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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招】巫念桃
我和介甫认识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初见他,只觉得这人奇怪得很。大夏天,蝉热辣辣叫着,催命。他一身长袖长裤,额头闷出了汗,捏着一张名片递过来,短促地介绍自己。“李介甫。”便不再言。
太阳底下,他沉默着。
“笔名不错。”介甫,古直誳傲,颇有古意。我随口恭维。
“本名。”
“笔名是?”
“念桥。”
念桥。我们搞创作的,谈起同行,颇有些文人相轻的意思。这人十六岁出书,跻身一跃成为畅销作家。说起那本书的出版发行,也有意思。当时负责该书的责编我也认识,在一次茶话中聊起念桥,他抖抖手里的烟调侃道:“他用的手稿……哈,你们也知道,这年头谁看手稿?”他指着自己的电脑继续:“这里,我粉碎了不知道多少妄想。”编辑的工作邮箱里未点开的邮件多到用鼠标点下一页都会卡顿几秒。我问他你什么时候会看,他说被甩的时候。你被甩过多少次?他伸出手指比划,三次。点一根烟,闭眼用鼠标一划,用他的话来说“就跟选妃一样”。“抽三口,抽完我也看完了。”鼠标熟练地将文档拖到回收站彻底删除。编辑初入行业时,也曾兢兢业业地看完邮箱里的每一封信,抽空联系他觉得有潜力的作家。“嘖。”比他早三年入职的前辈对此嗤之以鼻,“你在慢慢收紧脖子上的绳索。”前辈比了一个勒死自己的动作。后来的确他被文字处以灵魂绞刑,幸存下来的肉体成为工作机器。前辈看着他删掉邮件里的未读文件,请他去楼下的大排档,点了一打啤酒跟他碰杯:“恭喜你正式入职。”那晚他们笑得很开心。
“丢手稿的时候,他的照片掉了出来。我琢磨着,是个好苗子。”
该书首发量虽不多,但很快加印两千册,是很不错的成绩。现在已经绝版,一些旧书网站上价格炒的不低。当年我也收到出版社送来的一本,随手翻了翻,内容记不清,只有封面,少年的黑白硬照,目光挣脱纸页和塑膜,直视每一个走过它的人。这样的封面,在一众死气沉沉的书里是很吸引人的,至少心软的人会忍不住买下来。少年纤细的文字和敏感的心灵恰好能触动同年龄段的读者。只是读者逐渐长大,进入社会,被乌七八糟地一通蹂躏,而念桥却依旧困在十六岁的照片当中,迟迟没有长大。他的读者们在忙碌的工作中偶尔会想起他这个发霉的作者,在网上发帖,询问他的近况,得到零星的回复。大家都说他江郎才尽,空有一副好脸庞。只有我们知道,他编辑编闹掰了。那是一场闹剧。也是一个大热天,他站在出版社门口,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责编扔了一箱子东西出来。目击者称,李介甫一张一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编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把烟头扔在地上。这件事后来在我们圈子里传开,隐晦的、暧昧的。后来李介甫也曾试图转型,没有成功,就此沉寂下去了,就像那些帖子。
我上下打量着他。皮肤偏白,清瘦,在太阳底下直愣愣站着,像一垂即将融化的冰棱。光看样貌,想不到这是一个年已三十有四的男人。他身上有种天真的特质,让他看上去永远像十六岁。
陈小姐今年二十八。经过笔试、试讲、面试、校长面谈,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县十一中,成为高二十一班班主任兼任语文老师。上一个老师怀孕八个月依旧站在讲台上叱咤风云,底下的学生们战战兢兢,生怕讲台上突然滑落一个婴儿。到第九个月的时候,这位负责人的班主任不得不让出自己的位置。她把陈小姐叫到身边,拿着一张点名表,对着人名一个个介绍。“张政,班长兼语文课代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他。谢子轩,刺头,尽量不要点他的明。刘若安,很乖的一个小姑娘,但就是学习习惯不太好,爱看小说,上课的时候留意一下……”陈小姐微微侧过身,将名单大致扫了个遍。“李介甫……”班主任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他有点神经质。家庭成分特殊,比较敏感。”李介甫。陈小姐,现在要叫陈老师了,记住了这个名字。神经质比刺头难搞定,刺头尚且有迹可循,能用教育循化,神经质就莫名其妙了,不受任何规矩束缚。如果他有一张精神鉴定表,那他简直是世界上最无敌的人。她拿着那张标记了每个同学性格特点的名单走进高二十一班一一点名。她原先素描了一个瘦小、懦弱、眼眶凹陷的中等个子男生,但本人站起来时,却是一个清俊瘦削的人,四肢细长,像一立青竹,在风中微微晃动。噢,这样一个人,神经质一些也成了一种奇特的风流与魅力。陈小姐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悯。可怜的人。
李介甫对自己被界定为“神经质”一事不置可否,对于新来的女老师那若有若无的怜悯也视若无睹。他看看校门口滚动的电子屏,六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晚自习就要开始。他回头看看淡紫色天空下的教学楼,稀稀拉拉的学生在走道晃动,他看见一个女孩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书。几个刚刚打完篮球的男生跑过,女孩背过身,捂住鼻子。他静静地看着,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学校。他入校就申请了走读,但每次离校还需要找班主任批假条。他就着晚风,掏出着两块旺旺雪饼啃,是刚来的陈老师塞给他的。
大约七点,他跟着短信来到一栋陈旧的、爬满爬山虎的居民楼下。出版社在居民楼二楼。李介甫按下呼叫铃。嘟嘟嘟三声过去,一道声音透过生锈的播音口传出来。
“谁?”
“李介甫……找王仁伟编辑。”李介甫有些犹豫。他想象中的出版社在CBD,深色的玻璃反射着白云蓝天,而非蜗居在居民楼三楼,看起来像是扫黄打非的地方。
“王哥……”对方的声音远了,过了一会儿,道,“行你上来吧。307。”遂挂断。
李介甫拉开铁门上的扶手,湿滑黏腻。无数个人握住它,留下白色的掌纹。李介甫看到那上面自己扭曲而惨白的脸。
楼梯窄而黑。靠左的角落塞了几辆电瓶车。
“你进去了?”我打断他。
他摇摇头。
“我站在一楼楼梯口,旁边的墙上的对联已经褪色。门口放了垃圾袋,一股酸隐隐发酵。我就停在那儿。”
“你失约了。”
“是。但他没说什么。”
“你后来在哪儿见的王哥?”
“他家里。”
王仁伟,不知名出版社编辑。零九年立秋,他因出轨被相处三年的男友发现,赶出出租屋,只能摊在出版社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只是打个炮而已。他跟前男友解释,你也是男人,你应该懂的。回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和歇斯底里的尖叫。看着全然不复往日温柔模样的男友,王仁伟突然觉得,没意思。男友没意思,炮友没意思,工作也什么没意思。他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随手抽一张稿件弹灰,继而把尚未看一眼的稿件扔进垃圾桶。
就在这时,李介甫夹在稿件里的照片掉了出来。那是一张王仁伟不曾拥有过的年轻的、清俊的脸庞,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不确定和脆弱,像鲜嫩、饱满、颤动的花骨朵,让人忍不住一把掐下来。本想约在出版社见,但李介甫失约了。他在上面等了半个小时,明白人不会上来。后来他约了第二次,是周末,在家里,这次李介甫上来了。开门,门口的那张脸比照片里的更加青春,充满了生命的活气。他承认自己嫉妒李介甫,看着他在床边,穿着校服,俊秀的脸庞沉浸在稿件被编辑看中的谨慎的雀跃中。他能看出他脑子里在期待什么,那是一个混沌的、万花筒一样的未来。相比之下,王仁伟暮气沉沉,多年饮食不当,缺乏运动,体力下降,跟男友的性生活和上班打卡一样,例行公事。只有在外面寻找刺激时,才勉强能支撑一会儿。王仁伟看着李介甫,像看着一个令人厌恶的可能。他抗拒,又不难以抗拒。
王仁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到天色昏暗,直到李介甫显得有些疲惫。
李介甫所有的天赋,被切磋琢磨,消耗在那个简陋的单间公寓。第二天,王仁伟开车送他回校。他走进班级时,将陈老师吓了一跳。他身上神经质的气息消失了,变得平缓而迟钝。陈小姐一直想找机会跟李介甫单独聊聊,但很快李介甫出书的消息传了出来。李介甫被迫见缝插针接受各种采访,而与此同时,陈小姐要准备青年教师技能大赛,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变身为大蜘蛛。种种事情混杂一起,她没能找到和李介甫谈心的空档。等她闲下来,收到的是李介甫退学的消息。
“你告诉我这些事是?”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王仁伟死了,死于高血压和心脏病。我想你和他认识,就来了。”他说道。他刚来时,脸上残存着十六岁的痕迹。随着叙述的推进,他像一根迟迟发育的枝条,缓慢地抽长、发叶、开花。此时此刻在我面前坐着的,是三十四岁的李介甫。
后来聊起死亡,李介甫问我,他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掉。我把熟知的现代病都列了个遍,若患上其他病倒还好,但我想,介甫死于肺结核是最合适不过的。一个神经质的天才死于肺结核,是一件再浪漫不过的事。
《Pysche》 第零章 闲聊
作者:阿千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正文:
卡尔被同学们的喧哗吵醒,教室的另一边一直很吵闹的那几个女生正在大喊着自己的教科书被剪碎了。
那不是更好吗?卡尔趴在桌上想,这真是个不上课的好理由,她倒是挺希望是自己的书被人下了毒手。她只是悻悻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和那个尖叫着的头发很卷的女孩子撞上了视线,那个女生便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冲了过来:“卡尔,是你干的吧!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不在教室里,只有你一个人逃课!你为什么要剪我的书——咦!”
那个女生立刻就对自己的冲动行为后悔了。卡尔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就收住了声音后退两步。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些恐惧地看着卡尔。没人敢招惹卡尔,大家都见过她打人的样子,就像是疯狗撕扯着人一样凶狠,没人愿意跟她说话,她也不愿意跟其他人说话。卡尔离开了教室。她的身后,女生嘤嘤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米拉照例在天台找到了卡尔,卡尔依然是没怎么睡醒一副厌厌的样子。
“吃饭吗?”
“嗯。”
由旁人来看,两个人本该毫无联系,米拉总是戴着厚重的圆眼镜,扎着麻花辫,连校服扣子都扣到最上面,她甚至在岛上的研究所做实习研究生,是个十足的尖子生,而卡尔则是班上有名的逃课打架王,哪怕不逃课也是在课上睡觉,还好勇斗狠。有人问起来,米拉只是说是从小的孽缘。
两人坐在天台上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米拉,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人少了很多?少得有点异常……我们班也好多人请假。”卡尔吃饭总是三两口扒完,她收拾好垃圾,就开始闲扯。
“我以为你都不认识班上的人。”米拉慢慢地吞下了一口三明治。
“虽然我不认识,但是出没出席看一眼座位就知道了不需要认识人……而且之前那个……隔壁班的粉毛,总是叫我打架的那个很吵的人,也有一周没见到他了。”
“你还挺想和尹瑞恩打架?”
“也不是,只是他太吵了……消失了很容易被注意到。”
卡尔所在的学校是超能力研究所下属的高中,除了超能力者所在的超能科,普通科的学生毕业后多半是从事超能力相关的工作,录取的条件是根据超能力相关行业的适应程度确定,因此学生成分非常复杂。有米拉这种立志要进行超能力研究的优等学生,也有卡尔和总是找她打架的尹瑞恩那样成绩不佳,但是因为父母是相关从业者而被录取的学生。
米拉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咬着她的午餐。楼下午休的操场上正爆发出一阵欢呼,米拉看了看楼下,学校的人确实少得有些明显了,原本中午的球场总是三四层地围满了人,今天只有稀稀拉拉围了一圈,学校的超能力科一共也只有三十来人,超能力者五颜六色的头发混入人群很快就不见了,但是今天她很容易就看到了操场上打球的一头蓝发的时零晓。
时零晓是学校超能科的名人,平时是独来独往的孤狼但是因为打得一手好球而很受欢迎,听说打架也很在行,尹瑞恩可以说是他的首席迷弟,整天绕在他的身边,恨不得立刻转到超能班去好天天看着时零晓,可惜超能力是天生的,就算尹瑞恩把头发染成粉色,也不会变成超能力者。通常来说,尹瑞恩不会离开时零晓50米。但是米拉看了一圈,怎么都没找到尹瑞恩。卡尔的想法也许是对的。
“最近我们实验室的仪器也检测出了剧烈的能量波动,而且就在岛附近。今天下午我还要去帮忙整理数据,说不定真的出事了。”
“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谁知道呢。”米拉细嚼慢咽地吃完了她的三明治。
米拉平静的态度让卡尔不知道作何反应。“剧烈的能量波动”这种事情听上去就像是仪器检测到了自然灾害似的,不应该很严重吗?但是米拉好像不以为意。
卡尔低声嘀咕起来:“……如果要出事了,不应该通知其他人准备避难吗?”
“我们现在对超能力的研究太少了,别说预测灾难了,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米拉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收拾好了东西。
“如果真的是有事情要发生了,你去岛上不会很危险吗?而且沿岸的居民要怎么办……”
米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没事的,研究所关于能量防护的措施非常完善,反而是你们留在大陆上会比较危险。不过卡尔身手那么好,应该没事的。说不定还要当个滥好人到处管闲事。”
“什么嘛……我才不会去插手别人的事情。”
“是吗?那我把剪碎教科书的事情——”米拉打开天台的门,准备下楼。而楼梯上有一个美丽的女生正朝着他们走来。天台的光正照在她粉色的头发上,照出了柔美的容姿,她的脸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精心雕琢的女神神像,端庄又俏丽。美丽会让人愉悦,卡尔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心生好感,也立刻想到了传闻中有着天神容貌的副会长。卡尔也不得不承认传闻中的美貌并不夸张,眼前女生的生动的笑容甚至于远超卡尔听到传闻时候的想象。
“卡尔·索科洛娃和米拉·塞拉诺?”她歪着头确认了一下两人的名字。
卡尔忍不住点了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下一刻,卡尔,失去了意识。
【第零章 完】
作者:尘聆
评论要求:皆可
我们剥开世界外壳的时候,很难不想象最终结果如何。
是甜蜜、古怪,还是看上去毛茸茸却扎手,比如栗子球。
作为一个观察者,这些却和我无关。
地球上的生物(大概)都有灵魂,而我,是一个来自不知名星球的类似物。
——可以附体在任何无生命物上,不过只能决定“转移开始”,至于落脚何处全看运气。
而转移需要另外条件,即该物存在意义改变,比如毁坏,或者重构,或者不再被需要,等等。
听上去挺麻烦,但于我而言,不过就是“叮”一声条件满足,选“是”或“否”罢了。
因为待在这里太久,已经忘记来意如何,且不知道何时会蒙母星召回,基本上我也是见“叮”就“是”的随波逐流而已。
嗯,毕竟要达成条件还挺麻烦。
这样看,其实转移开始也并非由我控制。
一般性,我在特定统治地球生物人类的抱团单位——某一家中,并不会待过久。
因为这个星球上有那么多人类,根据概率来说,很难多次随机在同位置。
有件稀奇的事,我这届成为栗子球后,已经荣幸看着人类男性A和女性B结婚生子,并且婴儿C逐渐长大,完美演绎到处乱爬往直立行走进化,开始牙牙学语。
多年经验,我已经熟练掌握人类的称谓语言体系,尽管根本没什么用。
婴儿C本来该一直是婴儿C,直到它拿起装我的盒子。
虽然你可能期待我陷入危难或开启奇旅,很可惜我不得不提醒你,就算那样,也顶多就是另一声普通的“叮”和重复无数次的“是”。
而情况恰恰相反,很不幸,它被我扎得哇哇大哭,虽然是它先动的手……
于是人类B跑来,紧急安抚婴儿C,顺便把我重新收回盒子里,转头指责人类A:
“乔治,你为什么把我们的定情信物塞在这种简陋小盒子里?而且还让米歇尔拿到了!”
“我知道这很危险,”人类A一边喝咖啡,一边翻看报纸,无暇抬头,“但琳达,她早晚要面对这些不是吗?”
很显然,人类A直接避开第一个问题,也许这和它们的住所至今还是这间小破房有关。
但我喜欢这个盒子,因为它足够破烂,有很多孔洞方便我打量外面消磨时间。
“那也不是现在,此刻!”人类B放下婴儿C,大步跨过去抽走对方手里的报纸,“这种东西难道比米歇尔的安全更有吸引力吗?”看完标题它接着道,“哦又是经济,这并不能使你找到工作。”
“社会萧条我能怎么办?”人类A也有点生气了,“何况你嚷嚷的那个栗子球,说不定就是未来值得纪念的濒危珍品。”
“现在你又要开始念叨栗疫病菌,”人类B甩手不干,将炮火转向对方手中的瓷杯,“不如算算咖啡的价格怎么样?”
……
鸡同鸭讲的对话应该还会持续很久——它们隔三岔五都要争论些相差无几的话题。
虽然不懂,可能酷爱追责而不讨论如何解决,便是人类的生活乐趣吧。
我一半听得无聊,一半因为婴儿C又偷偷爬到附近,于是转而关注它的举动。
似乎弄明白栗子球不能直接摸,它这次只举起我的盒子摇晃,可能被骨碌骨碌咚的滚动声取悦了,婴儿C发出古怪旋转的笑声,然后对我叠声叫着“塔嗒!”。
接着它把我带回安睡的摇篮——这次人类B没有冲过来,当然,人类A也还是没空留神。
在无数次的骨碌骨碌咚和“塔嗒”中,我掌握了后者应该是对我的称呼。
某次人类B发现该情况,打算阻止,终于在婴儿C的大哭对策中败下阵来。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危险动作。
礼尚往来,我决定也将婴儿C的名字米歇尔记住作为回报。
尽管人类礼仪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不过作为消遣我依旧如斯践行了。
我俩保持距离,互相很友好,这个家境况转好,米歇尔一日日普通地继续长大,加入当地称为学校的组织。
人类A和B终于还是没挺过那点生活乐趣,在第数不清次大战之后,它从差点导致离婚的诱因变成真实发生的导火索。可见此前记录的经济原因显然只是借口。
回家的米歇尔听闻这个消息,默默走到房间,问了桌上的我许多无法解答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能开口,我会说人类是古怪的生物,它们有时做某事或某事其实没有什么确切的逻辑,只是无名沙砾在悬崖上堆积突然坍塌的顿悟而已。
就像“叮”声突如其来,问我点哪个。思索片刻,我选择了“否”。
于是米歇尔被判给人类A抚养,而我,则成了很久以后称为树洞的概念。
学校有好多种,米歇尔从这个转移到那个,又从那个转移到那那个。
此间我对人类的理解突飞猛进,毕竟这是第一个对我进行各种自我陈述的样本。
她毕业、工作、恋爱,对方给米歇尔一个戒指,我再次有幸当上定情信物;
婚礼上,我被盛在碟子里,搁置奶油大蛋糕的最高层,米歇尔和人类D在底下拥吻;
婴儿E出生,人类D欣喜地抱着那个外表古怪的小东西,米歇尔在一旁笑得无比甜蜜。
……
时间对我来说很快,也没有什么感觉。
米歇尔老了,也病了很久。
这天晴空万里,她醒来后,像初见时那样摇晃我的盒子,对我絮叨了许多不能理解的情绪。
她抱着我缓缓闭上眼睛。
已经长大为人类E的婴儿E和因为太多懒得编号的人类依次前来,围在床边开始痛哭。
但他最终擦干眼泪站起身。
我想起有次转移到某只死去的母刺猬身上,它的孩子在旁逡巡良久,最后转身离开。
久违的“叮”声如期而至。
世界“是”一场冒险。
所以别害怕。
PS.虽然栗子球毛茸茸又扎手,栗子却很甜蜜。
祝你好运。
塔嗒
文/白城
要求:无
他上前去靠近死者,看着法医在尸检的过程中将死者翻过身来,之前死者一直是背部朝上的,这么把人翻过来,也就露出了死者被划的面目全非的脸以及已经开膛破肚,腐烂发臭的胸腹部。究竟需要多大的仇恨,才会想要对方死无全尸,断其子孙,甚至毁其面貌,死不能亲人相认。
这样的仇恨仿若实质,刺穿了刑的身体,他忍不住想象那个杀人犯的样子。一个185左右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并且包含力量,他没有选择用乙醚迷昏死者,因为他信任自己的身体,信任自己的力量,他如此憎恨死者,他想从施虐中获得无上的快感,他绑架死者,冷漠且高高在上的看着死者在自己手里挣扎,看着他在挣扎中打翻家具,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无力,看着他终于挣扎累了,看着他祈求,妄图用金钱玷污自己,看着他连气喘嘘嘘,最终无望的破口大骂大哭不止。现在,他厌倦了。已经看了太久,这幅嘴脸,沾满了肮脏的眼泪眼屎唾沫星子,还有那多年养成的纵横交错的横肉,他甚至忍不住缓缓抚摸那些横肉,这是他最后一次欣赏这些肉长在这个人脸上的样子,最后一次见到这张令人厌恶的脸,他冷漠的凝视着这个人,看着他咬上套在手上的手套垂死挣扎,然后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接下来是一脚,又一脚,给他带来的快乐令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听着他的咆哮,呻吟,求饶,恐惧,绝望,直到最后没了声音,关于他的人生就此告一段落。
这一系列的事件影响非常的大,又因为死者多有权贵,高层多有关注,可以说是“事件过于恶劣罪不可容”了,网上也有人开始爆出关于死者的种种黑料,有些帖子,公众群也开始引起警方的关注,认为犯罪者是“清道夫”,“制裁者”的呼声也日益走高,有人恶意引导群众的意图已然十分明显了,可以说是毫不忌讳,高调猖狂。计划性犯罪,甚至群体犯罪,这一可能性极大地判断紧迫的压在查案的人心头。
作案者清理了现场,化验,测痕结果只得出罪犯穿着棉麻衣料深蓝色的衣服,身高187,右利手,作案时带有白色手套,作案时间为发现尸体的前三天,根据夏天尸体的腐烂程度推测具体死亡时间为当晚的凌晨1点到4点之间,凶器是一把长约15厘米的刀具,死者死于颈部的贯穿伤口。
基于以上几点,刑跟几位同事查看了案发现场附近的几处监控录像,以及查看了根据计算得出的凶手最有可能出现的三处地区的所有监控,这无疑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然而案情毫无进展,等待验查跟网络上帖子的发源处又需要时间,刑跟其他几位也只能先从视频寻找突破口,然而让他们出乎意外的是这次线索的查找异常的艰难,直到凶手又一次犯案,整件事情才终于有了一丝起色。
那是距上一起事件过后的第三天,晚上11点左右,刑还在一间充满烟味的封闭室内看着监控,周围是一群东倒西歪的同事,一声电话铃声几乎瞬间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颓废的眼神中瞬间亮起了惊人的光芒,几乎是下一分钟警笛声就在街道上响了起来。
这一次的现场显得有些杂乱,相比起之前那一起案件,这一次案犯没有做到像上一次那样完全清理好现场,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一些杂乱无章。而之后陆续的查探也说明了这一点,距上一起事件只过去了两天,罪犯就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如果之前真的是组织性犯罪,那么这一次的作为明显就是出自个人犯罪,脱离组织计划的一次活动,这也使刑越来越相信他们是目的性犯罪,而抓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越是急切,越是杂乱,越是有目的的,刑他们就越是能够找到线索,发现他们的意图,他们飞快的行动起来,因为很有可能犯案者现在距离案发现场还不远!
这里是郊外!没有快速的交通工具案犯需要时间才能走远,最重要的是,这次发现事故现场的时间,距离死者的死亡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按照当时验尸的法医的说法,他仿佛都觉得这个人的身体还是温热的!
作者:四戎
评论:随意
“叮咚”
“叮咚”
唔,不是吧这个点会有谁?
A正躺在床上,此时已近正午。A并没有早起的习惯,哪怕是醒着也愿意摊在一些柔软的东西上面,这样全身放松,不用用力,也不用借什么力。就仿佛是可以自由地漂浮在海面,随便着去什么地方。
A起身,A下床,打开门。门外有人,穿着工作服,手捧箱子,除此之外,A想不出还有什么会被记住的东西。
“您好,请....”
“您好,我是新BC公司的成员,恭喜您成为我司特选人员,我司有一份大礼送给您。这是我司的新产品泥型机器人,字面意思,打开包装您会得到我们公司新研发的经特殊处理的泥,而您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捏出您想要的泥人外表,更为重要的是,当您对泥进行个人操作时,您期望他内在是什么样的他就会变成什么样,虽然这需要时间,但他最终确实会长成您希望的模样。最后记得放入生成装置,成品机器人会表现出人的特征人的模样,会像人一样能‘存在’。为避免不必要毁坏,请严格按照‘使用说明’来进行操作。”
“听起来不错,不过为什么会是我?”A伸手接下箱子。
“产品适用装嘛,随机上门,当然也要感谢您碰巧在家。”
“我是指为什么会...算了,好,谢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不要忘记上官网填写产品的使用心得哦,您要是觉得我们产品还不错记得给个好评!预祝您使用愉快!”
“嗯,嗯。”
A送走了人,抱着箱子坐在沙发上,利落地拆开包装,读起操作指南:“哦,这样,恩这样,大概懂了,看上去操作不难。”对大多数人来说,假如收到了这么个陌生东西,又被告知会有一个可以被实践出来的有意思的结果,会很期待或是好奇结果是什么样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尝试着开始使用。A倒没去想遥远又飘渺的未来,只是知道要这么做因为自己更好奇这个捏泥人的过程。
泥人会长成自己希望的模样...那自己想要什么样呢,毫无思绪便无从下手。A在屋内踱步,妄图抓住什么一晃而过的灵感。当他经过镜面,通过反射看到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
不喜欢镜里所有被吐槽过的东西,来个新的吧。
镜里的脸,没有温柔也不够锐利,没有辨识度。那就把泥人往夸张了捏。面部结构要立体,眼睛放大,眉形要干净,眼神凶一...算了,还是捏个温柔乖顺一些的。加点上睫毛,打上层次,再放点散落的下睫毛。这样不错,够出彩了吧,够夺目了吧。不会再有人说“你的存在可算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存在的人。”
到了身子,废话,要壮啊。要能打架,要捏得没有人打得过,最好是捏成那种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的,惹不起的人。要是再壮一点,再壮一点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就像家人说的,如果壮一点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要对得起别人的期待。
走路的姿势,他们背后评论过,摇摇晃晃的好像重心不稳,僵尸似的,样子很丑又滑稽,只会惹过路人发笑。那个时候A多想大声辩解,那只是因为我高啊,突然间长高数十厘米谁适应得了啊,我也不想这样。一瞬间,A用左手抓起右手手腕,再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巴掌拍在那些将要蹦出的字词上,看着它们缩回去。就是说要正常一点的话,腿可以捏短一点再粗一点才比较稳。最好是打开互联网,按照现下流行的腿,分毫不差的捏。
对了还有泥人的内在,说到内在没想到这有什么标准。得了,上数据,具体事件下优先选择90%的人群会给出的反应与举动,优先度与人群百分比始终成正比,以此来计算出最正确的动作。
大概就是这些了。这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的泥人了吗。正常...哦,可是这一点都不正常啊,谁会是这样的。A将泥人立起,准备放入生成装置内,这是一次性操作。突然,A摇晃着将泥人推倒。它背离了“我”,又学不到成为别人的样子成为别人期待的样子,一堆拼接的破烂,鬼样,鬼样。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这又是什么?我想的不可能是这样。
打烂他,砸碎他,加水,让他和液体随机混合至均匀,让他重新的,自由生长,野蛮发展,变成自己想长的样子就好了。什么样都可以的。
于是A决定改变主意,让一切重新来过。
作者:江橼
评论要求:笑语
正文:
“首先我得澄清一下。”
我理了理垂落耳边的珠花,莫让其刮花了丫鬟替我上的妆。
“我的真的长生不老。”
坐在身边的小娃娃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压根儿没听懂什么叫长生不老,反倒是在我对面的媒婆们一个个噎住了,半晌不吱声。
“大姑娘不想成亲,倒也不用说这些胡话……”
我也不知道这群婆娘哪个是王家,哪个是黄家,但我清楚,她们都是冲着我攒了百多年的家产来的。
“夫人走得早,后院里全靠大姑娘把持,十里八乡谁不夸句好!”媒婆们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找到了新的切入点,“可如今老爷身体不好,想操心大姑娘婚事也力不从心,要是日后去了,大姑娘一个人可咋个办哩!”
说着说着,这群婆娘就拿手绢点眼角,一个个哭得跟狼嚎似的惹人心烦。
我这暴脾气,一下子没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出来。
什么叫夫人走得早?那“夫人”也是我好吧?
那“老爷”他娘也是我!
就怀里这孩子她姐、她娘、她姥姥、她奶奶都是我!
“行了,可闭嘴吧。”我抬手招呼丫鬟小厮,让他们赶紧把人扔出去。“说不嫁就不嫁,说不招赘就不招赘,是听不懂人话?”
我一边骂着,一边抱起小娃娃往屋里去,无论身后如何污秽言语全都当做没听见。但隔绝了外人,隔不了家人。屋子里,青布长褂的中年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揣着杯冒着药香的茶。
他听见脚步声也没睁眼,开口非常沙哑低沉,“阿娘不该如此。”
“不该什么?”我逗着娃娃权当年纪大了耳背。
“应是找个人帮衬才是。”
他本是弃婴,丢在那逃荒路上的乱葬岗里,被从坟墓里再次爬出的我碰上了。大概是辛苦奋斗了百多年,最后落得被当成不详之人乱刀砍死的结局让心理有了扭曲,我盯着那襁褓中奄奄一息的小娃娃登时移不开眼。
“从小养大的狗,总不会再咬人了吧?”
我寻思倒可以试试。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反正被枕边人踹下马车、赐死皇陵、五马分尸、烧死鹿台……又不是没经历过,不过是再体会一次被儿子背刺罢了。
当然,如果有得选,我倒是宁愿自己死一次就全都结束了。
这不,养了四十六年,我演了他娘、他姐姐、他妻子、他闺女,现下因着“年事已高”,错过了出嫁的最好时候,又凑巧儿子病倒,据说马上咽气了,就引来了一群闻着味儿的虫子。
“那你说,招赘可是好选择?”我从回忆中拔出,接上了他的话。
“……”但他却又迟疑,给不出好答案。
我知道,他不想我再重蹈覆辙。只可惜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女子当不得家,请了女户也只能一辈,要是自己“死了”,剩下的小娃娃可就落贱籍了。
我可舍不得她受苦。
“招吧。”我把小娃娃哄睡了,走到他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轻拍着他的背,“招个傻的,活到娃娃成亲就够了。”
那时候,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首先我得澄清一下。”
我理了理绿色军装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戴正了帽子。
“我是真的长生不老。”
人被杀就会死,只不过十月之后,我又会再次复活——顺便说,我觉得这长生不老的日子可能快要到头了。
因为主席提倡火葬。
我还没试过化成灰了能不能复活,毕竟之前都是就地掩埋,复活我也是憋口气从土里爬出来,可要是烧了……
总不能从小盒子里爬出来吧?
这就有点不唯物主义了。
身后替我拿着包的丫头没忍住笑出了声,“是是是,娘是神仙,长生不老的神仙!”可马屁拍完,丫头又露出那副担忧的神情,“但就算你能复活,也要小心点。战场上枪子不长眼,你可得躲着点哟!”
“那肯定啊,”我套上红十字袖章,接过包往外走,“中枪多疼啊,我可不傻不愣登往上撞。”
“行了,走了。”
“回见。”
大概是小女儿的祈祷生效了,我在枪林弹雨中幸运的活了下来,战争结束后又安稳活了七十多年。
如今正推着轮椅,漫步街头,望着那漫天红旗。
“娘,你说,我会复活吗?”昔日俏皮的丫头,此时已是佝偻老太,她围着红围巾,盖着毛毯,像小时候一样高举五彩风车。
我停下脚步,从背后轻轻地拥抱她。
“会的。你可是我的女儿啊。”
这是谎话,她是我用两袋细面从农家换来的娃娃。
不过这不重要。
哄孩子嘛,我已经晋升大师级了。
在小闺女去世后第三年,我死了。
这晚我正在医院值大夜,寻思下班之前去儿科转转,有没有没人要的弃婴捡一个回去。结果在值班室被人捅了心窝子。
说实话,死我是不怕的,这捅一刀的痛感还没凌迟的十分之一强烈,简直是毛毛雨,但后续的抢救是真的让我痛不欲生。
终于在开膛破肚一个小时后,我失去了意识。
我寻思,这次火葬我总能够结束诅咒了吧?
拜托,现代社会一个成年人搞身份证明很难的好不好!我总不能跑户籍窗口去跟人家说,我是长生不老的怪物,麻烦给我续个身份证吧,出生日期是公元前……
——当然,至于我到底能不能再次复活,还得等十个月后才能知晓。
——行吧,那这次闲谈就先到这儿,拜拜!
内容恶搞
评论随意
我是徐鑫,我很平凡,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
只是在过3个小时,我的人生即将面临一次抉择。
20xx年的5.20日,我在经历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后,回到了自己狭窄逼仄的出住屋。
我瘫坐在床上休息,打开红米手机刷了一会朋友圈。
越看越气!到处都是在炫耀显摆,秀恩爱。
其中有一个高中女同学上一个月还在和一个男人唧唧歪歪,卿卿我我,什么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这个月就分手外加无缝衔接。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嗨嗨嗨!我恢复了点体力,从家里拿出了我的肥宅大礼包。
乡巴佬的五香卤鸡蛋+酒鬼青豆牛板筋+百事无糖蓝莓可乐。
一顿胡吃海喝,肚皮发涨后。照惯例我打开了我的百度贴吧。
啪啪!一顿输入法,我发了一个帖子。
如果你们有我这样的女朋友,你们几点回家?配图几张黑丝,高挑性感,诱惑至极。
仔细一看发帖名婉欣,头像是和帖子里发的美图一样的美女。
只是再看看正在用手机发帖的我,168cm,150斤,厚厚的镜片,呆呆的眼睛,老土的穿搭。
投过手机的反光,看出现在的我十分的幸灾乐祸。
嗡嗡!
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哈哈上钩了。
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想看看老哥们的精彩发言。
八级大狂风说:不好意思 今晚和丈母娘有点事处理 不回了
emo人说:我连夜出家
……
情况我早已料到,看来要出真功夫了。
哼哼!我清了清嗓子,拉低喉咙,用我练了3年的伪音说了一句话。
“八级大狂风你个臭sb”
声音富有磁性和魅力,骂人的那几句话又无端的生出了几分高冷、狂野,让人又恨又爱!欲罢不能。
这下评论区一下子炸开了花!
你的小迷弟:跟本不离开家
汤姆猫:宝,你在哪里,我一个人带着狗链迷路了!大哭表情。
不一会儿我的帖子下面就充满了发言评论,他们就像提前说好的一样,不知不觉就分出了两派,互相乱喷,在网上用键盘为武器,唉!可能他们都和我一样,有着相同的目的。
我看着吧友的发言陷入了快乐,有一种愚弄别人的快感,这是一种带有罪恶感的事,但正因为如此带给我的快乐远远不是其他事能比拟的。
网络的力量太奇妙了,它让素未谋面的人在网上刚刚相遇就表现出内心深处的东西。
那种东西和表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漂亮精致的头发相比,根本不堪入目。
就像外表正常的艾滋病人一样,其实从细胞里都是坏死的。
得到满足的我继续在贴吧上浏览着其他的帖子,一言不合就开喷。
真可谓是,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辱骂网友,唯我独尊!
天不生我键盘侠,键道万古入长夜。
键来!
此时我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帖子。
给你1个亿,必须选三个
1:30年不洗澡
2:30年不网购
3:30年不打王者
4:30年不吃肉
5:30年不理发
有人说:我上次看这个东西的时候不是3个亿吗?楼主你是不是吃回扣了。
有暴躁老哥说:选选,选nm,我选lz吃30斤shi
面对这种事情我早已看透,表示这已经是小儿科了。
于是我发了一张蓝色药丸的图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刚把这张图片给发出去我就发现了不对,电脑屏幕上出现了,YES OR NO这两个选项。
这让我想起了我看过的一本小说,在哪里主角在按下这个按钮后经历了说不尽的危险和恐怖。
我的手指瞬间僵硬了下来,整个人一动不动,呆呆的想了一会。
下一刻我点了YES,唉,怕啥,应该是贴吧的游戏广告吧!
突然间桌子上就出现了一瓶装满了蓝色药丸的瓶子。
我不能理解,但大受震惊。
“这个东西是真的蓝色药丸吗?”
“要不试试?”
我发现我现在脑子里面都是这个东西,如果今天不处理了那我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在这里有人可能会觉得我有点冲动了,毕竟这是什么东西还不能确定呢。
但是一想到如果它真的是蓝色药丸的话,真的是太刺激了。
在这里我就要解释一下蓝色药丸了。
在贴吧上经常会有一些要你选择的问题,但实际上这类问题在现实中发生概率极低,而且经常弄一些很刁钻无意义的角度,这时就会有选择蓝色药丸的说法了。
蓝色药丸的图片上写着这么一行字:通过网线给楼主一个大嘴吧子。
我尝试着吃了一颗
下一秒,我就发现我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我发现这好像是真的蓝色药丸!
我细思极恐,要知道我许的愿实现了,那其他人的愿望呢!
我无法想象,刚吃完垃圾食品的我现在有点反胃。
可我不知道该怎样返回家了,难到真的要打楼主一个大嘴巴子才行吗?
我想着想着,突然有了异响。
我顺着声音跟了过去,发现有个男人在厕所里,正在那个那个啥,太恶心了。
c,居然是真的!愿望都实现了。
这时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脑袋里只想着回家。
使出了一记传说中的腿法,一脚给他踹个狗吃那个啥。
下一刻我回到了家
但是我发现我目所能及之处全部换为了黑色的废墟。
四
沉沉的夜幕被从天而降的蓝色光柱打破,在这深山幽境,只有几只倦禽受到惊扰拍翅而起,引发一连串枝叶碰撞摩擦的声音。
风似乎也睡了,从蓝色的光柱之中现身的人掸了掸身上银粉色鳞片,细细的粉末没有飘散,而像沉重的金沙一样直直的坠入尘土,和正在隐去的法阵辉光一同消散。
晴明的手上拿着一把伞,细长的竹柄还带着青葱的绿色,仿佛刚从林中采撷一般。月白的伞面上流动着银粉色的光辉,亮紫色的蝴蝶从伞骨间游弋穿梭,不时激烈的撞在纸面,激发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
“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青年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伞面,安抚里面暴躁的新伙伴。他往前走了两步,绕过一人高的灌木,一座庭院豁然出现在了眼前。
松散的原木围成简单的围栏,一座圆形的小门半掩着,聊胜于无的分割着四周毫无人烟的幽谷和被圈起的小小庭院。
过了木门便是一座小桥,三四步就可跨过。桥下是潺潺的清泉,在层层叠叠的顽石上流淌,从右侧高高的青山而来,往左边浓郁无法看穿的密林而去。
“主人。”一位窈窕的粉衣女子推门而出,透过半人高的栏杆,庭院里面一览无遗,她就那么凭空的出现,带着盈盈的笑意迎了上来。
“桃花,这么晚了还在等我。”晴明笑了笑,把手里的竹伞递给了小院的第一位住客。“小心点,她正在气头上。”
“是个有个性的孩子呢。”桃花微笑着把伞抱在怀里,在前面为主人引路。“我们的庭院越来越热闹了。”
跨过小桥,便是一片平地。上面落满了粉色的花瓣,几乎笼罩了半个庭院的巨大桃树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半透明的花瓣如同雪花无风而动,簌簌的飘落,让整个庭院都浸在优雅迷人的花香中。
她在树下撑开了伞,一大群艳紫色的蝴蝶汹涌而出,仿佛一小场浓郁的旋风。蝴蝶在桃花雨中盘旋了几圈,最终似乎被花瓣所迷醉,逐渐放缓了拍翅的速度,最后轻轻的聚集在了一根盘旋下探的纸条上,凝成了小女孩的模样。
氤氲的黑气遮挡了女孩娇俏的五官,现在那股黑气如同漩涡不停的滚动,偶尔试探着向四周伸出一点触须,但随即就被无处不在的花瓣逼了回去,懊恼的继续盘旋。
“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晴明不知何时坐到了那根树枝上,仿佛没什么重量似的。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雨后青空颜色的酒壶,还有一只浅浅的酒盏,仿佛打算把听到的故事当作下酒的小菜似的。
“你是什么?”蝴蝶妖歪了歪脑袋,发出了疑问。
青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回答:“算是你的同类吧。”
“撒谎!你明明就是个阴阳师,你用的那些法术,我听说过。自从人妖两界分开,你们这群人就以抓捕我们为生计。”小女孩的声音高亢了起来,听着隐约有金属摩擦之音。
“哦,你倒是很了解。那么久远的故事了,你这样一只小妖怪从哪里得知的呢?”晴明唇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又抿了一口。
“……”蝴蝶妖沉默了一会,反击道:“我知道了,有一个传说,阴阳寮叛逃了一个怪胎,一个有着妖怪血统的杂种。他用人类皮囊混进了那个机构,然后偷学了属于阴阳师的法术,并且在几年前大开杀戒,逃了出来。”
四周温柔的花瓣突然急速的盘旋了起来,连香气也突然带着几分冷冽。
“桃花,无妨。”晴明拿着酒壶的手微微抬起,仿佛在阻拦什么。那刚要凝聚成型的花刃停顿了片刻,又四散开来。
“就算如你所说……”青年的笑意森冷了起来,“你打算何去何从呢?”
“所以,你是要招兵买马?”盘旋在女孩面孔上的黑雾更加浓密了,隐约包裹着一个物体的轮廓。“我听说的那个怪物,很有能力,就算是鬼市的妖怪们也要敬他三分。但平时独来独往,似乎没有什么占山为王的打算。”
晴明没有开口,而是捏着酒杯,微微侧头,用狭长的眼梢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黑雾突然暴涨,从女孩的五官里涌出,凝聚成了一个台灯的模样。红漆的底座,斑驳的青铜笼罩,一只泛红的鬼眼在提手出咕噜咕噜的转动,看上去颇有几分激动。
“天呢!等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一个有能力的领袖了。我们这些散落在人间的妖怪,天天躲躲藏藏,这只蝴蝶妖刚出生不久,能力不足,只能靠坑蒙拐骗去抓人吃。几个月才能有一两个猎物,而我又要等几个月才能消化完一个,没有实体的日子太难熬了。”
“所以狩猎都是你的主意?”晴明转动酒杯,让清冽的液体在光滑的瓷杯上留下晶莹的水痕,透过薄薄的水幕,反射出黑雾笼罩下哀伤的女孩的面孔。
“哼,她啊,只想找人玩。这些脆弱的蝴蝶妖,就喜欢餐风饮露,仿佛嗅嗅花香就够了。不过这算是一个双赢的交易吧,她帮我带来那些孩子,我吃血肉,她留下灵魂。不亏……”
“我倒是挺好奇,你们当初是怎么成为搭档的。”晴明喝掉了杯中的残酒,手一翻,酒壶和酒杯都凭空消失,仿佛被纳入什么未知的空间去了。
“要怪就怪她的茧为什么正好结在了我的残躯之上,我原本以为被打散之后,要经过千年才能重新得到躯壳,这送上门的鲜活肉体,大概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吧。”
“原来如此,如果你重新获得了身体,打算做什么呢?”
“当然是大开杀戒啊,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吃饱了吗?当年我可是能够一口气吞掉整个村子的活人,让他们在我的罩子里面慢慢的被消化殆尽。你要帮帮我,把这青铜鬼眼灯修好,我可以当你的马前卒,帮你杀很多很多的人类。”
晴明伸出手,探进那团黑雾,微一用力,从中摘出了那盏古灯。萦绕在蝴蝶妖脸上的黑雾完全的散去,小姑娘失神的往后仰倒,摔了下去。但温柔的桃花接住了女孩的身体,把她盖在了一片花瓣组成的薄毯之下。
“我的屋里正好缺一盏灯,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这里吧。”晴明提着灯从树上飘落,走向院子中间的那座小屋。铜灯的斑驳在他手中逐渐的消失,仿佛时光倒流了一样。灯罩上的怪眼激动的溜溜转,大声的赞美道:“天呢,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啊。我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我的身体,我马上就会回到自己的全盛时期。”
但很快,它就发现了不对劲,那股冲刷着它的力量,正在把它的意识从灯具上剥离。或者说,那股力量正在吞噬它的意识,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周遭的所有妖力都吞噬了进去。
“你……你在做什么……?”在意识完全消弭之前,它挣扎着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晴明把灯放在了矮榻边,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点上灯后,光线洒落在一个恰当的地方。
“我只是想要一盏灯啊。”他微微的笑了笑,点了点灯罩上的鬼眼,确保它永远不会再睁开。“一盏普通的,不会吃人的灯而已。”
第二卷完
作者:【八招】巫念桃
中靶:0/11 全勝
名剑春衫秀失踪已是十七年前的故事。
其主霍夫人与她的爱人十七年前被发现死于院中。爱人的展鸿剑折在地上,好似飞鸿断翼,雪亮的剑身血迹斑斑,如点点惨恨。
与霍夫人形影不离的春衫秀则不翼而飞。
距离霍夫人离世还有十七个月零三天。霍夫人忽然心有所感,与爱人商议退隐江湖。爱人向来尊重霍夫人的主意,很快托至交找了处僻静难寻的山院隐居,有意远离纷扰。
奈何这江湖进的容易,说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霍夫人与爱人前半生肆意武林,杀的人多,救的人多,爱的人多,恨的人更多,结下的恩恩怨怨如乱麻飞絮,找不到源头。
这宗命案最终不了了之。
在这个不被细究的故事里,与春衫秀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至交,以及故事里一个刻意被隐去的细节——一位尚不足月的婴儿。
春草离离。
时间是最好的坟墓。
至交原是一介书生,姓杨,为人颇有些孤傲。在游船上结识了好诗善饮的霍启秀段鸿夫妇,三人论道古今,谈天说地,酒酣耳热时,霍启秀拍舷高歌,段鸿剑走游龙,杨生挥毫泼墨,好不欢快。
十七年前那桩命案压在杨生心里。
不久前杨生曾收到霍徐夫妇二人的传信。
段鸿在信中提及夫妻二人喜获麟儿。
“院落外正好生长着一排年轻得杉树,嫩得好想要滴下水来。又值春日,故给孩子取名‘春杉’,希望他能像杉树一般健康长寿。”
有意让孩子认杨生做干爹。请他到院中小叙。
等他赶到时,入眼的是两具在阳光下僵硬的尸体。好友段鸿的剑折在地上,剑身上的血迹无声地昭示着一场苦战。霍启秀的翠绿长剑春衫秀不翼而飞。
绿茸茸的杉树枝头浸饱了血,红宝石似的在阳光下煞是晃眼。
房内婴儿不谙世事的啼哭融化在血腥的院落。
再过一个时辰,春杉就要满十七岁了。
他继承了霍启秀和段鸿的容貌,周正的眉眼,只是缺少了他们二人的肃气。下一秒就要笑开了的样子。
杨生细细描摹着春杉的样子,深深叹气。这样弱不禁风的身体,如何承载血海深仇。只是十七年来的愧疚日日夜夜啃噬他的心灵。他梦见与至交在游湖上共醉,借着月光企图看清他们的脸。下一秒,他推开门,看见院落里的尸体。
他企图将仇人一一列举,却没有头绪。
他只好带着孩子在院落里等。
等凶手再一次出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两天、三天……
时间如杉树上的滴水。滴滴答答十七年。
他早已疲倦。
他等到了春杉十七岁。
他把春杉叫到跟前,带着一种报复似的恨意向着具柔弱的躯体灌输排山倒海的仇恨。
你娘叫霍启秀。
你爹叫段鸿。
十七年前他们死在这里,死在你现在站的这块位置。
十七年前我也站在这里,他们的血浸湿了我的鞋袜。他们的血溅到杉树上。
他望着春杉干净的脸庞,沾满湿润泥土的布鞋。
你娘用的剑叫春衫秀。
你爹用的剑叫展鸿。
他想起游船上夫妻二人接连舞剑的样子,脸上浮上些许温情。
但那天——你爹的剑被拦腰斩断,就落在你的脚边。
他的面目一下狰狞起来——
“我娘的剑呢?”
你娘的剑至今下落不明。
你爹娘十七岁踏入江湖。
你现在也已经年满十七。
杨生似乎已经燃尽了,眉目逐渐也平和起来。
仇人的线索藏在那柄丢失的剑里。
去找。
去找!
我该去哪里找?
杨生沉默。
那天,杨生赶到院落时,看见往北的路有血痕。院内的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同样身负重伤,很可能走不远。他正欲循着血迹一路向北,一门心思只想找到那凶手与他同归于尽。大不了死在他手里,九泉之下再与他们相见!但院落里嘹亮的啼哭拖住了他寻死的步伐。
往北。
往北。
二人就这么僵硬地站在院落中,直至夕阳把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其中一个影子动了。
春杉走出院落,远方呈现出不确定的深蓝。近一点,是犹豫的紫。再近一些,是稀释了的橘红与灰橙,再近,就是未知的苍白。
春杉回头,院落内,一柄断剑已经插在义父身上。
展鸿的一半随夫妻二人入土,另一半终于迟迟找到了它应有的去处。
春杉埋葬了义父,迟疑地抽出断剑。
剑已经锈迹斑斑。
他把剑用布包起来背在背上,好像有了依靠。
他一路向北。
杉树退变成人高的荒草。从荒草处又生长出几绺青烟。大雁拨开烟向着远方飞去,带来风和雪的气息。骡马走在厚厚的雪道上,留下延展至天边的印记。春杉踩着脚印。义父生前那句“向北”被积雪覆盖。
他像四散的雪花飘荡在广阔的大地上。
那条向北的路延伸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就像树干生长出不同的树杈,指向不同区域的天空。春杉停在分岔路口。
出发伊始,他始终向北前行,淌过河、跨过山、走过桥、穿过丛林、路过稀疏的村庄、绕过无人的沙漠。
他要找一把叫“春衫秀”的剑。
有星星的夜晚,目标像天空中明亮的北斗七星。
然而长久的奔波使本就孱弱的春杉筋疲力尽,某个雨天,他病倒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
春杉寻了一块安静地方睡去。等他醒来,雨已经停了。从漏风的屋顶向外看去,是没有云与月与星的夜。
春杉走出寺庙,打算继续前行。
夜色与大地浑融成一片。
他一会儿走在天上,一会儿走在地面。
春杉头一次找不到路。
直到天蒙蒙亮,浓稠的夜色褪去,露出腥白的沙砾。
继而泛起微弱的霞光。
春杉痴痴地望着。
初生的太阳一眨眼吞天吐地,滚滚红霞铺天盖地向前翻涌。鸟雀惊醒,扇翅而起,发出锐利的啼鸣。
霞光散去。橘色的太阳温和地悬浮在碧蓝的天空中。
春杉痴痴地望着、不假思索地追着太阳走。
他忘记自己的包裹落在那个破败的寺庙。
直到他突然惊醒、停下,他已经偏离了既有的轨道,走在了未知的路上,刚刚的某一个瞬间他已经全然忘记“春衫秀”,忘记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在之后的路上,“春衫秀”像水面上的倒影,飘飘飘忽忽地浮现又隐去。
直到他停在路口。
与他一同停下的,是一对羽毛青翠的鸟。
“我该去哪儿?”
一路上他习惯同各种生物、非生物对话。
“你要往哪去?”
春杉回头,脚印已经被积雪重新覆盖。
白茫茫一片,不知来处,不知去路。
“我要找东西。”
“找什么?”
春杉皱眉。
“春衫秀”这个名字距离他太遥远,他站在这里往回往,“春衫秀”比大雪尽头的点还要再远一些。
他走了太久太久。
“某个秀丽的……”
他企图从水里掬出倒影,倒影鱼一样滑走了。
“往南吧。往南走。”
春杉点头道谢,正欲走向左边的路,身后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它们在他头顶盘旋许久。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雪粒融化成水,沾上湿润的泥土。泥土亲吻细碎的青草。草地上鲜艳的野花缠上春杉的草鞋。
他顺着路南下,在闹哄哄的街市迷路,咬一口热腾腾的馒头,帮孩童追回落在树上的纸鸢。他捡起一块藏满心事的手帕,叠好,随手塞给路过的青年,青年人茫然地捏着手帕站在原地,等来了一段按下不表的缘分。
春杉走过弯弯的桥,拂过轻柔的柳,乘一艘竹伐顺着河流漂荡。
他游荡在广阔的河道上,好像翻飞的柳叶。
春杉有些乏了,脱下鞋袜,躺在竹筏上。
两岸,山如春衫秀。
Vol.208「余辜」《回乡》
作者:夏获无
洪兴帮帮主唐初掌控铜锣镇多年,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有一天镇上来了个陌生的少年,少年一身蓑衣斗笠的行头,显然是日夜兼程,斗笠帽檐还蘸着清晨的露水。少年站在街口一抖蓑衣,就有许多雨水被甩落下来。
天空灰蒙蒙的,昨夜下了一晚上雨,如今虽然停了,太阳仍是不肯出来,只有几只乌鸦绕着房子上空盘旋。
少年看了会儿天,似乎是意识到天空多半是放不了晴,便收拾起斗笠蓑衣放在路边,走到一家刚出摊的早餐铺子前,点起了早餐。
“一份豆腐脑。”少年打量了一下摊子卖的食物,“不,算了,还是只来一笼包子吧。”
“诶,诶。”卖早餐的老伯迎合了两声,看了一眼笼子里,低低地出声说到:“包子马上就好,马上好,您先坐。”
老伯缓缓伸直腿,伸手去够那叠成一座的椅子。少年也不着急,只是细细地打量起老人家。老伯头上绑着一圈白色的头巾,身上的衣服也是工作服翻过来,露出了白沉沉的底,上面甚至因为沾上了汤汁有些泛黄。
不过是每个镇上都会有的寻常早摊贩,少年却看得出了神,直到老伯的声音响起。
“诶哟,这怎么办啊。”
少年回过神,正看到老伯手上的椅子,椅子用了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漆也掉了色,甚至能看到这椅子断了一条腿。
“这这,这怎么能行。客人我这就给您换一条……”
少年走近了,看向摊子后面,还没摆出来的那几把长方椅子横在在地上,一条条的状况都不怎么好,不是断了椅子腿就是有几道裂痕。
“抱歉啊客人,这些椅子用了许多年,都不太顶用了,我给您找个好用点的。”
少年摇摇头,拿过老伯手中的三腿椅子,摆在地上随后便坐了下来。
“没事。”少年屁股下的椅子稳稳当当,似乎三只腿也和四只腿一样好使,
“这怎么行……”老伯苦着脸正要说话,却听街口出传来了喧闹声,这吵闹声虽然不大,老伯却如同听到轰鸣雷声一般,话也没说完缩回了摊子里。
少年侧过头看向街口,正看到一群大汉喝着号子走来,为首的却是个矮个子,只有常人一半高低。
矮个子先是在街口停下来,眼睛滴溜溜地巡视了一遍街道,身后的大汉一个个露出凶容,街上所有人都停下来,一时野雀无声。
矮个子满意地点点头,便侧过身子,向早餐摊走来。
“小子,你是哪里来的,你毛爷昨天可没见过你,干什么来的。“
少年看了一眼矮个子,有看了看他身后跟过来地一群大汉。
“我干什么的,跟你没关系吧。“少年硬起胆子,回了一句。
矮个子顿时瞪起眼睛:“嘿!这么些年了,就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小子,从哪个乡下嘎达来的,连你马七爷都不认识?“
说着,马矮个子跳起来就是一个巴掌扇过来。
少年猝不及防下想要稳住身子,谁下坐得不稳,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傻子啊,哪有人坐缺了腿的椅子,怪不得你会摔倒啊。“
马七爷连同他身后的大汉一起笑了起来。少年躺在地上,显然是摔得颇重,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马七爷收住合不拢的嘴,眼尖正看见地上一张折成四折的纸落在少年身旁,似乎是从少年口袋里掉出来的。他连忙跳过去,抢在少年之前抢过纸。
“金玉楼地契!还是正本,小子,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少年一听马七爷念出纸上写的字,脸都吓得惨败。
“我有地契关你什么事,这地契又不是你的?”
“你要是早几个月来我无话可说,今个儿,金玉楼还真是我们洪兴帮的,小的们!给我把他抓起来!带回帮里!”
少年撑起双手拔腿就跑,显然也是逃跑的老手,然而洪兴帮的汉子们显然更加熟练,几人冲上去就把少年扑到再地,随后敲晕绑上绳子一气呵成。少年还没挣扎就晕了过去。
马七爷满意地收起地契,环顾四周,街上行人仍是气不敢喘一个。
马七爷收回目光,瞪了早餐摊地老伯一眼:“老头好好干,别忘了这月地例钱!”
随后待人扬长离去。
“‘金玉满堂’旗下的房产地契,从来一式两份,分正本副本。正本藏于总楼,副本存放于分楼。唯有两本地契都到了手,才算是此处的真正主人啊。”
处在镇子最中心地段的金玉楼,原本乃是商帮‘金玉满堂’所建的分部,如今内部却已经被改为洪兴帮的总堂,洪兴堂堂主唐初此时正坐在堂上。
唐初拿起刚拿到手的地契,把它仔细地叠在桌子上的另一张纸上,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所以我才怎么也想不通啊,小伙子,你手上怎么就会有这张地契呢。”
少年双手反剪被绑在椅子上,死死闭着嘴,瞪着唐初。
“不愿意回答是吧,马七,你去跟镇长说一声。”唐初放下地契,招了招手。
马七连忙凑上来:“老大,说什么?”
“就说,我们这刚抓了个贼……”
少年一听连忙喊道:“别,别叫官府的人来,我说,我是金玉满堂派来检查地契的!”
“你当我傻啊,哪有派一个毛头小子来做公事的,再说检查地契都是带副本去总部,傻子才会把正本带到外面啊!”马七喝到,“果然不老实,还是要让官府来审一审。”
“实在不行,我们这里也是可以审的。”唐初一出声,站在两侧的人就上前一步,一个个举起手中的长棍。
少年才注意到一旁原来站了四个大汉,比起之前街上的那几个更壮了两圈。
“这是我们帮的四大金刚,一个个力大无穷,若是他们的棍子打在你身上,我怕你那小身板是一下都挨不住啊。”
“我说,我说实话!我是偷来的地契,从金玉满堂的总部里偷来的。”
“偷?“唐初微微扯了下嘴角。
“还不老实,金玉满堂总部什么地方,你个小孩能偷出地契来?”
少年观察到两旁的壮汉蠢蠢欲动,连忙出声澄清:“是真的啊,我师傅是江南道最好的盗贼,小爷是江南最好的偷儿!”
唐初和马七对视了一眼,问道:“你能偷出金玉楼的地契,还能偷别的吗?“
”眼下他们丢了地契有了戒心,不过等上几个月,小爷我想偷啥还不跟玩儿一样!“提到自己的专业,少年似乎也不胆怯了。
唐初点点头,把手头上的几张纸拿过来,递给马七:”拿给他去看看。“
少年接过纸,顿时目瞪口呆:”这,这是……“
”这是金玉满堂在这镇上别的几处房产的地契,可惜都只有副本,终究在手上捂不热。”
“你想让我帮你偷正本的地契?”
“不错!”
“我偷了地契,你能保我安全吗?”
“当然,看看我手下这四大金刚,各个算上江湖第一高手,金玉满堂一个商派,哪里是我们对手。”唐初让马七搬下来一个箱子:“只要事成,这些就是你的。”
箱子打开,闪着金光的金块整齐排在一起。
少年没看箱子,反而问道:“四大金刚是不是有个第五人?”
“你在说什么蠢话,都叫四大金刚了还能有第五人不成!”
“那就好。”
少年平淡的声音响起,他双臂一张,双手间寒光闪过,原本束缚着他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断开。
少年鬼魅般的在堂间穿梭,双手双刃,似轻似柔地在四大金刚地脖子上一一,随后飞身上堂。
唐初刚刚站起
刀刃已至咽喉。
“我对你的钱不敢兴趣。”杀手掏了掏胸口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纸条,念到:“我是为了童清穗和其他这些年来被你们迫害的人们而来的。“
话还会未说完,堂下的四名壮汉已捂着喉咙和唐初一起倒下。
“啧。”杀手抿了抿唇,“刀快了。”
一切刀起刀落不过在刹那之间,只留马七呆立,嘴里“嗬嗬”,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个子侏儒,险些忘了。“杀手甩手掷出匕首,结果了堂上最后一人的性命。随后一跺脚,少年冲天飞起,鸦叫声中,越过帮众们徒劳的包围,向城外飞去。
铜锣镇西边,排列着许多低矮土房,每座房子墙上都劣迹斑斑,一座房子的墙上沾着各种暗红沉绿的污渍,主人似乎也没心思去清理,因而在众多房子里中尤其显眼。
住这间房的童老伯家里出了事,原本该去看顾摊子的女儿如今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一把年纪童老伯无奈亲自出摊,早上等马七爷巡逻完了街,便顾不得装样子卖早餐,急急就回了家。
洪兴帮指明要自己家的女儿,女儿以死相逼躲过一次,却不是长久之计。月前老伯托人带去消息,只盼外地的儿子能尽早赶回,倒是一家人逃去外地,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家闺女落入虎口。
童老伯握着女儿的手坐在一旁,焦急着等着不知会何时到来的希望。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童老伯抖了抖身子,叹了口气,便开了门。
门外却空无一人,静寂的街道只有几声乌鸦的干瘪叫声回荡,老伯困惑地四下张望,一颗悬着的心到底是落了下去。
老伯转身正要关门,却发现有什么卡住了墙。他弯下身子,捡起一看,却是一锭银子,一封家书。
飞起的乌鸦盘旋升起,绕空飞旋几周,向着城外落去,落在那年轻人的肩膀上。
黑羽阴影之下,那人却无半点年轻相貌,身量拔高一截,挺胸而立,面庞方正,双目灼灼有神,却是一副青壮年模样。
“喂喂,我说阿立啊,一个小小分舵,你何必自己亲自出马,还费许多手脚搞来金玉满堂的地契。现在出发,只怕赶不上京城里的行动喽。”
“无妨,左右每天多赶点路程便是。若不是亲自来一趟,又怎么会知道洪兴帮行事如此跋扈,简直与强盗无异。金玉满堂与洪兴帮之间本就有些龌龊,给他们添点乱也好。”
“走吧。”
乌鸦振翅飞起,阴影散去,重新露出那张略显稚嫩的年轻面庞,少年整了整衣裳,最后瞧一眼这座小小城郭,背过身向着夜色走去。
END
评论要求:随意
写于2022.7.31
(又是滑铲的一个月。武侠风格好生难写,感觉头发都多掉了两根)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背景参考白城恶魔的故事】
温斯特小姐总共在芝加哥度过了三个夜晚,每个晚上,她都失去了一样东西。
第一晚是她出生那天,焦急的父亲带着难产的母亲驱车闯入夜色去找自己认识的医生朋友,带着急切和一身尘土叩开他的家门,祈求他的帮助。
漫长的奔波和等待消耗着温斯特夫人的体力,也吞噬着他们的希望,于是,当呱呱坠地的温斯特小姐发出第一声啼哭时,没有繁星,没有夜风,只有温斯特先生崩溃的眼泪和满室的血腥味。
第一晚,她失去了母亲。
第二晚是婚礼之前,年迈的父亲特意陪她来挑选一身穿戴一次珍藏一世的婚纱,婚礼的对象是坐拥种植园的乡绅——年轻的小伙子对她一见钟情,不在意她略显单薄的家境,还愿意额外照顾独自抚养她的父亲,热情的追逐让人坠入爱情的蜜河。如此的良配,父亲也尽力想表明几分态度,与婚纱店细细叮嘱每一个细节,一定要定上一套配得上温斯特夫人遗物里那套珍珠饰品的婚纱。
见惯了朴素自然的乡下风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的温斯特小姐几乎要被鳞次栉比的商店和琳琅满目的灯光晃瞎了眼,风里混着点心的甜香、香氛的醇香,诱惑着人们心甘情愿掏出自己的钱包,温斯特小姐自筹并非是那种冲动消费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布置精美的橱窗——那支翠绿的耳环很称她金色的头发。
然而这般的惊鸿一瞥,竟在倒影里见到熟悉的面容,从昏暗无光的小巷里映射出的,与陌生的浓艳女子拥吻的人,精壮的轮廓和熟悉的发色,与即将与自己在教堂里宣誓的人一般无二。
车轮行驶在平整的路面上,不像乡下的碎石子路上那般颠簸,微凉的晚风裹着让人流连的香气后调奏出几声挽留,像是发现了她的怔楞,仔细将定制婚纱的票据收入怀中的父亲疑惑地看向她。
“不,没事,父亲。”她微笑着替父亲将他鬓角的银发顺着晚风挽到耳后。
回程的路上,阴云遮蔽了月色,连旷野的星光都显得黯然。
第二晚,她失去了爱情。
第三晚是世博会召开之际,宏伟巨大、美轮美奂的古典主义风格的白色建筑群拔地而起,机遇和挑战一并在井喷的盛世中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已经变成琼斯夫人的温斯特小姐也无法拒绝这种繁华的诱惑。她作为琼斯太太勤恳工作、安分守己的几年,让风流的丈夫毫不介怀她的梦想,让可靠的佣人愿意接下照顾两个孩子的重担,让她可以去那被称为“白城”的奇迹,一睹现代工业与古典主义糅合下仙境的全貌。
她想起炫目的灯光和橱窗,想起甜腻的面包醇香,想起惊鸿一瞥时,与自己漂亮的金发那么相衬的翠绿耳环。哪怕仅是一个片段,哪怕仅是一段时间,她想要抛弃自己温吞的婚姻和平淡的生活,投身那流光的漩涡里——像是追逐一个一触即分的,泡沫般的梦。
于是她毫无负担地,轻盈地踏上旅途,夏日的麦浪和灼热的风长成她的翅膀,
在天色渐晚,红霞染上天边一角的时候,她来到了目的地附近。酒店的一层是几家布置简约的商户,有药店,有服装店,接待处布置得很温馨,花瓶里的花都是新鲜的,还带着香气,让她感到格外亲切。
“欢迎您,莉莉·温斯特小姐是吗?”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期待,她登记的时候用了自己未出嫁时的闺名,这让她感到自由而轻松。
酒店老板穿着简约但干练的便服,不显得过分刻板,但又十分精干,笑容有礼而亲切。
“是的,我预,咳,我预定了一间房。”短暂的局促后,她抓紧了手里的提包,露出了板正而拘谨的笑。
“当然。您的房间在207号,需要我带您过去吗?”对方毫不在意她的露怯,脸上的笑容毫无变化,将对应房间的钥匙摘下递给她。
“咦?就是这里吗?不愧是大城市啊~”被唐突而活泼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踏入酒店的,是穿着长裙带着草帽,看起来身手矫健的少女,大大咧咧得,让人能看到她手上的粗茧,随着“白城”的出现,这样从各个地方来的年轻姑娘不在少数。
“您可以在那边稍微休息一下,等我帮这位小姐将她的行李拿上去……”
“不,不用了,”莉莉摆手拒绝了他的热情,“您一个人很难忙得过来吧,我自己能行。”
“那好吧,房间里的物品有缺少损坏的,都可以来找我。我就在前台。”
“您人真好,这位……”
“霍姆斯,您可以叫我霍姆斯。”
“霍姆斯先生,十分感谢,那我先去房间休息了。”
“这位是怀特小姐吧,您的房间是……”
谢过了温文尔雅的老板,她提着手提箱踏上了温馨的木色楼梯,随着脚步声发出吱嘎的轻响,交谈的人声和清脆的门铃都被抛在身后,狭窄的楼道算不上令人身心愉悦,但念及这里黄金的地段和物美价廉的房费,这反倒是一种令人安心的适配了。
楼道上挂着工整的牌子,狭小的房门朝向不同的方向,温暖的地毯吸纳了所有的声响,顺着走廊前行,然后左拐,然后再右拐,再往前走几步,然后左拐,走到走廊的尽头,路过了一排功能不明的特殊装置和排气口,她终于看到了207的门牌。
这里被四条不同的楼道环绕着,门前还挂着白色的铃兰,显得干净又亲切,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精致的烛台和收拾规整的沙发,悬挂在墙上的壁灯和工艺画无一不体现着布置者的用心。
但是相比自己家里,这里还是显得格外得逼仄,也许是没有窗户的原因,好在柔软的大床和沙发稍稍安抚了有些疲惫的身体。
砰
背后的房门关上,她突然背后冒出一股寒意,猛地回身,却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和粉刷平整的墙壁。
也许是整日的奔波和兴奋让自己过分紧张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掏出一本打发无聊时光的书。
……
不。
有什么不对。
在漫长的寂静中,她突然意识到。
太安静了。
没有嘈杂的脚步声,没有隔壁交谈的人声,空气里充斥着一股令人紧张的安静,绵延不绝地充满了她的周身。
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整个酒店里只有她一个人,此时,路过的通风口和那些意味不明的装置闯入了她的脑海……
她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从微微发麻的脚尖一路蔓延到头顶。
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充斥着一股诡异的味道,然而当她想要起身,出门到前台去找那位温文尔雅的霍姆斯先生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一定是过度紧张导致四肢发麻了。
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抚着胸口,告诫着自己。
不要自己吓自己。
缓了缓紧绷四肢传来的酸痛,当她再次试图起身的时候,关闭的壁炉,打开了。
她惊恐地看着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
她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想要起身却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伸出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将她拖入壁炉后的黑色滑道上,推入深渊……
深渊原来是有模样的,构造精密的肢解架,宽阔干净的手术台,还有装着不明液体的大炉子……还有搁置在这里的,不知名生物的血肉,放置整齐的人体骨架……
莉莉四肢僵硬地滑入这里,仿佛待宰的羔羊,不敢想象自己即将经历什么,这里的东西又是从何而来。而霍姆斯甚至在把她推入这里之后,没有紧随其后,而是将她搁置在这里,面对着一室的恐怖。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她都恢复了一部分行动能力,可以扶着墙站起来,前后行动几步,霍姆斯依旧没有到来,于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又燃起了,像是三十几年前她父亲曾期望的那样……
麻木的双手几乎打不开门锁,然而越是着急越是难以自制,当门锁终于发出咔哒一声的时候,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螺旋的楼梯向上延伸着,几乎能看到光,尽管她自己也觉得那可能是幻象,她笨拙地,跌跌撞撞地沿着台阶向上,一圈又一圈,背后泛着冷光的深渊逐渐在变远,前方通向一楼的大门在逐渐靠近。
快了,近了。
马上就要到了。
嗤。
一声笑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
在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脚下不知何时伸出的绳索将她绊了个趔趄,弹开的铁板断绝前进的道路,失去重心坠落的几秒被拖得无限长……
在坠落的瞬间,她看到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那双带笑的眼睛依旧温文尔雅。
她看到那个名为怀特的少女,紧闭着眼睛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身上满是青紫伤口。
她看到深渊张开了巨口……
第三晚,她失去了生命。
END
作者:言辙
评论:随意
注:可能引起不适,提前致歉!
挂满蛛网和铁锈的扇叶吱吱响着。外头依稀有虫声,树叶在风里攒动。一夜比一夜热,尹山没敢开窗,屋里弥漫开肉类腐烂的气味。豹舍里的黑豹已饿了两天。肉块,肉排,鸡蛋……尹山计算着。多出来的食物没法处理,他偷偷给狮子喂了一些,剩下的统统堆进员工宿舍角落。一开始是新鲜的血味儿,接着能闻出腥臊,48小时后则被高温发酵变成一团酸水四溢的灾难。尹山不在乎,可还是被熏得干呕起来。又或者是因为紧张。
两天。豹子可以忍受一天禁食,两天令它饿急,三天也许能要它的命。尹山不想要黑豹的命,也不愿意太折磨它。他下定了决心,迅速站起来,走出房间。四下里寂静一片,相隔很远的路灯困倦地站着,照亮一小块主道。豹舍的位置十分偏僻,光被树荫隔绝,难以视物。尹山踩上豹舍外的草坪,草甚至是凉的,瘙得他痒。
尹山觉得有些古怪,但说不上来怪在哪儿。一盆河水在他胸腔里涌着,撞出隆隆响声。忽然间他脑海里有雨瓢泼而下,劈头盖脸将他浇回幼年和深秋枯干的草地,一头母牛拖长嗓音叫着,而他已经跑开牛棚好远好远了。他直跑下山坡,房子的灯光都看不见了,却还听见牛在叫,叫声比他的心跳声更响。雨淋透了他,他光着脚,草屑粘满脚背,瘙痒难当。他怕得无暇理会。
尹山摸着黑走向豹舍的铁闸门。这时他感到脚底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脚掌上,血正汩汩往外冒。他这才明白古怪之处,原来他出门忘记穿鞋,就这样在动物园里走来走去。他把那东西拔出来,是一块玻璃瓶碎片。他放下受伤的脚掌,站在草地上顿时成了种煎熬。他不理会。
豹子隐匿着,人眼看去笼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尹山看了一会儿,四肢紧绷,担心那黑豹已经死了。但他很快注意到一颗闪亮的珠子,镶在两颗矮灌木之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那是黑暗中豹子的眼珠。它醒着,也一定闻到了血。尹山舒了口气。
他想象到,豹子可能饿得整晚睡不着,在铁闸门边不断徘徊。它不知道饲养员为什么让它挨饿。他们相处有两个月了,打一开始尹山就觉得它美。那时黑豹还没有成年,毛发杂乱无光,但有着惹人怜爱的天分。尹山跟其他饲养员讨论如何给它搭配营养,食谱换过好几轮。不多久它就变得矫健,身姿挺拔,皮毛也如上等丝绸般滑顺。尹山总认为它可以更美。于是他偷偷给它饲喂活物。兔子,很容易买到的肥嫩的兔子。深夜或黎明他带着猎物来探望黑豹,只为了看它杀死小动物的姿态,看血是如何真正从生命中奔涌而出。
现在黑豹正在等着它的猎物。
尹山打开铁门,进去后再细心地锁上。他踩到豹舍里铺满草皮的地面,像踩了一块软绵绵的沼泽。他流了太多血了。他蹲下,手脚并用地挪动到笼子正中央,蜷缩起来,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小。然后,等待。
等。遥远的时空中,尹山听到妈妈如是说。妈妈轻轻地把他推进牛棚里,妥贴地关上门。雨下得很大,牛棚一角在漏水,水洼直延伸到其中一头母牛的蹄边。屋里传来摔砸东西的响动,还有女人的压抑的哭声。
他被滚烫的庞然大物压住了。他了然地展开了身体,平躺到草中,彻底放松下来。他的鼻子正对着黑豹的鼻子。豹子马上低下头,咬住他的喉咙。尹山不受控制地发出一串痛呼,这痛呼又被豹子的尖牙和呼气声掩盖,显得微不可闻了。在豹子隆隆的呼吸声中,他和他漂亮的动物静止着,还是等。
等。尹山坐在牛棚里,听见母牛低声呻吟。他原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发现那确实是母牛的哼声,跟屋里女人的声音一样疼痛。他警惕地瞪着母牛。接着他见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至少对此时的他而言不可思议——一只小小的蹄子钻出了母牛的下体。他瞠目结舌,背蹭着墙连连蹬脚,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砖头缝里。两只细细的小腿慢慢从母牛身体中滑出来,裹着层粉红的薄膜。那是血吗?两只小蹄子上是在往下滴血吗?尹山记得别人说过,母牛是会生小牛的;但这会儿他只觉得那是鬼,是妖魔,从母牛身子里钻出来就要杀死母牛,也要杀死他,还要杀死妈妈。但如果它能把那个男的杀了倒也蛮好的。他看着这红色的鬼,突然有点期盼它的降世。他等着。四只细长的腿掉了出来,然后是半截桶形的身体。尹山惊骇地瞪着,一时忘了自己本来要做什么,连后退的动作也停止了。母牛痛苦地低喘,顷刻间那个小小的妖怪从母牛体内整个滑出,带着一股可怖的血流,淌得遍地都是,跟屋顶漏下的雨水混到一起。也是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男人抬高声音怒吼,敲打声,跺脚声,某样东西锐利的落地声。同时尹山还听见雨,听见母牛的喘气和舔舐,听见胸腔里隆隆巨响。
尹山的意识很模糊。黑豹紧贴着他,毛发抵在他的肩旁。他或许觉得痒,又感到自己脚底的伤口被什么亲吻了。他还觉得自己的内脏在被向外扯动,胃袋被吮吸。他动弹不了,也无法证实哪些部分是自己的幻觉。也许全都是幻觉,黑豹还叼着他的脖子呢。但这些幻觉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地美妙。等他死掉,豹子会吃他的。他只要等。
等。他惊魂不定地等了好一会儿。他失去时间概念了,他觉得他在牛棚里坐了十年。他打着抖弄开木门,妈妈和那个男人都躺在地上。他确定了好几次,妈妈没有呼吸了。他心慌意乱,想要再看看男人是不是活的,但做不到。他无法再等下去,跑进雨里,跑下山坡,直到天亮起来,他才终于听不见母牛的哭声。
尹山好像等到天亮了。他的眼前晃过一颗闪着光的小球。尽管周遭仍旧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