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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逸途
评论:随意
饿啊,渴啊,人得给太阳热熟……管他,熟了也好,没准过路人遇着他,能把他拆拆搬下山去,他落叶归根,路人也吃几顿荤。
正是三伏天,柳三背着个沉甸甸的大篓子,艰难地迈步往山下走,重就算了,反正他背后的划痕与茧早就习惯,日头实在毒得很,炎热成了一堆无形的滚烫的沙,简直要压死了他。鼻子里嘴里都干得要裂,该流的汗也给蒸没了,一股子冒烟的干臭快把他整个人腌入了味。他干脆把自己想成了块老肉,阳光和土地再怎么两面烤,他也是没油可冒的。
他转头,依稀在背篓缝隙里看着了他前些年饿死的妹妹柳絮儿,从前这小丫头总缠着他上山,又总恨不得离他几尺远,篓子也耍赖不背,搁那双手捂鼻子,嫌他味大还是怎么的,实在气死个人。
小丫头就埋在这山上,他们穷了,山就把她吃了。
柳村给高低的山环成了个看不见外头的小圈,人都出不去,他们柳村世代靠的就是山,山上瀑布山下河,现今一气儿干了。像这样雷公招了大旱的年头,他们也没人能找别的去处,这也是山,那也是山,还是靠山过活。
入目的山头皆是光秃,热死的都是能吃的肉,干死的都是能卖的柴,拾山是关乎活命的事情,柳村人都是争着抢着的,谁都没闲功夫去管别人,低点的山头快没东西拾,就得越爬越高,时候到了,一头栽在山上就成,再也用不着下来。
越高的山头越是冷清,路上已经见不到人。
脚下的地是脆的,踩得重了就会碎成干土渣,柳三低着头看着,一路走着,一路想着,“爬不完了。”
他一脚踩空,背上的东西哗啦一下散得四处都是,有些挂着山坡,有些直直滚下去。险之又险,柳三好歹是回了神,扯住了扎着根的枯木。
那树皮糙,扎根也深,倔得很,连柳三那崎岖厚实的手掌心都被它狠狠挫开了一道大口子。他一看,吓呆了——渗出来啥?不是红彤彤的血,都是黄惨惨的沙。
他挣扎着,黄沙从他手掌心的口子里涌出来,顺着手臂一路流着,他的脚怎么也踩不着实地,脚下也是沙土的河,攒动着,要吞了他,柳三那些个微不足道的,用来活命的心气被一下戳漏了去,脚底踩不上实落,土块散架,树枝散架,他觉得自己也该散个架算了。
勤快的来早,懒汉们来晚,差不点儿离,饱死的饿死的,吃的可不都是满肚子黄沙吗。
柳三睁不开眼,分不清是炎热里的风沙,还是脚下的沙,倏然埋没了他。
……
这多凉快啊。
柳三做了梦一样,想着自己一脚落空,得是踏回了一千年前,山洼里还没有蚂蚁窝一样的柳村,只有稀拉的茅草屋子装着稀拉的人家,山泉还没给一大群村人当妈喂奶,流成了溪河,又远又长。
他摸不着头脑,也就摸不着头脑地照样活着,比起做渴死的黄沙口袋,实在是乐得很了。
渴了饿了,这山里可是什么都有,转两圈能就吃饱,有力气了,他也不再做山里的独来独往的野人,拾掇拾掇就在山洼里圈了块地,给自个盖房子还种米粮,邻居看小伙健壮肯干,于是柳三找着了邻家的女儿做老婆,后来生了娃娃,做了爹爹,娃娃又生了娃娃,做了爷爷。
再下去又是怪了,柳三在他这梦里成了老柳,村人当他是个神,都传他这老不死的柳三爷活了三千岁。老柳眼见山洼洼里的人越发多了,垦的地、开的山也愈大,他人老得没力,却也没见要死,每日就窝在新打的圈椅里等着吃粮,甚至闲得慌,辗转学了个文词儿叫顺理成章。
这些天热得很,祖宗碗里的米粮都见了少。他家小辈问候这神异的老祖爷,问地里不长庄稼了该怎么办,老柳想了半天,没答上来。年轻时候的事情,没必要记得多清楚嘛。
“吃咯!”
老柳摇头晃脑,举起他那只精致还画花的白瓷碗,眯着眼端详,山包正正好合上碗边,黄麻麻的山好像被装进碗里,他觉得很高兴,把山看作米粮,碗满了,肚子也会再满的。
他说:“问山呗,咱们靠山吃山。”
小辈们聪明,挖了换了山上肥土,用来种粮。
又满意地填饱了肚子,老柳躺在床上,听见窗外轰隆隆的,好大动静,有一片天,黑压压地倒下来了。
作者:寻闻
评论:无声
1
尤诺·霍斯劳从出生起,就看着府邸外连成片的血蔷薇在花园盛放。他的父亲,当时的霍斯劳家主,他记忆里一个带着猛烈蔷薇花香和血腥气的男人,曾经用冰冷染血的徽章戒指触碰他的额头,对着尚在乳母怀中的尤诺如此说道:
“霍斯劳家族的血蔷薇,是生长在亲族和仇敌的血肉上的。”
他年幼的眼睛望向那些艳丽的花儿,向父亲伸出的手被乳母不动声色地拦下。他没有哭泣,霍斯劳家主华美的银色盔甲反射出的冷光让他的眼珠干涩。
那之后尤诺曾多次望着花园发呆,他的母亲就埋葬在那里某处,未来的某个时刻他的父亲也会走进那些土壤里,与那些蔷薇和霍斯劳家族的命运结合在一起。
破碎的皮肉在土地里糜烂,多汁的眼球上扎根着暗红色的根系,血色的枯骨露出被粘稠血液浸透的丰沃泥土,艳丽的花朵无视自然规则地拥挤盛放着,就连花香也带着血腥味儿。
这是霍斯劳家族引以为傲的象征,这些只要有血肉便能盛放的花朵经年不绝地旺盛,霍斯劳的姓氏也就长久在这片土地屹立不倒。
当他逐渐明白这片花园真正的含义之后,他的手已经有了抓握霍斯劳花瓣鞭磨出的薄茧。
尤诺·霍斯劳沉默地厌恶着那些蔷薇。
2
在他沉闷的少年时期,严苛的体术训练和礼仪培训的间隙,尤诺的父亲迎娶了一位新妻子。没有婚礼,没有神明的见证,她是在一个夜晚怀着身孕独自搬进府邸的。
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就是霍斯劳家的次子,狄亚罗斯·霍斯劳。
狄亚罗斯的母亲,尤诺父亲的侧室,那个漂亮又短命的,对玫瑰喜爱到疯狂的可怜女人。她的陪嫁是一屋子盛放的红玫瑰,与府邸花园中的血蔷薇极其相似的花朵,却有着甜蜜馥郁又苦涩的香气。那些玫瑰有时也会长出杂色的花苞,她会将它们剪下、风干、碾成粉,再悄悄撒进血蔷薇的花园。
“那些都是我的家人。”某次她对尤诺如此说道,“但您的父亲并不喜爱它们。”她苍白的手指捻着粉橙色的粉末,将它们与暗红色的泥土搅合在一起。
然而她本身却是一个与那些开得狂放恣意的艳丽花朵完全不相似的人。她的玫瑰旺盛而狂野,香气馥郁而霸道甜美,而她只是个娇小苍白、体弱多病又少言寡语的妇人。
可能她们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美丽——那种浓烈又脆弱却又尖锐得要每个爱上她的人都心口染血的美丽。她漆黑的卷发包裹着她精致的一切,她美丽得毫无血色,她美得毫无生机,她的身体会散发出比她豢养的玫瑰更加浓烈的香气,甚至盖过了整个府邸中血腥味,直到他的父亲进入她的卧房,更加凌厉的血蔷薇与玫瑰的花汁糅合,变成一种复杂又惑人的香味。
这种味道令他作呕。
3
狄亚罗斯出生的那个夜晚是压抑无声的,就像这座宅邸内的每一个日夜一样。
新生的男婴裹在软绸子和细纱棉的襁褓里,在铺满玫瑰的婴儿房里沉睡,十几把烛台将这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刚生产的妇人坐在镶金的摇篮旁的一把椅子上,纤瘦又苍白的一只手虚虚搭在摇篮边沿,指尖触着婴儿红润的脸蛋。面无血色的妇人身下仍在渗血,从腿间向下染红了白绸的睡裙,又在她足弓处汇聚成一小滩暗红,血腥气溶在浓厚的玫瑰香味中令人头脑发晕。
尤诺透过门缝看见她在发抖。闷热的夏日夜晚好像冻伤了这个弱小又美丽的女人,让她不住地颤抖。
男性不被允许参与这场惨烈的生产,尤诺的父亲只是匆匆进入确认了新生儿的健康便离去了,无人在乎这个破裂的子宫,仿佛剥离了胎盘的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可是向来柔弱的妇人从这场无意的谋杀中幸存了下来,她撕裂的阴道正缓慢愈合。而她在颤抖。
尤诺就是在这时溜进来的。
她看见了正在往门缝中窥视的少年,没有躲闪与遮掩的力气和意图,她招手让他进来,她的眼睛内没有羞耻,只有带着疼痛的柔情。
于是尤诺第一次看见了他的弟弟狄亚罗斯,那是他见过的最为可爱的婴儿。
4
狄亚罗斯自小就是一个甜美的孩子,他与尤诺不同,他天生就带着一股纯真的勇气。
狄亚罗斯以一个孩童所能拥有的所有的力气无私地爱着一切。他会向他的父亲伸出双臂乞求拥抱,尽管他们冷漠的父亲只会鄙夷幼童自发的亲密,他也会照样去亲近;他会在每一次尤诺练习归来浑身血痕的时候向尤诺露出笑容,鲜血和伤口吓不着他,因为他还暂时无法理解疼痛,他只会笑着将拥抱和亲吻给予他喜爱的哥哥。
年幼的次子几乎继承了他母亲的一切而没有半分霍斯劳家族历代相传的特征——乌黑的卷发,漂亮上翘的眼尾,白皙的皮肤和纤细的骨架,他甚至与母亲同样体弱。
尤诺的父亲将狄亚罗斯的性格归结为懦弱,认为他身体的虚弱是因为血统不纯,他厌恶和疏远这个孩子。而尤诺,尤诺在他可爱弟弟散发着玫瑰花香和一点牛奶味道的发间逃避自己。
霍斯劳家族的长子自一出生就注定要带上血红纹章点缀的光亮的银质家主戒指,尤诺在十六岁那年生日得到了一枚纹章戒指,与霍斯劳的家主戒指不同,更加轻巧与简约,但其后的意义沉重——尤诺霍斯劳在十六岁这一年被指定为霍斯劳下一任家主。
将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人生的如此盖棺定论无疑是残忍的,尤诺用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心智接受了这种宣判。他的父亲骄傲于长子身上贵族的教养和自觉,只有尤诺知道他大半是出于想象自己出走之后如花苞一般的弟弟必定无法在这个家里存活下来的恐惧。
只有狄亚罗斯,他最最亲爱的弟弟,要保持永远的纯真。
尤诺抚上篆刻纹章的戒面,如此想着。
作者: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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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永远是假的。哪怕再像真的,也是假的。”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温冉正在百无聊赖的马原课本上画小人,老师在讲台上唾液横飞地讲物质世界的本质规律,舍友在旁边美滋滋地跟新找的男朋友发消息,盛夏的蝉孜孜不倦地发出鸣叫,她在炎热的教室里出了一身冷汗。
“……小冉?小冉你没事吧?”
教室里的人已经快走空了,舍友收起了手机,偌大的脸突然出现在温冉面前,将她吓得回了神。
“啊,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想要再看一眼手机,却发现刚刚停留在主界面上的短信消失无踪。
“你今天怎么呆兮兮的?快点,食堂的卤肉饭晚了就没有了!”舍友催促着拉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呆滞和迷茫中拽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
她歉意地加快了速度,将东西往背包里一丢,跟着舍友离开了教室,只留下风微微吹起窗帘,露出窗台上飞速枯萎的花朵,然后一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一路飞奔到食堂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两份饭,在舍友谴责的目光和后面人压迫性的注视下,温冉硬着头皮端走了最后一份,擦肩而过的时候,排队的人群中传来一声低语:“假的永远是假的。”
温冉猛然回头,手一抖险些摔了餐盘,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没有什么眼熟的人影,她踌躇了一下,试图返回刚刚路过的取餐队伍,被舍友一把拽了回来。
“看什么呢?走了。”
“啊……哦……”温冉兴起的一星半点的勇气被磨了个干净,回头亦步亦趋地跟上舍友,试探地发问:“你刚刚有听到人说话吗?什么真的假的之类的……”
“没有啊……什么真的假的,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舍友皱眉,径直找了个人少的桌子拖着温冉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日里最喜欢的卤肉饭都显得有些食不知味,温冉用筷子扫兴地划拉着,不提防看到埋在米饭下面的盘子上似乎有字,她心头一紧,猛地扒了两下,在盘子上用歪歪扭扭的黑色写着的,依旧是那句“假的永远是假的”。
捏着盘子边缘的手泛出紧张的白色,温冉这次笃定地知道,那个东西,又回来找她了。
“小冉你没事吧?”注意到她布满冷汗的额头,舍友擦了擦嘴凑过来看她。
“这,这个……”温冉抖着手指着盘子。
“这盘子怎么了?”舍友奇怪地问。
“你……你看不到吗?这里有一行字……”温冉死死盯着这行字,然后就看到那行字在自己的注视下缓缓变浅,最终消失。
“没有啊,小冉你是不是昨天熬夜刷小说困晕了,要不回去补个觉吧。”舍友担心地拽了拽她的手。
“可,有可能吧……”温冉磕磕绊绊地点了点头,但再也不愿意碰盘子里的食物了。
显然的,怪事并没有因为温冉的刻意规避而变少,路边的白墙上、公用洗手间的镜子上、宿舍上铺的床板上,甚至睡着之后,充满迷雾的梦境深处……
跌跌撞撞在看不清的梦里四处摸索的少女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彷徨的感觉,那种窒息感沿着雾气蔓延上来束缚住她,像无形的手拖拽住她的四肢,攀附在她的肩膀上,沾染在她的衣摆上,将她弄得沉沉欲坠。
当她终于抵不住这种侵蚀,狼狈倒在地上,浓密的白色沿着她散开,露出下面的镜子,里面的面貌,一块延展到无尽边界的镜子,而镜子的另一面,并非温冉所熟悉的,自己日常的样子,而是另一张脸。
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刻意不想要想起的面孔。
温冉从梦中惊醒,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希望拥有她那样的人生】
少女曾许下这样的愿望。对着流星、对着许愿池、对着神像,在每个传说能实现愿望的地方,务必虔诚地许下这样的愿望。
想要像对方一样受欢迎、一样开朗、一样富有,一样坚定、一样成熟、一样聪明……
想要拥有对方享有的偏爱、瞩目和尊重……
在少女有限的认知里,对方的生活几乎是完美的,于是自然而然的,在绝望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在孤独的角落无处可逃的时候,少女便想要将此作为出口,作为依仗,作为希冀……
直到少女对着那口井许下心愿。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了。
“契约达成。请把左边的嘴角放下来一点。”
黑漆漆的井水里映照出她的模样,她跟随着脑海里的声音一点点改变自己,最终让镜像里的自己与印象里的她别无二致。
“她”露出一个微笑。
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因这一个极为相似的笑容而收敛,反而更进一步。
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不属于自己的思路,拥有一群时髦而肤浅的朋友,来到了有名但自己不喜欢的学校专业,她被操控着变成现在的样子,但她并不喜欢,也不期待。未来成为被安排好的,“她”应该拥有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她厌倦了,在脑海中的声音发出指引的时候,她试探着,试图拒绝,然后那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惊慌的,因为那个“契约”,因为那口井,因为玄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命运会有无偿的馈赠吗?
担惊受怕了一年,她才终于适应了自由的生活,勉强维持着“那个存在”为自己经营来的成果,不至于跟原本差得太远,又能够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现在报应来了,她看着眼前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字,消沉地再次闭上眼,尽管她感受到,某种存在随着她的无视,潜入那些字里行间,冲她包围了过来,无所遁形,无可逃避。
但她不想再努力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被彻底吞噬……
END
文/杏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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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在垃圾场
“本市东部地区23:00左右会产生强阵雨,请市民出门注意携带防强酸……”
电子合成的女声戛然而止,终端提醒收到了一条新的语音来电,杨国福站在垃圾场里,深吸一口气,做完充足的心理准备后点了“接收”,果不其然被刘玉梅的喝骂扑了一跟头,险些一头栽进眼前的垃圾山里。
“杨国福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你凭什么喝掉别人给我点的奶茶还替我确认送到,我们两个彻底完了!完了!听清楚没有,完了!我已经在外卖平台上把你举报了,外卖这份工作你也别想做了,穷光蛋!带着你的戒指睡在垃圾场吧!”
刘玉梅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并拉黑,杨国福尝试回拨十来次,也只有嘟嘟嘟的系统音。
刘玉梅经常和他吵架,每天说“完了”的次数比网络上的世界末日预警的次数还多,杨国福觉得他们是小吵怡情,不吵不痛快,但是没有一次是和今天一样把他拉黑。
杨国福心里着了慌,难不成这女人这次是认真的?
他慌忙打开外卖平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权限进入了,“外送员”模式是灰色的,无法启动,只有“满20减5”的优惠券在他眼前闪动,试图诱惑他立刻下单购买。
他关掉外卖平台,有点迷茫。
他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早知道刘玉梅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但他始终相信刘玉梅的承诺“你是我唯一会携手走入婚姻登记局的男人”,从来没有干涉过。今天实在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刘玉梅新的网恋对象为她点的奶茶刚好被自己接了单,而自己又刚好把它和自己点的奶茶搞错了。
起初他以为道个歉,把自己的那杯奶茶抵给刘玉梅也就完了,自己甚至都没追究刘玉梅有别的男人,刘玉梅有什么资格追究自己喝别人点给她的奶茶。但刘玉梅这个女人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偏偏大发雷霆,她甚至还因此扔掉了他们的订婚戒指,说他们完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该死的这么巧合,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个时间点会有一辆垃圾车路过。
于是那枚花了杨国福十年积蓄的钻石戒指,就在他眼前画了个圈,义无反顾地落进了垃圾车里,一秒都没带犹豫,甚至不给他多看一眼的时间。
那是货真价实的二十万啊。
杨国福一股血气冲上头顶,哪里还管刘玉梅说什么,跨上小电驴就冲上街,尾随着垃圾车一路追到垃圾场。
“本市东部地区23:00左右会产生强阵雨,请市民出门注意携带防强酸雨衣。”
电子合成的女声再度响起,杨国福低头确认了下时间,现在是22:15,距离他走进垃圾场抛垃圾山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距离强酸雨到来还有四十五分钟。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了。
他太过匆忙,甚至没来及带上防强酸雨衣。自从十年前地球启动secure模式后,强酸雨成了常见的气候现象,这种雨衣也变成了出门必备品,谁也不想在浓度堪比王水10:1稀释液的强酸雨里洗澡,肉体凡胎可经不起大自然的考验。
杨国福站在垃圾场一角,极度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疲惫让他几乎无法分清“十万块掉进了垃圾场”、“自己被未婚妻甩了还丢了工作”和马上就要迎来新一轮强酸雨”这三件事哪一件更坏,更无可挽回。
在他辛苦刨了五个小时后,眼前的垃圾山依然比市郊区的南山还要巍峨数倍,看一眼都让人绝望。他没戴口罩,嗅觉已经接近失灵,酸味从鼻腔毛细血管一路冲到头顶,占据了他的大脑。
这个老实忠厚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突然很想骂人。
他想骂刘玉梅,怎么就那么不安分,不愿意好好过安生日子呢;骂那个点奶茶的混小子,可能都没见过刘玉梅的脸吧,这女人一向高p,专挑年轻帅小伙。他还想骂那个路过的垃圾车,骂网络上那些每天散播世界末日谣言的吹水老哥,那些闲得要死的富二代,说不定刘玉梅就是在和其中一个搞网恋。
他更想骂这个烂糟的世界,十年前那场世界末日的时候就该直接爆炸,什么secure模式,什么生命保卫战,这种世界又有什么保卫的必要。穷人从来不怕死,富人才怕死,穷人还要为富人的恐惧买单,替他们累死累活搞建设搞工程就为了他们能活下去,什么道理。
最后他愤怒又不甘地骂了一句“操”,继续刨他的垃圾山。
作者: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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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那天先是下了有一夜的雪。第二天五点钟不到,送牛奶的李阿姨跟同事刚分别取了奶箱,预备分头开始自己工作时,听到附近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远远的一声尖叫。
李阿姨八点钟交了空奶瓶,准备下班回家去。她一路走一路听着早些时候的新闻,就是在自己工作的那个高层小区,今早有人跳了楼。也有人说是意外。
有人说:“是意外,那小区有二十八层呢,天台谁都能上去的。”
也有人说:“不是意外,听说那人被戴了绿帽子,后来尖叫的就是他老婆……”
又有人说:“听说跳楼的是个女的。”
回到家里,李阿姨的同事跟李阿姨打电话:“李姐,你听说没有,早上那个小区有人跳楼了,他们门卫说是有人从自家窗户翻下去的,是个小孩儿……真造孽。”
李阿姨说:“哎呀,真吓人呢。”
还是小区的门卫说得准。坠楼的是个初三的学生,跟父母吵架气得摔摔打打,不小心撞开了没锁死的窗户,从家里翻了出去。那声尖叫其实是孩子的父亲,他站在孩子卧室门口安抚气哭了的妻子,眼睁睁看着儿子掉出窗户。
李阿姨听着没什么感觉,只是拿出手机来,给还没下班的女儿打了好几个电话。女儿是在什么工地做设计的,下午有点忙,几次按掉了李阿姨的电话,让妈妈发微信给她。李阿姨只发,想你了,突然想看看你。女儿回得不太及时,说:你是不是早上又去做那送牛奶的活啦?天太冷了就别干了,都退休好几年了,早上也睡会儿。李阿姨说,我闲不得嘛,得找点事做。
晚上李阿姨跟女儿说了白天的见闻。女儿听着也是没什么感觉,但她听完就要挨着爸爸才肯玩手机,李阿姨的老公笑话她胆小。
李阿姨说:“真可怜哪!才这么小。咱家以后是不是得给窗户上个安全锁?”李阿姨家在十七楼。
李阿姨的老公说:“咱家是横向的钢丝推拉窗,平时拉上了就牢了,他们家那种肯定是外开的窗户。”
女儿说:“高层怎么会弄外开的窗户呢?肯定也是推拉窗。不过他家窗户应该是没关好,不然也不能掉下去。”
李阿姨看看窗外,又开始下雪了,一粒一粒的在黑透了的夜里显得伶仃。她对女儿讲:“我送到月底,下个月就不干了。跟人家说好了是一个月,起码得说话算话吧!不能有头没尾,半途而废的。”
女儿说:“那你明天出门穿厚点,我刚看了天气预报,又得下一晚上呢。”
李阿姨的老公说:“下雪了还得去?我给你发红包,你不要去了吧!”
李阿姨乐了,说:“你的钱又不算赚来的,有啥意思?”
女儿却说:“爸爸你居然还有钱发红包?你的卡不是都绑在妈妈账户上的吗?”
李阿姨的老公轻轻抽了女儿一巴掌,低声说:“私房钱,私房钱……本来也要给你的,你说了就不给了!”
一家人笑作一团。
李阿姨虽然说得豪迈,心里到底有点发虚的。她做这活儿本不为了挣钱,但是起早贪黑,路上又下着雪,教人有些害怕。她远远地看到了同事,两人隔着一条马路高声呼喝着对方的名字,赶紧走到一处。
同事是个三十来岁的西北女人,平时是很泼辣大胆的。她扯了扯围巾露出嘴巴,对李阿姨低声道:“李姐,你还好是去二期送的奶,我也运气好,虽然在一期,但是那几栋楼里的远。你不知道——给出事的那栋送奶的小方,昨天下午还被警察喊去了呢!说是调查情况。”
李阿姨吓了一跳,说:“这怎么回事?不是说那家小孩自己掉下去的么?”
同事说:“警察么,肯定都要问的。小方虽然没啥事,但是也被吓着了呢,今天都说请假了。毕竟是他们家人自己讲的,具体是不是,谁知道呢?你说对不对啊,李姐?”
李阿姨不太赞成:“现在小孩儿都是宝贝,具体怎样,肯定是意外摔下去的呗,不然还能怎样?小孩儿故意跳下去的?”
同事说:“李姐,你不知道现在小孩抑郁症,心理疾病,可多啦。他们家前一天晚上,凌晨三四点,咱们送奶是五点半前都得送到不是?他们家还在吵架呢,别人家可都睡着。你说这事……”
李阿姨扯住同事的袖子,告饶一样:“哎呦,哎呦你可别说了,越想越害怕!我待会儿还要自己送三栋楼呢,你可别再吓我了!我也就一个孩子,我可听不得这事!”
同事瞧瞧李阿姨,闭上了嘴。
李阿姨的工作还是在两天后就收了尾,没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坚持到月底。原因是接下来又得下大雪,加之那边小区的惨案,李阿姨的老公跟女儿都反对她凌晨三点多出门去做这苦力。她老公这样劝她:“你们那边送奶的小同事,都被叫去问情况了,自己还吓得半死,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闺女一年到底也不少工资,家里又不是艰难到需要去赚这辛苦钱,咱们何必呢?还下着大雪!”
李阿姨也觉得恐慌,当天就跟上面的奶站打了电话。对方很理解,顺势跟李阿姨结算了工钱,划掉了未来几天的考勤。李阿姨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一个多月,觉得实在无聊,女儿就去找朋友给她抱来只猫,在家养着玩儿。
抱来的猫是只雪白的狮子猫,眼睛是碧蓝的,李阿姨特别喜欢那双眼睛。李阿姨的老公下班回家逗猫玩,猫咪调皮,往窗户上跳;李阿姨两口子吓得不轻,赶紧去查看窗户的锁扣是否牢靠。
李阿姨抱着圆乎乎的小猫,又想起前些日子那高层小区的事。她想起自己还有之前同事的微信,就给那热情多话的西北女人发了消息打探。那女人确实亲热八卦,一五一十地就对李阿姨讲了,说是确实那家孩子是意外坠楼,只是前面跟父母早已吵过多次,孩子父母对他偶尔打骂,甚至装了摄像头偷窥孩子的房间——也是这摄像头洗脱了父母的嫌疑,因为是孩子自己时常开窗透气,甚至有时会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至于那天,不过是白天孩子自己开了窗,晚上下雪才将窗户拉回了一半。本来高层的窗户都有些要求,开不了太大,以防住户坠落的;但是初三的男孩子还没拔节,学习又苦,瘦瘦小小的,自然是一下就摔出去了。
放下手机,李阿姨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想到自己一家,女儿上初三的时候是十五岁,自己跟老公是四十岁——现代人结婚生子都晚些,那对父母大概也有四十出头。这个年纪没了孩子,得是多么痛苦……但是对那孩子呢?为什么都能在孩子的房间装摄像头,却不阻止孩子自己开窗户探出去半个身子来?
玄关响起开锁的声音。小猫从李阿姨的老公怀里跳下来,欢欢喜喜地扑到门口——是李阿姨的女儿今天早早下了班。女儿边脱外套边说,今天下大雪,客户也说不去看了,就喊了同事帮忙带了自己一程,提前跑回来了。路过什么地方,听到有些送葬队伍里的吹拉弹唱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渗人。
李阿姨没搭话,倒是她的老公问:“怎么还有唱的?”
女儿说:“像是念什么的,那种拉长的调子。今天可还下大雪呢,也苦了他们。”
李阿姨摸摸圆乎乎的小猫,心想,生老病死,怎么都得有唱歌奏乐的需要呢?哪怕是下大雪,出殡也不得耽误。还真是麻烦!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今天是肖恩被困在梦里的第十天。
说是第十天,也只不过是他第十次经历醒来这件事,一切可以依靠的计时手段都不复存在,或者不值得信任。
是的,梦里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包括手边的刻痕、墙上的日历、永远停在15:42的钟表、不会落下的日头和南方的启明星。
他曾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眼前的风景都有种莫名的熟悉和模糊,然后在他缓慢地回忆起与之对应的记忆和细节时,渐渐清晰。直到血色布满,灾厄降临,狰狞的虚影举起屠刀,将毫无反抗的他切成脉络清晰的肉片。
于是他再次在漫长的剧痛中陷入昏睡。
他曾从磨人的寂静中醒来,衣服布料摩擦身下的床铺发出的声音与聒噪的耳鸣一起震得眼前全是黑色的噪点,然后在自己熟悉的狭小的家里拼了命地寻找躲藏的地方,他不能理解为何自己永远跑不到记忆中门的地方,卧室,到走廊,走廊尽头,门,不,是厨房,厨房左拐,窗户,不,是盥洗室,回去,回头,怎么是卧室……
咚、咚、咚,近了……是脚步声,他知道那是谁……于是只好蜷缩在床板下屏住呼吸……却还是无法躲过看不清脸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向卧室,停在床前,缓缓弯下身,那两团马赛克的眼睛与肖恩一眨不眨地对视,将他从床底拖出来,然后用钉子贯穿四肢。
于是他再次在惨烈的尖叫中失去意识。
……
于是他第十次醒来,恐惧已经成为了本能,逃跑已经成为习惯,他抓上身下硌着自己腰的手机,就要不管不顾地先离开家。
家。这个象征着安全和幸福的词,在肖恩的概念里已经与痛苦和折磨深深地挂钩,再不能成为他的庇护所。恰相反,他总觉得,在家里如果被“那个男人”找到的话,会受到更久的,更严重的,更血腥痛苦的折磨,有一次他几乎被放干了全身的血,却依旧没有昏过去……
所以肖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是否能找到家门,然后拼尽全力逃出去,再在自己熟悉的小镇上与“那个男人”捉迷藏,随着他记忆里的小镇逐渐健全,他能与男人周旋的时间也在逐渐变长,这让他感到一丝希望。只是偶尔也会有运气差的时候,第七次醒来,他不知为何又找不到家门了,那次男人给了他不愿意再提及分毫的痛苦回忆和漫长凌虐,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在那一次中被永久地丢失了……
也因此,每次醒来,他都要先核实家门是否能够打开。肖恩随手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不管不顾地朝记忆中的家门走去,所幸,这次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他成功地来到了外面的镇子上,这里的建筑已经随着他记忆的拓展展开了不少,路上的报刊亭,街角的便利店,甚至自己曾经藏身过的花坛和垃圾桶。
店里的店员,肖恩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于是他们便整体是一堆模糊又恶心的马赛克,让他联想起男人的眼睛,他无法从记忆里找出更多关于它们的东西,于是它们就保持着这样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肖恩曾试图用货架和它们阻挡那个男人,但对方却能轻易穿过人群,穿过砸向自己的货架和零碎的商品,然后将肖恩堵在货架的夹角,把一包一包的湿纸巾糊在他脸上,直到难闻的气味充斥鼻间,堵住所有呼吸的空间……肖恩至今回忆起酒精棉的味道都会本能性地开始干呕。
因为没有分多余的精力给那些已经熟悉的建筑,这次他在街道上跑了更远,接下来被涂上颜色的是一家医院,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肖恩电光火石间就能想到一万种跟医院有关的恐怖死法,他并不想其中的任何一种实践在自己身上,而那个男人目前为止,都是用他所在地方的物品折磨他的,因此他往更前跑去。
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听到恐怖的脚步声,这让他感到一丝安慰。
然后他看到了一栋房子。
跟自己所住的差不多的房子,院子里还有一团马赛克,在他来得及挪开视线停止思考之前,他记了起来,那是一条狗。
汪。
清脆的叫声打破了街道的寂静,也几乎喊停了肖恩的心脏。别叫,别让他听到,别把他引过来。肖恩急得脸上全是水痕,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汪汪汪。
不,求你了,别叫。
肖恩一边继续向前跑着疯狂想要远离这里,一边祈求着,但接踵而起的狗叫声并没有渐渐远去,肖恩疑惑地回头,看到了惊悚的一幕,没有拴绳的狗正朝着自己跑来,而后面慢悠悠地跟着那个男人。
肖恩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上。颤抖的腿几乎无法继续奔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是自己在抖,而是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在大力震动,震得自己腿都发麻。
这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在之前的九次醒来时,自己从来没有过手机这个东西。
空白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但倔强地继续响着,肖恩只要继续向前奔跑,接通了电话。
“……喂。”他喘息地挤出一个音节。
“……肖恩……家……肖恩……”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声音,然后咔嗒一声被挂断了。
肖恩疑惑地看了看屏幕,然后在挂断漆黑的屏幕上看到了男人的倒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背后。
冰冷的手术刀捅入体内,凄厉的狗叫声在背后响起,肖恩略带震惊地看着,被甩在后面的狗冲了上来,狠狠撞开了男人,虽然这也带着手术刀在自己体内转了一圈,还将男人刻意避开的致命部位划了个大口子,但,这次对方无法折磨自己了。
肖恩甚至觉得自己在两团马赛克般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然后就在快速大出血中陷入了昏迷。
……
于是他第十一次醒来。
手机还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毫无变化,在他打算去找那只保护了自己的狗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
“留在家里,肖恩,留在家里,家才能保护你。”对面的女声仿佛知道他马上要做的就是开门逃跑一样,先下达了指令停住了他开门的手。
“你是谁?”肖恩皱眉,感觉对面的声音出奇地熟悉,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来确定是否应该信任对方,毕竟如果再拖延自己就要跑不掉了。
“先找东西抵住门,找武器,躲起来。哪怕我骗你你也可以在被抓住前自杀。”对面仿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快速简短说道。
肖恩只犹豫了两秒,就决定听对方的试试。一方面,对方甚至给出了试错的办法,另一方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是可信的。
肖恩飞快将门前的斗柜推到大门口抵住,然后跑到厨房找了一把餐刀握在手里,躲进了衣橱。
嘭。
随着厚重的衣橱门紧闭,肖恩一边听着外面的一片寂静一边握紧了手机。
“现在,你是谁?”
“你的妹妹。”对面停顿了片刻,“好吧我知道你不记得,早在第三回联系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法在梦里记起我了。”
“第三回?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得了一种病,肖恩,一旦睡着,就需要外力唤醒,不然就会永远被困在噩梦里。这一次你沉睡的时间已经比上一次长了三天了。”
“那我该怎么醒来?”他急切地询问着。
咔嗒。
令人心底发凉的,漆黑的衣橱里漏进了一丝光亮,肖恩来不及听电话对面焦急的声音在说什么,他甚至没有听到阻挡大门的斗柜被推开的声音……
没有什么能阻挡那个男人,他看着模糊的马赛克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然后,他举起了餐刀。
鲜血从脖子里喷涌而出,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在两团马赛克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的神情,不过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十二次。
肖恩拿起了手机,也许是上一次通信过的原因,空空如也的手机里多了一个联系人,标注着妹妹。肖恩没有迟疑,他快速起身把家里的所有入口都锁上,然后找了个离门窗最远的角落,握着餐刀按下了拨号键。
“失重,肖恩,从高处跳下来。”对方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连打招呼都省去了。
“哪有高处?”肖恩快速地查看着周围,“医院可以吗?”
“不,得在家里,肖恩。留在家里你才是安全的。”对面响起翻笔记的声音,“你之前整理自己的噩梦发现,离开房子以后死亡的速度会变快,醒来之后会遗忘很多东西。衣柜、壁橱,什么地方都行,你得从上面掉下来……快点,要来不及了……”
肖恩鼓起勇气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不少,男人快来了,他回忆着之前在房间里乱窜时看到的东西,偌大的房子里竟然连个梯子都没有。
哒……哒……哒……
皮鞋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盥洗室的方向,他来了。
肖恩走投无路,他自暴自弃往床上一倒,然后就势往地上滚去,在男人的衣摆出现在卧室门口时,肖恩的后脑勺重重磕到了地上……
“醒了醒了!”欢喜的女声不像电话里那么失真,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粉色的头发,刘海显得有些稍长,身边散落着两本笔记,大概是电话里提到的自己的整理,视线模糊看不清内容,床头的钟表时针和分针匀速地行走着,发出令人心安的机械声响。肖恩伸手,上面还连着点滴针,大概是给自己补充营养用的,还有些仪器连在自己身上。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表上显示着10:53,是个普通又令人安心的时间。
“这次比之前时间都要长,你是又忘了什么吗?”妹妹担心地询问道。
“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手机……”肖恩松了口气,这样回答着,看向对方,然后在惊惧中停住了。
他看到,自称为“妹妹”女人,粉色长发下原本是脸的部位,只有一团模糊的血肉……
“啊,那可太糟糕了,得提前想想办法呢……”对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自顾自地拿起笔记翻找着,似乎真的试图帮他找到办法,脸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笔记本上,床单上,而这些地方早就遍布了陈旧不一的血迹。
我,真的醒了吗……
END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
1、
王陆出生的那天,天上落了个扫把星。
按王陆的世界观里,那玩样儿学名叫哈雷彗星。
王陆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科技高速发展,一个核弹能把武侯县移平的世界。
所以,王陆自打这辈子睁眼开始,目之所及,全是愚民。
王陆少爷,从小就高人一等。而在王家村大多数人的视角里,王富贵家那小子,人不坏。就是别人在做什么,他就不做。
人家孩子刚出生要哭呢,他不。
人家孩子穿个开裆裤满街跑呢,他不。
人家孩子学习不好给先生骂呢。他不。——他把先生说哭了。
他有点叛逆。
-
“毕竟小爷我明显拿的是个男主剧本啊。”长大的王陆小爷双手一扬,捋了捋自己并没有刘海的发型,表达了他对人生的不满。
作为一个“年少有为”的“有志青年”,王陆落在了一个要娱乐没娱乐,要科技没科技的架空世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憋屈。
“毫无挑战!毁我青春!”
于是,在某天某个仙人骗了他的小金人,啊不是,小铁人,并且说他没修仙根骨之后,王陆做了来这个世界最认真的决定——他要修仙。
毕竟一个天生开着挂,头顶另外世界知识buff的人,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特殊通行证。王陆都没觉得修仙有什么难,不就是上个仙门,过个关吗。
他都想好了,到时候修炼成这世界的第一仙王,什么地球,月球北斗星,没事儿他随便穿越。
到时候没准回家《火影》都完结了。(真的完结了,早几年就完结了。儿子都生了。)
所以王陆上灵剑山,不过是一个一时兴起的决定。
至于什么时候栽进去的。
大概是……理由有三,第一是秃头峰实在太穷,第二空灵根实在是没法修炼,还有……
还有……
-
王陆第一次正式将海云帆纳入自己生活范围,大概就是那个坑队友坑。聪明人看人总是比较有优势,第一眼能感觉到海云帆的特别。
虽然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小少爷,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傻白甜,但同样的,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聪明人的交往从来就是各取所需。
虽然王忠是不错,但他太蠢。跟着他混了7年也没混出什么高一点的智商。他们缺乏心灵交流,深入交流。
王陆缺知己,太缺了,王家村那民风淳朴的地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无敌,就是如此的寂寞啊……”小少爷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天空,眼角滑落了一滴少有的眼泪。
而海云帆,几乎就成了老天送来给王陆的最佳队友,好用,聪明,还……长得好看。
“颜值也就比本少爷差那么一点点啦。”王陆用手潇洒得一摸自己的额头。“收了。”
所以,他一路上对海云帆都挺照顾。
如果说海云帆在金桥上说要和他结伴同行是另有目的。那王陆早八百年就对这模样俊俏的小少爷心怀不轨了。
好货要早抢,小爷可不是傻子。
-
在王陆的至理名言里,人生有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负过伤,一起分过脏。”
而海云帆后来几年,体内含铁量逐年升高的原因有很多。
但最重要的一点,王陆所在的无相峰——他穷。
“小海,我师傅那个疯女人,又把我开赌局赢来的钱抢了!她这次学乖了,连我裆里的都没放过!”
“所以……王兄……”海云帆微微一怔,手指朝王陆上下扫了一遍,最后停在某个尴尬的位置。“你……还,还好吗?”
“不好!”王陆鼻子一皱,整个人往海云帆肩膀上蹭,边蹭边咕咕。海云帆比王陆矮点儿,他还得弯腰。
“王兄你别担心。”那时,小海拿出了他的符咒。“我最近学习的符咒很不错,或者我可以试试多做些符咒,我的保鲜符咒,和营生符咒还是很吃香的。王兄,你需要多少灵石,没准我可以努力一下。”
你看,他多贤惠。
你看,他多体贴。
妈妈我要……(妈:你闭嘴!)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的傻子,傻子可以被王陆骗。
这世界上也有很多聪明人,聪明人可以和王陆合作。
这世界上也有很多王陆打不过的人,那些人以后将变成一座座被王陆跨过的高山。
而海云帆有些不一样。
他说不出哪里不同。但确实是不一样。
王陆第一次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阵用海云帆送的隐身符站在滕云堂顶上,缥缈峰四周都是环绕的雾气。
他站在一截瓦当边,风把他的白色塑料雨衣,不是,是真传弟子服吹得猎猎作响,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垂眸看着地面上的一切。
——内门弟子放学了,陆续从滕云堂出来,再成群结队来来往往要朝宿舍走。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很经常做的是事。
小时候他躺在襁褓上看他爹他妈给他摇摇篮哄他睡觉,一个两个笑的像傻子。
后来他会走了,给狗脖子上挂了个树枝,挂了肉,骑着狗吓唬了整条街的小孩,看着他们鸡飞狗跳。
后来他上了私塾,他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超时空的智慧碾压了先生,看着他先生嘤嘤嘤得咬课本。
他像是一个误入副本的人,在来之前和系统充好了外挂,他的一切都如鱼得水,要什么有什么,做个门派测试还要达成一个全通成就。
但他就是觉得有点没意思。
他站在风里,阿秋得打了个喷嚏。——然后远远得看见传送阵里来了一个人,穿着普通弟子的衣裳,头发衣服都打理得整整齐齐。
他像是风在法阵里转了一圈,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落地后,朝着他的方向扬起了头。
那人笑了笑,传了个传音纸鹤过来。
“王兄,是你吗?”
王陆那时候像是个调皮被抓包的小孩,他双手叉在胸前,却忽然低头笑了起来,额边两缕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被风扬得飞起。
他那天心情不错,连落在海云帆面前,勾着他肩膀的时候,脚尖都是点着的。
-
王陆从十岁之后就很少再梦到原来的世界。
一是因为记忆有点太遥远,二是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没法回去的事实。
世上有种东西叫做纽扣。
系着事物的两端,一旦断开,看似密不可分的东西,就会发现其实早已毫不相关。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过去的一切都和王陆没有关系了。
王陆聪明,接受事情很快,也薄情寡义。
所以他没有为他过去的亲人怎么哭过,他甚至都没有常去想他们,因为刚出生的孩子有哭的权利,长大之后就没有了。
毕竟他有爹,他有妈,他还有青梅竹马。
而现在,他还有了师傅,还有了这倒霉的每天要泡的药浴,和那坑爹的无相剑骨。
要说王陆长到这么大,人生里第一次遇到的坎,就是那空灵根和无相剑骨。
王舞是个魔头,是个被摘去节操和靠谱度的如来佛祖,逮着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孙悟空就往那药浴里按。刚开始那几次王陆都觉得王舞是不是看上他,想要泡他。
结果他确实被泡了,泡药浴,泡到每天都快脱层皮。
还好他身边有个海云帆。
他也不明白,找个人唠嗑,说话其实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王陆在说,他满嘴计划,满嘴抱怨,满嘴的高铁火车,但他觉得整个灵剑派,也就和海云帆或者王舞聊天有意思。
但王舞欺负他,他搞不过他师傅。
可海云帆好,有多好。他乖,乖了还贤惠,贤惠了还好看,好看了还面皮薄,有的时候调戏一下,本来白白的皮肤会泛红,耳朵会和块滴血一样。
每每这时候,海云帆会把头偏过去,有些生气却又不失礼貌得说。“王兄,你别闹我了。”
王陆就会偷着笑,笑道胸腔里那点烦闷都散了,轻快得像是要给起来。
他想,世界上没有王陆小爷做不到的事,如果有,那就是方法没对,他明天就会想出来。
特别在海云帆面前,他想要无所不能。
-
“师傅!我明天就想要统治世界!”
“倒霉徒弟你做梦吧——!”下一秒,他被王舞的翠竹剑打得“嗷嗷”得。
-
第一次带海云帆进藏经阁的时候,王陆还没有经验。
他是把海云帆背进去。——双手叉腰,勾着海云帆的腿,身子前倾,背着人一步一步脚印。因为海云帆贴着隐身符,搞得王陆像一只努力要站起来的王八。
旁边守门的师弟们大为诧异。“王陆师兄,你怎么了。”
“我腰疼。”那天他俩刚吃完饭,海云帆重量增加了两斤,王陆肚子也滚圆,背到一半王陆还闷闷得吞了一个“嗝”。海云帆正挂在他肩头,听见了,就在他耳朵边,小小声笑了一声。那声音很软,像是小虫子在他心口挠了一下。
“你笑什么?”王陆不乐意了。
进了藏经阁,海云帆用书挡着脸,捂着笑和他鞠躬道歉。“实在觉得王兄,太过辛苦,心中感激得友如此,喜不自胜。”
我信你个鬼!
其实王陆很好能分清海云帆究竟是在骗他还是在说真话。
他懂海云帆,海云帆也了解他,他像是一汪水,流经王陆的脚下,一开始只是看着清澈,透亮,带着微凉,接着一点点漫过他的脚背,浸没脚踝,漫上膝盖,抚过手腕,最后直至胸口,王陆仰身一倒,便心安理得溺在里头。
那水淹不死他,那水待他温柔,总能恰如其分得在他心里漾起涟漪。
他喜欢得很。
所以他开始为海云帆打架,为他对抗朱秦,带他去小青云,因他接受琉璃仙的擂台,甚至后来,他想为了海云帆他踏平军皇山。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会下意识将海云帆护在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所有规划里,一定会出现海云帆这个名字。
只是他某次极少的梦里,又梦到了过去的世界,那世界车辆飞驰,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带着他曾经无数次的向往怀念。
然后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他醒来睁开眼,是海云帆的脸。
那日他穿着冬日的长裘,脸上带着少有的惊喜似的笑。他说。“王兄,下雪了!”
-
常年四季如春的无相峰,被内门弟子的一次法术实验搞得四月飞雪。
方鹤长老在玄云堂大声咆哮不要做这么奇怪的实验,被风吟乐呵呵得说换个季节也不错。
于是所有人披上了长裘,少见的隆冬大雪中,春日开的桃花了纯白的雪花面面相觑。惊蛰后的昆虫给雪烫了脚,滋哇乱叫得埋回土里思考要不要过冬。
他们落在缥缈峰上时,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和一群疯狗一样在雪地里打滚。
闻宝的一柄玄铁剑被征用了,插在雪人身上被当了手。
小琉璃拱了个超级玉米雪人在雪地上,“师弟师弟”得喊他们来看。
王陆瞧着心想着都什么牛鬼蛇神。
他回过头,才发现海云帆已经在雪地里玩疯了。
军皇山四季如春,海云帆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雪。他手上防护咒都没有,徒手抓着雪在手心里团。他身上一件白色长裘,里面露出普通弟子的蓝白衣裳。脸上尽是少有的笑。
他朝王陆喊。“王兄!雪是冰的!”
初春的晨光落在他的眸中,一阵流光。
王陆心口猛地一动。
下一秒,海云帆一个雪球砸进了他的怀里,在他胸前散开。
雪的确是冰凉的,顺着他的脖颈就划开,落进心口冰冰得却让心跳快得异常。
那瞬间,四周的嘈杂声一下子撞进了他的胸口,他闻到了草木的清香,感受到了雪的温度,听到了积雪落在地面的沙沙声响。
他张了张嘴,像是迷茫又像是慌乱得看着海云帆。
他有些无法理解,有疑惑得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他似乎在空中飘了很久,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地落了下来。
这是属于他的世界,有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师傅,他的门派,有他从出生以来一步步踏出的脚印。
他叫王陆,生于此,长于此,带着前生的记忆,却不愿离去。
而他眼前这个人,他叫海云帆。
缥缈峰的树梢的雪摇摇欲坠,树下的少年人目光深远,凝视着不远处奔跑的人。他喊了声。“小海,等等我。”
那一刻,雪落了下来,擦过他的肩头。
他奔跑向前,有个人,稳稳得落在了他的心上。
-END-
《神愿》甄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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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这片无序中的第一抹灵智,是这蒙蒙混沌中的光亮,是日升月落,变幻无常。
我看着岁月变迁,生命繁衍,看着世界变化万千,但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从来与我无关。
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世界不需要我,亦或是这个世界消亡。
但,那日霭霭暮色中,自天边涟漪中跃出的你,打破这个世界的静谧。
第一眼望见你的身影时,我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纵然你与我连了那么多因果,这个世界也困不住你。
……
我是众神黄昏时,沐浴漫天散落的神力而诞生的青鸦,因为众神血肉而得到生命升华。
在我觉醒之前,一直羡慕的是修道院的修女,她们白净而圣洁,她们高尚而美丽,她们温柔善良而受人敬仰。
我常倚在树梢,一边用仰慕地目光看着殿堂中的她们,一边提防着教众与顽童的打杀与驱赶。
是啊,毕竟我是一只代表着诅咒与死亡的乌鸦,是一只嗓音聒噪,叫声难听,只会为人带来不幸的乌鸦。
一只丑陋而象征灾厄的乌鸦,又怎配沾染天堂的光辉?
直到,那场灾难的发生,一场铺天盖地的血雨从天而降。
错愕间,沉重而滚烫的神血,狠狠地击打在我的背上,那铺天盖地的炙热像是要将我整个击穿一般,将我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不知多久以后我才醒来,平日中富丽堂皇的宫殿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郁郁葱葱的森林,也早已成了一片荒漠。
唯一熟悉的,只有似火烧灼的残阳挂在天边。
我张开翅膀,顾不得惊诧于体内磅礴的力量,只看到这里早已没有一丝生机。我不知为何会这样,此刻我只想逃离。
心念起,只是一瞬间,便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不再是荒漠,而遍地盛开着妖艳的曼陀罗,心巾一松,我落在地上,却只觉得足底滚烫,原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表面之下,竟然是另一片焦土。
心念再转,仍是一副破败景象,无论转了多少个时间空间的节点,直到我熟悉这副身体中的力量,直到我早已凌驾昔日仰望的神灵,也未曾找到任何一个生命。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我真的携带着死亡与灾厄吗?
是由于我的降临才导致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毁灭吗?
所以万物皆灭,只有我独自苟活下来?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脑海中升起,身体却仍机械的碾转于各个时空节点之间。
下一秒,身处于飘渺云间,耳边悠悠传来渺渺仙歌。
愈渐灰败的心底,猛然爆发出希望的光。
“这…这是!”
开口,声音却再无之前的嘶哑与难听,而是清灵婉转的人声。
却无暇顾及这些,展翅向着仙歌的由来处,激射而去。
“我…我终于找到了吗?”
“有仙歌,有人在,竟然还有存活着的世界。”
宏伟而又古朴的建筑,在瞳孔中渐渐放大,那动听的音乐也越来越清晰。
一想到在几百年之后,即将要见到活生生的人,除了我之外仍存于这世间的物种,鼻头一酸。
“我找你们找的好苦啊”
“还有人在,原来我并不是灾难的象征,诸神黄昏也并非因我而起,千千万万的废墟世界,也不是因为我的降临才导致的。”
“原来我只是我而已。”
长叹一口气,伸手推开了厚实的大门。
建筑内富丽堂皇,却没有半个人影,看到眼前景象,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人…人呢?”
“都出来呀,我不是坏人。”
伴着绕梁的仙音,我寻遍了整个建筑。
……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看客,也只愿做个看客,但那一天,看到她怔愣的神情和逐渐暗淡的眸子,我忽然动摇了。
我目睹了她的成长,知晓她所有过往经历,洞察她所有痛苦折磨。因为那也曾是我经历过的。
但漫长的时间早已抚平过往的伤痛,对生命万物的不敬与不羁,早已为我解开任何牵绊我的事由,漠然和无视才最符合神灵的身份。
亿万年的时光本应抹平我所有情感,但不知为何,再看到他眸色暗淡下来的时候,过去的回忆突然被重新点燃。
却没等我回过神来,她早已消失在眼前。
那一瞬间,作为世界意识的我,没来由的,竟然有一丝慌张。
这是我觉醒之后的第一次,事态脱离了我的掌控。
这段时间里,无论如何寻找,却再没有找到她,心底渐渐生出两份不安,一份是作为世界意识的本能,而另一份……
再找到她时,却出现在我所在的世界,顾不上调侃一句真是灯下黑,看着她如今的状态,眉头紧紧锁起。
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青鸦的形态,羽翼中暗暗藏着一些黑色丝线,那时本以为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或是与我之间的因果。
但这次不同,现在的她已然化为人形,身上神力翻涌,丝毫不弱于我,但身上所束缚的黑色丝线,同样如同野草一般疯长,像是一层厚厚的茧,快要将她包裹住。
而我隐约的瞧见,那些黑色丝线的源头,竟然隐隐指向着神格的方向。
“这是什么?”
心中顿时惊起滔天巨浪。
我放弃所有用于沉睡时间,连着观察了许久,才骇然发觉,那黑色丝线竟然是随着她的神力增长而增长的。
于是我化身为人类,以探求的黑色丝线的真相,解开她与这片世界的孽缘为名,靠近同样化身为人类的她,接近她。
我看着她的眼神渐渐重新明亮,我看着他重新恢复往日的神采,我看着她终于谢谢那些本就不应该他背负的包袱,活成了她应该活的样子。
真的好想一直看着她,一直陪着她。
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斩不断黑色丝线与她的连接,甚至连阻止的黑色丝线吞噬她的速度都不能够,而如果我不能够阻止这一切,黑色丝线吞噬掉她的那一瞬间,便是死亡降临之时。
发现真相的我彻底慌了,自觉醒以来的亿万年间,从来没有这般惊慌无措过,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作为世界意识的我,竟然这般渺小。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她才刚刚成为神灵,刚刚找到生机,刚刚放下执念,摆脱掉对自我厌恶的束缚。
而我,已经存在了亿万年的时间,我活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经厌烦,久到早已被时间抹平了所有的棱角,虚无了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所以,不如就这样吧,我的勇气和热血早已就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而她则好似冉冉升起的新星。用世界意识的熄灭换取一个伟大神灵的诞生,我相信,她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
当我不再寻找新的世界和生机,当我不再追问过去,当我放下执念,准备就这样漂泊在时空中,一直到寿命耗尽,枯竭而亡,我却来到了一个鼎盛的世界。
我不知该谢谢我的放弃还是怨恨这命运的愚弄,但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漫无目的,永无休止的在各个时间空间的节点来回转,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连自己都唾弃自己的可怜。
就找一个荒山野岭住下吧,青灯古佛,了却这罪恶的一生。
虽然我不相信真的有什么神灵能够渡尽我的罪恶,就算是有,也在我曾经带去的一场又一场的毁灭中死绝了吧。
近日里,总是能够听到来这里上香的人类说什么否极泰来的话。
不屑嗤笑, 否极泰来?如果真的有这么玄,我何苦熬了几百年都没有看到过希望。
但偏偏,在这样万念俱灰的时刻,我似乎找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人类的情感真是件奇怪的东西,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我便顺理成章的和他并肩走在山间小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压在心头的阴影都散了一些。
他总能带给我一些都属于人类的新奇的体验,和欢喜的情绪,让我不由得沉浸于其中,或许这样的情愫就是人类所说的感情吧。
只不过有时,他看向我的眼神会变得无比深沉,即便我身为神灵,拥有无比强大的神力,也无法揣摩出他转瞬而逝的复杂神色中所传递的意义。
不过那又有什么呢?要知道,我是一位神灵,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一同看斜阳,也可以弹指之间杀死他的神灵。
所以,我学会了人类的自私,尽情的享受着他带来的温暖与快乐,享受自出生以来从未接触过的,名为爱的东西。
我贪婪的吸取他身上所有的情感,并用那些情感滋润自己,填补永远也无法满足的空洞。
我以为,这样的情况会一直下去,直到他渐渐老去化作一捧黄土,我再接着去寻找下一位。
却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喜爱,习惯了他的奉献,甚至诞生出放弃神格,和他一直在一起,这样愚蠢的想法。
还好,他足够了解我,所以并没有让我过多纠结,我就亲眼看到,他在我不曾注意的瞬间,扭转某个即将发生的人间悲剧,随即淡去身影,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一切都真相大白,原来所谓的爱情竟然是个陷阱,他接近我不过是另有目的,这个世界没有神,而我的降临,又裹挟着深入骨髓的罪恶,这个愚蠢的人类想要救世却又无法正面与我抗衡,他只好与我虚与伪蛇,选择了另一条弑神之路。
也是,如果不是有所图谋,又会有哪个人类能够这样对我予取予求,又如何能够容忍我的尖酸刻薄和恶毒?
“呵,爱吗?我可去他妈的”
那一刻,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想我这给无数世界带去无尽灾恶的死乌鸦,终于也有栽了的一天。
不过,能被爱着的人图谋计划,对于我,也算是福报善终了。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果然有勇有谋。”
挟持众多人类,堵在他必经的路口,戏谑的挑起唇角。
“不过下回不用这么费劲了,我最喜欢平等交易,想要我的命,直说就行。”
……
计划一次又一次的跑偏,但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就当是我图谋她的神格而出现在她身边,等她再次醒来,一切都结束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多好。
但却在血色燃烧天空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我彻彻底底的错了,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在为了献祭,为了解救她而布局,她又何尝不是?
“狗东西,你给老娘记住,你欠老娘的,给老娘笑!
………
《神愿》甄栩瑶
夕阳残 似火烧灼 在无人烟的荒漠
霭霭暮色中 青鸦无声滑过
夜空起涟漪 复又无波
是谁于时空不断辗转着
是孤独的 神者
见过秽土中绽放的曼陀罗
听到九天传来的渺渺仙歌
时间空间无数节点中穿梭
我是时空监察者 亦是掌控者
用永恒的灵魂 拥有永恒的冷漠
直到我遇见了 那转折
原来这是寂寞 一直以来都未曾有过
才发现 如此折磨
自从你点亮我 日月都无往常卓烁
我愿坠入世间 放弃永生 挣开枷锁
亲手 将你 触摸
将热烈的爱意 对你 诉说
从我遇见你的一刹那起
方知整个世界 存在的意义
是为了成全我 在此找到你
我所有的足迹 在你身前汇聚
你的悲和喜 足够让我 有勇气
或许这就是爱的魔力
可是谁能想到 所谓的爱情 是个陷阱
多可笑 我的真情
身陷绝死困境 原来神也 不是万能
看着我 告诉我 想要我命
只要让我 再见 你的 笑容
不就是一条命 就当 一次 梦醒
与其在你 记忆之中 慢慢的 腐朽没落
不如让你 来恨我 永远都 别想再忘了 我
不如做 悲情角色 在你记忆 之中铭刻
用生命 告诉你永远爱你的 是我
世界都在悲号 我赌这之后 你忘不掉
我的笑 火中燃烧
只要是你想要 直说就好 给你便了
只可惜 新的神 我看不到
别无所求 你能 开心 就好
我相信你 比我 更加 闪耀
是原创词改文,因为着急了,所以收了字数,有点烂掉了
感谢观看,拜托评论啦~
今日上演劇目:《鶼鰈鍘》之「刑場重逢」一折。
《鶼鰈鍘》
之
第九場,刑場重逢
(駙馬坐大座,楊氏、元生著罪衣綁縛上場)
元生:(唱)夫妻倆久離別重逢今日,誰曾想鐵縛身有手難執。夫為義肝腦塗豈懼赴死,連累妻將身亡也把命辭。
楊氏:我的夫啊……
駙馬:人犯何故交頭接耳。
眾:久別重逢。
監斬官:駙馬爺,夫妻久別重逢,說上幾句,也是情理之中。
駙馬:情理之中?
監斬官:情理之中。
駙馬:也罷,且讓說上一說。
楊氏:(唱)我當你效世美拋家棄子,怎知今刑台上互訴離詞。既為義鳴冤仇把奸佞來叱,何懼此草芥身今日成尸。
駙馬:二人犯敘完無有!
眾:在敘一敘。
監斬官:駙馬爺寬宏大量,眼下時辰未到,讓他們再敘敘舊情無妨。
駙馬:再敘敘無妨?
監斬官:確是無妨。
駙馬:也罷,那就再寬限一時。
元生:(唱)淚千行語無盡難表相思。
楊氏:(唱)蒼天下青石上血濺冤字。
駙馬:(拍桌)煩死了!
眾:駙馬開恩。
駙馬:恩已開過,休得多言!速速上鍘開刀!
監斬官:駙馬爺,開刀前還得先飲斷頭酒。
駙馬:非飲不可?
監斬官:此乃祖宗定下的規矩,必須得飲。
駙馬:也罷,快叫飲來!
(楊父端二酒碗上)
楊父:(唱)楊家父尋小女來至京城,怎料得女與婿同踏死程。
(餵元生酒)
元生:你是!(被卒止)
駙馬:什麼動靜?
卒:回稟駙馬爺,男犯不勝酒力。
駙馬:快些飲完!
卒:是!
(元生飲酒畢)
楊父:(唱)兒的母憂心兒一病成行,從今後欲相見祗在幽冥。
(楊父餵楊氏酒)
楊氏:父……!(被卒止)
駙馬:又是什麼動靜?
卒:回稟駙馬爺,女犯嫌這酒太辣。
駙馬:快快飲完!
卒:是!(對楊氏)我說這位女犯,這可是斷頭酒,一生祗此一碗,別嫌東嫌西的,快快喝了上路吧!喝醉了酒,砍頭就不疼了。
(楊父餵楊氏酒)
楊氏:(唱)贈酒的老人家你手莫抖。
楊父:如何不抖。
楊氏:(唱)楊家女有一事要把你求。
楊父:莫言求字。
楊氏:(唱)不孝女今日把黃泉去投,(白)老人家,你要替我(唱)替我啊,勸爹娘莫再把女兒等候。
楊父:(哭)已候不著了。
楊氏:(同哭)
駙馬:人犯飲完無有?
卒:回稟駙馬爺,二人犯已飲完酒了。
駙馬:快快斬首!
監斬官:駙馬爺慢來,時辰未到,不可問斬。
駙馬:時辰未到,不可問斬?
監斬官:時辰未到便去斬首,閻王爺那處不好交代,若是怪罪到人間,少不得得請駙馬爺去說個明白。
駙馬:這、也罷,再待片刻,時辰一到速速斬首。
監斬官:遵命。(對堂下)二位人犯,有何遺言快些交代,待到午時,便是有話也講不得了。
元生:哼,與爾等奸臣狗吏有何話可言,要斬便斬!
駙馬:大膽草民,想死何必再等!
楊氏:且慢!
監斬官:駙馬爺且慢開刀。(對楊氏)這位女犯,你有何言語交代。
楊氏:民女有死前的遺言還要交代。
監斬官:你且道來。
楊氏:你且聽來。
(唱)諸位鄉親聽我言,聽我把冤仇說開言。
我夫元生舉孝廉,赴考路聞冤在山間,悽悽慘慘一個清泉縣,萬畝良田無人煙。清泉縣,碧水澗,清泉晶瑩自雲巔,碧湖肥魚山腳邊;好個世外美桃源,成了駙馬的逐鹿原,一紙征令良人賤,轉眼家園成私院。百姓喊冤官府前,怎奈駙馬位高握大權,肥差惡犬逃人遠,深山血淚恨對天。我夫聞冤把他憐,誓登大堂叱佞奸,殿試得見君王面,狀告駙馬裘侍天。君王不聽忠良言,把夫下獄施重典,死字大牢不見天,含冤囚獄整三年。民女楊氏在家把兒牽,侍奉公婆勞田間,怎奈家貧又逢那天犯賤,大水漫灌把家淹。公婆孩兒命不全,留得半命苦熬煎,奴上路要尋夫來爭辯,為何拋家棄子把那鄉關全不念,在京做你的逍遙仙。
上京路,聞民冤,才知奴夫舉義篇,舉義不成反問冤,妻為奴夫去喊冤。相府門前跪了七夜又七天,多虧鄉鄰舍飯把命延,等得相爺開恩來召見,狀告作惡的裘侍天。相爺聽奴一番言,勸奴敲鼓公堂前,朗朗乾坤大青天,未喊冤,先挨鞭,百鞭折掉命三十年,鮮血淋漓求訴冤,誰料想,坐堂的竟是裘侍天!好個慈眉善目丞相爺,官官相護把我騙,原是群楚楚光鮮衣冠猿,無怪百姓的仇恨沉海淵。我笑蛇鼠橫行天無眼,毒蘿攀上了金鑾殿,駙馬一怒拿我下牢監,今日同夫把命捐。
我夫妻本是並蒂蓮,生是鶼鰈死魂牽,諸位鄉鄰聽我言,祀我夫妻廟堂間。前朝有名竇娥冤,六月飛雪血濺天,楊家女斗膽把天勸,除暴安良天道堅。今日身偃志不偃,誓為百姓除佞奸,黃河淫水恨來填,仇人不死血長鮮。鳴冤屈,報仇怨,且看那陰間黃泉閻羅殿,(白)呵,好一位高高在上,恩寵榮華的駙馬爺啊,我要把(唱)你這吃人的豺狼問罪愆!
駙馬:(拍驚堂木)大膽!好一個惡毒的潑婦,竟敢詛咒皇親國戚,這還了得!劊子手,還不速速給我拖下斬了!
劊子手:是!
楊氏:(唱)夫妻倆今日裡命喪黃泉。
元生:(唱)赴陰曹拜爹娘一家團圓。
楊氏:(唱)在人間訴冤情反丟性命。
元生:(唱)下地府閻羅殿再擊鼓喊冤。
駙馬:快快給我拖了下去,殺、殺、殺、殺、殺——頭——!
(卒將二人帶下)
卒:斬了!
眾:斬了!
監斬官:回稟駙馬爺,二位人犯俱已問斬。
駙馬:好!將人犯首級示眾三月,餘尸剁碎棄至亂葬崗,任何百姓不得收尸,不得祭祀,違者與犯人同罪!備轎回府。
卒:駙馬爺回府!
(退場)
作者:亱煌绯
评论:随意
黄昏,法卡拉瓦。
当阿久推开“玫瑰岛”酒吧的大门时,乐队正唱到法卡拉瓦的经典怀旧曲目。舒缓而悠扬的曲调让她一度误以为自己走入了咖啡厅。
“不像其他酒吧……”阿久环视四周小声嘀咕道。
这里很安静,酒客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小声交谈,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海洋的清新气息。与阿久对法卡拉瓦刻板印象中,那些海盗集聚,臭气熏天,吵得要命的酒吧完全不一样。
阿久收起手中的地图册,在不时投来的好奇而隐蔽的目光中,在一众高大魁梧的男人们间,径直走到吧台前。
“一杯古典鸡尾酒。”她撑着半人高的吧台椅子借力蹬上去坐好,顿了顿,又补充道:“麻烦多加些糖,谢谢。”
调酒师略显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不为未成年顾客提供酒精饮品。”
阿久礼貌性地扯了下嘴角:“通过身高来判断别人是否成年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尤其是对身材娇小的女性。”
这也怪不得调酒师认错。在人均一米七以上的法卡拉瓦,像阿久这样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家伙,都会被默认为“小孩”。
调酒师微微愣了一下,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灰发女性,讪讪笑道:“抱歉,美丽的小姐,请容许我为自己的莽撞赎罪。作为补偿,这杯酒就由我来支付吧。”
阿久没有推脱,轻轻点了下头。她偏着脑袋自顾自地研究起手里的地图,悬空的双脚随着音乐的节拍微微晃动着。
片刻,酒被推了过来。
“谢谢。”阿久平淡地说道。
“您似乎不是美尼亚人。”
“嗯。我从苍卫来。”阿久将酒杯凑近唇瓣,浅饮一口。
强烈的酒精刺激混合着清新的柑橘香在口腔中回荡着。不知是否是酒精的原因,高脚杯空出半杯时,阿久竟难得的情绪高涨起来。
忽然,有只不安分的手溜上了她的左肩。阿久偏头瞪去,那是个魁梧的陌生男子,身后还跟有三两个相比之下显得较为瘦削的跟班。
魁梧男子不正经地笑着,带着浓烈而糜烂的酒味将头凑到阿久的脸畔。“小妞,什么价格?”
“这位先生找我,是有什么要事么?”阿久皱皱鼻子把腿伸直,踩着地将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那只手中解脱出来,眯了眯眼睛,蔚蓝的眼眸中闪过不明的杀意。
魁梧男子肿大的鼻翼不断翕动着:“我是在问你,你,多少钱一晚上?”他边说边抬起手,想要抚摩阿久的脸颊。
后者歪头避开,不怒反笑。魁梧男子忽然感觉脖子一凉,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战斗的本能告诉他,自己被强大而危险的猎手盯上了。
阿久缓慢而不惹眼地弯起右臂:“好啊,我现在回答你。”话音随肘击一齐落下,男子捂着脖子连连倒退,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满是杀意。他愤怒地咆哮起来,提起硕大的拳头,像只野蛮的公牛,直直撞向阿久。
阿久在脑内迅速计算好躲闪路线,正准备弯腰躲避,敌人却猛地跪倒在地,双膝撞击地板发出的重响吓了她一大跳。
她愣愣地看向四周,发现一名穿着无袖T恤的瘦弱青年正一屁股坐在方才对她出言不逊的混混身上,身旁还站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此刻正蹙着眉,显得十分头疼的男人。而一旁的调酒师似乎早就料到魁梧男子的下场,从打斗开始就一直专注着为别的顾客调酒。
“酒醒了吗?还是说你活得不耐烦了?”青年用手戳戳魁梧男子的脸,低声冷笑道。
魁梧男子还想反抗,扭头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一旁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顿时打了个寒颤:“韦布斯特?!”
韦布斯特撇嘴翻了个白眼:“我才刚下班……”
“他的意思是:‘你他妈能不能给老子省事点,自己找个阴暗的角落一头撞死,造福一下社会啊。还敢在老子的地盘挑事,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青年笑嘻嘻补充道。
韦布斯特半眯着眼盯了青年好一会,从腰间甩出副手铐给后者,转身走出酒吧。
青年轻嘘,卡好手铐,拽着混混站直,这才同阿久打招呼:“你好,美丽的小姐,没有受伤吧?”
阿久捂着胸口,故意作出惊魂未定的模样,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青年爽朗地笑着:“我是加德纳·奥利特,能麻烦你跟我们去治安局做个笔录吗?”
作者:山诀文
起因是星期日和妻子打扫房子,从一箱将要扔掉的杂物里,翻出了一对耳环。
耳环是银色的,但大概不是什么贵重的金属,因为经过漫长的黑暗,氧化作用使得它的表面渗出了薄薄的褐色铁锈。
“看起来像你会做的事,在耳环上刻上自己和女朋友的名字。”妻子将它从一堆将要扔掉的杂物中间捡拾起来,放在手里看了看。
我咧嘴一笑,妻子并不是善妒的人,此刻说出这句话大概有些调侃的意味,因为我时常与她吹嘘自己曾在年轻的时候受各路美女喜欢,她最后与我在一起何其幸运。
妻子将耳环放在手里,那是一对被雕成羽毛样式的耳环,小巧轻盈,一只有幸躲过时间的打磨光泽如初,而另一只则有些狼狈,时光的痕迹浸润它灵巧的结构,留下块块的锈迹。
“呀,还刻着字呢。”她故作惊讶地将手指盖住耳环的一部分,流露出夸张的神色,“这只写着什么……L?”
我笑笑,将耳环从她手中拿过来。
“L?你猜猜这个L是我的第几个女朋友?”
“我不猜,反正不是我。”说罢她故作生气地把脸转向一边。
“L是left,这是左耳耳环哈哈哈……”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将那对耳环随手放在了桌上,从她身后紧紧将她抱住。
她很吃这一套,遂在一会儿的缠绵过后,在一声声越来越小声的“放开”和满脸羞红中,也就原谅了我。
傍晚的时候,由于她要上晚班的缘故,匆匆吃了晚饭便出了门,她们这些中学老师就是这样,一年到头的晚上都难有安生的日子,晚自习不仅是对学生的折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教师也是如此。
我正这般胡思乱想着,门铃响了,开门,却不是妻子,而是我的母亲,我大概清楚母亲为何而来,专挑这个时间,想必也是蓄谋已久。
我着领着母亲坐下,自去倒茶,心理盘算着怎么对招。
“你们还没准备好吗?”母亲是个直性子,话开门见山,直达主题。
我苦笑一下,自然知道母亲说的是要孩子的事,这并非我和妻子办事不利,只不过缺了点运气和缘分,一直没能等到一个结果。
“实在不行我去给你们求求神婆,真是怪事。”母亲一面喝茶一面抱怨,而这时我才注意到今天打扫时随手放在茶几上尚未收拾的耳环,便伸手去拿。
“你就是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以前小时候也是,天天戴着,跟个二流子一样。”
“哈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打着哈哈。
“才不是,你高中的时候就天天戴着这个,你爸当时说了你好几次你就是不肯摘下来。”
我怔了一下,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很多痛苦和压力掺杂在一起,像是泥潭,我每每回忆起,总是会一步跨过去,而非踏入其中。久而久之它变得模糊不堪,难以看清。
母亲的这一提,我自然而然的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一切,即使自主意识并不愿意,但本能还是把我拉了回去。
我记得的,我那时没什么朋友。
那是多方面的原因,正如同一场大的灾难并不是只由一个因素而造成的一样, 我的性格,经历,身体共同促成了这一切的发生,而这样的灾难一旦成型便将难以将其彻底扑灭,于是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有关于那三年的,一段关于我形单影只的记忆,仅此而已。
母亲没有久留,看我心不在焉,抱怨督促了几句便很快离去,只留下我和那对耳环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对视。
我又重新将它们拾起来放在手心端详,左半边耳饰,大写的字母L清晰可见,可右半边的地方已经被锈迹腐蚀,看不到上面究竟是与之对应的R,还是那个我已经忘掉的所谓“女友”,已经无从确认。
但此刻它们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已经说明了那必然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情感,不管它怎样绚烂又或者怎样悲壮,现在已经结束,尘埃落地。
于此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记忆就是那样一种奇妙的东西,当你不去回想时,它总在你的脑海里若隐若现,仿佛触手可及,可你一旦仔细琢磨,它又变得扑朔迷离,飘忽不定。
后来某一天,我接到了毕业同学的邀请,参加一场聚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大男人便失了谨慎和口中的遮拦,大咧咧地谈论起自己求学时的岁月。
诸如当年谁追过谁,谁和谁闹过什么矛盾,这些事通过酒精的作用和饭桌上醉醺醺的气氛,磕磕绊绊地从记忆里被抖落出来,我们狼狈地伏在酒桌上,数落着回忆。
话轴子转了一圈,终于转到了我的身上,我当时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属于班里只知道有我这个学号,却不知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于是大伙努着嘴思索了半天,也没数出个所以然来。
“要我说就是闷骚,这家伙高中三年屁不放一个,毕业之后却换了个人。”终于有人憋不住了,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此话一出,多数人拍手叫好,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确大约是这样的人,但这与我现在的状况却又似乎不相符称。
“所以才说是闷骚,现在终于憋不住了。”有人又言,众人哄堂大笑。
我与他们一同笑起来,在记忆中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似乎又清晰了一些,他站在将息的夕阳下,戴着那对羽状的耳环,我甚至不愿将他认作是我,或者说他亦不想将我认作是他,有一刹那我确信他正坐在一角,看着我如今的样子冷冷发笑。
回到家的那晚,我在酒精的作用下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短发的女孩,她牵着我的手,在朦胧的迷雾中,我看到她似乎身着我们高中的校服,背着与我一模一样的书包,挂着一对金属羽毛的耳坠。
我在梦里确切地感受到了悲伤,但我却无法恸哭,悲伤像潮水一样漫过我的胸口,死死地将我摁住。
我惊醒,妻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妻子有些不解,但仍然抱住了我,如同我之前抱住她一样,体温从肌肤透入身体,我感觉好多了。
之后的几日,梦中的情景便一直困扰着我,它使我心神不宁,我像是被一个幽灵缠上了。
于是我在一个夜晚,带着这个问题,找到了母亲。
“短头发的女孩?没有啊,我从来没见过。”
只得到这样的回答,我自然有些不满,于是装作回忆生活琐事,与母亲谈起我的高中生活。
“你以前有一次掉进水里,你还记不记得?”
我努了努嘴,仔细回忆着。
“以前你有一次大冬天的去上学,不知怎的居然掉进水里了,当时回来把我和你爸吓一跳,连着发了好几天的烧。”
“然后呢?”我追问。
“没有然后啊,然后就是高考了。”
而后我又与母亲闲聊了些许时间,只不过我有些心不在焉,她临走时不忘又嘱托了一句我和妻子的传代问题,方才离去。
次日下班,我开着车特意绕道,来到了城市的另一边,如今这里有些萧条,城市建立了新的城区,这里作为老城区已经没多少新的建筑,陈旧的房屋躺在街道的两旁,像一群垂暮的老人,低低矮矮地立着。
顺着陈旧的街道一直开,尽头有个岔路口,左拐,便是我的母校,母校的旁边临着一条小河,顺着左边的主干道向下走,能到一片乱石滩,河水是黄褐色的,里面飘着几条运沙的货船。
我停好车,走到乱石滩上,水位褪去,露出已然干枯的青苔和褐色的泥浆,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临水的地方,空中跑动着有些割脸的冷风,我像个石像一般站在那里,闭上眼睛。
水声,呼吸声,风声,它们掺杂在一起,我感觉身体变得很重很重,好似要沉下去,似乎有什么紧紧拉住了我的脚腕,邀我共如水底。
风声渐息,我睁开眼,已是夜幕降临。
不远处,一个女孩正蹲在乱石滩涂上,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扣着板结在石块上的泥浆。
我走过去,靠近她,叫了她一声。
“好久不见。”她仰起脸,说。耳垂上的羽毛饰品闪闪发亮。
我有些疑惑。
她的眼睛里装着漫天的星空,还有我的脸。
“原来你已经忘记我了。”她似乎有些失落,垂下手,不再看我,而是远远地看着和面上驶过的夜船。
我的心颤了一下,一同与她蹲下来,看着她的脸。
“这些年还好吗?”她问我。
“还好。”
她撇撇嘴,似乎在考量还好这个词的深意,可最终摆摆头,什么也没说。
“还给我吧。”她摊开一只手,向我索取。
我知道她在问什么,犹豫了一下,取出一只尚未生锈的耳环递给了她。
她握住那耳环,倏忽起身,做了个很标准地投掷的姿势,夜色中一块儿银色的金属打着转,化作一道弧线没入水中。
“再见。”她起身对我说。
“再见。”我对她说。
……
我再醒来的时候,妻子坐在病床的床头,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注意到她通红的眼眶,于是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没事。”我说。
她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急匆匆地跑出病房,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大群医生。
他们掏出听诊器,在我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阵,最终与妻子耳语了几句,便又离开了。
妻子紧紧地抱住我,哭了。
“怎么了?”
“你吓死我了。”
妻子伴着哽咽说,我失踪一夜,电话打不通,她报警找了很久,才在乱石滩上找到昏过去的我。
“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用手擦了一下她的眼泪,思忖了一下。
“去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一个再也见不到的朋友。”
事后我向母亲求证,我高中时确实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与人说话,直到那次落水发烧,我才突然性格大变,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一个猜想在我的脑子里成型,最后慢慢清晰。
“你说以前你精神分裂过?”
我点点头,妻子则一脸的惊讶。
“可你现在看起来好好的。”她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脑袋。
“所以说只是猜测。”
“那你是你,还是她是你?”妻子指了指我手里那只生了锈的耳环。
我摇头,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答案,或许那只是我的一场中二病,或许只是我的一个幻想,又或者真的我就是个精神分裂,前几天又复发了。
“算了,别想这些了。”她突然故作神秘地握住我的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我的手里。
“你怀孕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你前几天晕过去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才告诉我?”
“这不是怕你承受不住嘛,医生说这几天不能让你太激动。”
我深呼吸了几下,一个想法在我脑子里浮现,我迫不及待地凑到妻子耳边。
“名字你想好了吗?”
“没有。”她摇摇头。
“我想好了。”
“叫什么?”
“吉光,吉光片羽的吉光。”
作者:绿鲤
评论:随意
(灵感源自关键词《圣诞》,是一些oc的魔法少女paro。虽然有一些之前出现过的角色,但当做平行世界来看吧。)
【在这个世界,每个女孩子都可能成为魔法少女。
当那发自内心的,“超越现实”的愿望开始发光时,就会有星辰降落,化作超越现实的力量,为之带来名为“魔法”的祝福。
在无人知晓之处,魔法少女们就凭借这份祝福隐秘地奋战着,讨伐诅咒之物,净除那股不祥的力量,守卫着人们和平的日常。】
温博兰市的街道上下起了雪,灯光温暖的商铺纷纷挂起铃铛花环,装饰上松果,而广场上的圣诞树也亮起了彩灯。过了放学下班的点钟,游人明显多了起来。路灯下的礼物堆边,小孩子们蜂拥过去与戴着红帽子蓄着白胡子的老人家合影,诉说自己今年一直都很乖,可不可以要怎样怎样的礼物,然后就会获得慈祥老人故作神秘的笑容——今晚就是平安夜了。
卷起头发,扎成一对低垂在胸前的辫子。涂上唇彩,略微笨拙地画上眼线。做完这些,洛丝蜜才想起还要挑一套漂亮的衣服换上——得格外小心不要弄花妆了——说着就为自己的欠考虑拍了一下脑门。
洛丝蜜的手机屏幕上,魔法少女群组的姐妹们都在愉快地讨论如何度过平安夜和圣诞节的事,而话题时不时就会歪到她这里。
[利碧]:洛丝蜜怎么冒了个泡就又不见了?
[珊德拉]:今天可是她的第一次约会,少女全力准备中.jpg
[冰珂]:双向暗恋这种事竟然也发生在我身边![心心.jpg]
[一澈]:为了保证洛丝蜜的约会万无一失,今天的夜巡得开始安排了。
[贝德丽采]:但一澈你的状态,最近不是不太稳定吗?
[一澈]:今天好多了,不激烈战斗应该就没问题。
[莉迪雅]:我没问题,我和珊德拉一起负责霞湾区。
[利碧]:一澈给我好好休息,商业街就我来吧,我熟悉地形。冰珂跟我一起。
[冰珂]:诶????我想去海湾!
[利碧]:圣诞节又没人去海湾,跟我去人多的地方巡逻。[拖走.gif]
[洛丝蜜]:呜啊啊谢谢大家![猫猫磕头.gif]
[一澈]:今天就先忘记拯救世界吧,约会愉快!
[贝德丽采]:约会愉快!
[洛丝蜜]:[照片]姐妹们,粉色的还是米色的?
[一澈]:粉色娇嫩,不过你穿米色更可爱。
洛丝蜜喜欢的那个弹钢琴的男生,在上次社团活动的时候向她告白了,今天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去圣诞树广场听平安夜的钟声。
>>我出发了,10分钟后楼下等我
<<我也准备出门了❀
她确认了一下时间,回复了消息,又雀跃着穿上那件米色的毛绒呢子外衣,穿上靴子,最后在穿衣镜前左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样子,拦不住浮上嘴角的笑容,摇晃着辫子和衣服上的毛球出了门。
[珊德拉]:这种其乐融融的节日应该不会有咒兽冒出来吧~虽然要巡逻但是似乎也不用太紧张嘛
[莉迪雅]:越是到这种大家都很快乐的节日,越是可能有得不到这些快乐的人在孤独又阴暗地爬行。
[贝德丽采]:已经是一个人过圣诞节了,就不要用阴暗地爬行来形容了吧^不过莉迪雅说的这种情况也要注意。
[利碧]: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满脑子不好的预感,这世上可是有着只知道诅咒他人的幸福的人类哦。[全杀了.gif]
[珊德拉]:因为利碧也是那种很多人嫉妒的受欢迎的美女吧
[利碧]:闭嘴.jpg
回复完这一句,金发如波的高挑少女抬起头瞪走了第四个似乎有意过来搭讪的年轻男子,顶着一张各种意义能杀人的脸快步前进,在看到某个穿着米其林一样的羽绒服的高大身影时皮靴咔哒着小跑过去,一把薅住了刚从步行街闸口钻进来的大女孩顶顶亲热地来了一句“嗨我的大宝贝~”
“嗨我的小宝贝,你今晚则么则么热情?”她刚想给她们的大美妞来个热情的拥抱,后半句就被跟着脸一起揉皱了:“我做戳什么了谬?”
“你一定要坐公交车来吗?你不是可以开浮空船吗?我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干站着等了你半小时我的大宝贝Brrrrincoco.给你买的热可可都要结成巧克力棒子了。”
“Awwwww利碧碧你谆好。”被揉得头发都乱掉的冰珂并没在意这些,只是给了她一个招牌式的爽朗笑容,提起一个扎了丝带的纸袋:“对不起,我想看一看节日气氛的街道,就来晚了,但是我也带了圣诞礼物给你。”
“……”利碧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放开对方的脸接过袋子“算了,我也有十分钟躲在咖啡店。快喝一口吧现在还没凉透。”说着把饮料递给了她,转过身去把看热闹的路人再一个个瞪走,
“啊还有,谢谢你的礼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