬还是笑着,不知道接什么话好,牧子米却流出眼泪来了。阿侬转过头,妈妈也不停用纸巾往眼睛底下垫着。
“牧子米?”她问。
“苏佑绫,也这么觉得。”牧子米咬着嘴唇。原来如此,阿侬想,牧子米很擅长骗人,却不擅长保守秘密。
牧子米很快止息了,她们互相抱了一下,然后,睦几乎弱不可闻地说,一路顺风。这四个字害的阿侬抖了抖,咽下好大一口话头,登机时间快要到了,再不去排队过安检恐怕来不及,况且,如果来人是苏佑绫她倒有许多话要说,但能和牧子米聊什么呢?所以就这样吧,她告诉牧子米,要赶不上排队了。而牧子米低头望着阿侬的裙子,却回想起那把没能递给小祥的伞。
牧子米细小的手指戳进皮夹里面,抽出一张黑色卡:“用这个。”她说,“VIP卡,可以走快速通道。”
“好厉害……”阿侬接过卡举起来看,“黑金VIP诶,这个全国机场都可以用吗?”
“只是这里的。”
牧子米想,目前为止都很完美。自己利落地送别了阿侬,回去以后,可以占着苏佑绫,一直占着,只要阿侬坐上航班……如果广播没响的话最多再半小时就实现了。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我们抱歉地通知,由于天气原因……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明明天只是阴阴的,云多,真搞不懂。
于是那张卡停在阿侬头顶,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阿侬尴尬地朝牧笑了下,牧只好重新扯着阿侬说,再呆会吧……这张卡可以租到机场的车,阿侬还能再和她最后转一圈。
说是车,其实只不过是类似摆渡车或者观光车的小电盒子,后座很宽敞,放着阿侬的行李和吉他,牧子米坐在主驾,阿侬坐在她左手边的副驾,伏在玻璃上和妈妈打招呼。电台里播放着皇后乐队纪念节目,讲liveaid那场弗莱迪·墨丘利已经艾滋晚期,需要不间断地饮用烈酒才能把高音顶上去。
“明明以前是天使吻过的嗓子,真可惜……”
“牧子喜欢QUEEN呀。”爱音打趣地笑着说
“不是我,祥喜欢。”摇了摇头。
“这样呀,我也喜欢,像歌剧一样,又华丽。”
“嗯,Ave Mujica。”
牧子米还是面无表情的,看得阿侬有些心虚。天上那些灰云的金边上滴落的光穿过挡风玻璃,水波一样在两个人的面孔上浮动,她就把头抬起来,视线飘到那些云上,想着苏佑绫家里的高档红茶盛在白瓷杯里,暖光灯照下来,也是这样泛着金边。
她把前座的遮阳板放下了。
“不过QUEEN不太金属,不典型。”然后电台径自播送,主持人乖张的访谈腔调替牧子米履行了发展话题的义务,她过了也许20分钟才继续说:“你跟祥很像。”
“为什么?祥不是后来转学到月之森那个,Ave Mujica的Oblivions小姐……我不太懂啦,和她只打过几次照面。”
“你们喜欢夸张的表演,天生就擅长和习惯引人注目。”
阿侬眨巴着眼睛,明星的女儿居然这么说自己,令她陷入某种茫然的倒错中,几乎是慢了半拍才转过去,而牧子米这次没有停顿。
“想着自己,什么都不管地就拆散了,乐队。第一个退出这件事也一样。”
“诶……”爱音不满道,“我这里没有办法呀。” 她想着,倒不用这么说自己吧,菈娜也偶尔不来练习,甚至有一次演唱会前,苏佑绫、獭可依俩人演出当天的彩排都没来,也没有回信息,自己不也什么都没说,还把借吉他给牧子米让和前队友玩乐队了。
明明牧子米才是最不应该说这个的吧?阿侬“嘿嘿”地笑了一下,忽然觉得牧子米可爱起来了。
“但是阿侬酱很会体谅队友哦?”真的这么说出口了。
牧子米听了,只是抬眼从遮阳板上的小镜子里瞄了瞄阿侬,想着,就连讨苏佑绫喜欢这一点都和祥一模一样。
阿侬并不急于开展新话题,看着牧子米不说话了,轻轻地哼起《碧天伴走》的旋律,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方开着这辆不算车的车,牧子米把窗户调下去一点,又把爱音那边的也调下去一点,冷的风和更冷的光线吹进来,把对方的气息吹向彼此,直到彼此重新熟悉并接受了对方的存在,阿侬开口问:
“后来弗莱迪去世以后,QUEEN怎么样了?”
睦想了一会儿,回她:“还在活动。”
“谁来填补主唱呢?”
“很厉害的歌手,有时候轮着来。不过亚当·兰伯特已经和QUEEN合作第十四年了。”
“但一直没有定新主唱。”
“嗯。临时合作”牧子米只是出声,没有点头。
“临时了十四年哦。”
“今年也有新的巡演,QUEEN。”像是下结论一样的语气。
“嗯,”阿侬说,“对了,牧子米以后要做什么?”
“还是陪着祥子,在Mujica弹吉他。”睦简要答道,“爱音呢?”
“读大学吧……如果有人要和我谈恋爱就答应,然后背着他和日本女人搞蕾丝边。”
“为什么?”
“白女体味太大了。”爱音侧过头去,身前双手叠放,左边手指捏着右边手掌,“牧子弹吉他的话,用大鱼际制音还是小鱼际?”
“……用左手。”
“全部吗?”
“全部。”
“好厉害呀,牧子米,为什么我就弹不了这么好。”
爱音弄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但牧子米想的是,明明一点都不好,自己并没有弹奏乐器的才能,只不过,只有吉他是属于牧子米的而已,只有吉他。因为抓住了吉他,所以牧子米诞生了,因为牧子米需要帮助,所以Mortisu没有消失,只是行为模式的名字罢了,只是这样。
“苏佑绫有和牧子说什么吗?”
“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在想……没有牙叔的QUEEN。”
“嗯。”睦说,然后车驶回了她们出发的位置。
“最后一段路我自己走就可以。牧子,谢谢你送我”她转头看着牧子,抛出一个近似媚眼的明亮笑容,说完就下车了。
“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和soyo好好地告别,能不能麻烦牧子转达苏佑绫,一辈子的诺言还生效哦——虽然阿侬先离开了,阿侬希望剩下四个人都可以好好的。”
所以你在纠结什么,牧子米?那张初中时候的旧相片?自己和苏佑绫一左一右站着,中间是童莫琳和獭可依,还有祥。根本不是那样。自己的才能在于——阿侬,这是唯独你不知道的事情,因为我弹奏过你的吉他,所以应该由我为你饯别,这其中没有苏佑绫的事,没有传声筒,因为我想来,所以来了——创造出名为阿侬的这一角色,和苏佑绫一起把mygo延续下去,而不是重蹈、重蹈CCC的覆辙:
“阿侬,吉他忘记了。”
她拉开门把那把CCC解散时曾短暂演奏过的冲浪绿色吉他递给阿侬。然而,阿侬却没有接,她甚至没有转回头。
“送给你啦。毕竟是告别嘛,以后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
这样说着,牧子米看见有别于轿车车窗的瘦矩形观光车窗里,已经走出一段路的阿侬回过身,最后冲着自己笑了一下。
一点也不严肃,作为镶在墓碑上的遗像来说。
(完)
作者:【十招】凰
中靶:無
勝負結果:全勝
我第一次见到欧仁尼·赫尔时,她正在写一首诗。
这一天的早些时候,厨房里正在准备晚饭,我和哥哥带着他的猎犬们从森林里散步回来,穿过后院紧挨着厨房的长廊,闻到一阵熏肉和炸鱼的香气。两条年纪最小的普利犬早就从我们脚边窜出去,冲到厨房的窗子下吠叫起来,下个月就要满二十岁的萨沙——她是刚结婚时妈妈从父亲那里得到的礼物——不屑于跟“小孩子”似的闻到点吃食就坐不住,极其稳重地站在原地看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我的鞋面。
哥哥喊着那两条狗的名字,几步跑过去把快要蹦上窗台的它俩拽下来。他刚刚把狗抱回地上,脑袋边上的窗子就猛地被推开了,我们的主厨女士神色严肃地站在那里,既没有朝外探头,更没有双手叉腰。事实上,常年生活在庄园里的孩子们都不得不承认,就算主厨女士不教训人也不故意摆出那副具有威慑力的模样,她也要比我们的家庭教师和臭脾气的园丁都要有威严的多。
威严的女士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先是低头看了眼还在不停蹦跶的普利犬,然后抬起头,转向了站在室外也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哥哥。她打量着哥哥被森林里的树枝扫乱的头发,冷静地开口:“怎么了,我的少爷?您又忘记在回来时给狗牵上绳了吗?要知道,我这儿还有一整桌的晚餐要准备,大伙儿都忙着呢——忙得很。即使是夫人也从不在这时候打扰我们,她知道要让我们安心地干我们该干的事,因为我从来不让她的期望落空……嗯,少爷,不是吗?”
“当然是,您说的对,女士。华特和塞鲁帕只是太活泼了,毕竟她们还没有成年,要从这么小就拴着两个孩子是不是有点太冷酷了?”哥哥说道。他的语速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仿佛两条狗是他最宠爱的小妹妹。然而即使是站在不远处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我也能从他背在身后互相揪在一起的手指上看出他有些局促不安。这是自然的,我想,哥哥会这样并不奇怪。谁都知道厨房就是主厨的领地,我们的女士是这里的国王,并且她是位尤其好的王。因此无论如何、无论在何时,没有人会质疑主厨女士对自己领地的绝对统治权,就像没人会质疑太阳升起后还会落下这件事一样。
或许是对哥哥的回答感到满意,又或许只是急着回去继续完成工作,国王女士又瞄了眼努力抬头冲她摇尾巴的狗,没再对此表示什么。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视线集中到了我身上。
“还有您,我的小主人,”她说道,那两条皱在一起的浓黑眉毛终于松开了,“您母亲半个小时前还在找您呢,您快回书房吧,她应该还在那儿等着。”
“妈妈找我?她从不在这个时候找我,一会儿晚餐时她总会见到我的。”我摇了摇头。
“您就快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她坚持道,接着就合上了窗户,把浓郁的食物香气重新关在了里面。普利犬们发出失望的呜咽声,哥哥在同时回过头来看向我,脸上果然挂着微笑。
“你去吧,别担心萨沙,我会带她们一起回去的。”他说着,招呼脚边的两条狗一起走过来,回到萨沙和我的身边。
我看了萨沙一眼,她正抬头迎上哥哥抚摸她脑袋的手,而两条普利犬小声叫着贴在一旁蹦来蹦去,也想要得到主人的抚摸。也许是因为我在狩猎季开始前两天才回到庄园,即使是一起相处了三个月,它们也并不太亲近我——事实上,在庄园里的二十多条猎犬中,只有看着我出生的萨沙喜欢跟在我身边。但这不是多重要的事。我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就打算离开。哥哥在这时又在身后喊了我一声,我懒得回头,直接问他还有什么事,他只是说想让我给妈妈带句话,可能会晚一点儿才能去餐厅了。我应下来,再次穿过长廊朝书房所在的那栋楼走去,把猎犬们和哥哥的声音都甩在了身后。
从长廊连接着的被爬山虎覆盖的那面墙上时常关闭的侧门走进去,可以直接踏上通往二楼的旋梯。我四岁以前还没离开过庄园的时候,经常和一个哥哥在这座楼梯上玩耍,把每天早晨都会打蜡的扶手当做滑梯,坐在上面从顶楼溜到楼底,直到其中一个人承认自己再也不能快过对方,这才会去吃早饭。
那时候庄园对我们来说就是整个世界。我的哥哥姐姐和我、园丁的一对双胞胎、管家的两个外孙。还有音乐教师的那个和她年龄相差二十岁的妹妹——所有的孩子们几乎整天都待在一起,在被允许的范围内随心所欲地探索这片土地。我们最远到过北边的森林边际,在半山腰的冰雪前止步了;往东边走,在离悬崖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地方便被高高的栅栏挡住了去路;南边什么都没有,布满荆棘的小路尽头同样被栅栏封着;西边是大片的农田和牧场,我们穿上从园丁双胞胎那里借来的旧衣服,想要装成农民的孩子偷偷从田间溜出去时,原本在一边弯着腰拔草的农民还是认出了我和姐姐。
至于我们住的这几座房子,从布满蜘蛛网的废弃地窖到堆满了旧箱子和被虫蛀坏的布料的阁楼,除去人们自己的卧室之外,没有哪个房间是我们没有“搜查”过的。尽管那时候我只有三四岁,是孩子们中年龄最小的,时常会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被落在后面,甚至只能看着前方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但就算这样我也从未惊恐地大哭,因为每一次总会有人发现我没能跟上,然后跑回来找到我,再背着我一起走,所以不管在什么地方,即使只剩下我自己,空气中伴随着风而来的也不会是恐惧与慌乱,因为我知道会有人找到我。像那样的事情第一次发生时,就是在这座旋梯上,只不顾那时除了缺乏胆量的我之外,所有的孩子都在往下滑,而现在我规规矩矩地走在台阶上,鞋跟与木板撞击发出的每一次声响,都仿佛回忆中独自待在楼梯顶端时,听见其他人依次滑到底层后从扶手上蹦下来的动静。
但那时第一个发现我不见、又爬上旋梯来找我的是谁?我好像有点记不清了,现在不是陷入记忆的时刻,我已经到了书房门前,必须要敲响房门,然后走进去见等了我很久的妈妈。
我进门时,妈妈正坐在书桌前写信,没有转头便用空着的右手点了下桌边的小沙发,示意我坐在那里等她一下。我没有照做,只是安静地走到她身旁,翻看起那些她还没封口的信件。狩猎季刚刚结束,客人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家中,留下很多社交季的邀请函,妈妈大概是整个下午都在回复这些邀请,完成的信件信纸已经积攒起了一点儿厚度。我随意看了几封,并不是很在意她拒绝了哪些邀请、同意了哪些,反正到时候她都是不会去的,而我必须每一场都出席。
就在我放下这叠信纸时,妈妈写完了最后一个签名,终于抬起头看向我。
“特里斯节怎么样?”她问,“我就想你们会坐不住跑去散步,狩猎季才刚结束,猎犬们都还兴奋得很吧?”
“那不是因为您一直都不让哥哥的猎犬去参与狩猎,整整三个月它们都得待在庄园里看别的狗叼着猎物回来。”我说。
妈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她坐在椅子上朝我转过来,非常耐心地解释道:“那是因为塞鲁帕和华特都还太小,你知道的,亲爱的,而萨沙年纪又太大了。”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把萨沙给哥哥呢?”我问她,“您也明明知道的,哥哥更喜欢体型小一些的猎犬。”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无趣,因为妈妈只是垂下眼睛,随口回答说我有更重要的事该去做,照顾萨沙和其他狗不该成为我的责任。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我立刻就想问她,但在我以那种孩子特有的不服气开口之前,妈妈的眼神又与我相遇了。
“今天早晨,我收到一封赫尔家送来的信,欧仁尼·赫尔邀请你在晚餐后与她见面。”她说着,从手边的辞典里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递给了我。
我接过那张黑色的纸打开,看见金灿灿的墨水盖在赫尔家族灰暗的鹿角纹章上,字迹比粘在我袖口上的狗毛还要纤细,以一种符合书写者身份的优雅弯曲、转折,绕成圈又勾起。
我脱口而出:“赫尔们写信都这么难读吗?”
“这种话对我说说就可以了,孩子。你不会想让那个白头发都长到下巴上去的老赫尔听见的。”妈妈说。
“您对他们的家主好像也没多礼貌,”我笑起来,坐倒在沙发上,靠进蓬松的垫子里,“跟我说说这个‘欧仁尼’吧,她在社交季跟我们见过面吗?”
妈妈的语气严肃了一些,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亲爱的。她是长女,今年就要满十九岁了,但还没有接受过一次邀请。”
“一次都没有?”我追问她。
妈妈摇头说道:“是的,一次都没有。如果不去赫尔家拜访的话,谁都没可能见到她。”
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我从没去过赫尔家,欧仁尼·赫尔是怎么知道我的?又为什么会想要见我?我坐直了,把手里的信放回书桌上,盯着妈妈问道:“您见过她多少次?”
“这同样不重要,亲爱的。虽然她年纪比你大些,但去见见又能怎样呢?我听她提起过自己很喜欢旧时代的诗歌,说不定你会交上一个很合得来的新朋友。”妈妈又像她平时那样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只有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性才知道该怎么调整五官然后摆出来的笑容。她说过这句话之后就一直笑着看着我,等待我的回应,而我的回应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用两根手指重新拈起了那张黑漆漆的信纸。
“哥哥说他会晚点到餐厅,让我们别等他。”我最后说道,把手里的信按着原本的折痕叠好,塞进了上衣一侧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关上门时,我听见妈妈在我身后发出轻笑声,但那声音被门轴摩擦的吱呀声打断了,于是我失去了转头质问她又在笑什么的心思,就这样顺着旋梯走下了楼,回到房间里去换衣服吃晚餐。
那天的晚宴应该是很丰盛的,因为暂住在庄园里的最后几位客人也都将在第二天清晨动身离开。然而后来再回想起来,我却完全记不起在那张装饰华丽的餐桌上都摆着怎样的菜肴,甚至记不起我跟其他人都交谈了什么。我满脑子都是换衣服时塞进外衣内侧口袋的那封信,一张被叠成巴掌大小、规整服帖地靠在我胸前的纸片,它的颜色与重量和我生活中在意的的任何一样事物都毫不相符,却也是正是因此让我整个晚餐期间都心神不宁,总想着能快点结束,好去赴那个直到现在也只知晓了名字的人的约会。
这样躁动的想法于我是极不平常的,但直到最后一刻我仍没能发觉这一点,只是在好不容易熬过无趣的晚宴后和其他人道过别,接着钻进了门前早已经在等着我的马车。两匹马拉着车厢在夜色中飞驰过西边的牧场小路,奔上了我也从未走过的土地,我在依旧寒冷的风中裹紧斗篷,小心翼翼地拉开一点儿窗帘,看见星空下广阔的平原与远处暧昧不清的阴影。四周如此寂静,我只能听见马蹄落地与车轮滚动的声响,还有自己随之跃动的心跳声,像是要逃离什么似地、又像是等不及要抵达一般一路狂奔,仿佛旧时代童话里必须要赶在午夜前从王子视线中消失的可怜女孩。
但这只是个毫无来由的联想,如同马蹄扬起的尘土,很快就会再次沉入土壤中。马车继续向赫尔家宅邸的方向驶去,看上去从未开启过的铁门被两个侍从用力拉开,缠绕在其上的藤蔓挣扎着被扯断,马车在散落一地的叶子上停下,有人来到窗前轻轻弯下腰,伸出手要请我下车。我打开车门,没有理会这只陌生的手,径直走进那扇洞开的门;一路上都有侍从站在路边指引,我穿过黑夜里显得暗淡又阴森的花园,走进只能被烛光照亮地毯边缘的走廊,最后在唯一一扇门缝里透出光亮的深色木门前停下了。端着烛台的侍从把我带到这里后便点头致意,就这样离开了。光线随着他的远去变得黯淡,我盯着面前门上鹿角的浮雕,习惯性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在指节即将叩上门板时止住了动作,因为先前的那些想法又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欧仁尼·赫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又到底为什么想要见我?
我开始想象,幻想在折扇门后藏着一个满是秘密的房间,陈旧的羊皮卷铺满地板,用看不懂的语言写就的书籍一直堆到天花板,木板封住的窗户在几百年前就将阳光隔绝在了这个房间之外,而同样古老又充满秘密的灵魂坐在自己的“乐园”中,从一个十八岁少女的躯壳里露出那种活了太久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她早该归于尘土了,却还是宁愿像个幽灵般游荡在大地上;我又想也许这只是个面容尽毁的可怜人,只敢在夜里接待自己的客人,只是因为浑浊的光线能给她与暗夜同等的安全感,她扭曲的脸庞下,那颗智慧的大脑充满了过人的才华与见解,可她却只能蜗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一辈子都无法接受在阳光下与人交往,胆怯的双脚从未触及庄园之外那片广袤的土地……
漫无边际的胡猜乱想越来越发散,在门前犹疑的这几秒内,我已经在脑海中为欧仁尼·赫尔创造了数不清的形象,甚至替她度过了各种只有我知道的人生。在想象已经抵达四岁时无意从书房角落翻出的惊悚小说里的世界时,我还清醒着的理智将自己拉了回来,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即将开始的这场约会上,就是在这时,我第一次见到欧仁尼·赫尔。
抱着想要悄悄观察一下的心思,我没有敲门便小心翼翼地压住冰冷的石制门把,一点一点推开了门。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想起这个举动,都会让我感到一丝失礼的羞愧,然而在当时,我满心只祈祷着这扇沉重的门在被推开的过程中不会发出什么刺耳的声音。别惊动她,别打断她的思考——我心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冒出了毫无来由的念头,只是在逐渐明亮的视野中捕捉到了那个背对着门坐在窗边的身影,于是继续握着门把,就那样站在门口观察起来。
几分钟后我就会知道,这时欧仁尼·赫尔正在写一首诗。而这之后没过多久,我便能从她亲手递来的笔记本上读到所有她写的事,只不过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去回忆,我都无法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晚,她在写的究竟是一首关于什么的诗。
无论如何,我仔细看过房间的内饰,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小而简洁的会客室。与整个赫尔宅邸、甚至只是房间外面的这条走廊不同,会客室内的灯光明亮到足以让我看清窗边那个低头背对着我的身影。窗外是深沉的黑夜,与想象中毫无关系的明亮玻璃映照出一点儿欧仁尼·赫尔的正面,但我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被挽到耳后、泛着柔和光泽的棕栗色长发和一只戴着闪亮耳环的耳朵。透过温莎椅的椅背缝隙能看见海蓝色的长裙布料,打褶的裙摆垂落在地毯上,缀满了蔷薇形状的暗纹,几乎与地毯上绣着的蔷薇花丛融为一体。我愣了一下,顺着这些花朵重新观察起这个房间,才发现无论是天花板的吊灯、四角深色的梁柱和墙上的的窗框,还是屋里的小桌。沙发和书架,甚至于桌上摆着的茶具与点心盘,到处都是或盛放或凋零的蔷薇,就好像这种茎秆上带着尖刺的花才是赫尔家族的纹章一样。
也许只是个人喜好吧,我想到,毕竟只有会客室内部是这副模样,而就连房间大门朝向走廊的那一面也仍然刻着巨大的鹿角。把精力耗费在这种思考上是没有意义的,我轻轻吸了口气,朝着那个对来访者毫无察觉的身影开口说道:“晚安,欧仁尼·赫尔。您不请我过去吗?”
像是被我突然传来的声音从梦境中惊醒,欧仁尼·赫尔站起来转过身,终于让我看清了她的面容。老实说,这让我很是失望,与我那些不着边际的妄想比起来,眼前这个少女实在是过于普通了——我倒不是说她相貌平平,只是相较之下,她实在太符合人们对一个深居简出、闲静沉默的少女的想象了。她苍白的皮肤和缺乏血色的嘴唇佐证了这一点,还拿在手上的羽毛笔和笔记本也让人毫不意外地猜出了她平时的爱好……只有一样东西让她看起来还拥有足够的生机,那就是位于两弯眉梢挑起的眉毛下的翠绿色眼珠,比晃在她耳边的那对祖母绿耳坠还要闪亮。在光线明亮的会客室里,这双眼睛显得像诗人热衷于描写的春日湖水,湖水正波光荡漾地望着我,闪动了两下,弯了起来。
“真是抱歉……我没听见您敲门。快请进,来坐在我身边,我准备好了新鲜的杏仁饼干和热红茶,您一定会喜欢的。”欧仁尼·赫尔说道,放下手里的纸笔,提起碍事的裙摆绕过椅子,快步朝我走来。她微笑着挽起我的手臂,带着我来到她刚刚坐的地方,让我坐在她身旁的空椅子上。我错误地估计了坐垫的柔软程度,在陷进去时差点没坐稳,而欧仁尼·赫尔没有注意到我若无其事调整坐姿的动作,整理了桌上的墨水瓶放到一边,在为我倒茶时再次解释说她先前在写一首诗,太过入神所以才忘记了与我约定的时间。
“我本该在门口迎接您的,结果却连您已经到了都不知道,这真是太失礼了。”她说。
“您还会写诗呢。”我接过她递来的茶,随口回应道。欧仁尼·赫尔听见这句话,却低下头笑起来,指尖掩住嘴唇的样子标准得让我瞬间想起了好几个作家的类似描写。
“只是消磨时间罢了,”她笑着说道,“我从不出门,又对刺绣和绘画不太感兴趣,除去音乐之外也就只有写点诗了。”
“那么您为什么不出门呢?”我问她。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在初次见面时就能提出的问题。我看见欧仁尼·赫尔脸上的笑容飞快地消失了,棕色的睫毛垂下来,盖住那两捧绿莹莹的湖水。我为自己不加考虑的提问感到有些尴尬,却无法撤回已经说出口的话,只能低头喝了口热茶,希望这拙劣的掩饰能奏效。然而红茶的香气盖过了我的局促,我惊讶于这股鲜花盛开般的芳香,在这时听见身边的人说道:“听说您四岁就离开庄园,跟着导师外出游学了。您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吗?”
“我去过的地方?”我问道。
“是的,像是偏远乡村的风土人情、首都的恢弘建筑什么的……哦,还有您在坐船航行时的见闻,我对这个特别感兴趣。那会像是站在晃晃悠悠的摇篮里吗?在海上看不见陆地的时候,太阳升起的景象还会一样吗?还有满月和残月的夜晚,不同的时间里,夜空给人的感觉会如何不同呢?哦,还有海鸟,您在海上见过多少种海鸟?它们会从空中俯冲下来,在甲板上跟人抢食吗?以及——”她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突兀地止住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欧仁尼·赫尔又垂下了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她又露出总像是做错了什么的样子,似乎先道歉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放在有过错的位置上,于是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是罪有应得。她这模样让我看不下去——要知道这也是很少有的,因为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会让人不满的事,可我就是为此烦躁起来,以至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她的这几秒钟里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我只是用力吸了口气,把握在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调整身体的角度面对着这个低着头的女孩,认真地对她说:“要是想听我讲故事的话,我都会说给您听的,但是在那之前,我也想读一读您写的诗,不知道是否能有这个荣幸呢?”
晶莹的湖水再次生动起来,我看见欧仁尼·赫尔努力压抑着惊喜的眼神,看见笑意像春意一样蔓延在她眼中。“当然,就这么说定了。”她轻声说道,替我的杯子里添满红茶,又递上一小碟杏仁饼干。于是我们都笑起来,在热茶和点心带来的轻松氛围中重新开始了交谈。
这天夜里晚些时候,在离开赫尔宅邸、返回庄园的路上,我仍然透过窗帘的缝隙张望和来时看到的一样的风景,却不再感到躁动不安了。我想那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一个新朋友。她近十九年来一直待在家中,从未见识过比想象中广阔得多的世界,但她并不是什么幽灵更没有容貌尽毁,她只是默默地期待着从我的讲述里了解那个禁锢着自己的会客室之外的一切,并希冀终有一天能亲自走入我的故事。
一周之后,我们再次见面。我给欧仁尼·赫尔带来了我在海上航行期间的素描本,作为交换,她为我念了自己诗集中一首关于飞鸟和海岸的诗。我很抱歉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完整地背诵她写的诗,但我至今仍记得,她在那首诗里将暮色里从海天交接处飞起的鸟群比作“古老深海鱼跃向新的生命”。又过了一周,我们第三次见面,我讲给她前往地下石城时偶遇的奇异商队,而她又为我念了一首诗。
就这样,我们每周都会约会一两次,每次都是在晚餐之后、午夜之前,直到春夏交接之际,昼夜的长短慢慢反转,我们的会面也改在了下午茶的时间。于是我才能发现这间会客室的窗外爬满了蔷薇花藤,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线,因此即使在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也得点起灯,才能在交谈时看清彼此的表情。后来又过了好几个月,夏天也快要结束了。期间我又去赫尔家拜访过几次,每次都是独自一人,每次都会见到欧仁尼·赫尔未卜先知一般准备好热红茶和杏仁饼干等着我。再后来,秋天到了,又一个狩猎季即将开始时,满墙的蔷薇花也已经凋谢,我终于在那间缠绕着枯萎花藤的会客室之外的地方见到了欧仁尼·赫尔。
对多数人来说,狩猎季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几个月,结束时举办的特里斯节也往往会比新年庆典更为盛大。人们会在为期三天的节日里举行这一年的最后一次狩猎比赛,所有年轻气盛的青年、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和充满好奇心的少年都会在这三天里背好弓箭,带上自己引以为傲的猎犬们,骑着马厩中最迅捷的马冲入森林,睁大了眼睛追寻他们的猎物。到了晚上,每一个人猎到的动物都会被整理检查,计入各自的得分之中,而那些兔子、野鸡和林羊则会被挑出最为肥美的,整只架在火堆上炙烤,在等待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时,所有人都会聚集在林间的空地里,一边看舞者们伴随着乐声起舞,一边三三两两聚集起来低声交谈。烈酒会和烤好的野味一起,搭配着从灌木林里采集来的浆果被送到每个人面前,于是接下来就是宴会与社交的时间,火光会在黑夜里不知疲倦地燃烧下去,直到被第二天的曙光淹没。
说来很是奇怪,这次的狩猎季开始前,哥哥们向妈妈请求带着猎犬一起去参与狩猎。普利犬们在这一年里长得很好,身高已经超过了妈妈的腰,于是在一次技巧测试后,她同意了请求。哥哥们和狗都因此开心了好几天,但我从妈妈点头的那一刻就突然间意识到,哥哥恐怕又无法参加今年的狩猎季了。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毫无来由,不是吗?毕竟虽然那时候四季的分别早已全无,秋天的午后也像夏日一样闷热,但动物们也早就适应了这样的气候,未来的半个月都不会下雨,天空很晴朗,也没有雾霾,春天里新制的猎弓和箭矢都保养得很好……一切都为即将到来的狩猎季提供了最好的条件,人们显然也都准备好了。哥哥从那天起就不再出席下午茶,每次我们坐在亭子里喝茶交谈时,总能看到他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训练两条普利犬。塞鲁帕像道闪电似地冲出去咬住飞盘,奔回哥哥脚边放下,而这时哥哥便会高举抓着生羊肉的那只手臂,让塞鲁帕把前爪搭到自己肩上,一边数秒一边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到了时间之后才放下手,把那块肉喂进狗的嘴里。面对华特,哥哥也采用一样的训练方法,效果同样不错,他还试过几次像那样去训练萨沙,但她毕竟年纪很大了,只能慢悠悠地跑过去叼起飞盘,再慢悠悠地跑回来交还给主人,对喂食的奖励也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似乎只是为了给哥哥面子才敷衍地配合参与这种古老的训练游戏。
在几次尝试后,哥哥无奈地放弃了对萨沙的期待,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而专心训练两条普利犬。然而那时没有人知道,很快哥哥就连这样的事也无法做到了。狩猎季开始的两天前,我在清晨被妈妈从睡梦中唤醒,看见她一手端着烛台,神情严肃地让我换上鞋子跟她走。她甚至还穿着睡袍,只匆匆地披了一件斗篷,又从衣柜里找出我的斗篷递过来,然后带着我走下楼梯,穿过屋后的院子,来到了花园的入口处。因为狩猎季将近,其他的猎犬都住在另一个地方,只有萨沙还待在她二十年前就住下的狗屋里。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我们的庄园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妈妈和我到花园之前,哥哥已经独自跪在狗屋前背对着我们弓下腰,怀里紧紧抱着什么。
不祥的预感在那一刻应验,我无视了妈妈想要拉住我的手,一步步走过去,看见萨沙一动不动地躺在哥哥膝盖上,而哥哥不停地梳理她失去光泽的毛发,低垂的脸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在我走到他身边之前,他还一直低声喃喃着什么,但意识到我靠近之后便闭嘴了,只是把头垂得更低,近乎要埋进萨沙蓬松的长毛里。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身后也没有传来妈妈的脚步声,她似乎不打算靠近,把和萨沙道别的时间留给了我们两个。我在哥哥身边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他没有拒绝这点克制的安慰,松开陷进萨沙毛发里的手指,回握住了我的手。
“我早就知道她年纪大了,”他说道,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我从未准备好面对这一天。”
我仍然没有说话。我想哥哥也不在乎是否能得到回应,或许他更愿意在此时我们就只是肩并肩望着死去的萨沙,一同进行哀悼。后来太阳慢慢升起,雾气逐渐散去,气温也升高了一点儿。我搓搓冰冷的手指,帮哥哥把萨沙放回她最爱躺着的小垫子上——据说这垫子在她还是条一只手就能托起的小狗时就陪着她了。安顿完萨沙后,我们一起转身离开,看见妈妈还站在十几步之外,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两个孩子。
而就是在这之后不久,当妈妈和哥哥都离开去为萨沙准备葬礼时,我也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却在这时听见有人在喊我。那声音十分熟悉,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因此我难以掩饰惊讶,转过头,看见了正在向我小跑过来的欧仁尼·赫尔。
我说:“你怎么会来?你不是——”但我没能说完这句话。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欧仁尼·赫尔喘着气说道,“趁着他们都还没起床,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我实在想象不到能有什么事让她在这样太阳才刚升起的早晨偷跑来找我,但不知是朝阳晕染的原因,还是因为身体的运动,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红色,一双绿眼睛也亮得不可思议。
欧仁尼·赫尔努力吸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用紧张到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今年赫尔家临时决定加入狩猎,所以我也许——假如你写信来邀请的话——或许我也能来?你会参加今年的狩猎季,对吗?”
“但你会骑马吗?我们都得骑马。”我犹豫地说。
“你看那是什么?”她问道,有些神秘地笑起来,指向太阳正在升起的方向。
我朝她的指尖望去,看见在朝阳四射的光线之中,一匹身周散发着光彩的马站在哪儿,正一下一下地甩着尾巴。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幕,尤其是在萨沙刚刚离开时。我失去了一个长久陪伴我的生命,却立马就感受到了无尽的生命力正从这幅景象中涌入我的身体。
欧仁尼·赫尔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她被希望振奋,语气轻快地对我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半年里我都在悄悄练习马术。弓箭就没有办法了,但我读过了书房里所有能找到的和狩猎技巧有关的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随行员吗?”
“当然……我很乐意。”我来不及多想,在久违的无措中答应了她的请求。欧仁尼·赫尔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个长久以来周身尽是桎梏的女孩终于拥有了打破现状的机会,她甚至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兴奋地贴在我耳旁念叨着接下来三个月的计划。我被困在她单薄却意外有力的怀抱中,稍微有些呼吸困难,却并不感到难受,她蓬勃的希望冲淡了原本笼罩着这个早晨的阴霾,我回抱住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会儿早餐后要告诉妈妈我会去参加狩猎。
是的,只有这个,我当时只想着这个,罕见地对未来毫无规划。可是假如——我是说如果呢?如果我当时……如果能、能再——我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也许就不会像那样……可我只想着、只想、她就在我身边,我只想——
嗯?怎么,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真是抱歉,你看我这脑子,总是想到一出就讲一出,你一定被弄糊涂了吧?来,再添点儿热茶,还有杏仁饼干,还多得是呢——好的,好的,没关系,我理解,今天是有点太晚了。但……你明天还会来的吧,毕竟我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你说什么?哦不是的,不是的,我的孩子,那当然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哈哈,当然不是,只不过……唉,我不该说太多了,你早该回去了,这里的夜晚虽然很平静,却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安全。你明天再来吧,明天再来!什么?不、不,不是那么回事。你看,特里斯节才刚刚结束,猎犬们都还兴奋得很,再加上这附近可能有些猎人仍然在森林深处追踪逃离的动物,所以……没错,所以你今晚还是回去吧。人们不都这么说吗,要留下点必要的悬念才好让你的读者更感兴趣,所以明天再来吧,孩子!回去吧,我会叫人送你,马车就等在门口,记得慢一点儿,注意安全——再见!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祝你度过一个平稳的夜晚,明天再见!
[笔者记:
所有的记录到此处终止,受访者并未履行约定,但这并非本人意愿所能扭转的状况。记录末尾谈话结束后的第二天,笔者再次来到位于悬崖上的■■■■(这里的字被墨水盖掉了,从墨迹的形状来看,应该是有人主动涂黑的)宅邸时,不幸被告知受访者已于凌晨去世,只在遗书中留下一封信件。由于受访者已没有任何亲属,遗嘱由其律师当场宣读,而非常奇怪的是,里面有一封留给笔者的信件,落款日期是三十年前的同一月同一日。现将信件中部分内容附在下方。]
【欧仁尼·赫尔在写一首诗。
这是春季的第一个夜晚——假如还有“季节”可言的话——……[此处省略一大段场景描写]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欧仁尼·赫尔在写一首诗。
她写下第一行:
大海睁开她的眼睛。
呼啸的风声猛然掀起,搅起山一般高的海浪,将深黑色的大海劈出一道裂缝,海水于这道裂缝向两旁缓缓分开,如同一只巨大的独眼,紧紧凝视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她写下第二行:
黑夜闭上她的眼睛。
漫天星辰在瞬间停止了闪动,以一种本不该有的默契逐一熄灭,光芒就这样一颗一颗消失,就好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合上了眼睑,只剩下黑到无法描述、甚至无法理解的夜空。
她写下第三行: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沉睡。
肆虐的狂风在瞬息间失去了动静,但它并没有消失,依旧盘旋在海面上,在深海的巨目与紧闭着无数眼睛的夜空之间徘徊,不只是风,还有树枝被风吹动的声响、虫鸣声、碎石击打窗框的响动——再没有任何声音能被听到,天地间只存在无尽的死寂。
欧仁尼·赫尔不关心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她垂下头,继续写着,写下第三行、第四行、第五行……羽毛笔在她的手中仿佛能涌出消耗不完的墨水,她越写越快、越写越兴奋,字迹再不复纤细而优雅的模样,只是成为了承载诗句的道具,如同一根根尖锐的芒刺刻入纸面。她写到那封语焉不详的邀请信,写到那天夜晚的初次会面,写到狩猎节、心口不一的哥哥、濒死的年老猎犬、篝火旁的舞蹈、诗集和素描本,写到旋梯顶端独自一人的孩子、门后窥视的双眼、脸上掩盖不住的好奇与探究、晨光中的拥抱、泪眼中模糊的笑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深夜里失去方向的逃亡、奔跑中飞扬的裙摆、将人绊倒在地的树根以及猎犬们狂热的吠叫声与箭矢刺破空气的声响——她写到无力改变的过去,正在发生的现在和为时已晚的未来,命运纺出的纱线缠绕在她笔尖,她写下这一切,然后在那声问候中转过头,与早已经熟悉的双眼对视。
心脏击起战鼓,浑身的血液在血管中激荡。
快跑吧!快跑呀!
我亲爱的,独一无二的,比影子更难以掌控的飞雁,
你是穿过蔷薇花丛的阳光,将刺入我眼中的荆棘拔出丢向远方,
而我却哭出鲜红的血,越过你朝那遥不可及的远方张望。
永不停留的飞雁啊,别落下,别落下,
不要回头看我,就这样飞往我去不了的地方吧,去吧!】
(全部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在信纸的背面还有一段无法辨别的文字,用金色的墨水写就。假如和前段被刻意涂黑的字词对比,或许可以看出是同样的长度,但也仅此而已。无从辨别这两个字词是否为同一个、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这份记录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奇怪,包括“欧仁尼”这个名字,在赫尔家族的数据库中并未搜索到,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位女性存在已经无法证实,关于受访者的故事、笔者的记录真伪也仍然存疑。
关于“先觉者”的研究自此陷入停滞,假如能找到其他和受访者以及所谓的“欧仁尼·赫尔”有关的记录,或许能对了解这一物种有更多的帮助。根据已有的资料,能够证明在此记录中留给笔者的信件落款日期的一年前,赫尔家族所在的庄园附近的确发生过异常的气候变化,被当时看守灯塔的管理员记录并归档。这种变化是否与信件中“欧仁尼”所写的诗有关?从这一点看来,“先觉者”是否拥有除预见未来之外的其他特殊能力?以及,假如受访者本人和其家族真是存在,为何按照记录中记载的地理环境条件进行检索时无法得到任何结果?
综上,此记录真实性已无从考量,如若需要引用并作为根据,请自行判断。
另:建议封存相关的全部记录,留待后人研究。)
作者:刘果强
MOOD:随意(疑似作者写不完文发的疯)
在企划死线的追逐下,我对着电脑大喊:“盲点能讲啥啊?我的生活有啥盲点?“
“你现在写不出文,脑袋里的思路不就是你的盲点吗?“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想起。
“啊!花生说话了!“
花生继续说:“你瞧,这也是你的盲点,你对事物的观察仅仅如此,在此之前你从未发现我可以说话。人,你生活中的盲点其实很多的。“
花生的解惑甚是突然并且及时,我不禁忽略掉花生会说话这奇怪的事情。拱手向它说到:“大师,请指点。“
花生大师并没有因为我的话拿起大师范,他依旧用清脆且平静的声音回应我道:“就比如说,我是上星期没有被你吃完的那袋花生里的最后几个,你把我们拿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就再也没有碰过我们。这个时候我不就算你生活中的盲点吗?“
我假装听进去,点了点头。心想,花生果然是花生,看得东西也太浅显了。但我也不能太表现出来,万一他是什么花生怪,伤及我性命可不好。
但是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嗯。。。那这样对你来说是好还是坏呢?你现在算是虎口脱险吗?”
花生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它的脑袋——花生怎么会有脑袋呢?但我在心里已经给它安上了一颗不存在的脑袋。
它回答我道:“并不算,严格意义上我是没有生命力的存在,在我被采摘下来,进行翻炒之后,我的生命力就已经没有。我现在只是一个会说话的产品。长期在潮湿的环境里呆着,我现在甚至有些受潮了。连一个好吃的花生都算不上了。你现在吃不吃我,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对我来说,我的存在也是没有意义的。“
太扯了吧,我居然听一颗花生在讲它认为的自己存在的意义。人生当中这样的经历也是极为少见的。我心中对它的好奇已经放到最大,超过了我对它存在的震惊。
我接着问它:“那你会因为自己无足轻重的存在感到伤心吗?”
花生听了我的话,它有些震惊。
“伤心?这种情绪对我来说是无用的,就像你们人总说的‘内耗’。事实上许多事情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现在还能继续当一颗花生就已经很满足了。再继续去追求意义的话太累了,我只是一颗花生,并没有那么多精力。”
我被它的话震惊坏了,它恰好回答了我目前最困惑的问题。我确实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思考那些没有实际发生的事情。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不就是这样吗?总是在脑子里进行灾难化思考。如果真的把所有事情都置身事外的话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
“你不要去期待别人去怎么做,就像你期待我的回答可以满足你的想法一样。我是一颗独立的花生。”
花生见我许久没说话,它补充道。
“我期待什么?期待一颗花生什么?”
“你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啊。这很简单。就像你一开始不也是看不起我吗?觉得我是一颗花生,果然也说不出来什么有深度的话.”
“啊,并没有并没有。”我内心的黑泥居然被他掏出来了!尴尬的我无地自容。虽然我到现在也没觉得它说的话有什么价值,但是我也是有好好认真听的。
“还有刚才。”花生继续说道。
“你也觉得我没什么人情味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很多人也和我是一样的啊。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们只是不会去期待别人而已。只是默默付出自己本身的价值,而不求回应。如果真要说到人情味的话。你刚刚的表现就很明显的冒犯到我了。你是一个没办法藏住心里话的人,却又会被别人没有说出的话只是通过他们的微表情而感觉到内耗。这样不双标吗?你在你不自觉的时候也在让和你一样的人内耗,而你只在意你自己的情绪。恰似在讨好别人,你也只是在满足自己。”
我有些被他的话激怒了,它这样直接的指责我让我脸发烫。
“可是每个人都会期待未来啊!都会对未来感到好奇!对美好的事情有追求!这有什么错吗?”
花生依旧很平静。
“我从来没说过你有错,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可以选择任何方式,去处理让你感觉到不快的情景。这是你的自由。但是同样的别人怎么做也是别人的自由。你可以永远只跟让你感觉到舒服的人在一起。你现在不喜欢我,你可以不和我说话。,可以离开这里,你甚至可以把我吃掉……”
我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它的平静和直白的话语当我感觉到浑身不舒服。我伸手把花生拿了起来,剥开皮,放到嘴里嚼碎,然后吞进肚子。
“恭喜你,花生,你发现了盲点。你说话的自由掌握在我的手里。是你先向我搭话的,自大的家伙。”
我说完这句话扭头离开了。
花生用它最后一丝蚂蚁也听不见,小而清脆的声音,最后说道:“而你,会永远都是那个会内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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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头红发,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如果对她心存爱意,又是另一个天大的罪过。
他在心里想,约翰啊约翰,可不要被这个女巫诱惑了,也许只是某种巫术罢了。
心念至此,他放下了手里的草叉,急急忙忙的向教堂跑去。路过小镇广场时,约翰瞧见神父还有那些伦敦来的大人物在监督审判台和火柴堆的建成,因此教堂中只剩下一些仆役在打扫。
“我刚打扫完,你进来干什么?”年轻的仆役皱起眉头。
“我来悔改罢。”
约翰走到雕像下,仰视那神圣的面容,随后下跪低头,诚心祈祷着。
第一百二十下心跳后,爱意未减。
好吧好吧,也许并非巫术,只是单纯的作为约翰的罪过罢。
但话又说回来,上帝并未降下罪罚,一定是默许了。
心念至此,约翰浅褐色的瞳孔瞄向了神像右侧地下室的入口,眨了眨。
“我要去看那位女巫。”约翰对年轻的仆役说道。
“想看就去看,我又不收邀请函。”仆役拿着扫把,对约翰留下的灰尘虎视眈眈。
约翰尝试推了推门。
“门打不开!”他向专心打扫的仆役喊道。
“用力踹!门坏了!”
约翰是听话的老实庄稼汉,当即尝试了一下,只见整扇木门向后飞去,摔进了阴影之中。
“那扇门好像更坏了!”约翰喊道。
“那得算你头上!”
约翰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过了半响才发声:“好吧……”
还是正事要紧。
约翰心事重重的走入了地下室,这里并非专门的监牢,小小采光井的照明微弱,奢侈的点上蜡烛提供了更多的光线,这里还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箱子还有一束挂在墙上的百里香,红发的女人握着半块面包,错愕的看着闯入者。
到了这约翰才想起来,这里可是仆役的卧室。
怪不得他今天脾气这么差。
“你是来干嘛的?”
红发的女巫说话了,她的声音真好听。
该说什么呢?约翰走到这里,全靠上帝的默许。也许除了默许,还有一些神妙而难知的指引。
“感谢上帝,上帝让我来找你了。”约翰虔诚的说道。
约翰感觉上帝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女巫握紧了面包,碎屑落在了她的麻衣上。
约翰搜了搜自己的腰包,掏出了红色的胡萝卜。这原本是他用来讨好镇长的小马的,是他试图晋升为镇长马夫的小小贿赂,但现在有了更需要讨好的人。
“这与你的红发相适配。”
约翰保证,是上帝让他说这些情话的,因为在此之前,他贫瘠的大脑里从未有过任何诗意的表达。
“……”女巫迟疑片刻,接住了递来的胡萝卜。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疑惑。
“你有什么农活需要帮忙吗?”
这是约翰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求爱技巧,送礼再加上帮忙做农活,足以表明爱意。他的哥哥托马斯就是这样和大嫂勾搭上的。
“我的农田还有一些药材需要浇水和施肥,但它们很娇贵,你处理不来。”
“我可以学。”
对爱人要有对上帝一般尽心尽意,约翰是知晓这件事。
女巫看着眼前庄稼汉,叹了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
“上帝说我可以喜欢你。”
有上帝作为后盾,约翰也大胆起来了。
“上帝不是要将我绑起来烧死吗?”
“上帝没有这么对我说……”
约翰细心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满,于是又掏了掏腰包。
“要再来一根胡萝卜吗?”
女巫结下了第二根胡萝卜。
“就在日出那座小丘后,我的田地就在那里,后面是一个小林子,顺着牵牛花走到尽头,就是我的家。”
“就快冬天了,牵牛花枯萎了怎么办?”
“它会一直盛开。”
女巫没有解释更多,而是继续说道:“在我房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口右侧有一个小壶,如果没被打碎的话,里面应该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物,你要用它来施肥。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
约翰细心听着。
“日出的小丘后是你的农田,进入森林顺着牵牛花就能见到你的家,家门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右侧的小壶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肥料。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我都记住了。”
女巫看着约翰,面色古怪。
“我不久后就会回去……拜托你了……谢谢。”
约翰笑了起来,挥手告别,正好在楼梯上撞见神父、大人物。
“这门是怎么回事?”神父疑惑问道。
“这门坏了。”约翰老实说道。
“女巫呢?你把女巫怎么了?”大人物挥了挥手,身后的骑士应手势而动,“把这人抓起来。”
“稍等稍等,先确认一下情况再来不迟。”神父急忙阻拦。
待骑士确认女巫还在地下室后,约翰还是被押在教堂不许离开,直到夜晚,又随着队伍一起来到了小镇广场,见证女巫的审判。
她被绑在木桩上,瞧见了约翰,很快便转开了视线。也许是被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脸色通红,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愿意再看约翰一眼。
约翰心想。日出的小丘后是你的农田,进入森林顺着牵牛花就能见到你的家,家门前有一口井,可以用来浇水。门右侧的小壶装了一些猫粪、槲寄生和鸟羽的混合肥料。如果用完了,就要去再收集起来,存在罐子里发酵两个满月之夜。我都记住了。
伦敦来的大人物点起来火,她在火中燃烧,红发变得更加鲜艳,深吸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干嚎了两声,视线不由地转向了约翰,火光下的脸庞更红了,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到了这种程度,她抿着嘴,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管了。
“怎么叫了两声就不叫了?”大人物有些疑惑,这和他过去的见证不太一样。
“哈哈,也许是被上帝折服了吧。”神父回答道。
火势越来越大,镇民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这场审判要持续到日出,小孩子需要早休息,有些镇民便带着孩子回去了,剩下的人也对中央的火堆兴致缺缺,开始掏出玉米一颗颗的磕了起来,聊聊家常。
直到太阳升起,火焰熄灭,焦黑的人形冒起袅袅白烟。
“这场正义的审判,已然完成!”
大人物宣布完后,队伍就解散了,约翰趁机向太阳跑去。
日出的小丘后,是她的农田。森林的牵牛花尽头,是她的家。
浇水、施肥,数个日夜。除了日常的农活外,他总会来到这里,神父有时瞧见了也只会让他外人来时悄悄的去,不要暴露。
有天,在他舀起一勺猫粪、槲寄生和鸟羽时,她的房门打开了。
“你真的记住了啊。”
她歪着头,红发在阳光下像燃烧了一样,绿色的瞳孔打量约翰。
“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笑着回答。
作者:蜂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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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
孩提时,我对于星空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繁星吸引着我,当我将目光投向夜空时,我感到一种无以言表的愉悦与满足。但在我十岁那年,父亲为我购置了一台天文爱好者用的望远镜,当我真正看到行星时,那种狂热的喜爱就像泡沫破灭一般突然消失了,甚至给我一种梦醒感。于是望远镜逐渐搁置,出于兴趣购买的天文书籍和记下的笔记也在后来的一次搬家时全部遗失。
我从未想过在这么多年后的现在,星空会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再次吸引住我的目光——危险、恐怖,而且迷人。
一切要从那次会面说起,但在此之前,我想先简单记述一下我目前为止的人生,再由此写到整个事件的始末。这多少可以增加这篇记述的可信度,且我迫切地感到留下记录的必要性,达摩克里斯头上的利剑现在也悬在我的头顶,一种不可知的终局正等待着我。
我出生在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小镇,母亲在镇上的学校教授数学,父亲则是警局的局长。在我出生时,父亲为我起了个相当大众的名字——杰克,母亲后来这样向我描述他当时的表情:“眼里闪着复杂的光,嘴角悄悄咧出一点弧度。”年幼的我尚难以想象,直到我的弟弟泰勒出生时,我才亲眼见到父亲那自豪的神情。
父母对我们寄予厚望,他们期望我能成为一个工程师或者律师,对于泰勒,他们则希望他能当一个医生。我们都接受了能接受的最好教育,并先后进入不同的大学深造。
毕业后,我去到华盛顿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在华盛顿的三年里见识了人间百态。几乎是同时,我逐渐发现了自己在写作上的才能,一些杂志的编辑都对我的文章赞不绝口。后来借着一次旅游专栏连载的机会,我辞去了工作旅居各地,记录自己的见闻。
就在这样的生活刚持续一年的时候,父亲寄来了一封信,在信里他先是关心了我的现状,接着不无担忧地向我问起泰勒的状况。他表示已有段时间没有收到泰勒的信,拍去的电报也只有很简短的回应。
我与泰勒一直维持着一定频率的书信来往,在知晓状况后,我在回信里用温和的措辞表示泰勒并无大碍,且我近日就会到达密歇根,会和他聊聊。在寄出此信后,我给泰勒拍了一份电报,表示因工作原因会在五天后到密歇根,约他见上一面。
当时我只觉得泰勒有了一些年轻人的烦恼,身为兄长的我应该能为他提供一些建议和指导,谁也不会料到这次会面会让我们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和泰勒见面的那天,密歇根正带着满地红叶缓缓进入晚秋,我和他约在离大学不远的一个咖啡馆见面。泰勒比我后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店里,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我打量了一阵没见的弟弟: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满眼血丝。他有些神经质地左右望望,又向前微微俯身,把重心压在支撑在桌面的手上。面对着疲惫不安的泰勒,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先示意侍者上了一杯热的浓咖啡,看着他小口啜饮。
我放下咖啡杯后略微整理思绪,开始了兄弟之间的交谈。谈话相当长,先是我们两方的近况,然后聊到学习医学的经历,最后还谈到了旅行作家的工作——这一部分相当有趣。兄弟之间的默契让我们都选择先闭口不谈会面的真正原因,这次长谈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
泰勒的疲惫并没简单地被几杯咖啡驱走,在共进晚餐后,他提出要回宿舍休息。密歇根秋日的晚风带着冷意,我俩走在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上,不由自主地裹紧身上的大衣。盘算着差不多是时候,我尽量以轻松的口吻提起父亲的来信,委婉地表达了家人对于他的关心和担忧。
泰勒又往他的大衣里缩了缩——接着稍微探出头来,并表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他望着夜空中的半轮明月,仿佛有些迷茫地低语:“不,哥哥,我只是…”
一段足够长的停顿,泰勒显然仔细地斟酌了用词,他转向我,以相当诚恳的语气略微颤抖着说:“我只是看到了群星,仅此而已。”
启示
离开安娜堡前我按照计划驾车去了一趟上半岛的森林,拍摄要随文章一起寄去的红叶照片。我绕着苏必利尔湖边的公路驱车,一路欣赏赤黄相间的森林,泰勒的那句话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的童年,当我看着星空时,到底是被什么所吸引?我和泰勒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吗?
拍摄完照片,夜晚来临,我坐在升起的篝火旁发,不远处是我支起的廉价露营帐篷。或许是一种突发奇想,更准确地形容的话,一种想法从我脑中的虚无诞生了。我架起相机想要拍摄星空的照片——就像我小时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我记得那晚上没有月亮,群星悬于天际,和我无声对视。
我想起那些幼稚的星空观察笔记,这让我吃惊,原本已经模糊在记忆之中的只言片语不断在脑中回旋,每个词句都那样清晰。众多的碎片中,我捕捉到最多次的是一个词:冷星。这绝不是我当时能从任何书籍中学到的古怪词汇,我甚至怀疑这是凭空生造的。但当我慢慢默念时,我感到一种链接,我在一头,群星之中的某一颗在另一头。
言语难以形容这种……启示(我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汇了),一种截然不容的价值观从我此前的人生的废墟里现出身形来——仿佛在我所有认知崩塌之前它就屹立在那里了。我清晰地感知到一个真正的、原初的世界,一个远比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更大的完满自然。语言在这个自然面前是那样苍白,我站在可悲的现实这端,隔着世间无数横行的无意义的规则眺望对岸这个过于完整的自然(我甚至觉得用完满这个形容词去形容祂是一种侮辱)。我看到站在对岸的另一个我,他转向我,呢喃着:
“自然是无声的,自然悲痛不已。”*
我像溺水的人终于把头抬出水面那样大口呼吸,我的心跳格外有力,我握紧拳头,不修边幅的生活之中留下的指甲嵌入掌中,疼痛伴随着欢愉刺穿了我。
我下意识地反复低声吟诵着我无法理解的诗句,一种原始的狂喜充斥在心间,仿佛我正要升入空中,去向那群星之间。但一声巨响突然传来,几乎同时,大地也开始猛烈地摇晃,我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回现实的泥沼之中。
链接中断了,启示如同破掉的泡沫一般无影无踪,我起身来环顾四周,只感觉做了一场十分真实的梦。我想过循着巨响传来的方向探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巨兽用践踏打断了这次神圣的启示,但一种生物本能的恐惧阻止了我。行尸走肉一般,我回到帐篷,在痛哭流涕中入眠。
那晚也是我重复梦境的开始,梦里我独自站在广袤的平坦大地上,无言地注视星空。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整理行李,驱车回安娜堡找泰勒。路上我已无心欣赏美景,昨晚的一切在脑中清晰地反复重演。一种分裂在这样的循环中诞生了,又或说,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站在对岸的我自己,我们是如此同一,却又这般异化——做一个减法的话,我俩之间的差就是一小块碎片,是那个完满自然转化为现在的这个现实的过程之中没能被表达的碎片。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不可知的碎片的存在,并对我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事实感到恐惧。
租来的车被我开出了能力范围内的最高速,从苏必利尔湖回到安娜堡时,时针分针恰好一起指向十二。我在汽车旅馆停好车后徒步走到泰勒的宿舍敲门,期望着泰勒恰好正在屋里(运气不错,他确实在)。在等待那个熟悉的拖沓脚步来到门前开门的时候,我隐约觉得有某种背景音在我敲门后突然停止了,且这种感觉在泰勒隔门询问来者时得到证实——在他的话语背后藏着一种诡异频率的低鸣,清晰地透过门板传到我的耳中。
泰勒在知晓是我之后打开了门,他探出头来,似乎本想说些什么,但在打量我两眼之后,他保持了沉默,缓缓把门拉开更多的角度,邀请我进屋。我在他有些旧的沙发椅上坐下,弹簧生涩地发出噪音。泰勒为我泡了一杯咖啡,接着拖了一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
我们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咖啡的热气不断腾起并消散,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长一会儿,泰勒打破沉默,他兴奋地说:“你也看过了群星。”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泰勒群星到底是什么。那种低鸣再次响了起来,时刻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我集中注意力,想仔细听听,但在我不再说话后,低鸣就消失了,这让我意识到一个可怖的事实——低鸣不止来源于泰勒,也来源于我,我与泰勒已在某种程度上趋同。
在我提问之后,泰勒再次表现得有些神经质,他似乎维持着某种思考状态,这让他接下来的讲述显得缺乏逻辑。在讲述的过程中,泰勒有时会突然看向身后,有时则低头盯着地板。我不时地开口应和泰勒,隐藏在我们两人的言语背后的低鸣越来越清晰且有目的性。在某个时刻前后,一系列无声的信息集合在我脑中炸开,我又一次模糊地看见了祂,原初的自然;我看见我和泰勒在对岸的本身;我还看见了冷星,那颗群星之间的无光行星。当我迫切地想看见更多时,昨晚降临的那个不可视的巨兽突然出现了,我仿佛再次躺在林中空地之上,许多模糊的人影围绕着我,他们哭泣着,用低鸣朗诵难懂的诗篇。
我突然理解了这种语言——没错,低鸣是一种语言,是神的语言,与之相比,我所知的任何其他语言都是一种过剩和压抑。*我试图用这种语言和泰勒交流,本来颇为生涩的对话开始流畅起来,我们一边用人的语言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用神的语言探讨更为严肃的话题。泰勒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或许这才该是我们这种人的常态),我尽量有条理地引导着对话,靠着还算正常的逻辑,从泰勒的低鸣之中拼凑出部分令人胆寒的真相,也正是这部分真相,宿命般引领着我们和那个可怖的医院相遇。
* 皆出自 瓦尔特 本雅明 《论语言本身及人的语言》
作者:刘果强
MOOD:水的
“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脑子里浮现的,是小时候吃炸鸡,拿到鸡胸那一块的感觉。没有多少肉,也嚼不出什么味道,但也没到难吃的程度,于是总是在嘴里嚼啊嚼,一边皱眉,一边不甘心丢掉。
其实现在想想,我生活里有很多东西,也像那块鸡胸。
前阵子,我删掉了一个联系了七年的人。我们曾经很好,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分享生活、交换秘密、为彼此出头。他陪我走过了很多难熬的日子,也在我最不想说话的时候发来一条“我知道你没事,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在”。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越来越远。他有了新的圈子,我也在忙着过自己的生活。聊天变得像打卡,每次都是“最近怎么样啊?”、“还挺忙的,哈哈。”、“哦,那你加油。”像是两台还在运作的机器,却早已没有了温度。
我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删他。不是因为他对我还有多重要,而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那个我们曾经那么亲近的样子,舍不得从这个人身上抽离出的那一部分“我自己”。仿佛只要留着他,我就还能记得那个更轻盈、更相信人的自己。
但我也知道,我们已经没有真正的联系了。
那天我删掉他之后,心里居然没有太多波动。没有解脱,也没有悲伤。只是静静地觉得,好像一个放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被悄悄地放下了。
像鸡肋一样。不是不重要,而是再重要,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发现我们有太多这种“鸡肋”的东西了:
放不下的人际关系,不再喜欢的旧物,甚至是一份“还行”的工作,一段“也许还会有希望”的感情。
它们曾经都重要过,甚至在某个时刻给过我安慰或光亮。可现在,它们就像一盏早已熄灭的灯,我却还傻傻坐在原地,等它再亮起来。明知道不会亮了,却总是想着:“万一呢?万一哪天它又亮一下呢?”
我也试过维持一段已经没有爱的恋爱关系。每天的见面像履行任务,我们一起吃饭、看剧、睡觉,但我们之间仿佛总隔着一层雾气。他不再问我在想什么,我也懒得解释自己的情绪。可当别人问我“你还爱他吗?”的时候,我却总说:“我们还不错吧。”
现在想来,那不是“不错”,是“没力气结束”。
我们总是对那些不够好、但也不算太坏的东西特别执着。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怕空下手,怕丢掉一段习惯、一种归属、一个身份以后,自己会变得更不完整。
但有时候,真正让我们无法前进的,恰恰就是这些鸡肋。
它们不是彻底错的,不是彻底坏的,所以我们没有离开的理由。但它们也不再让我们快乐、滋养我们、让我们有成长的空间。
那段恋爱最后是我提的分手。他只是沉默,然后点头,说:“你说的对。”
我以为我会哭,或者起码会难过。但我没有。那天我一个人走回家,天灰灰的,风吹得有点冷,我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看着窗外发呆。然后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东西,不是不爱了才结束,而是爱已经不足以维系它继续存在。”
我想,“鸡肋”其实就是这种状态:它曾经是爱,但现在已经不够爱了。
生活里还有别的鸡肋:我买过一本特别贵的画册,封面超级好看,但翻了三次之后再也没打开过。我也有一双磨脚但很贵的鞋,一直想等某天拍照穿。结果它们都一直待在角落,提醒我“当初不想浪费”的那点执念。
有时候,我们不是输在失败里,而是困在“不甘心”里。
可人怎么可能不放弃东西呢?我们不是垃圾处理站,也不是博物馆。我们是活着的人,活着就意味着不断选择,也意味着不断放下。
而放下,从来不是一种背叛,而是一种成长。
如果你手里正拿着一块鸡肋,不管它是一个人、一件事、一份工作、一段习惯,我希望你可以认真的问自己一句:
我,是还想要它,还是只是不甘心丢掉它?
这句问话不会立刻解决问题,但它会像风吹过屋檐一样,慢慢地提醒你:你其实不需要一直嚼着它,硬撑着它,等它再变回好吃的样子。你可以放下,也有资格选择不再忍耐。
我们的人生,不应该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定义。
我们值得更香的、更热的、更刚刚好的。
作者:刘果强
MOOD: 水的
风吹动帘子的时候,我正在擦拭最后一匹木马。那是我最晚收养的一匹,白漆剥落,鬃毛也掉得差不多了。它不像其他木马有名字,我只是叫它“那个”。
马厩空荡荡的,天光透过花玻璃,落在它身上,像给它披了件旧的婚纱。风继续吹,窗外是模糊不清的集市、走马灯、遥远的乐声,像是有人在庆典,也像是幻听。
“你又在发呆了。”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带着我熟悉的讽刺和微妙的心疼。
我没有抬头,“我只是觉得,这马厩有点太安静了。”
“你是说,你太安静了。”
我不回答,只是把木马的眼睛重新描黑。它的视线总是看着天花板,好像不愿意看见现实。
“你为什么总是修它们?你已经知道它们不会动了。”
“它们曾经动过,”我慢慢说,“在我还相信它们能带我去别处的时候。”
“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些地方并不存在吗?木马就是原地绕圈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手上的漆刷在不知不觉中断了线条。我突然想起那一次,我几乎逃出了这个马厩。
那是一个雨天,我赤脚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把地上的尘土冲成小河。那个时候,我听见了一阵真真正正的马蹄声。不是木头撞击地板的那种空响,而是带着体温与重量的奔腾。
我跑出去,追着声音,穿过泥泞和湿冷的风。可我终究被一条细小的锁链拽了回来——那是一只木马的缰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缠在了我的脚踝上。它没有表情地倒在地上,像在说:“你离不开我。”
那个声音在那时也来了,语气一如既往:“你以为你真的能跑出去?你没注意看吗?你一直围着同一个柱子转圈圈。”
我没有再追。雨停后,我默默把木马抬回了屋里。它眼里的水珠干了之后,留下了一圈圈模糊的裂纹。
我看着它们,现在已经记不清哪匹是哪匹了。它们有的披着金箔,有的只剩下骨架,有的头都快掉了。我知道它们每一匹都承载着某种“原本”的愿望——有人说要去北方雪地看极光,有人说要成为城里最好的手艺人,有人说要自由,要爱情,要盛大的谢幕。
而现在,它们都沉默着,在我的修补下勉强站立,等待下一次不会到来的旋转。
“你最近越来越沉默了,”那个声音靠得更近了,“你是不是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想回答,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变成了一声唤不出名字的低吟。我看向镜子,那里面的我穿着沾满油漆的围裙,眼底有黑眼圈,嘴唇干裂,像是很久没说话了。
“你记得那匹红色的马吗?”声音继续,“你说那是你小时候最想要的——跑得最快,笑得最响。”
我点头。“我把它拆了。”
“为什么?”
“它太吵了。我每天都要努力让它静下来,不然我会觉得我没办法照顾其他的马。”
“可那是你最快乐的那一匹。”
我闭上眼,红色木马的残骸还放在仓库角落。我没有扔掉它,只是没办法再面对那种激烈的快乐——它会让我的手颤抖,让我意识到现在什么都不是。
窗外的天色又变了。日光被云层遮住,整个马厩陷入一种幽蓝的色调。我点了盏灯,灯泡的嗡鸣声成了房间唯一的脉搏。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旋转木马是原地打转的游戏,”声音像是坐在了窗边,“可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玩得太久了。”
我低头,不愿再听。
“你甚至不再让人坐上来了。”
我愣住了。是的,我把这间木马屋关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曾经邀请过几个朋友来坐,但他们都说:“哦,这个好像不是能带我走的那种。”我笑了笑,说:“你不懂。”
后来我就不再邀请了。我只对自己说话,和这些不会回答的马,一圈圈,一年又一年。
但现在,我看着那最后一匹没名字的木马,它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一种说不清的神情。我突然觉得,它不是不愿意给它起名字,而是我不知道该给它什么名字。
“你怕它是你。”那个声音说。
我没有否认。它确实像我——磨损、无法命名、站立着却不知所向。
“你有没有想过,这屋外可能真的有别的马在跑?”
我沉默了好久,然后慢慢站起身,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风立刻灌进来,带着青草的味道、远方钟声,还有一点点热烈的节奏。
马厩里所有的木马都在微微晃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摸了摸那匹没名字的马的鬃毛,轻声问:“如果我出去一会儿,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它当然不会回答。
但我好像听见它说:“你可以带我一起去。”
星期六,晴,偶尔会有一些云彩从东边飘过,避免阳光将地面灼伤。气温26摄氏度,东北风三级,很是伊人。
战争持续了有三个月了,没有人攻下这座城池,入侵者在城外围攻了两个月,他们有三次进入了城中,又被击退了出来。
城内的储备几乎快要耗尽,但城中的人依旧坚挺着,守护着自己最后的一分乐土。
他们从未害怕过强权,亦或者是敌人的炮火。
当钢铁的利刃插入自己的胸膛,战士们依旧能够高歌,呼唤着神的名字,给予侵入者反击。
但到了安息日。
当周五的太阳落下,直到周六的三颗星星升起的时候,敌人已经不在城内,所有的工作被要求放下。
整个城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灯火。所有人都待在了自己的家中,即使是已经被围城多日,人们总是会提前准备好丰盛的晚餐与午餐——当然是尽可能的丰盛。全家围在一起,向着那四字的神明祷告,并且就着月光,享用自己的晚餐。
人们在餐桌前欢呼歌唱,赞美着神明与战士将敌军击溃。在三天前他们的家还被战火席卷,当时的火光已经将整个城市笼罩。
但是很快第二天便将侵略者赶出,他们依旧保留了一些财产和光,笼罩在还未摧毁的房屋之中。
失去家的人们将会被自己的亲戚收纳,而房子还能修缮的人,则早已与同伴一起将其规整,他们欢呼着,赞美着,希望着下一天的到来。
然而,当最后的烛火被熄灭,所有人都陷入了梦乡。
前一天刚被击退的士兵们,便摸着城墙翻入了这座城池。
这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来的轻松,自在。在城墙上没有一个值日的士兵,在这一天所有人都会要进入到休息,更别说是留下一个士兵了。
在这一天就连战争似乎也不被允许,即使本身战争便不该存在。
但是对于这些异教的信徒们来说,这就像是天赐的良机。
作为不同信仰的民族,他们想要攻入这片城市已经很久了,在荒漠之中,因为有着水源,这座城市便蓬勃发展,因为有着信仰,所以城内的战士骁勇善战,城内的民众也异常的团结。
三个月,他们没有能够攻下这座城市,但是却意外地知道了他们的习性。
每当第六日的太阳落下,第七日的三颗星星升起的时候,他们会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专心地且认真地赞美并且供奉神明。
就算是在战火连天的时候,过了休息日的士兵们虽然不会马上撤离战场,但是他们会更加的急躁,不管是冲锋还是撤退,都会快速地结束战争,然后消失不见。
是的,消失不见,就是在城墙上都见不到士兵的影子。
最开始的时候入侵者还以为是某种战术,他们害怕里面有埋伏,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中了陷阱。
过了好些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并不是陷阱,是对方的习俗让他们在这一天一定会快些离去,他们必然是会在这一天休息的。
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侵入者还不相信,他们害怕只是减少了站岗,亦或者是某种巧妙的陷阱。
但很快他们就确信了此事,因为在城中的圣典上毅然写着相关的内容,在这一天不允许有战争,不允许劳作,他们要奉献出一整天,给予他们供奉的神明。
因为信仰,侵入则吃过很多的亏,因此即使他们并不信仰那些神明,但是他们依旧相信着城中人们的信念。
于是在这一个安息日中,当太阳落下,侵入者便翻墙进入城内,他们不仅惊讶于守卫的生疏,甚至惊讶于屋中点滴的灯火,照不亮一间房,甚至照不亮这座城。
这座城陷入了寂静,就好像是那句话一般——神说要休息。
于是他们便休息了,只有这些士兵们在路上行走。
他们甚至都不怕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响也没有人会在意。
正在入侵的士兵们惊讶的时候,领头的将领一声令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于是直接冲入到了房屋中,将一个个的城中百姓制服,将士兵们斩杀。
事情实在是过于顺利,仿佛那三个月的围守就像是一个笑话,要攻下这个城市只需要七天,因为神明创造了这个世界也只用了六天,然后他必然会在第七天休息,听自己的信徒们为其颂歌。
而这座城市的居民们,现在已经变成了奴隶,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和水源,但却也没有忘记去辱骂那些侵入者为恶魔,在神圣的安息日工作。
然而这一切都进入不了这群异教徒的耳中。
文by:爱可液(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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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的时候,我住在一个满是工业化建筑,遍布着烟囱以及暗流的城市里面。水对我来说,要么从水管中出来直通沟槽的透明,要么就是从下级城民区的下水道中所涌出的浑浊黑色。
我的家庭,居住在能在蒙上焦油和灼烟的城市里一处稍微清净明亮些的地方,但也只是在这边缘地段苟延残喘而已。
当我开始可以拿得住笔并且已经会吵吵闹闹的时候,家里人给了我一本填色书,让我往格子里面按部就班的塞满各种颜色,如果我随意的涂上颜色,家里的人就会开始责备我。
这个国家的制度比雾霾还要让人透不过气,活得过于随意,是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
像叶子的东西就填上绿色,像花苞一样的东西就填上红色,背景上部的大片留白我能涂上难得一见的从沉闷的云雾中所瞥见的蓝天。
有一本书里面有着往下的大片留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应该填什么颜色?
那里没有云,只要层层叠叠的波浪线和宛如毛绒边的末尾。他从地平线那里延伸了过来,但太阳却在另一边也不像印反了。
今天我母亲很少见的不在家,所以我去问了家里的阿姨,阿姨只告诉我要填上蓝色,于是便匆匆忙忙地去做了别的事,她从来不会和我这种小孩子多费口舌。
蓝色?还是天空吗?
上面是天空,下面也是天空的话,难道我们一直都站在两个天空之中的隙间吗?土地只是薄薄的一层,下面是不是就是另一面的天空,另一面也是跟我们一样的城市吗?
说不定,那一面充斥着我还没有见过的生物,比我的指甲盖要小,比我家的房子还要大。我想了很多东西,关于大家所渴望的一切说不定就在另一边。
当我想要偷一把铲子在家里的花园凿一个洞,通往下面这个我从来未见过的世界。
外面是草,里面却是浅浅的白色根茎以及在周围的棕黄色的泥土,越往下挖就越是干燥,在我认为我快要突破那一层界面到达另一面世界的时候,我被家里的家教给逮了个正着。
除了一片狼藉的草地和沾满泥土的裤子和鞋子我什么也没得到。
在被赶回去之前,那个地方我什么都没能填上。
我母亲本来出身在将军世家里面,但是她不是长女,也不够出色,完全不引人注目,不受重用。然后她嫁来到一个新晋文官家,她不够体面混入到上流社会,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平民的街巷里面。她不上不下,难堪地卡在了沙漏的中间。
她披着一副贵族的样子,但实际上在像平民一样地缄默和操劳着。她没有余裕地把上下两边的关系都打理好,上级区的人看不起她,下级区的人在背后数落她。
当她想要谈论些什么的时候,刚张开嘴,注视着对方,然后就会把嘴给合上。
在大部分的空闲时间,她只是坐在家里面做着自己的事情,尽量不出格也不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我是能够分享到她的感受的唯一一人。
当她那一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坐在家里书房的木桌旁边,浑身疲惫地听我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我那时还是小孩子,但家里人不敢让我与外人私底下相处,我与同龄人之间的沟通止于礼仪,如果不这样这个家庭可能会因为不成熟的行为而分崩离析。如果我冒出愚蠢天真的想法的话,也只有我的母亲会听我说话。
当我跟她说到地底下另一边的世界时,她也只是笑笑,默不作声。
她用手指指向那个我还没填上颜色的区域。“这个是海。”
我茫然因为我没听说过这个。“海?”
“对。”她点了点头。
“什么是海?”我的脑海里面并没有关于海的这一概念。
“有点像世界上最大的一片湖,比所有湖都要大得多,而且独一无二。”我见过一次湖,在离城市不远的地方,用水泥围成的一个水库,但并不是蓝色的,上面漂浮着黏黏糊糊的藻类。因为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跟其他的不一样吗?
她拿着手指向天绕着圈比划着。
“只跟你说也形容不出来。”
她从后面拥抱着我抚摸我的脸颊,对我说。“有机会家里带你去看海吧。”
“好呀好呀!”我很开心,毕竟我还没连这座城市都没出去过。
我忘记了从未存在的地下那个世界,心里面都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片大海。
等我长大一点,我明白了,如果不是我那个时候还小或者因为我只告诉了我母亲,我很可能因为宣扬不存在的地方为理由而因宗教罪入狱。
这个国家,这个时代,对所有人都无比苛刻。
家里虽然有书房但大多都是一些我父亲的文件以及我的作业,我家里人尽量不买出版物,因为那可能是一个隐患。城市里也很少有聚会这种东西,因为这可能会被太保们抓住去审问。
但是,偶尔,会有奇迹发生在这里。
在某一天,出现了这么一个技术,听说只要有人愿意替别人去死的话,被复活的那个人就有义务替他实现一个愿望。这听起来就像个童话一样,但是要实行起来却要通过层层的审查。
是否值得?这个愿望是否对方可以实现?这是否符合伦理道德?国家需要这样做吗?
写上一堆文件,通过不同部门的审查,尸体放在水晶棺里面,从下水道里面捞出老鼠。
这一层层的审核下来,鲜少有人成功,或者来说这肯定是某种不公平的体现,出现在新闻里面的总是那些被誉为天才的人,他们的复活总是有意义的,至少可能对全人类来说是这样的。
以及其实私底下也有不少高官通过这个方法存活在了这个政治动荡的局面,明面上没说,但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那些愿望对于这些大人,是多么的渺小,然而这些却全都是恩赐。
在舞台上发光的还是这些大人,而死去的永远只有那些苟活在底层的人。
也许这个东西我永远都用不到,但这也不过是我想而已。
那时,我还是低等部里的一员,我适应了一两年学校的住宿生活,体验着独自处理复杂的关系。
有一天当我还在寄宿学校的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被教导主任叫了出来,跟着我的父亲上了车。
他告诉我母亲已经病死了,但是我不能哭,因为我外公外婆来了。
而我也没能回到家,车走向了葬礼的地点,只有一堆人围着放着我母亲照片的一个小木盒而已。
我第一次参加葬礼,也是这富人区最近难得的一次体面的葬礼。
我爸爸没在哭,他时不时侧目看着我观察我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动作,如果有他就拿胳膊肘轻轻打我一下提醒我,家里的其他人也没哭,他们都在外面忙着接待客人,客人们也没哭,他们在揣测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跟我外公外婆打招呼,我外公外婆也没哭,比起我母亲,他们两个更像是这个葬礼的主角。
我感觉到那个小木盒里面也有声音在叫我不要哭。我看到她正在飘向大海。
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救她。我感觉我比在棺材里面的她还要冷。
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不是来感受丧母的痛苦,而只是来参与这一场葬礼而已,我甚至不是一个角色,只是一个围观者。
明明我很痛苦,我想流泪,但是却不行,我痛苦得想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
但我不可以,我也要小心翼翼地做出行动来维护这个家的所有。
我坐在车上第一次感觉到晕车的感觉。
但我能吐在哪?
吐在车窗上吗?吐在地毯上吗?吐在自己的座位上吗?吐在前面的同学上吗?吐在寝室的床上吗?
我可以选择吗?
我回到学校了以后,我趁着宵禁大家都睡着的时间我跑到了宿舍的天台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是骨灰的话,那还能不能复活,如果是她的话,我会选什么愿望,可不可以跟我父亲一人一半换她回来。
如果我不想这些东西的话,我就会想为什么我到了最后才知道她死了,没有我的时候,她会想些什么,为什么家里没有人救她,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算只是跟我说一下也好,如果我死了,她一个人活着会不会也会像我这般愧疚痛苦。
这天上,唯有星光照耀在其上,让我看清自己的左右,给予此时独一无二的空虚。
“嘿!”
突然之间,从我的背后传来刺耳的叫声,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把我吓得慌忙转过身去。
我看不清楚,我只能看到她的披肩长发。
“对、对不起!” 我赶紧擦拭好像是没有泪水的眼角。我一瞬间觉得那是学生会的人找上了我,那都是一些偏执过头的人,非常难缠。
“啊,没事没事,我也是在这天台晃悠晃悠而已,不需要担心我的哦。”她轻浮的姿态让人放下戒备心,但是她并不准备转身离开。
“能够在这里相遇,我们可真是有缘呀。”她张开双臂露出了自己的怀抱。
她看着我,注视着我,打量着我,但没有恶意。
“你看到了吗?天上的那些星星。她用手指指向阴暗的只透露稀少星光的天空。
“看到了。”我抬头跟她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们看起来很小对吗?就只是那么一小点点而已,但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是很大很大的。”她尽可能地张开来比划这种难以想象的存在。
我还是低等部,不过学校还是尽量让我们接触科学而又规范的教育,所以我也听说过再过一些学年的话,我们会接受一些科学课程,比如天文学。
“会有多大?”但我现在还是没有了解过那些,我抑制住情感,尽量露出好奇。
“比我们学校还要大,比我们下面这片大地还要大,比大海还要大!”她情绪有些高涨。
“可能是那么大的东西吗?”
“是啊,但是它们离我们实在太远了,所以只能看到一点点。”
“你看啊,就算那么大的东西,很远很远的话也很小。”
“我们在整个世界里面都是很小很小的存在,就连土里的小石头也不如。我们只不过是天边星尘而已。”
“就算是对别人很重要的人也同样渺小吗?”
“是的,就算他如何重要,在这世界里面也跟我们同样的渺小。”
“那我们现在做的一切是不是很没有意义?”
“当然,当然没有意义。对于这世界而言我们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们所谓的意义都只是建立在我们自身上面而已。”
“那我现在的痛苦也没有意义吗?”
“有意义,对我来说很有意义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陪着你。”
“因为在这世界里,就我们两人此时此刻在这里相遇了。所以你的一切就对我来说有着莫大的意义。”
“虽然在对全世界都可能没有意义,但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哦”
她的头发就像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一样,在星光下闪烁着光芒。我看不到她的笑颜,但是确实她现在的言语就像是春日中的太阳,那样温馨。
太阳沙滩大海,如果有一天我能看到的话,会是像她一样吗?
与陌生的人单独相处,跟着她一起眺望星空。这就像是我的白日梦,这难道就是一期一遇吗?
我们只不过是两粒星尘,在无意义的日子里遇到了彼此,让不可触及的远方的光亮变得稍微近了一些。
我回去的时候,她站在天台上俯视着我。摆着手向我告别。
“就算未来时间让你变得不像你,但是没关系,我也会记得此刻。”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也许以后的某一天,我们还可以再见。
我希望如此。
但在我中等部毕业的时候,我去了军校。那里对新生非常不友好,但幸运的是,在那里人力资源如此的稀少,我们至少在他们眼里还算得上是宝贵的人才,也许我们不会像唾沫那样被随意吐出口外。
因为我在军校里面,所以理论上我是应该在体制下服软的。但又因为我的家属里面有高官的存在,所以就算我强硬过了些头,也没有什么人会有异议,同时他们出于对我的厌恶和对我军官家庭的一个高望,我的训练对比他人要难上许多。
他们可以残酷地对待我,我也可以残酷地对待他们,这是我在这个学校难得的特权。
有时候我也会感谢我母亲的世家,这不仅是诅咒,也是切实的祝福。
我们可以互相咒骂对方,在军校里女人不必扮演得像个女人,我们和男人忍受着同样的训练,我不再像我母亲那样对外界封闭着自己,我感到很痛快,也很快乐,即使这样也很不对劲,这样也很令人感到痛苦。
我小时候并没有什么朋友,虽然称不上是沉默寡言,但是我总是尽量避免跟别人的接触,也许是因为我母亲也许是因为我的家庭。
到了军校之后这个情况就更严重了,我刚入军校那几年,爆发了举报风潮,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自己的社交圈。
举报的点在于各种重病患者,现在国家决定要把重病患者集体送到官方的疗养病院中,其目的欲盖而彰。
当我快要毕业的时候,我就被分配到了疗养院。那里被称作疗养院,但实际上却是被保密的政治重地。也许是因为我的能力更有可能看上了我处于高地但又沉默寡言,并且我的世家不允许我脱离这个国家。
他们不止需要的是能力出众的,更需要的是稳定不会张扬完全忠诚于国家,像我这般不上不下的人。
那里,比我想象更要普通一点。
最先这里改造于隐蔽的类似于洋馆一样的地方,中间主楼的阁楼有着钟,但从来没有响过,这里坐位于山林之中,物资靠每月从中央来的工作人员补足。
每天早上与晚上的点名,管理所谓的患者。
任务很简单,不要让他们死就好了。
我们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给他们尽量好的食物,给他们足够多的满足,但焚尸炉里面还是经常燃着熊熊大火。
他们会从楼顶上跳下来,他们会用门把手把自己勒死,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像是利器的东西,他们想要把面部浸入水中。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把他们绑在床上。
只要想到现在的生活只是为了以后得死亡和成就那些所谓健全而又万能的人,不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自己而死。
只是想到这些就觉得生命实在是太卑贱了。
今天焚尸间上烟囱依然冒着怨恨的浓烟。
不久前过来的清洁工是一个怪人。
虽然人们都不会主动社交,但她完全就是在回避社交。就算想要跟她搭话,想要帮助她,也会被完全拒绝。
她灰暗的面孔,枯瘦的躯干与四肢,把帽檐尽量压低,用头发遮住大部分的面孔,听到声音,她也不摇晃自己的脑袋,只是回避对方的眼神,唯唯诺诺的从身侧穿过。
她可以干最脏最累的活,业务能力无可挑剔,做事起来也兢兢业业,身上因为经常搬运尸体也染上了尸臭。
她从不谈论,不谈论一切,不谈论自己的家庭,基本上没有跟任何一个人交流过。明面上她的资料上是清白的,但那实在是经不住细究。
人们也尝试过不注意到她,但这实在是太令人瞩目了。
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招进来这么一个人,但事实上,我们比谁都知道为什么要招这个人。
“报告前辈,我要举报那位清洁工。”
在傍晚的时候,倚着黄昏,一位刚从军校毕业不久的孩子,在我的办公室桌子上放了一瓶白色的塑料罐,里面窸窸窣窣地响起,药丸晃动的声音。
“这是我在那位清洁工宿舍里面找到的。”她以军姿站在不远处。
我审视着这个东西。但上面都是外文,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药。“这是什么?”我提出疑问。
“报告,估计是毒品,因为她平时的那副样子,所以我怀疑她使用这种规制外的药物是因为使用药物过量所致。”
虽然她这样带着很大的先入为主的成分,但我还是从抽屉里拿出文件来记录。如果属实的话,知情不报也是一种罪孽。
“举报什么的,你确定吗?”军校一般来说举报次数要比外面要少一些,一方面是因为军校里面的人都要求高度自律,还有一方面部分军人耻于这种行径。
“确定。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才能变得更好,不是吗,前辈?”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光芒与信念,她对此深信不疑。
还有一方面,军校的人比任何人都偏执于国家。
以下为审问录音。
“你叫什么名字?”
“阿芙拉。”
“是真名吗?”
“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用伪造证件开始活动的?”
“大概两年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
“回答问题。”
“因为我父亲代替我死了,我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所以……”
“你父亲?你们怎么可以私自使用愿望机?”
“因为我父亲原本是操作愿望机的操作员……”
“那你为什么死的?”
“我在体检的时候发现患上了绝症……”
“于是你们就这样偷用了?”
“是的……因为虽然医院表面上给了我药物治疗,但实际上那都只是麻醉药……”
“你家里其他人去哪了?”
“……”
“……我母亲在这之前已经为我使用过去一次了……”
“所以你一共使用了两次?”
“是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了你?”
“就可能是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吧……也有可能是我确诊的时候才毕业不久,我、我那时突然就疾病发作了……我父母没想到会那么严重过……”
“就是第一次死的时候是你母亲代替你的吗?”
“是的。”
“那她许了什么愿望?”
“好像是希望我病可以痊愈吧……”
“那痊愈了吗?”
“没有……虽然比之前可能要好一点,但我之后又复发了。”
“那你母亲死后没有登记吗?”
“登记了……不过用的是我的名义……因为我母亲没什么人际关系所以没人怀疑过。”
“那你父亲许了什么愿望?”
“不清楚。应该是让我好好活着什么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疗养院工作?有什么目的?”
“因为之前为了偷偷给我买药其实家里已经没有钱了所以我不得不出来工作。”
“那为什么是疗养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会来到这种地方……我只是想着要我多赚点钱去国外……”
“为什么要去国外,你要泄露国家机密吗?”
“不,我只是想出去看看外面……”
“我想至少去看点什么没看过的东西,比如大海什么的……”
“虽然与刚开始的举报申请内容不符合但这使我们发现制度之内的一次重大失误。”“需要立即处理这位当事人。”“赶紧把当事人的家庭资料从当地库里面删除”“要进一步规范愿望机的程序了。”“就是这种人让我们的国家的发展进程给拖慢的。”
“经商议决定,将当事人于今日安乐死。”
水,流水,溪流,湖泊,大海。
蓝色的线有了趋势,融汇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活水,向着远方,向着尽头驶去,变成了汪洋大海,变成了一片虚无。
我的脑海那里漂浮着我过去所见到的人和事物。但我也只能遥望这一切,像观镜中水月那般遥望。
我做梦了。
梦到了大海,梦到了星空,梦到了地底下另外一个世界,梦到了飞蛾扑火,梦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的母亲很重要,我的家庭很重要,天台上的同学很重要,同事很重要,死了三次的那个女孩很重要,大海很重要,星空很重要,地底下的世界也很重要。
有些东西明明与我无关,有些东西明明就不存在,但就是对我很重要。
没有了这些,我残缺不堪的心就会又多缺了一块。
是我运气不好吗?是我不够努力吗?
为什么很重要的存在就算紧握在手中也会一个个随风消逝?
难道就只是因为必须要有人死,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已吗?
这个科技只是实现生命平等这一奇迹而已。
不平等的是我们,妄图裁决一切的是我们。
时代乃是巨轮磨盘之车,掉落之人皆化为肉泥。
我从医务室的床上醒来,汗流浃背,浑身都是咸涩汗水的味道。
医生本来在外面的桌子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听到我醒来的声音以后,她来到我的旁边,手拿着病历和笔询问我。
“感觉如何?”医生是从联合盟会派来的外国人,她说的本国语带着一些非常不自然的语调,我愣了一会,才发觉她在问我。
“……还行。”
“你在开完会以后回去的路上突然晕倒了,是怎么回事?你有贫血或者低血糖的病史吗?”她不时看着我来确定我的情况,专注于她手上的病历。
“没有”
“嗯,好吧。”
我恍惚地想着我能记住的一切,但始终这都只是进一步的吧我自己推向更深处。
我躺了回去,医生还在我面前写着病历。
我想要谈论些什么,我张开嘴,注视着对方,然后只觉得口中干涩而又凝重,但如果就这样闭上嘴的话,我只怕我的一生只会重蹈。
“医生。”我抬着头看向医生,医生听到我的声音,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一直在想……”
“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医生露出了些微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转为无奈。
医生伸出身体向病床帷幕外的医务室看了又看,然后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啊……你这话如果跟别人说这就糟糕了……”
“我是外国人,如果被听到了可能还只是被遣返回国,但你是肯定必须要送法庭上了啊。”她停下了笔录,把东西放在了一边,满脸担忧地摇着头。
她叹了一口气。
“我在老家的时候,可是连教堂都没去过。”
“但我现在居然经常在这听到别人来向我告解。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不过作为拥有职业道德的医生,我是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的,请放心。”
说着她转身离开了帷帐之中,委婉地表示了她不会听我说这类话题的意愿,她确实是有权利不听这可能会让她仕途惨淡的话题。
但我还想说点什么。
“医生……”
“怎么了吗?”
我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脑子里面空空荡荡,我那口中的舌头如同僵死的蠕虫。我知道这是在勉强我自己。
但我也只不过是渴求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可以给我开点催吐药吗?”
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美好。
但我们
- END -
作者:aikeye
难道我就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吗?
我把她的脖颈割开,有些温热的血液从头部蔓延至地上的铁桶里面,好一条血红色的溪流,明明本身已经没有了生命,但是却呈现出一种浓郁而又晶亮的色泽,刚开始还咕哝着急窜的泡沫,后来逐渐平息,最后直至枯萎干涸成为铁锈色的河床。
之前她的面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一些,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人从身后偷袭过来然后被抓住关到荒郊野外然后慢慢地谨慎地被处理剩下余生。我让她把眼睛闭上,但脸上始终留有慌恐,死后也得不到平静,真是难看的死相。
当血停止流动的时候,我把她又放在了地上,开始用刀把身上的肉内脏和骨头给分离开来。
我把她的上衣脱了下来,尸体开始有些僵硬所以比较费力,她的手抬不起来最后我只好用刀把衣服撕开,我从剑突位置正中把腹部刨开,先把肠子头尾切掉,然后全部倒在袋子里面,然后切开膈肌,用手捏住大块的器官管道找准位置整个割下来,要小心的解决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稍有差错可能步骤就更须繁琐一些了,有些器官的内容物会比较脏也可能会比较危险,所以尽量小心一些,直到内脏全部放在袋子里面之前,都不能大意。
血已经都放干了,身体散发出那种尸油特有的恶臭粘腻味道,我伸过手去握住心脏的时候,貌似还有东西在缓缓地跳动着,但这不过是一种反射而已并不足为奇。
然后把装有内脏的袋子给层层封住,接下来处理肉的问题。
我把头给砍了下来,然后按照四肢关节处把肢端给截了下来,然后像拨开洋葱一样顺着肌肉的缝隙把皮肉给剥下来,露出下面的骨头,虽然剥不干净,但再用剔骨刀剔一下就会好很多了,这样就够了,四肢尚可这么做,还算简单,但中身就比较困难了,这里没有那么多有效的防腐措施,放太久我可能会被尸气给熏倒也不可能开窗通风什么的,所以我只能速战速决。我把骨盆骶丛的位置先给砍下来,然后把脊椎两端的肋骨肩部背部骨头给粗暴的切开,这里骨头又多又杂,既需要把骶丛里面的东西剜出来,又需要处理背部以及前面的皮肤和脂肪,至于肋骨里的那些肉只能从简,一根根给拆开之后就好了,至于手脚那就原封不动就好。
大部分肉和小部分器官以及她的头被我放在了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最后是骨头。
其实如果只是把大部分直或者细碎的骨头给排好也就太简单了,但像肋骨和盆骨那样又大又占位置的大骨头就只能先用锤子给敲平敲扁才行,然后要把碎裂的骨头渣滓收集起来,用胶带把长骨给卷起来。
最后有四个袋子,大致分别是血,内脏,肉和骨头,血我是用那种专门用来装液体用的那种封紧带袋子,因为透明并且我最先开始处理这个步骤有些已经开始沉淀下来有一层淡淡的白色液体还有一些固化形成了血块。内脏和肉那两个袋子我用了不透光的垃圾袋,骨头就只用普通的拉链袋子,然后所有这一些我又裹了好几层的塑胶纸和锡纸。
大概是没有问题之后,我把这些塞进了我以前用来搬家时的巨型旅行箱里面,她本来不高不重,但怎么也算是属于那种正常而又健全的身体,那么多的一堆东西,也是够累人的。
这些东西我是在这栋废墟的另外一个房间里面装进去的,因为原本的那个房间实在是太脏太臭了,我要确认不会漏出奇怪的液体和异味才行。但我还是要清理原本的那个屋子,撒上满满的氯水,即呛鼻也辣眼睛,我就算带口罩和护目镜,也只能勉强遮住一些然后忍耐到结束。
我把身上这套充满了怪味的衣服和手套脱了下来,连着她的衣服和原本垫在地上的报纸一起浇上一点火机油,我特意选了棉质衣物就是为了现在能够把它烧了。唯一比较难烧的东西是她的裤子,因为上面沾满了排泄物。
然后有些东西变成了灰烬,有些东西被我装成了旅行箱里面,我换上新的衣服,把一些设备洗好重新放回我的背包里面,抬起旅行箱,准备开始我的旅行。
——————
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也许是在医院那边吧,因为我们之前是病友来着,我时不时会看到她在医院里面游荡着寻找猎物,她喜欢那些特殊的人群,缠着他们来听她说话,她说话又大声又清楚,听到她的声音,就会不得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就像警报在你耳边一百八十分贝一样警醒,时而高谈阔论时而絮絮叨叨,但她从不停下喘息,如果说听一个人说话得到的信息量就像是用手接水一样,有些人可能是雨水有些人可能是山泉,而她就像是高压水管一样,不给人任何思考的时间,让人转不过来头脑,不管是恼怒还是悲哀,这些感情都只会在她已经离开之后才会出现了,只有在事后才能对她的话慢慢醒悟过来。
并不是说谁谁谁太蠢,高压水管突然摁在脸上的话,谁也反应不过来的吧。
这个人说危险也不危险,说愚笨也不愚笨,她只从自己的兴趣那儿选择对象,然而说话的时候从不考虑对方,关注对方的反应却又不在乎,事后又知道如何判断对方是否还会接纳自己,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再去一次,再去一次该说些什么。
也不是所有人都排斥她,因为她总是给人带来一些莫名其妙的新鲜感,本来医院打算让她禁止去精神科以外的其他部门的,但听说有些病人说还想和她聊聊,所以后来只能让一些医护人员来关照一下了。
说不定这人也可以成为临终关怀志愿者什么的,但始终太不稳定了,谁也不敢打包票不会出事情。她就像跳来跳去的磷火一样,燃烧着生命,彰显着怪异。
我有所耳闻,事实上就算我们可能早就见过,也连正眼也没瞧过对方,我听到过她的声音,但只记得我
有一次我去医院复查,那一次医生问得还蛮详细的,让我一度质疑是不是我又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东西加重了,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貌似一切都没有脱离轨迹。但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我常常被人说冷淡或者木讷,事实确实如此,想听我说话就像想在石头里面挤出水一样困难,所有为我看诊的医生都为我非常头痛,但我只不过是为了家长的意愿而来的,并没有义务跟医生说那么多啊。
真是一个麻烦的患者,可能每一个医生都这样想我的吧。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啊?不止是医生,跟我在一起的所有人都这么想,外面人害怕我,家里人担心我,但我觉得都无所谓。
听说这个人的时候真是觉得她蠢弊了,难以理解她的存在形式。所以我第一次正式遇见她的时候,气氛非常的尴尬加之愚蠢。
我父母居然打算把她介绍给我。原本就是一次据说是与我父母朋友之间的聚餐,我不记得她是从哪冒出来,原本是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的,但是只要她的声音一响起,我就马上回忆了过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有一种既不出乎意料,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感觉,毕竟我对她并没有抱有奇怪的幻想,但真实见到的时候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其他人接到了突如其来的电话编出了几个借口先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了我们两个。然后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我这边是摩卡咖啡,她那边是外带的蜜桃乌龙,我们连点餐都还没开始,原本快两位数的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俩。西餐店的服务员走了过来。
嘛,原来是这种事啊。
我不记得后来怎样了,但我记得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想听我说话吗?”
在那之后,因为各种关系我们同居在了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跟外界说开始交往,但没有男女朋友关系,至少我觉得没有。有时候床上不止她,不止我,我喜欢那种一动不动像块木头一样的人,这样就不需要交谈,我也不需要看对方的反应来运作,她还是不断在找那些与众不同的人来听她说话,有时候是医院的人,有时候是外面的人,说完话之后开始上床继续说,在床上也不停在说,有时候会稍微中断一会,但她技术很好,所以很快又继续开始了。
她比那些给了钱的人要厉害得多,她的手跟她的嘴一样有力并且很灵巧,但我不喜欢跟她做,虽然她只会跟我一个人彻夜交谈,就算什么回复都没有。不,我估计是她已经习惯了对着空气说话了吧。就算我捂住她的嘴,她也会拿舌头润泽我的掌心,说实话这有点恶心。
这可能也是治疗的一部分吧,医生。
我们双方都没有想过对方是有工作的,不过想想也是,每周一次的看诊,我们不知道的时间多的是呢。
——————
我推着箱子想着很多东西,想起了那个女人的手机拿肥皂洗了之后已经被我丢进了粪池里面,那边本来是乡下废弃的一个厂房所以也不是那么难找,手机上面有很可爱的毛绒挂饰,皮质钱包里的所有东西也用火烧掉了,为了不让烟太多,衣服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用水浇灭了然后把剩余部分给铲到了厕所里面。大腿根部那里有着艳红色的瘀痕,我可不知道那个是怎么来的啊。
就算做的再怎么好,我也能猜到未来的某天我会被抓住,但我完全不害怕。我是丧失了还是封闭了感情,这我不清楚,很多人说我是个不感性的人,但也没人说我是个理性的人,说我不感性都只是因为他们觉得不管我被投注了多少感情都不会得到回报而已,一种概括而论的结果罢了,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人一旦遇上不了解的东西就会变成这样啊。
箱子很重,我绑一些重物随着它,我找了个悬崖把它推了下去,溅起了很大一片水花,很大声不过也就一会,然后马上没入了海水里面。也许会沉到底部也许会随着中流层不知道飘向哪去吧,但至少现在大海还是一无所知的飘荡着,漂浮着水草海蜇,呈现出淡绿色,弥漫了无知的水雾。远处什么都没有,但也许有一天还是会浮上水面的吧。
这样广阔包容的大海正在含纳着尸体与无数生命,不是因为冷酷也不是因为他温情,他只是一个客观物体罢了。
但就算这样,看着大海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恶心!恶心!恶心!
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作呕!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之前医生是故意把我们两的问诊时间给调近的,所以我才会时不时听到你的声音,才会记得你,我父母和你家里人也是串通好的,配合着你需要合租的念头,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对彼此互补,就像你那天晚上看着暗恋的正常人和他的对象一样,被认为是一种正确的合适的配对。这样医院既能少了一个麻烦你也能找到一个倾诉对象,而我说不定某天也能向你袒露心扉。
如果故事真这样进行的话,那真是一个完美的亲切的结局,每个人的心结都得到了解放,每个人的愿望都得到了实现。
但是我绝不承认,我想象过,每次想到这个结局我都想吐,我永远不会承认我顺从了现实的这个结局,吐露心声也好,成全大家的期望也好,我一件事都不会做到,我厌恶怪人被感化被同情的剧本,我否认那些正常人对我们这么愚昧的期待。我的脑子里面在怒吼,我的心里充满了怨念,所以我永远不会改变,我永远都只会是一滩怨怒恶毒的死水,伺机溺死那些在我面前洋洋得意炫耀着自己正常机能的蠢货,把他们切开,让他们流血,让他们体验一下我到底想做些什么。
那些自以为是给我规划好路线的家伙,那些随意揣测我想法的家伙,全部去死才好,我想要发泄出我的叛逆,我想要撕碎别人对我保有的幻想,我要把命运安排好的路线全部划上叉,就算被说愚蠢,就算被说木讷,就算世间没人知道没人理解。
这样想着,下起了小雨,雨水掉进了海里。
……
这一切肯定都是有意义的。
——————
有一天晚上,我们俩躺在床上,没有干些什么,背对着背,然后她转过来把手机凑到我面前,那上面是另外一个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我不知道是谁,可能来过这里,但我从不记人脸。
“你看这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个人哦呵呵。”
“他因为很好奇我这种人所以来悄悄找我。”
“你看这个是他女朋友,是现在的哦并不说前女友什么的。”
“我没想过原来这种正常人也会对我感兴趣呢。”
“听说他女朋友是学生时期就在一起的。”
“哎呀,两厢情愿真美好。”
“你看你看,这个。”
“看起来如何?”
“我偷偷从他社交软件里面找到的图片哦。”
“你看还有他女朋友给他做的饭的图片。”
“看起来不错啊。”
“说起来我是不是也要学一下做饭比较好。”
“家里面明明有厨房,但是还是一直吃的外卖,不行。”
“如果有时间有机会的话。来做一下试试吧。”
“医生那边也说天天吃外卖不太好,但是自己做的话又很麻烦。”
“但是有什么特殊的话自己会做也不错。”
“哎呀,说起来我上次做饭的时候,才把锅给弄坏了该重新买一个了记起来了。”
“果然要过上正常的生活很麻烦呢。”
——————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吧,追求幸福什么的。
——————
那么首先,要能够说服自己才可以。
要用无数言语去掩盖真实想法,要用不切实际的行动去证实世间普遍真理。
你看,这就是,荒诞。
我其实很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你什么都没有说过,但这不代表你什么都没跟我分享。
我很清楚你是个内里无比脆弱一触即发的人,所以你才会封闭自己害怕被别人的事情动摇。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可以纵容我进入你的生活,,允许我的话语在你脑中环绕,这一切的缘由都很简单。
毕竟我们两个完全就是同一类人啊。
不以善恶,不论正常与否,世界上区分人的方法可谓是多种多样。
也能分为做事不那么彻底
和极端的像我们的这一类。
有些事情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会想做些什么。
你很聪明,你会想的很多,很复杂,但你也很愚笨,你无法说服自己脱离思考的深渊,终日陷入痛苦之中。
我们都需要一个减轻痛苦的方法,只不过我们两个恰好矛盾了而已。
但也有可能,我们想要更多的痛苦,来赎罪。
不间断的思考,沸腾的死水,痛苦,矛盾。
人需要平衡,但每件事都注定不是中立的。
只要活着就都是一些这种事情,难过的要死。
但至少我们遇见了彼此,不是吗?
不是只有一个人,能够共同分享的思想的灾难。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所以你才会憧憬着我,才会决定去做。
如果你想决定结束无休止的旅程的话,我也会下定决心。
——————
他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房租契约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很多的储蓄所以都还没决定是不是继续续租,也许会换个好点的房子也有可能换个差点的,也可能接下来分道扬镳,不管哪个结果都不稀奇,至少曾经互相抚摸留下了些许痕迹,这就足够了,人只是世间匆匆过客,没有那么多东西真正值得留恋。
也许不承认爱,但确实有在被这种感情所困扰着,所以人就是所谓的主观动物啊。
他走进房门里面,家里面正弥散着一股温暖的香料的味道。
厨房里面有咕嘟咕嘟的沸水声,刀具碰撞木板的声音,她在跟别人打电话的鸣笑声。
他不想吃东西,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他现在应该去收拾东西。
但是浴室紧闭着,门的缝隙里面流出了奇怪的液体,玻璃那里都是热蒸汽。
奇怪的颜色,奇怪的味道,他想说些什么,但他脑子里面也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他握着门把手,门没有锁,门被打开了。
是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和一具非常熟悉的物体。
他看着,瞧着,注视着,在思考着。
两个人,
都被毁掉了啊。
外面传来了她的声音。
“快过来一下,帮我尝尝好不好。”
桌子上是炖肉汤和炒肝。他坐在桌子的这一边,她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他们终于喝上了红酒。
她拿手指敲着桌子。
他从以前就想说这样很不礼貌,不过直到今天甚至未来也不会说了。
“你……”她开口了。
然后实在忍不住还是笑场了,不过还是强忍着捂着嘴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她太蠢了。
“你想听我说话吗?”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 END -
文:橙子
关键词:烧毁
文体:小说
标题:《夏日电梯》
正文:
我刚搬来这座公寓时,总想吃胡萝卜,也总能在电梯里碰上孩子。
这栋公寓已经上了年头(建了有五六年了),但电梯内壁还是垫着开裂发软的木板,上面涂满了电话和无聊住户的涂鸦,有些打广告的人懒到会把别人写下的号码改为自己的,让人忍不住去猜这些留下足迹的陌生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入住时正值仲夏,电梯间里充斥着发酵的尿液与汗水的气味,我一脚踏入那个狭小的空间,湿漉漉的热气便从脚底漫上来。我像一只刚学会游泳的青蛙,刚想从楼道里抢一口流动的空气,电梯门嗡地一声响——伴随着一阵响亮的笑声——合上了。我低下头,看见按键旁挤着几个埋着头叽叽咕咕密谈的孩子。
也许是我盯得太认真了,他们齐刷刷抬起头来看我。这几个小孩的眼睛灰扑扑的,是三白眼。他们的眼珠子向外凸出,也不怎么转动,眼白处看不见一点血丝。
真没礼貌,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光是瞪着别人看。
我被他们盯得心里发慌。是,我最近是胖了不少,腰带松了好几圈,但我自认为也还不到能让孩子们“目不转睛”的地步。
那难道是我水库门没关?
我赶忙弯下腰查看,这时一个首领模样的大孩子伸出手,对着楼层按键从上到下飞速按了个遍。那些都是我会经过的楼层。
恶作剧该有个限度,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决定不去看裤链了——又胖又老的中年大叔,裤链没拉又算什么——我先发制人,在他们之前选择了我的楼层,然后一个个地摁灭了底下不必要的按钮。
孩子们的目光扎在我的背上。电梯一层层往上升,显示屏里的数字飞快地变幻着。这时我才想起:他们住几楼?
可是我不想问他们。没家教的小孩,问了楼层也是白问吧!又不会邀请他们到我家去。况且,那又不算是我家,只是一个过渡用的出租屋罢了。房东还对租客很挑剔,打发人跟打发扫把星似的。
所以,直到电梯门打开,那些孩子也依然一动不动地杵在电梯箱的角落里,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前廊。
我才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住在哪间房——于是我停下来,等着电梯门关。可关门的提示音消失了。我回过头,看见那些小鬼正站在电梯箱门口,伸长了脖子(可能是在挡电梯门吧)、睁大死鱼眼睛看着我。
真的真的真的好没有礼貌。
于是我快步跑向安全通道,跑进楼道里,故意踩出脚步声来让他们以为我下了楼。果不其然,防火门后传来“叮”的一声响,我发出胜利的呼喊,推开门:电梯正在下行。我掏出钥匙,哼着小调打开了出租屋的防盗门。关门前我特地朝电梯那看了一眼,它竟然停在了我楼下一层,现在正在上升。我的手一抖,差点没抓住把手,我重重地摔上了门,制造出了巨大的噪音,但这依然盖不住门外电梯开门的声音。而我还要上锁,还要关纱窗门,这些小鬼们全都听得见。
全 都 听 得 见 。
打这以后,我就很不愿意去坐电梯。每次开厢门,我都会狐疑地打量电梯的每一个角落,检查是不是那些倒霉孩子也在电梯里。遗憾的是,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那儿等我。大部分住户对他们都未曾表现出反感……或者说,他们只是无视了那些孩子。可我就是没法忽视他们。
现在我每天都在警惕对门外的响动。有时我贴着防盗门听,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咳嗽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闷响,我的门开始摇晃,我的耳朵里也就灌满了杂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我心里清楚,他们在偷听我房里的响动,就像我在偷听门外的响动一样。
但是我不想邀请他们进我的屋子!
他们想都别想。
我挑了一个小孩子绝对不会出没的时间走入电梯。果不其然,他们在电梯间的木板上给我留话了。那些东倒西歪的字迹在我肚子的位置悬着:
“今天去哪玩?”
“你家?”
“你家在哪?”
“你家就在你家呗。猪。”
“你是肥猪。”
“傻逼。”
我气得发抖。我用油性笔在这些铅笔字后面写:“你们别想来我家!!!”然后我走了出去。
我知道他们会看我的猫眼,我今天就要解决这件事。我挑了一个木板子上的油漆广告,打电话过去,告诉油漆工我需要把我出租屋的猫眼从外面刷白,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看见屋子里面了。虽然新邻居会觉得奇怪,甚至可能碍于此拒绝我邀请他们上门做客,但我别无他法。
我问价钱,他告诉我见面谈,我说好。
但是他没有来。
噢,那他肯定是想搭电梯上来,我都清楚。
第二天,我听楼下的住户说,电梯里的木板被小孩子们拆掉了。
“至少不会有那股怪味了……之前……尿骚味重得不得了……”
好哇。那群倒霉孩子,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我下了楼。楼下的水电费单子上有所有住户的电话号码,我把那些号码全部抄回了家,然后一个个地打。嘟……嘟嘟嘟……有事请留言。
那好吧,我只能留言了。我对每一个住户说:“别让那些孩子再留在电梯里!”没人给我打电话。
我想我知道在我之前的租客为什么走得那么快了!
我又开始打电话。单子上的每个人我都需要试试看。每天打十个,多少天能打完?我没力气掰指头数了。
在我打到第三组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敲门了……可是不妙,是那群孩子。我不要让他们进来!绝不!
他们抓挠着我的门,他们让它起毛。他们还拍打、摇晃、尖叫,穷尽一切想进门的疯子之所能。
我呢?我就是不开门。
后半夜,孩子们消停了。然而我没能高兴多久。
在我为我小小的胜利沾沾自喜时,门外传来了粗重的脚步声与谈话声、拖动重物的声音,还有钥匙串喀喇作响。一个声音高叫着:“物业!这家的钥匙呢?”
有个瓮声瓮气的家伙答:“早换了,这家房主没交钥匙!”
有人用指甲抠门,我高声尖叫起来:“你们都不许进来!!”
热浪从电梯里爬出来了,爬过前廊,爬过鞋垫,撼动我的防盗门,扇我纱窗门的耳光。咚!咚!咚!咚!我听到他们奔跑着,撞击出租屋最后的防线——哐!尿腥味与滚烫的夏日气流涌入房间,这群没家教的没良心的不善解人意的粗俗的愚蠢的住户破门而入,而我只能徒劳地尖叫:“不许进来!!!”
他们瞪大眼睛看向裹着麻布睡袋的我。废话!我不会起来!我太胖了,还流了很多汗,皮肤和棉布早就沾到一起去了,牙齿的位置也不太对,这有什么好看吗?我不会起来——不会给你们倒茶——之前的住户不也是这样吗,你们就 这么看着吧!
我发臭了你们怎么赔?
备注:我想写迁徙!我在月中有考试,19号之前时间都不宽裕,就先用这篇交作业了。这是一篇充满无尾线头的作业(想到哪讲到哪的即兴睡前故事?)
免责mode:求知/笑语
文:aikeye
文体:小说
关键词:假面舞会
备注:我大部分都忘了所以随便乱写的
正文:
这篇文讲述的是关于我本人第一次参加假面舞会的体验。
所谓的假面舞会就是一群人要在一个匿名的写文活动中用欺瞒他人的文风以及高超的演技来隐藏自己身份并从其他人作品的细节中揭发真实作者为目的的游戏,当我想着以我超神的演技能够随便完美通关的时候,一颗如梦魇般的种子就这样种下了。
起初我的想法是只要掩盖住自己平时的一些写文上的习惯加上平常不会用的叙事方式那么一命通关是完全可以的嘛,这样想着的我把平时随便写写散落的文段给强行增长,给分段之间加上平时不用的长段隔离符号,甚至把对话放在了文段中间,尽量少写的地得因为我真的是到现在都还没太搞懂怎么分,甚至还为此摒弃了自己喜欢随便加无厘头搞笑neta的本能。
等活动开始后还把所有文都发给了某反正你们不认识的亲友,让他来猜哪篇是我写的,他也只能用文中我曾经用过的原创角色的名字来猜是不是我写的,结果那篇还不是,我当时瞬间膨胀。
哇,当时我真的是在想我已经天下无敌谁与争锋,但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实在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
在第一天,虽然出现了一些飙车文被老福特反复屏蔽加诈尸的事故但这无伤大雅,在剩下的所有文都放出之后,第一次的致命推理就要这样开始了,而液某人理所当然的信心满满。
“你看这个打得特别随意的回车……”
“噗!”第一句话就把液某人打破防了,是未曾设想过的盲点呢。
仿佛戈登的心咯噔了一下,液某人的喉咙也只是恰好噎了一下罢了。就像最后的晚餐里一样,一说你们中间有个人出卖了我,别人有的愤怒有的迷惑而有些人握着钱袋就打算跑一样,如果不是网络一线牵的缘故,现在的液某人怕是已经完全出局了。
“还有这的地得错了吧。”虽然液某人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但其实不然,最后还是错了一堆。做梦吧!只要是中国人就跑不掉要写的地得,最后还要靠别人帮他改,液某人弱得一塌糊涂这种事情就不需要我反复说明了谢谢。
草啊这就是历尽数届假面舞会成年人的实力吗?太强了……
液某人只能为自己被剖析的体无完肤还不能当面反驳而在屏幕后面被折磨得满面疮痍呕心沥血。
“这种种征象都只指向液某人啊……”这时液某人感觉自己就像光着身子跟小姐一起躺在宾馆的床上之后被门后衣柜里床底天花板上跳下来八百个扫黄打非警察包围一样。
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人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第一天就要die了吗?液某人,真是太可悲了。
“你觉得是那就是……”失去了精神以及灵魂后,液某人领悟了最强的回复技能,既然不能逃避那就直接模糊不清的承认它。虽然输掉假面舞会没什么,但还是让液某人陷入了自我折磨之中。
对不起……是我太弱了……先走一步各位……
“……”对方看着液某人的反应反而对自己完美的推理感到了迟疑。
“……说起来好像液某人是直接档头就写对话并且的地得也有可能是障眼法……”就这样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推论并找出了其反驳点。
“而且这个感觉……”推理人陷入了一阵沉思。
突然灵光一闪!“是回音!”
?
这时在宾馆的下面发生了一起特大黑帮在毒品交易中因为擦枪起火而展开了火拼,甚至有人拿出了他妈的火箭炮把宾馆里面的洗浴中心给炸了,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水火交融之中,而液某人趁着这段时间带着他的小老婆跑了!
液某人虽然困惑再加上迷惑,但转念一想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呀!
不愧是我!逃过了一劫!
“对!其实我觉得所有文都是回音!”
没错!其实我们群里有一个最究极的秘密那就是所有人都是回音的人格之一扮演的,所有人都是回音的分身之一,我们所有的谈话都只是回音的自言自语所以所有文都是回音写的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真理吗!
液某人奇怪的自我催眠开始了,甚至群里的大家也跟着进入了状态之中。气氛瞬间变得欢快活跃了起来!
“没错我也是回音!”
“群里的大家都是回音,只有你不是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都是回音身体的一部分,没想到吧!”
回音让液某人暂时逃脱了被猜到的命运,谢谢你!回音!
——
最后液某人靠着扮演一个完美掩藏了自己文风的角色,用破绽满分的文成功赢得了假面舞会的胜利,甚至用骰娘骰出来的结果成功扫射到了一个人实在是强运啊!是液某人的胜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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