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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肉饼
关键词:烧毁
文体:小说
我要被绞死了。
我被关到牢房里。
“过几天就是你的死刑,做好心理准备。”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反复地焦虑,感到难以入眠。最初我认为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但是我马上意识到了。
我在想她。
我想再见到她。想和她说话。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什么可说的,我什么都做了。
行刑前几天的三餐全都可以自己指定,我点了我一直喜欢的东西,但始终食之无味。脑海里全都是她的声音和样貌。
她会痛苦吗?会怎么和我的家人和朋友说起我呢?这毕竟是我们两个共同的理想造成的牺牲。如今我的人生可以说是圆满了,虽然缺陷不少,但它很难更好了。我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像看过去的胶卷一样,我反复在脑海中回忆我们之间的片段。我相信她和我爱着她一样爱着我。
然后我突然发现奇怪的事情。
我对她一无所知。她的过去,她的朋友,她喜欢吃的东西,她的家人,她喜欢的城市。她在我心中的印象就像一张完美的草图。这么说很奇怪,人们总是要完成什么东西才做出草图。可是她的样子太过朦胧,我没有能力完成这张草图。
也因此她是完美的。
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那似乎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了,只要和她的笑容相衬就可以。
她叫什么名字?
那是我不熟悉的语言,我没办法记住。
死刑前一天,我躺在床上。床板很硬,但是胃中央传来的持续压迫让这微不足道。
我闭上眼,感到心脏像一条沉船,汹涌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击垮它,接着入侵它的内部。所有费力建成的内部构造,所有人留下的痕迹都被粉碎。
因为有她在,我才付出了一切。我曾经是这样坚信的。是她的理想吸引了我,而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我变得更在意她本人。
如果我做出牺牲她可以过得更好,那我花费什么代价都可以。
第二天,我被压着上了刑场。
万里无云,人群在阳光的投射下清晰而明亮,甚至让人感到恶心。
我看到了她,我们隔得很远,但是我清楚地看到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她的眼睛和我这几天不断想象出的每一种颜色都不一样,是铅灰色的。她的脸上露出了和人群中其他所有人一样温柔而平静的微笑。
正是这样的微笑在过去让我和她感到恐惧。
→
然而我现在再也不恐惧了,我只为在场的所有人感到羞耻,包括她。也包括我自己。
我跌跌撞撞地向绞刑架跑去。出乎我的意料,没有人阻拦我。心脏因为突然的剧烈运动缩紧了。我站到梯子前,低着头不断地喘气,在心脏刺痛中我猛然闻到一阵香气。
她的身上总是散发这样的味道。我始终不清楚是洗发水还是香水之类的,也没有问,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就一直她独有的了。
我抬起头,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上方绳子套成的环中,出现了模糊的影像。和我想象中她一模一样,她用不确定的表情凝望着我。
我脑海中曾经完美的草图在这一刻完成了,她的外貌不断地飞速变化,我看到了她所有可能的样子。
这一瞬间,我确信我想死在这里,死在她的身边。
我爬上梯子,虽然距离拉近了,但是影像却反而又变得模糊。直到我将头套入绳子,走到她身边,一切都仍在朦胧之中。
我想看得更清楚却知道自己看不到更多了,甚至怀疑刚才的一瞬间只是我短暂的错觉。渴求和满足同时强烈地存在于我心中。
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不断向她走去。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绳子猛地拉紧我的脖子,大脑在轰鸣中发烫,但这些痛苦反而像是我的想象。从绳子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开始,我感到一阵火焰的热量。接着我的身体整个燃烧了起来。我完全感受不到痛觉,向她走去。她带着安静的表情牵起了我的手,将我拉入她的怀里。我们一起燃烧起来。过了几秒,我发现到不止我们两个,周围的一切都在火焰中。
最后一刻,我意识到自己也像人群一样露出了温柔而平静的微笑。
→
所以我决定逃跑。我甩开身后押送自己的人,出乎我的意料,没有人阻止我。我全力向出口跑去。经过漫长的走道,我来到外面的世界。
只是几天没有出去,一切都变了样。熊熊烈火蔓延在所有地方,将整个建筑物包围起来。异常的热度和烧焦的气味刺激着我。
不久这里也会被烧毁,我想。这就是没有人阻止我的原因,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突然感到自己不再在意她的事情,也很开心这一切能够消失。于是走到火焰前伸出手,捆绑我的绳子马上就烧毁了。
高温从手部一下子推移到整个身体,我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END
评论要求:笑语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笑语
观前提示:不是真的节选啦因为我就写了这一段。虽说是音乐剧的形式但本人文化程度有限,翻译英语什么的就靠大家脑补啦。
你不知道我为了凑1k5硬憋了多少()
————正文————
(前情提要:孔克赛尔刑场独白后,被卫教刽子手斩首示众)
第三幕,第一场
(出场角色:法拉文锡)
大雨滂沱,雷声轰鸣,法拉文锡自左上场,在舞台中央跪地,掩面而泣。
法拉文锡:结束了,一切都完了。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灯灭,伴奏起。低沉地)夜啊,你已迟来
我该如何倾诉这不幸
悔恨的噩梦纠缠我
未曾想这会是结局
也许命运早已分明
雨总汇入波涛深海
烈火也终熄灭成灰
这就是他的结局吗?
(背景中,灯光亮起,从远处的教堂转移到法拉文锡处)天穹之上从没有公平可言
高高在上的,怯懦的太阳,你在害怕吗?
你将人间的太阳熄灭
绝无仅有的太阳
无人比祂更夺目!
这就是你的目的?
囚众人于光辉的牢笼!
(伴奏逐渐激昂)
自视甚高的,残暴的太阳,你的恐惧我已洞晓
人们的太阳远比你更好
诞生在荒野
成长于波涛
就像每个
在你座下苦苦挣扎的人
人们的太阳不来自山巅
与我们出发
总停下扶起
你无视的
在你身后声声哀求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些你不在意,不关心的人
举起火炬
会让我们的太阳
比你更加光芒万丈
你其实知道的
但你那丑陋的,狭隘的内心
拒绝接受
被人所爱的太阳
嫉妒让你扼杀人们的太阳!
(音乐渐弱,人声独唱,悲痛地)
可你不知道啊,
你杀了我的挚友,我的理想
我新世界的希望,我的一切
明日总会来临
凶手照常升起周而复始
而我的心却在今夜破碎
与陨落的太阳一起……
这就是他的结局吗?这就是我的结局吗?孔克赛尔,你的灵魂能否听见……我该怎么拯救受苦的人民。
(音乐重新响起,法拉文锡站起来,坚定地)
(唱)不,不,不!希望的余烬尚未冷却;
不,不,不!这不是自怨自艾之时;
不,不,不!一定有方法可以做到——
就像康克拉斯亚耳,不灭的英雄
复仇的火焰将祂带回
孔克塞尔,我将——
亲自点燃!
(激昂的音乐戛然而止,舞台暗下)
第三幕,第二场
(出场人物:夜魔、法拉文锡、孔克赛尔、奈索斯、众鬼怪、众幽灵)
深渊之下,妖魔鬼怪的巢穴,天空昏暗,地面焦黑,枯死的树木上满被铁链吊死的骷髅,两个鬼怪正在争吵打斗,其余鬼怪正在欢呼。突然间闪电照亮舞台,夜魔吹响了鬼哨,尖啸声随着低沉可怕的音乐隆隆响起。众鬼怪纷纷逃离避让,但打斗的鬼怪并未注意。夜魔登场,头戴猫头鹰的面具,身披秃鹫的羽毛,手持白骨的权杖,自台左上场。
夜魔(法拉文锡):你们在胡闹什么!
鬼怪甲&鬼怪乙:对不起,尊敬的……
夜魔(法拉文锡):跪下!(鬼怪立即下跪道歉)听好了!你们这群不洁肮脏的生物,为什么还不来迎接你们的万恶之主,万鬼之王——(挥动羽毛披风)夜魔在此!
鬼怪甲:对不起,尊敬的夜魔大人。我们愿意接受惩罚,请您赎罪!
夜魔(法拉文锡):如果想要获得宽恕,你们必须回答吾的问题——死去的人类将被带往何处?
鬼怪乙:尊敬的夜魔大人,人类一旦死去,他们的记忆就会被抹去,他们的灵魂就会被投入北方的冥湖之中永远无法浮起,由蝠妖奈索斯看守,它聪明非凡,耳听八方,没人能从它手下偷走哪怕一个灵魂。
(鬼怪下场)
夜魔(法拉文锡):(沉思地)什么恶魔在我面前都不堪一击,但让我担心的却另有其事……
(灯光暗,夜魔下,奈索斯上,警觉地四处张望)
奈索斯:安静!你们这些吵闹的家伙,奈索斯能听见一切。而我现在就能听见,有可疑的脚步再向我靠近——来者何人!
夜魔(法拉文锡):奈索斯,就是这样向你的王,夜魔问好的?
奈索斯:夜魔大人?您怎么来了?(怀疑地竖耳)您听起来有些……不同以往。
夜魔(法拉文锡):真是无礼,奈索斯。连吾的声音都生疏了?
奈索斯:无意冒犯,夜魔陛下,我已独自在这看守冥湖太久。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
夜魔(法拉文锡):你不需要太过殷切,吾只需要一个东西——一个人类的灵魂。
奈索斯:人类的灵魂?从冥湖里?但是,为什么!
夜魔(法拉文锡):你胆敢质疑吾?
奈索斯:怎么会呢?(怀疑地围着夜魔转了一圈)我只是担心陛下您的安危,冥湖的湖水含有剧毒,足以杀死任意一个妄图挑战死亡的权威的生灵。我从诞生起就被赋予了看守冥湖的职责,却也不敢妄自触碰湖水。夜魔陛下,即使您是我们当中最强的那个,我也不禁担心: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呢?
夜魔(法拉文锡):吾有必须要做的使命。这点你无需多言,吾自有考量。
奈索斯:陛下,您也知道,死者的灵魂不应该离开冥湖,即使有人将他们带走,也无法复原失去的记忆。
夜魔(法拉文锡):吾知道,那又如何?
奈索斯:当然,陛下,毕竟您并非那些幻想复活亡者的无知人类。只不过,我有一个可能有些冒犯的请求……
夜魔(法拉文锡):好大的胆子!你想要什么?
奈索斯:一个考验,我的陛下,我的职责是阻止任何人扰乱死亡的宁静,因此想要进入冥湖的人必须答上我的三个问题——任何人。
夜魔(法拉文锡):难道吾是那种刻意刁难的王吗?这可算不上什么,说吧,什么问题。吾的智慧足以解答一切。
(音乐低沉,氛围紧张)
奈索斯:第一题,最巧夺天工的兜网和最足智多谋的猎手为什么抓不上最小的鱼苗。
夜魔(法拉文锡):因为网是蛛网,猎手是蜘蛛,任凭你天罗地网,也动不了湖中的鱼儿。
奈索斯:第二题,我是从不起风的湖面,尽管凝望我吧,最终你也只会看见真实的自己,我是谁?
夜魔(法拉文锡):再大的风也无法在镜面上掀起波澜,而人们从中看见自己。
奈索斯:陛下,您的智慧令人惊叹,但我还有第三个问题。他有着狼的尖牙,狐的狡诈,鹰的利爪,蝙蝠的耳朵——他是谁?
夜魔(法拉文锡):(上下打量奈索斯)如果这就是你的问题,那我已经解答完了。
奈索斯:什么?陛下,但是您没有回答……
夜魔(法拉文锡):答案不就是你吗,奈索斯!你的牙齿比狼更利,你的狡猾胜过狐狸,你的爪力远超飞鹰,最后,有什么能逃过你的耳朵?
奈索斯:哦,陛下,我为我的行为道歉,您答对了所有问题,既然如此,我已没有阻拦您的理由,但还请小心,没人知道接触冥湖水后会发生什么。
夜魔(法拉文锡):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了。
(夜魔自高台一跃而下,音乐响起,灯光变化成不详的绿色。幽灵登场,排成一排,茫然地来回踱步,孔克塞尔就在其中。)
幽灵众:(唱)
一步,两步,
这是早已决定的道路
出生,死亡,
无人能偏离这条轨道
日月轮转多少天?
纷乱战事何时休?
亲人眼泪几时尽?
已经无人铭记,无人关心
只有空洞的幽灵
永无止境地徘徊
一切记忆都消散
法拉文锡:(摘下面具,唱)
你在哪?我的挚友
我为你而来
死亡无法阻止我们相聚
无法阻挡你的回归
我的挚友
人们需要你
我们的世界笼罩在夜幕
等待我们的太阳归来
(孔克塞尔混在人群中,法拉文锡接近时就会被其他幽灵冲开,无法接近,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幽灵毫无反应地继续徘徊)
众幽灵:(唱)
无人铭记,无人关心
被生者遗忘,被自己遗忘
只有空洞的幽灵
在终结之处徘徊
不停歇直到永远
法拉文锡:(唱)
你是所有人的希望
你是新世界的蓝图
孔克塞尔,求你看看我
再看看你最爱的人们
听啊,他们无助的祈求
合:
无人铭记,无人关心
是那冷酷命运
弃我们而远去
(幽灵:只有空洞的幽灵)
你不是空洞的幽灵
(幽灵:没有出路的囚笼)
我会为你打开囚笼
(幽灵:日复一日的徘徊)
不再随着队列徘徊
(幽灵:直到一切都消散)
我不会让火焰消散
(幽灵:无人铭记)
我仍铭记
(幽灵:无人关心)
众人关心
(幽灵:遗忘了自我的一切)
回忆起来,求你了!
(幽灵:空空荡荡的幽灵)
我正身处汪洋
(幽灵:死亡就是那汪洋)
冻彻心脏的水
(幽灵:冥湖的水)
正在蚕食我的体温
(幽灵:会吞噬所有生命!)
孔克塞尔啊!我的挚友
(幽灵:尽管呼救吧,
没有人能救你
我们无能为力
只因我们早已……)
(法拉文锡无力地跪下,孔克塞尔从幽灵中走到他的身后)
孔克塞尔:(唱)死去,
是我们的结局
记忆是生命赠予死亡的礼物
灵魂是包装礼物的容器
从诞生
至死亡
遥远的路途
是我们唯一的命运
外来者,为什么?
不过是空洞的幽灵
不过是弃置的容器
你在执着什么呢?
法拉文锡:(抬头)孔克塞尔!是你吗?
孔克塞尔:不是。
(唱)我是空洞的幽灵
永无止境地徘徊
一切记忆已消散
法拉文锡:不,不,孔克塞尔,康塞尔·山鲁佐德!你比我们都强大,你不能遗忘一切。和我离开这,我的朋友,活人的世界还需要你。
孔克塞尔:没人比死亡更强大,也没有灵魂能逃离冥湖。
法拉文锡:我可以带你离开!
孔克塞尔:凭什么?
法拉文锡:凭我与夜魔做了交易!
(灯光照向舞台上方,法拉文锡的剪影出现,带上鬼哨面具,吹响夜魔的曲调)
法拉文锡:夜的化身,万鬼之王,请聆听我的祈求。
(绿色的鬼火亮起,夜魔的剪影出现)
夜魔:何人在此召唤吾?是你,往返阴阳两界的拉蛾人,报上名来。
法拉文锡:法拉文锡·萨特·山鲁佐德,陛下,请您听一听我的祈求。我的挚友孔克塞尔,他是革命的先锋,理想的灯火,人间的太阳,他不该如此死去,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把他带回人间,完成未竟的使命——创造一个没有仇恨,没有压迫的世界。
夜魔:吾乃鬼怪之王,非人类之王,拉蛾人,你可否知道与吾交易的代价为何?
法拉文锡:我愿付出我的一切,只求他能重获生命。
(灯光回到舞台,法拉文锡将面具递给孔克塞尔)
法拉文锡:戴上它,你将得到夜魔的庇佑,离开冥湖后,往上去吧,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孔克塞尔:你是,我的挚友?
法拉文锡:你的挚友,法拉文锡·萨特·山鲁佐德。
孔克塞尔:可我忘了你的一切,活着的一切,我只是个空壳。
法拉文锡:我相信你的为人,死亡拿走你的记忆,却永远无法改变你。
孔克塞尔:那你呢?
法拉文锡:你快走,我有办法。
孔克塞尔:(戴上面具,犹豫地握住法拉文锡的手)没有幽灵能拒绝复生的机会,你将这个机会给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法拉文锡:去吧!我的理想就是你的理想,我的愿望源自你的愿望,我们要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没有压迫,没有侵略的幸福的世界!(撤开手,孔克塞尔开始升空)
孔克塞尔:(唱)
徘徊即刻结束
我将重获新生
记忆依然空荡
心却充盈火焰
法拉文锡,
我的良药,
这是你我之间的羁绊吗?
我虽毫无记忆
也感到心在渴望
再靠近些,给我一个拥抱吧。
法拉文锡,
请陪伴我的左右
让我们回到地上
法拉文锡:对不起,孔克塞尔。
(绿火燃起,夜魔和法拉文锡的剪影倒映着)
夜魔:等价交换!一命换一命,法拉文锡·萨特·山鲁佐德,你的灵魂是吾所见之中最强大的,但你也无法接触到那些死者。而且想要死者复生,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活着的灵魂代替他。即便如此,死亡从他们身上取走的记忆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永远的空洞,他也许再也不会是你记忆中的人。你可愿意?
法拉文锡:我甘之如饴,我也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坚持自我。
夜魔:法拉文锡,你的忠诚令吾动容,吾可以赠予你吾之披风,它能在鬼怪的地盘里保护你,你的鬼哨面具代表吾之身份,所有人都会为你让道。你可以代替他留在这里,在吾身边,作为交换,我会让那个人复活。
法拉文锡:这就是我要的全部了,陛下。
(灯光回到舞台,真正的夜魔登场)
夜魔:(唱)
回去吧,升起吧
法拉文锡的太阳
他的心血使你重燃
你的生命因他再续
命运的代价已被偿还
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孔克塞尔
不要辜负他的付出
过去已无影无踪
莫再执着于残念
你的未来触手可及
再不要放开。
孔克塞尔:(唱)
法拉文锡
我的挚友
我的蜡烛由你点燃
也将为你照亮人间
合:
再见了,死亡之地
陨落的太阳从未死去
它在幽暗之地沉眠
衔火种的雄鸡来临
点燃那熄灭的太阳
它回来了
它升起了!
那复生的太阳啊!
(大火燃起,孔克塞尔自火焰中现身)
孔克塞尔:我,孔克塞尔,已归来人间!
文:雪咲
关键词:大雨
文体:小说
标题:《雨天》
天色阴暗下来。潮湿的水汽开始蔓延。
街上的行人或是快步跑起来,或是用什么东西挡住头顶,或是撑开了伞。
——下雨了。
我原本正普通地在路上散步,看着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还是决定就近找个便利店的屋檐躲雨。
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出一张沾满了潮湿气味的网。地上斑驳的水迹扩大成浅浅的水洼,不断被砸出一层层涟漪。雨滴落在挡雨棚上、树叶上、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交汇起来成了催眠交响曲。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我想。
站久了有些累,我便倚着便利店门边的墙坐了下来。
我一度担心这会不会令我看起来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久站的疲惫还是战胜了理智。
反正现在这会儿的客人不算多,我应该不会挡到他们的路。
这家便利店并不是位于什么热闹的街区,这个时间点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顾客过来。
雨下了多久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漫长且无聊的等待让我有些失去时间概念。也许该感谢店员容许我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也没有出来赶我走。
雨势似乎完全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几个没带伞的女学生用手遮着头顶,从街的那头一路跑进便利店里买了伞。
兴许是我全身湿透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女学生们围在我身前看了我一会儿,亲切地递给我从便利店里刚买的干毛巾,还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或许我真的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上去那么落魄了。
老实说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我也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善意,只能向热心的年轻女士们致以谢意。
——毕竟无论何时都不能忘了应有的礼仪。
女学生们又塞给我一些吃的,就撑起伞离开了。
隔着雨幕能依稀看见她们的笑脸,听见她们银铃似的聊天声和笑声。
真好啊。
年轻的女孩子们。
女学生们离开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偶尔来便利店的其他客人也少有愿意给我一个眼神的。
天似乎要黑了,雨呢?
街上零星走过的行人还都是撑着伞,这雨似乎奔着夜里下过去了。
难道我今天就得露宿街头了吗?
乏味的等待时间让我有些犯困,睡意朦胧间我仿佛梦见了她的脸。
她离开我的那一天,好像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只要稍微在这样的雨里站上一会儿,就会全身湿透。
我曾经和她一起度过了许多日子,其中自然也有很多个雨天。
我还记得她会撑着伞和我走在一起,甚至贴心地给我备一件雨衣。她会笑着和我说话,问我今晚想吃什么,或是和我分享最近在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有时也会用撒娇般的语气向我抱怨一些琐事。
她不富裕,却活得很好。亲切待人,努力生活,谈吐举止优雅大方,从不会失了分寸。
“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应有的礼仪呀。”她常说。
她总是那样明媚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浅浅的酒窝里全是甜甜的笑意。
即使是下雨天,无论外头大雨大风,或是黏腻潮湿,伞下的空间都会因为她的笑容而变成小小的晴天空间。
我很喜欢和她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也很喜欢她。
她也是喜欢我的,我坚信。
虽然她的家人应该不怎么喜欢我。
毕竟我既没有独立生活的本钱,也没有赚钱的本事。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只是一个赖在她身边蹭吃蹭喝不肯走的家伙吧。
不过我并不是太在意那些,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希望一辈子和她一起度过。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意外的话。
那也是个大雨的日子。
橡胶轮胎在潮湿的马路上失控打滑,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恶魔的笑声,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大雨从我身边带走了她。
……话虽如此,事实上我并不能分辨现在的雨究竟有多大。
自从她离开我之后,我就无法分辨外头的天气了。因为从我的眼里看出去,那天以来,大雨就从未停歇。
绵密潮湿的空气,低沉昏暗的天空,一切都和那一天一样,再没有起任何变化。
我知道这显然是我的脑回路出了什么问题。
这座城市从来也不是那么多雨的城市。况且如果天天下着那么大的雨,这座城市恐怕早就被淹没了。
我知道她的家人不会愿意再见到我,当然也没有再回到那个家里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游荡。
那段时间我常常上街散步,观察周围的人群。
他们大部分时候只是普通地走在街上,偶尔才会撑伞,或是想方设法遮住自己头顶——不管那样做是否有用。
我渐渐学会了通过街上人的举动,和空气中潮湿气味的微妙变化来判断是不是真的下雨了。
也许我学得不错,我的判断几乎不怎么出错。
天色完全转黑,便利店的夜班店员撑着伞过来换班,收下的伞上水珠滚滚滑落。看来雨不仅没停,也许还更大了。
我终于对这雨死了心,准备淋着雨出去找个能凑合一夜的地方。
“你在这儿坐了一天了,没地方去吗?”
头顶传来了温柔的女性嗓音。
我抬起了头。
似乎是店里刚交班出来的店员。她戴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看上去很是年轻。工作时被扎成马尾的及肩栗色头发现在也已经披散了下来,模样比工作的时候更加温柔甜美。
看起来像是个在便利店打工的大学生。
“没有地方去的话,我带你回家好吗?”
说话间她已经弯下腰把我捞了起来,撑起雨伞带着我走进了雨幕。
——你不怕我吗?
我想问问她来着。
“我一个人住,你不用怕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安,她低头笑着说。
虽然这回答好像和我想问的方向相反,但是好歹让我知道了她应该是不害怕我。
哦天呐,我真的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于是只能由衷地对这个善良又热心的姑娘致以谢意。
毕竟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只常常被人视作是不吉象征的,无家可归的流浪黑猫而已。
——希望这该死的雨有一天能停下来才好。
—End—
免责mode:笑语/求知
作者:aikeye
今天我们来理解世界上的亚人种族构成。顾名思义,亚人为人类的亚种,要符合与人类身体结构相似的特点。虽然基本上都是由哺乳类兽人和鸟类兽人组成,但事实上兽人也分为先祖性兽人和咒法性兽人,前者是从远古时期人类与自然魔法接触后进化分支的一段,而咒法性兽人更多的是魔兽通过咒法人类化的结果。虽然这两种兽人在法案上享受的权利相同,但咒法性兽人更近似魔仆之类的,而先祖性兽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社会结构。
更稀少的虫类兽人或是冷血类兽人也有类似的分类,但由于本来的种族差异过大所以导致了在同一种类之间习性和寿命上的巨大差距。
根据外表也分为融合型和分段性,一般分段型为人类段和兽段,两段之间不会参杂,而融合型基本人类和兽的特征共融,分段性基本只存在于少部分咒法性兽人和部分虫类兽人。
而有些种族虽然看似跟人类接近但本质上并非如此所以不算为亚人种族。
——
“这大概就是这张纸上面所写的东西了,总之是亚人分类学的绪论我记得。”布莱德看着紫蝶手中拿着的纸说道。生前她也有接触过一些这些东西,但不是为了知识,是战场培训。
因为紫蝶没识过字,更别说脑袋简单如草履虫一般,想让她识字肯定是能够动摇世界定律一般的存在,而射手她是个附器灵,她只能看到上面的字却要使用多余的精力来拾取这张纸所以会让解读变得困难,所以紫蝶拿着纸她来读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实话紫蝶没理解射手刚刚说的那一大堆都是些什么。
大部分书籍并没有考虑过让低智商人群如何理解的问题要不然这世界上大概都是一些图画书了,所以射手需要想好令人易懂的言辞来回答紫蝶。
“意思就是兽人很多种,而你妈不算人。”
听上去很难听但是是真的。
布莱德从遇见可可开始就没对她有什么好印象,不仅是对恶魔这个种族的成见,也是对可可这个人全身以及其行为的严重不满,因为上面全写着反人类三个字。
“啊?但她看上去多像人啊不是吗?”紫蝶很疑惑,布莱德听了直叹气,因为在紫蝶看来可可可比她自己要会和人类相处得多,虽然只是看上去罢了,表面功夫不及背后的尸山怨气冲人啊。
说是这样但布莱德没接受过正规的宗教教育,所以对天使和恶魔这种宗教类词语也不是很理解,并且事实上其实妖精也不算在亚人种里面。
“其实不仅恶魔,好像连天使以及妖精也不算在亚人里面,但我不太清楚具体是为什么。”天使和恶魔都比较稀少,而且天使也基本都在教会的管控之下,这方面深切的认识对于生前常年在战场上的布莱德来说并没有。
能见到的很少,基本上就是可可这个恶魔和偶尔会从蓝国过来嫖娼的那个树妖,虽然俩个人属性不同,却有一股相似的味道在里面。
“据说貌似只是看上去像罢了,可以里面全都是触手组成的也说不定。”布莱德自己并不想知道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因为在虽然能确定有这些种族但它们似乎对人类的纷争不太感兴趣国家教会也没有给予人权义务。
“那布莱德也不知道恶魔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吗?”紫蝶很迷惑。
“我知道的只有恶魔这个种族是从宗教原典那里延伸出来的,它们本身的职务应该是惩戒人类什么的所以正规的恶魔都应该待在教廷那里当审判官什么的,但是游离的大部分恶魔都不遵守教廷的规则随心所欲的活着也没出什么事,真是奇怪。按理来说教廷应该是要处置这些恶魔的,因为也只有教廷知道如何让恶魔死去,但说实话听说只有史前有一次大规模的恶魔剿灭活动,然后就没有了。”布莱德所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大路上最广传的一种历史说法,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历史或者生物学家。
不过触手组成的说不定是真的,因为在某次身体改造的时候紫蝶曾看到可可的脸裂开冒出黑色长条状的东西然后隔着她的皮肉摸到她的深处的某些曲延弯折成一坨红色的东西。
“居然是有可以让可可直接死掉的方法吗!?”紫蝶惊讶于可可这种怪物可以死去的现实,毕竟不管是谁如果可以看到一个人边吃自己脑髓边说话的话也不会相信这种人还会死的。
“呃,说起来可能确实不太可信,但是应该是可以的,但这是教会的秘密我也没实际上见过。”
“如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呢?”
“也不是不行……”紫蝶很迟疑,因为她比较怕可可,虽然是妈妈的说。
“但我不会和你去的,我讨厌她。”
“好吧……”
——
“所以说你想知道什么啊?”可可双腿踩着坐在沙发上,因为家里是娼馆,所以沙发倒是又艳丽又软,所以偶尔这里也很受欢迎,于是回想到这里,让很多人忘记了它本来的作用。
“诶这我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我好多不明白的地方。”不懂的太多所以不知道具体要问什么,不过说起来紫蝶有组织好语言来问问题的能力吗?
紫蝶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绞尽脑汁。而可可只是看戏,毕竟她是个大屑人。“哈哈哈从你贫乏的大脑里面组织语言真是难为你了呀!那从我开始问你好了紫蝶。”可可发出发自内心的笑声,拿出手指推向紫蝶更加贫乏的胸部。
“诶?也不是不行?”虽然紫蝶感觉自己要被甩了,但是也毫无他法。
“不过嘛……”可可把手收了回来抱在了胸前,用手指敲着嘴唇。
紫蝶看着可可,可可却仰着头闭着眼。
“人家今天没心情说这些啦♡哈哈哈哈哈哈!”可可摊开双手,躺倒在了沙发上然后拱起腰部大笑了起来。
“诶诶诶???”
“你怎么可以这样啦!”
“嘛,只是空口无凭说你肯定也不懂等哪天啊颜和啊九也在的时候再跟你说吧。”可可转着自己的手腕笑着。她可比其他人了解紫蝶。
“妈的。好吧。”虽然不甘心,但先这样吧。
——
备注:嗓子哑了感觉变得很草,所以赶快写那么多,先交了作业,陪你们搓麻语音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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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都不看要求真的有用吗
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所以名字是缩写
今天是休息日,寄宿学校的学生们有的会在这一天回家,享受短暂且轻松的周末,但更多的学生会留在学校里。大多数学生都是因为家里不方便才寄宿的,比方说家的位置离学校太远,或者就算回家也见不到家人,以及就是不想回家还有无家可归的。总之,会在这一天回家的学生在这所学校里只是少部分人。
然后大多数学生也不会在休息日中一整天都呆在学校里,毕竟是难得的休闲时光,没法回家但跑出去玩玩还是没问题的。他们爱去的地点就那么几个: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小公园、书吧和咖啡馆,更有钱的会打车去市区。s是没钱的那一类。
他出门,前往公园。对于这个目的地他没有规划任何活动,只是一整天坐在寝室里未免会发霉。s听说在阳光下看书容易近视,所以他大概只会坐在那里晒晒太阳,用他的mp3听点歌。
s的mp3是他前年的生日礼物,他自己送给自己的。里面的歌早该换了,但他太久没回家,去网吧又要钱,偷用学校机房电脑倒是没问题,只是偷偷玩的那么点时间s更愿意用来了解世界。没关系,s就是喜欢听他下载的那几首老歌,哪怕每一首他都倒背如流。他一路走到公园,捏着他的mp3,公园里零零散散地坐着许多欢度周末的学生,s一边找空座位,一边解开他认真绑好的耳机线。他来的有点晚了,每一个座位上都有那么几个人,不过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他可以坐的位置。
l坐着的位置是一个桌椅组合,正放在树荫底下,零碎的阳光一晃一晃地照在她的头发上。她拿着笔和纸,看起来是在画画。s顿时想“为什么你一个人来了公园,却没有叫上我呢?”,然后他又想到自己也是一个人来到公园却没有叫上l,所以他俩谁都别说谁了。这个桌椅组合只有两把椅子,l坐了一把,s就只能在她对面坐下来。坐下来时那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睛像照到阳光的玻璃球那样闪了一下,又立刻垂下眼帘专心看她的画作了。
他们一个听歌,一个画画。两首歌过后s感受到一丝枯燥,他忽然地发觉他们俩在见面后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女朋友好像那张纸上有什么环球热点八卦新闻一样,在那一眼后就再没抬头看s了,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不过说不定这一眼对视对于她而言就是打招呼,真有意思,他们才交往了七个月,就已经像结婚七年一样对对方无话可说了。
这样想就有点严重,s也没主动打招呼不是吗?不过他现在确实有些想聊天了,开口的话又找不到话题,他俩之间的对话一般是由l开始,又由l结束,也就是说在他们的聊天内容里通常女孩子才是主导的那一个,要让s来想的话,他甚至都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他便转头,想看l的画,引起一些对方的注意。通常他只需要发出一点动静l就会开始讲个没完,一直烦到s不想搭理她。她最近有些成长了,具体表现为开始变得安静,s反而开始不习惯这种安静。
然后s越是想看那幅画的内容,就越是发现以他俩座位的位置根本没可能看到那张纸的正面。这个桌椅组合是镶在地上的,因此他也没法挪动椅子,只能站起来走到女孩身后才有机会看个清楚——那不就太明显了吗?!s可不想这么大费周章地提醒对方“我想和你有一场对话”,说到底他认为开启这个氛围应该是l做的事才对。
真是麻烦透了(其实没什么麻烦的,只是青春期的青少年就是这个样子,稍微有点不顺着他的想法走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他决心处理自己的处境,改变这个氛围,或者干脆离开它。s果断地选择“两个都试试”,他站起来往外走,并不留痕迹地注意着女孩的反应。
l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直到s想“如果她再不叫住我,我就重新考虑一下这段关系”时,她终于注意到自己对面的人不见了。谢天谢地,再拖一会儿她就要在公园里找几下才能找到s往哪走了。她喊出声:“你去哪儿?”
“去买点喝的。”s瓦声瓦气地回答她。
但他的声音本来就很低沉,最后的效果似乎没什么用处。l快步跟上来,毫无对于男朋友坏心情的察觉,她依然没说话,从她的表情来看此人目前的心情很好。l手里是空的,不知道那张画去哪儿了。看来s没机会看到他女朋友的最新大作到底是画了什么内容。鬼知道是什么内容,没人关心那个。
他们一路走到便利店,一路沉默。s可以确信这是他认识这个女孩以来度过的最平静的一段双人时间,曾经他很想要这样的时间,但当这样的时间降临时他突然又不想要了。
“买点什么?”老板对着他俩问。
“两瓶汽水。”l回答,她闲散地甩着手里的钱包挂饰,“我要白桃味的,你呢?你喝菠萝的吧?”
“我自己会挑我自己的。”s继续瓦声瓦气地说。
“哈,你现在要和我做切割。”她终于注意到了,“那你买你的,我买我的。”但依然没放在心上,至少从语气来看她没太在意这点小摩擦。
他们挑汽水,s故意挑了葡萄味的,其实芒果也行、苹果也行,除了菠萝都行。买完汽水后他们往回走,走向那个公园,除了那边外附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初夏的太阳还不算烤人,只是照在身上未免有点晃眼,水泥路都被晒得金灿灿的,走在这里能闻到道路两侧的梧桐树味。沉默,依然是沉默。
“怎么了。”l终于,这一次是真的终于反应过来,“你生气了吗?”
s不想说话。
“你为什么生气?”她莫名其妙地问,语气困惑又意外。s没法回答说“因为你不和我说话,所以我生气了”,没人能说出这种话来,说到底这不应该是她自己能意识到的事情吗?他们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只说了三句话,s不知道他能不能为这种事生气,但这肯定不正常!而且,而且她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你知道为什么。”s说。他认为l应该知道,她接下来会连续思考这件事三天并在第三天的中午想到原因,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在半小时后忘记这件事。s确信后者发生的概率是前者的九十九倍,天呐,现在他真的要重新考虑这段关系了。
“我知道为什么?”l疑惑地重复。
“你明知故问。”s强调。然后l就会回答“我不知道”,s便回答“那你慢慢想吧”,他会快速地走掉,他们俩就会这样分手了。
“好吧。”那女孩说,“对不起。”
l在s前侧方站住,她抬手,摸在s的右脸颊上:“你别生我气了。”
她知道s在因为什么生气——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但她还是这样做了。l右手挂着的腕饰贴在s的脸上,是凉的,有一点硌,他闻到女孩手腕点的精品店香水味。
l依然不知道s到底是在生什么气,但s也没法再生气了。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遭到了什么欺骗——你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认识的你根本不会这样表现——但很难说s究竟有没有被这种欺骗取悦到。他从下颚发出一声轻嗯,偏了一点脸,距离把控在恰好女孩还能摸到他的脸。
“我想喝你的汽水。”l接着说。他俩交换喝对方的汽水,太阳依然晒,他们往公园那儿的老位置走回去。
Vol190「望风」《望风》
作者:浅间
那夜天光很好,想来应是朗月高照,但层层叠叠的山峦高高遮了月亮,临近子时,甚至下起了若有似无的雨。
听说,新鬼都是茫然失魂的。
她那时站在山间庙宇半掩的门廊前,懵懂迷惘。眼见着青石山道上缓缓冒出一把油纸伞,也只如水中望月一般——直到那伞下悠悠传来一声:“山寺一夜听春雨,小院明朝现杏花……”
——而杏花,正是她不甚雅致的名。
失焦的眼瞳里有了光亮,漂浮的魂魄凝了神,仿佛被隔绝的五感刹那归位——微渺春雨洒在廊檐上的细碎声响涌入耳廓,而她成鬼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青衫之上,纸伞微斜露出如玉琢般好看的脖颈,山寺檐下微茫的灯火,隔雨照着如画的一双眉眼。
那无意间唤她名姓的人是那样好看,明明是个鬼,她却忍不住抬起袖子半掩了脸。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虽阴差阳错点醒了她这只鬼,却是看不到她的。
于是他收伞进了门廊,安然走进庙里借宿的厢房,点起烛火看了几页诗书,直到睡下也不知道——这一夜,他身边始终站了个娇娇小小的鬼姑娘。
而跟了他一夜的她,托腮看他辗转入睡,鬓边斜斜垂下几缕碎发。她下意识抬手去拂,那墨黑的发丝却如风一般轻松穿过她的指掌。她一愣,然后惊觉——是了,她是个鬼啊。
当鬼也没什么不好。
廊檐下燕子正筑巢,而她坐在他窗畔一截纤细的杏花花枝上,悠然自在地晃着脚。
房里的人一身素色衣衫,因着没有旁人,多少有些闲散。他捧着诗书邻窗而坐,写写画画悠然过了一晌午,她则捧着脸,时而看看檐上筑巢的燕子,时而看看檐下的他。
微微垂着的墨黑眼睫,翻着书页的纤长的指,笔落纸间如行云流水——她暗想这个人呀,认真的时候比平日里还要好看。
午时,寺里敲了钟。
他搁下书笺笔墨,正了衣冠出门,她则无声滑下花枝,穿过窗棂进了他的厅堂。
她探过身子去看他案前笔墨,想看看他指间流转写下的是什么样的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那人一本正经写下来的,竟是半阕情诗。
她觉得有点难过,然后便理所当然地释然——如他这般岁数,便是妻妾随侍也是应当,何况只是有个可堪相思的人呢。
想开了,她便又替他委屈起来,得是什么天仙般的人呀,才值得他这样的人被绊住心神长短相思。
再一想,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再普通的姑娘,能入了他眼眸,便总有长处——再说美不美忆不忆的,终归是和她这只鬼无甚干系。
她打定主意,以后只在一旁好好看着他的人就足够。
何必去看着他笔下词句,自寻烦忧。
日升月落,她跟着他,从窗前的杏花初发,到花开成一树斑斓的白。
他总在辰时起身,梳洗完便览书泼墨。
到午间随着钟声去和僧侣同吃素餐,午后则在山间信步闲游。
她见过他登高望远,舒展了眼眉看云卷云舒;她跟着他溪边垂钓,临回返时看他把钓到的鱼又一一放了生;她见过他树下小眠,长长的眼睫投下小小一片影子,醒来时整整衣衫,抖落几片沾染上身的草叶……她知道了他是京中谢家的小公子,性喜清静不爱吵闹,不挑吃穿,却总爱在腰间缀一块雕花佩玉。
她一开始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何孤家寡人地在这深林庙宇里度日,但在一旁听多了僧侣和他言谈,慢慢便知道了这人每年春初都要来这庙宇小住——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读多了诗书而生出的雅兴罢。
她托着下巴,看房间里一身素衣的人,努力想象他锦衣如玉,身在钟鸣鼎食之家的样子。
当鬼之后看过的人事太少,她想出的样子总是怪异,最后便觉得还是当下这样的山野闲人模样,更适合他悠然淡雅的样子。
但枝丫上繁开的杏花已显了颓势。
这春天,想是快要过去了。
她是看他收拾出了不大的行囊,才意识到他这日不是出门散心,而是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站在落了满地斑白的杏花庭前,她尚犹豫着要不要跟他离山,却见这和她相伴多日的佳公子探手,自窗边的书桌下抱出一沓纸张——那是他日日不间断写下的片语只言,积少成多,现下已是厚厚一叠。
他抱着纸页往外走,她一时好奇便随在他身后,本以为他只是要找个地方处理了这些相思情愁,却不想一步步的,这人竟是走进了庙宇堂前,菩萨殿中。
她看他跪下身子,一页页翻阅那厚厚的纸页,凑近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句句游云惊龙——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杏花落尽不归去,江上东风吹柳丝。
……
她听他喃喃细语:“你不是最烦我说你名字不雅致。现如今,我把你名字里所有的雅致都抄给你。”
他好看的眼睛里泛了氤氲:“一别数载,我见了世间女子万千,比你好的千万,可我想要的却只有一个求不得的你。”
他微微躬身,面前干净的厅堂,忽然就沾了水。
他说:“杏花啊杏花,说好要和我长长久久,你怎能失信于我?”
失落的记忆如冬日雪片,纷繁落下。
他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是杂草编花帽,杨枝做哨笛。
他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
他是缠绵床榻的她,最初、最终的牵念。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他身前的纸页,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是他一日日里面色沉静,内心啼血,逐字写下的她的名姓。
明明已经是个鬼了啊……为什么还能感觉到心痛呢?
窗棂紧闭的佛堂里,忽然起了风。
如玉的公子看着面前的纸页片片翻飞,露出短短一阕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坊间传言,京城谢家的小公子,一表人才却长居山庙。
听说,是因为他喜欢那里的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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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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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oc小故事,背景涉及一点克苏鲁神话设定,理论上来说发生于十九世纪的美国,博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之中了
伊诺安小时候曾被虫咬过。
他从小就甚蒙动物青睐,其中也包括虫类。这被他虔信上帝的父亲欣慰地解读为一种眷顾,会在小儿子与那些小生灵——猫咪,小狗,蝴蝶,邻居家只对伊诺安一个人显得温顺的鹅——玩耍时抚挲他的发顶,但很快就开始命令伊诺安把聚在家里的老鼠和害虫赶出去。就算是眷顾,动物也分可爱与不可爱。即使如此,他被伤到的情况依然寥寥无几,因而有过的几次反而令人印象深刻。在他被咬到的那个午后,他清楚地记得麦堆的清香与蓬松的感觉,记得视网膜中倒映着的一群大雁正飞过蓝天。紧接着,食指与中指间的指缝传来分明的疼痛,他猛然坐起身来,只看见一只虫子匆匆爬走的身影,虫子一闪而过的背部闪烁着不可思议的斑斓色彩,紧接着钻入草丛,如同消逝在空气中一般失去了踪迹。
最初尖锐的疼痛在指间逐渐缓减,转为阵阵麻木与发烫的不适。他轻悄悄地往家里走去,想要找到母亲为自己的手上药。他从花园的小门溜进屋里,听见客厅内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父亲与赛缪耳的声音。争吵的声音。粗鄙的魔鬼的乐章——不过是几张爵士——你读的圣经全都忘光了——这完全可以不冲突——上周还看什么放映,那种肤浅又有害的东西——科技和人类在进步——你说她是你的朋友,把头发剪成那样的女人?!好啊,那就算我从来没读过好了!他不知为何静默地停在原地,站在昏暗的小门后面,无声地立足于一张尚待清洗的脚垫上。手指间漾起灼痒与肿胀的痛楚,血管突突撞着他的皮肤,几乎带来一种即将崩裂的错觉。在他们对数不清的事物毫不留情的辩驳中,在每一句高分贝的诉吼、每一声明明白白的抨击、每一道水火不容的定义里,他感到指间的肿痛正随着这所有的争论而愈发强烈,漫过全身,显得奇怪又难以理解,让他疑心自己的心脏正是因为肿胀而一下下跳动。像是只是为了摆脱这种痛楚,他跑了出去,跑过淡金色的花园,跑过被夕阳染红的小路,一直跑到月明星稀的山丘上。树与草在夜风里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小丘下的小镇已经亮起了灯,中心区域显得最亮,周遭星星点点,整个城镇安放在一片深蓝色的朦胧之中,而这一切都被更巨大、更清冽的月光所笼罩,月光亘古不变,月光永远静止、永远确凿,月光将所有点亮与未被点亮的土地轻轻含在掌心,连同立于其上的他指间的伤口。他从由于剧烈奔跑而隆隆作响的心跳中平复下来,坐在一棵树下,将手浸入小溪潺潺而冰凉的水流。微风轻轻地、轻轻地从发间拂过。他在一个不算太晚的时间回了家,平淡地撒了一个小谎混过父母的盘问,母亲为他的手涂抹了药膏。他被父亲提醒做睡前功课,洗漱后换上睡衣回到他的房间,一页页规律翻过的圣经有节奏地轻轻作响,药膏在指间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屋外的月光半笼在他房间的窗棂上。他感到那股难以自抑的肿胀感逐渐散去,变得模糊不清,被一阵盈过心脏、满怀秩序的宁静完全取代了。
伊诺安神父收到金斯波特的联络,前往当地的医院去接自己的哥哥。他的哥哥在十七岁那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此后近十年未曾谋面。去年早早飘雪的十一月,他前去为即将辞世的犯人作临终弥撒,偶然在镇监狱的其中一间牢房前隔着粗糙的铁栅栏与兄长重逢了。赛缪耳如今着手的是他此前可能想起过这位哥哥的任何瞬间都未曾料到的事情,追查只在最疯狂的传说与最渎神的土地中才存在的诡谲物种的痕迹,只是叙述追查这件事本身都像魔怔的呓语;在被赛缪耳说出口时,却又奇异地回荡着合乎情理的触感,让他感到太阳穴一阵肿胀,隐隐疼痛。赛缪耳没有告诉他自己开始这样做的原因,他也没有猜测。两人从未谈论过赛缪耳所调查的东西。重逢之后,他们建立了频率很低的联系,赛缪耳偶尔会出现在他的小屋门前,其实就是来蹭吃蹭喝。他就靠这些确认他的哥哥尚且活着,没有因此死去。打开金斯波特拍来的电报时,他再次感到眉间传来鼓胀的不适,令他紧闭双眼,压下心中因略微的晕眩而泛起的一阵莫名的情绪。他当然即刻前往金斯波特。在简小而洁净的医院病房内,能看见窗外如波浪般绵延起伏的小镇屋顶,他在床边坐下,随手将床头柜上的苹果削成小兔子的形状,再一一自己吃掉。苹果不甚新鲜的疲软口感碰着牙齿,酸味让口腔涨软。赛缪耳躺在病床上,显得脸色苍白。吃过半个苹果的时候,赛缪耳短暂地醒了过来,只是意识显然混乱不清,只是看向窗外便陷入了一阵绝望,喃喃着找寻山脉的踪影。前来照料的护士困惑地说,金斯波特在她的印象里一直与现在的模样大差不差,理应没有过如此古老的险峻峰顶。伊诺安感到赛缪耳的手指如此徒劳又无措地紧紧攥握住他的手掌,格外冰凉,他眼前的哥哥从未像此时这样显得脆弱而幼小。
赛缪耳重新睡了过去,一直未醒。与医护人员沟通后,伊诺安前往小镇的旅馆安榻,明日一早再来探望兄长的情况。他到达病房的时候赛缪耳已经起床,在吃一份看上去就很难吃的麦片。今天的赛缪耳似乎已经恢复了清醒,虽然脸色依旧有点灰败,不过完全一派正常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些了吗?”伊诺安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将带过来的新鲜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开始把苹果削成小猫形状。
“嗯。其实没受什么伤,说是再做一次检查就可以出院了。”赛缪耳高兴地放下勺子伸手过来,看着伊诺安面无表情地把苹果片送进嘴里。
他悲戚地盯着弟弟。一时无言,病房里回荡着咀嚼苹果的脆响和赛缪耳做作的啜泣声。
伊诺安重新拿了一个苹果放进他手里。他瞥了一眼窗外,清晨的阳光在片片屋顶上粼粼闪烁,如同不远处能看到一点的湛蓝海面。“今天天气不错。”他说。
“是啊。”赛缪耳立刻收声,彻底抛弃了那碗麦片,咔嚓咬下一口。他平静地望向窗外,“海滨小镇其实挺不错的嘛。”
“这里有古老的山陵?”
“没有啊?”赛缪耳偏头想了想,“如果说有山的话,那当然有吧。如果存在了很久,那当然挺老吧。”
四目相对。赛缪耳啃着苹果。
“你昨天醒来的时候并不清醒,”伊诺安平缓地说,“喃喃着山什么的……看了镇子一眼你就崩溃了。”
“我住院了欸……总会有点错乱的,要体谅我哦,要给我吃火腿火鸡火焰布丁哦!”
“护士说你被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很不对。他们准备给你打一针镇定剂,还没有实施你就昏过去了。”
“嗯……那圣诞节我也要来吃饭。”
伊诺安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温文尔雅地放下手中的水果刀。
“为什么,”他看着赛缪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你说这不是因为狂热或者热爱什么的,我也知道不是。”
赛缪耳垂着眼,一下一下嚼着苹果。他弯下身,将苹果核放入床边的垃圾篓里。
“不是这样。”直起身子时他坦言,“我只是因为应该去做。”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伊诺安说,“无论如何这种事都不是应该的。你根本不负这种义务。”
他紧抿着嘴唇。感到自己的问题在初晨的室内固执地回荡。
赛缪耳抬起眼,叹了口气。
“我知道……只是,”他直视着伊诺安,重复,“我应该这样去做。”
他们沉默下来。窗外的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落在膝头烘起有些灼燥的温度。伊诺安先转过头,他一语不发地站起身来。
“啊,我就知道小安妮最好了……缴费的钱我会还给你的……大概。”身后传来赛缪耳一贯不着调的噪音。
伊诺安大步走出病房,走在医院雪白的走廊上。他往医生办公室迈过几步,停了下来。他深深地呼吸。金黄的日光无处不在,也照在走廊之中,照在站立于走廊上的他的发顶、肩头、眼皮。他感到眼前由于过亮的阳光而有些炫目,被照耀的地方微微发着烫,太阳穴一下一下跳动着,牵引周遭的空气逐渐鼓起、发膨、漂浮,牵引嗡嗡作响的说话的噪声,牵引吵耳的音乐与机器的轰鸣,牵引猴子在小锤落下后仍嘁喳的叫嚷,牵引平缓而静止的海面胀出波涛,愈滚愈大,溢出掌心,整个世界肿胀起来,形成了地球,确实如同宇宙中的一粒肿瘤……他闭上眼睛,用力揉着眼角。
作者:落水
朝西坐在山头上,默默注视着天上的一抹斜阳。
看够了,他就起身,返回了山坡后的住房。
这是一个荒芜的星球,朝西或许是抵达此处的第一个生命,也是如今唯一的住民。
所谓住房,其实只是一艘已经坠毁了的逃生飞船,由于冲撞的速度不算太快,整艘飞船的结构保持得还算完整,这个行星的气候也比较稳定,使得他得以在这里生存下去。
在这小屋的背后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菜地,里面种着刚刚好够他一个人食用的蔬菜,虽然种类都不多,但都还算是他爱吃的类型。
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五年之久,携带的肉类食品早已经吃完了,长期的食素让他面色有些虚黄,每天的精神也不是很好,其实在他的备用仓里是存有多种肉用动物的受精卵的,只需要简单的培育就可以开始养殖,以他一个人的食量,也只要稍稍扩大一点菜地的规模就足够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早已在这种孤独的生活中变得脆弱,不论养了鸡还是猪或是羊,他的心底里也一定会把它们当做自己的某种伙伴,进而无法狠下心将其屠宰。
为免徒增烦恼,他在一番犹豫之后他干脆拔掉了受精卵冷冻库的电源,反倒落得个干净利落。
他此时来到了小屋的前院里,把面前的相机调整好位置之后,等待着太阳来到他身后的小屋上头,拍下了自己背对着阳光的画面。
太阳在他的背后呈现为一个倾斜的椭圆状,这意味着它并不是一般形式的球状恒星,而是一种扁而平的圆盘状恒星,所以从地面看上去,它就是一个倾斜着挂在天上的真正意义上的“斜阳”。
这个行星的公转轨道和太阳的圆盘面存在一定的角度差,所以它会绕着圆盘的正面和侧面来回运转,使得太阳在天上的形状也出现周期性的宽窄变化,转到侧面的时候,太阳会变成一条刺目的细线,转回正面则又变成一个饱满的椭圆。
实际上,太阳的正面散发的强烈阳光本该让这颗行星变成灼热的地狱,侧面的阳光又太过微弱,以至于面朝这一侧的一切都变成冰封的世界,幸运的是,这颗行星的公转轨道在面向太阳正面的时候刚好来到最远离太阳的地方,转到侧面则反之,这才让这颗行星拥有了适宜生命——至少是适宜朝西生存下去的气候条件。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朝西在为了长期的生存而搭建住所、蔬菜地等工作之外的最大爱好就是拍摄这个倾斜的太阳,至少每天拍摄一张,以此记录它的形态变化,严格来说,这或许是他唯一的爱好了,而在这个荒芜的星球上,在朝西空虚无趣的每一天里,这个太阳大概也就是朝西能够在生活中感受到的,仅有的变化。
他拍完之后就和以往一样在相机上看着最近几天的照片,把它们设置成连续播放,以此感受太阳不断变化的形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他刚刚拍摄的那张照片上,天空中出现了一粒崭新的光点,在仔细检查之前的所有照片之后,他发现每隔十四天就会有一个类似光点出现在他的照片里。
要么这是这颗行星的卫星,要么,这就是一个人造的物体,而后者对于独居在此的朝西来说,他并不希望是后者。
可是事与愿违,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阵爆裂的引擎轰鸣声从高空中向他袭来,随后,天空中的斜阳被一道宏伟的阴影所遮蔽。
他紧张地看着这艘停泊在自己上空的庞大飞船,飞船似乎也在注视着他,不久后,飞船的侧面打开了一道舱门,一艘运输船从中飞出,继而停泊到了朝西的面前,一个身穿白色大褂、脸上长满胡茬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带着秀气的眼镜、神态天真的少年走出了运输船,径直向朝西走来。
“根据空间管理法案,重度危机区域管理法条,我们有义务告知你,此地不宜居住,请与我们一同离开。”胡茬男走在前面,开口时扫视了朝西一眼,当他说完这句话时,眼神已经转移到了周边。
“先生,这里很危险,我来帮您一起收拾行李,我们尽快离开吧。”眼镜少年落在胡渣男身后,语气诚恳,但目光不时瞟向天上,再看向朝西时神色间已经多了几分急切。
“我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自两人出现开始,朝西的双脚就没有再移动过位置,一如自己的双脚,他也如此定定地看着两人。
“先生,您真的应该跟我们走。”眼镜少年指向朝西的身后,那是太阳的方向,但此刻它已经被天上的飞船所阻挡,“最多只需要一个月那颗太阳就会爆炸了,这附近的一切都会毁灭的,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哪儿也不去,你们给我……”朝西皱着眉打算喝令两人离开,随即意识到了眼镜少年话语中潜藏的意思,“你怎么知道它还有多久爆炸?”
眼镜少年看向胡茬男,对方对他轻点头示意后就继续扫视起了周围,眼镜少年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您应该注意到了,这颗恒星扁平得就像是一张面饼,这是因为它的自转实在是太快了,在它赤道面上的离心力抵消了自身的引力,所以才会变成这种形状。”
“我上过学,说点我猜不到的东西。”
“但您可能不太清楚,一般的恒星是不可能达到这么快的转速的,它之所以能够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它曾经属于另一个恒星系,然后被甩了出来,并且获得了极大的加速,可是那个时候它已经是一颗红巨星了,这意味着它已经到达了恒星演化的末期,它越来越弱的热核反应无法支撑自身的引力,所以体积也逐渐缩小了,”眼镜少年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也许是说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他脸上的紧张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因为角动量守恒,它的体积越小,就会转动得越快,所以它的南北两极会收缩得更快,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别忘了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它还有多久爆炸?你说的时间准确吗?”
“先生,我得先说明白这些才能向您解释清楚,就是因为它的体积在不断缩小,而且也达到了演化末期,所以我们只需要通过它的质量和体积的比例就能大致估算出它距离超新星爆发的时间了,其实我们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理论才冒着风险来到这里实地采集数据的,”眼镜少年推了推眼镜,给出了最终结论,“它随时都可能爆发,而这个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超新星爆发是宇宙中最为强大的爆炸之一,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哪怕远隔数百光年之远的生命体,也会被猛烈的伽马射线暴所摧毁,因此眼镜少年的神色非常严肃,他要让朝西明白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然后随同他们一起离开。
然而朝西并没有因此而展现出半点的恐惧或动摇,他暗淡的双眼里反而冒出了些许光芒,他似乎因为这个消息而卸下了某种重任一般,就连一直紧绷着的语气都松弛了下来。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朝西笑道,“你们还是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可是……”
“我们已经尽了告知的义务,也尊重你的选择。”一直默不作声的胡渣男突然开口,随即转身走向了运输船。
眼镜少年着急地看着胡茬男,又再挣扎着看向朝西,随后在朝西的笑容里败下了阵来,颓丧地与胡茬男一同转身走向了运输船。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看着两人停下脚步后,朝西问道,“你们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它快要爆发了,为什么还冒着险停留到了现在?”
“在出发之前,我们不知道这里具体的情况,所以预定的返航时间就是今天,”眼镜少年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胡渣男,“他不喜欢打破任何规矩,坚决按照计划的时间离开。”
“原来如此,真是一个恪守规矩的好家伙,”朝西感叹道,“所以你们才会因为“义务”而冒着停留的风险来接我。”
“不只是这样,我们也是因为……”
“我很感激你们的好意,但我已经不想再遵守任何的规矩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朝西摆着手打断了他,“快离开吧,不要再为了我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朝西的目光随着起飞的运输船慢慢转到了悬浮在天空的飞船上,他已经透过飞船庞大的躯壳看到了他每天都会仔细观察的、那个扁平的、倾斜着挂在天上的斜阳,直到飞船已经轰鸣着化作了天空中的又一个光点,他也还一直带着轻松的笑容,死死地盯着同一个地方。
在飞船上,眼镜少年设置好了跃迁的准备程序,只要按下最后一个按键,他们就将在三十秒后以超过光的速度远离这个蕴含着即将爆发出恐怖能量的星域,他犹豫着,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
“我们在这颗行星的轨道上停留了半年,而他一次都没有向外发出过任何形式的信号,至少我们从没接收到过,一般的逃生船也不会配备像他这么齐全的长期维生系统,”胡茬男替他按下了启动按键,跃迁引擎的启动倒计时也同时响了起来,“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要在这里生活的准备,也就是说,他早就打算好要死在这里了。”
眼镜少年闻言,默默地扣好了安全带,眼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胡茬男也不再说话,随着倒计时的临近,船身开始了有规律的震颤,就在引擎即将启动的时刻,一阵刺耳的警铃在船舱中响了起来。
震颤随即停了下来。
朝西从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恒星随时有可能爆发,他也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的降临,这并非因为他主动想要死去,而是除此之外,他已经找不到什么别的可以去实现的、具有意义的目的了,他脱离了整个社会,独自生活在这样的一个荒芜行星上,如果缺失了一个目的,那么每一天就都只能是一种苟活而已。
然而对于一颗恒星来说,即使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尾声,也依然可能要经历成千上万年的时光才能迎来终结的时刻,而对于一个人,一个同样走到了暮年的人来说,这样的时光未免也太过于漫长了,所以哪怕朝西一直都知道,这颗恒星随时都有可能会化作超新星而爆发出闪耀整个宇宙的光芒,他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撑到亲眼见证的那一天。
这本是一种无法调解的折磨,这颗斜阳挂在天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默默地提醒着他,对于这个广阔而永恒的宇宙而言,身为人类的一生有多么的短暂而渺小,他从前所做过的一切在这种宏大的尺度上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而他想与太阳一同死去的想法,又是多么的可笑。
更何况他的身体一直就不怎么好,或许也有营养不良的原因,近几个月来他愈发地感觉到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眼镜少年的一番话让他突然又获得了希望,至多一个月的时间,这怎么也应该是能撑得住的。
“我与天地同寿。”
他几乎都已经能够看到那样的场面了,这该是怎样的一种豪爽。
眼看着天上的斜阳,他感觉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涌上心头,这份激动沉重地压迫着他的胸膛,欢腾着挑衅他的心脏,大脑被充分的血液鼓动着,令他仿佛听到了某种低语,口中似乎分泌出了某种液体,让他好像尝到了某种枯臭,眼里也许被射入了某种光芒,使他只能看到暗淡却又混乱的流星。
他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在这种强烈却又仿佛不存在一般的痛苦如同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于是这些痛苦也就在这个时候变得淡薄了起来,他没有怨念,没有悔恨,只有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感受若缓若疾地出现,但他来不及去感受这种感受,就失去了所有的感受。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他眼前的少年,带着一副他刚刚还很熟悉的眼镜。
“先生,您终于醒了。”
“你……我在哪?!”朝西缓了缓神,随即在混沌的大脑中捞出了自己上一刻的记忆。“你们把我带到哪儿了?!”
“探索者P3-1,这是我们的科考飞船,”眼镜少年礼貌地微笑着,他并不知道这笑容在朝西的眼里代表着多么可怕的意义,“在我们离开之前,您的生命维持装置发出了警告,我们于是返回地面对您采取了紧急治疗,但您陷入了昏迷,我们不得不把您接上飞船,您已经昏迷了七天,现在我们已经快要离开危险区域了。”
“不,送我回去!”朝西闻言,用力支起了身体,咬着牙朝眼镜少年厉声道,“你们凭什么带我走?!”
“根据星际救援法案的要求,你孤立无援地身处一颗高危行星,并向周围发送了急救警报,我们必须带你走,”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朝西这才看到靠在门边的胡茬男,他无所谓地看着朝西,这淡漠的神情莫名让朝西想到了他从前的上司,“如果你不想离开那里,就应该关闭自己的生命救援警报,否则任何收到警报的公务船都有责任对你施行救援。”
“你……我……”朝西语塞,然后颓丧地低下了头,“五年,我一个人在那里生活了五年,你觉得我会在乎它究竟是开着还是关闭了吗?”
“就因为你不在乎,你现在来到了这里,”胡茬男伸出食指指了指上空,“这世上有很多不同的规则体系,但他们都共用一种原则,他们总是会在应该生效的时候产生效用,无论你是否将其置之不理。”
“你还是不明白,”朝西紧紧地抓着床沿,胸膛里充斥着被扰乱了一切的怒火,“我已经跑到社会之外了,那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只应该有我!而我现在就应该坐在那里!”
“我很遗憾你的遭遇,但我无能为力。”
“你可以把我送回去。”
“已经晚了,”胡茬男淡然道,“为了弥补救援你所花费的时间,我们至今仍在超功率加速,现在剩余的燃料只够飞往空间站,如果你这么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在空间站帮你雇佣一趟单程航班。”
“可那已经晚了!你们说最多一个月,也就只有三周它就会爆发了,到时候那里还能剩下什么?一大片高温的等离子体浓汤吗?!”
“再一次地,我很遗憾,但我无能为力,”胡茬男用眼神示意眼镜少年随他一同离开,随即径直离开了房间。
“先生,我也很抱歉,”眼镜少年愧疚地对朝西欠了欠身,但这更多是因为朝西的情绪,因为他还无法理解为何会有人渴望在某个特定的地点迎来自己的死亡,以他自身的角度而言,他很高兴自己救下了朝西,“不论您有什么需要,请通过平板通知我,我会尽可能招待您的,好好休息吧。”
眼镜少年也离开房间之后,朝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摊靠在了床上。
他尚不能从如此快速变动的事态中回过神来,在他记忆中的上一刻,他还站在自己的小屋前,等待着与那颗斜阳一同终结,而此刻他已经远在几十光年之外,若是再等上三周,那颗恒星就将要独自死去,他竟能有机会让自己卑微无趣的一生活得比一颗恒星还要长久,这令他痛苦,比之前临死时分的痛苦更甚。
想到自己已经放弃了一切去到那个地方,却还是要在最终的时刻失去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死去的机会,甚至又要在一次地被人带回那个他曾迫切地想要离开的人类世界,这些磨难无一不在向他表明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生活将会在他的每一次行动中注入肥皂水,然后吹成一片填塞着废料与臭气的泡沫。
他的内心充满了惆怅与彷徨,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了,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波折。
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一天后,眼镜少年再一次来到了朝西的房间里,经过了一天的时间,或许是自己阅读了一些文章,又或者经过了一定的思考,他觉得自己稍微有些理解朝西的想法了,但这种理解还非常地浅薄,虽然这件事事关他人的生死,但好奇的他实在无法压制自己探究的欲望,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他独自与胡茬男相处了太久,终于见到了一个新的面孔而有些兴奋,无论如何,他都想要找朝西好好聊一聊。
“你想过要离开你熟悉的地方吗?”朝西依然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但已经不再抗拒什么了,因此稍微思索后,索性说了起来,“我是指,永远地离开那里。”
“这……我没有想过,而且无论如何,总是有可能要回去的吧?”眼镜少年端来了一杯水,轻轻地放在朝西的床头上,“您就是这么想的吗?离开您熟悉的地方,到一个没人去过的地方,独自生活,独自……死去?”
“不,我也一样,我们都一样,不会随便决定永远地离开熟悉的地方,可如果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如果我们待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我们每时每刻都会想着要离开它,回到我们熟悉的地方去,”朝西喝了一口水,闭上了眼,“而对于我来说,这个人类社会中的每一个地方,都是陌生的。”
“所以没有人的地方,”眼镜少年努力地理解着朝西的意思,“才是能让您感到熟悉的、安心的地方。”
“是的,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家,那里就是我的家,”朝西看向眼镜少年,对方则羞愧地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你们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家里,不经我的同意带走了我,而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家里了,你明白吗?”
朝西的言辞并不激烈,然而正因为他平淡的口吻,眼镜少年感受到的愧疚也愈发地深切了,他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从被迫离家的角度,他对朝西的感受有了些许理解,但他依然无法因此而确信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您还活着啊,我们不是带走了您,是救了您不是吗?”
“可我从没说过我想要离开,”朝西叹了口气,“我也没说过我想要被救。”
“但是……”眼镜少年顿了顿,他突然理解了胡茬男总是照章办事的好处,“但是您向我们发出了求救信号,而我们返回的时候您已经昏迷了,我们只能带您走。”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做得没错,错在我。”
“不,这……我……”对于眼镜少年来说,他无从辨认这种情况中究竟是谁做错了,可如果双方都没有过错,朝西却显然是一个受害者,单纯的他还没有准备好要迎接这种复杂的问题。
“你说过,那颗恒星是一个流浪者。”朝西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摆着手转换了话题。
“是的,”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眼镜少年的神色好转了些许,“它原先属于某个双星系统,它的伴星发生了超新星爆发,强烈的爆炸把它甩出了从前的恒星系。”
“你看,它是一个流浪者,在它不知流浪了多久以后,又有一颗流浪的行星被它俘获,这两个星空中的流浪者相依为命,然后我来了,”朝西顿了顿,似乎会想起了自己在那里生活的时光,“从此一个太阳,一个大地,一个人,我们三个流浪者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可它也要爆发了,那里的所有东西都会在爆发以后消失的,一个快要消失的地方,怎么能够当做归宿呢?”
“你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光明的未来,还有漫长而精彩的人生在等着你,这当然不能被你当作一个终点,可无论是那颗恒星还是我,我们的人生都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你知道吗,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我的飞船上一直都存放着能让我长期维生的物资,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该由什么时候走。
直到我的飞船被陨石击中,乘着逃生船迫降到了那里的时候,我立刻就明白了,这就是我应该死去的地方。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待着它的爆发,那将是我生命中最为辉煌的时刻,我的死亡将释放出无比璀璨的光芒,耀眼得足以把整个银河点亮。
我可以在这阵烟火中和太阳一起死去,让它毁灭一切,毁灭我脚下的大地,毁灭它自己。
然后给予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死亡。”
一边说着,朝西的脸上也一边多出了几分光芒,他幻想着自己本应该实现的梦想,在即将沉浸其中的时候看到了身边的少年,这些光芒随即暗淡了。
眼镜少年陷入了沉默之中,虽然他依然无法理解朝西求死的原因,但他感受到了朝西的真诚,这或许是朝西的理想,而他以救人的好心将其破坏了,他不由得去思考理想与生命的重量,良久,他得出了答案。
如果只能选其一,他将选择理想。
也许几年、十几年后,他会给出不同的答案,至少在现在,对于年轻的他来说,理想才是最重要的事物。
“我帮你,”他说道,“你可以用运输船回去,虽然速度达不到跃迁等级,但只要全功率加速,你应该可以在它爆发之前回到那里。”
“真的吗?”朝西睁大了双眼,他感激地抓住了眼镜少年的手,随即摇着头推开了对方,“不,这是涉嫌盗窃公务运输船的重罪,就算你把罪名推到我头上,你以后的工作也肯定会被影响的。”
“那也是我的责任,”眼镜少年握紧了拳头,眉头紧皱,“按照预定行程我们是应该直接离开的,是我求着他再多看看那里,这才发现了你。”
朝西再度睁大了双眼,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少年快速移动着双眼,在心里做好了计划,随后咬咬牙,第一次地认真地对上了朝西的目光。
“每晚的11点,他一定会去睡觉的,保险一点,我们就在半小时以后起来,我去把跃迁状态停下,你直接乘坐运输船返航。”
“停止跃迁,”朝西思索了一番,“一旦跃迁停止,你们剩下的燃料是不够让你们再次进入跃迁的。”
“没关系,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最多两个月也能回到空间站的,你不要管这些,你知道怎么驾驶运输船的吧?”
“嗯,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会是一个大动静,出于某种原因,眼镜少年显得很是兴奋,他立刻打开门离开了房间,而朝西则也同样的兴奋了起来,他没想到还能看得到返回的希望,甚至有些坐立不安,但为了不被胡茬男察觉到什么,还是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如之前一般佯装萎靡不振的样子,好好地躺在了床上。
时间慢慢来到了夜晚,他在等待着约定好的时间,没想到胡茬男在十一点之前来到了他的房间。
“你……”朝西抬头就对上了胡茬男冷漠的双眼,这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聊两句。”胡茬男没有进门,只是在门边站着。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那就我来说,你听着吧,”胡茬男无所谓地拿出了一个平板,在上面翻找了起来,“在八天前,我们准备启动跃迁的时候收到了你的紧急生命求救信号,通常来说,这个信号中会包含你的个人信息,我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公共网络上查询了一下,发现这个身份已经被注销了,这意味着两种可能,要么你已经死了,要么,你设法让人口计量局相信你已经死了。”
“我的飞船被陨石击中而坠毁了,我乘坐逃生船迫降在了那个星球,事故救援小组误以为我死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这虽然罕见,但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让我们假设事情就是这样的,那么为什么在这段时间里——至少在我们停留的这半年里,一次也没有收到过你的求救信号?而我们能收到你的紧急求救信号,这说明你的广域通讯装置还能运作。”
“太久了,我不想活了,你还不明白吗?所以我才想要回去,我要和那颗恒星一起死!”
“是的,我本也是这么认为的,”胡茬男把平板电脑推到朝西的面前,上面打开了一个新闻页面,“可我总感觉还有一些疑点存在,于是稍微留心查证了一下。”
看到新闻页面的同时,朝西的手就开始了颤抖。
“根据你逃生船的型号,很容易得出你能够航行的最远距离,而根据你每天都会拍摄的照片——原谅我检查了你的摄影设备,我从你最早拍摄的时间得出了你大致抵达那里的时间范围,于是进一步地从符合条件的区域跟时间里找到了你飞船失事的新闻,确实,如你所说,一颗陨石撞毁了你驾驶的飞船,根据调查结果,你已经船毁人亡,”胡渣男再次笑了笑,“可你现在还活着,这就不寻常了不是么?”
“是的,他们以为我死了,他们的调查错了,这又怎么了?现在还有什么分别吗?我已经不想活了,让我回去,拜托了,让我回去,让我死。”
“他们的调查结论是错的,但他们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是正确的,因为他们在你的飞船残骸中找到了你的逃生船,这都写在报告里了,那你乘坐的逃生船又是从哪里来的?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你的‘小屋’——也就是那架逃生船,它的型号并不是报告里的这一种,所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你通过某种方法弄到了一架没有编号的逃生船,伪造了飞船失事的表象,由于你飞船里的逃生船没有启动,调查人员不得不相信你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就死在了事故中,至于尸体,可能散落在了茫茫的宇宙中,他们找不到也就不会再去找了,而此时的你已经乘着另一艘逃生船驶向了某一个短时间内一定会爆发的恒星系,你知道除了你没有人会不要命地往这种地方跑,你也就不必担心暴露自己的行踪了,我说的对吗?”
朝西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恐怕你的“死”为自己的家人,或者别的什么人带来了巨额的保险金,一旦你重新出现,你会因为保险诈骗罪入狱,而他们得到的一切也会被追缴,”胡茬男终于不再笑了,“这就是你不得不跑到这种地方生活的原因,而不是什么被社会所遗弃。”
胡渣男不再说话,朝西也只是低着头,沉默了良久之后,朝西默默地把平板放在了一旁,从此时开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摊靠在了床上。
“她病了,她也病了,我需要一大笔钱,可我拿不出这样的钱,就算把我的船卖了都拿不出来,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朝西抬起头,正对向了依然淡漠地看着他的胡茬男,“不用送我回去了,打开气闸把我丢下船吧,求你了,她们的身体不能工作,我不能让她们没有这笔钱,你不用送我去任何地方,就在这里把我……”
话没有说完,但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必再说任何话语了,眼前的男人不会为了他去违反任何规则。
“我很同情你,但你犯下的是重罪,我有义务确保你得到你应得的审判。”胡茬男伸出手拍了拍朝西的肩膀,随后道,“而且,他是个单纯的孩子,虽然你只是想回家,但你不该用欺骗的手段来让他帮你的。”
“我对他说的都是事实。”
“有选择的事实,比谎言更可怕。”
朝西闭上了双眼,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他此刻人还活着,但他的内心似乎已经死了。
虽然他一直在求死,但他的内心在此之前似乎也还是活着的,可他现在的内心,似乎已经完全地死去了。
“我很抱歉。”
胡茬男又再一次看了朝西一眼,随后关上了门。
第二天,胡茬男吃完了他的晚餐,他想要喝上一口酒,但是酒柜中的酒已经只剩最后一杯的量了,他想了想,又把酒放回了柜子里。
眼镜少年突然打开了他的房门,正当少年想要说点什么,胡茬男也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船身突然出现了一阵猛烈的震荡,红色的警报声随即响彻整座飞船,这是飞船突然从跃迁状态下紧急制动的状态,两人同时意识到了发生的事,连忙向泊船舱跑了过去。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朝西已经打开了运输船的舱门,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以他能够骗过保险调查团队的手段来看,他对飞船的熟悉程度应该远超常人,在两人抵达的同时,他已经关闭了舱门,并降下了气闸舱,此刻已经处于随时都可以脱离飞船的状态了。
胡茬男打开了通讯,向朝西喊话道,“快停下!盗窃公务船只也是重罪!”
“那就来抓我吧,我已经检查过了,你们现在的燃料只够减速了,连调头来追我都做不到,我是不可能跟你们回去的!她们需要这笔钱!”
说话间,朝西已经完成了船舱脱离程序,不同于之前的颓丧,他此刻的神色坚毅异常,他的妻女还活在他真正的家里,他又怎么可能死心地绝望?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抹消了这几天在飞船里留下的痕迹,此刻不可能再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他离开这里,他将以最大的功率向斜阳的方向加速,以超新星爆发的规模,他甚至不需要靠得太近,都会被强烈的爆炸余波撕碎。
只要他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即使胡茬男已经推测出了真相也无济于事,他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那么他的家人就还能依靠他的保险金活下去。
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确保这一点,就足够了。
“停下吧,她们已经死了。”沉默良久后,胡茬男突然说道。
“别想骗我了,她们……”
“他说的是真的,”眼镜少年突然打断了朝西,他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声道,“在你伪造死亡后的第五个月,她们就双双离世了,这是我刚刚查到的消息。”
“不可能!”朝西怒吼道,“只要有那笔钱,她们的病情是可以稳定住的,哪怕她们不工作也够用几十年!”
“可是你的公司……当时已经开始准备裁员了,你就在裁员的名单上,所以他们没有为你的保险续约。”
“不!他们凭什么?!”
通讯突然关闭了,眼镜少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朝西所驾驶的运输船此时已经开始了减速,缓慢地与飞船拉开了距离。
一阵猛烈的光芒突然从运输船的身后亮起,漆黑的宇宙似乎也在这个瞬间被照亮了,又或者,是这片空间中的每一粒尘埃,每一个气体分子,都被这阵绚烂的光芒所激引,一同向周围的每一个方向散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光芒。
运输船渺小的身影,被这道光芒所淹没。
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它似乎在向整个宇宙嘶厉地呼喊着什么。
这一阵强光可以持续长达几周的时间,他们看不到运输船去了哪里,而现在就算打开通讯,信号也会被淹没在强烈的射线暴中,但大约半小时后,他们感觉到了运输船在飞船边上停靠的震颤。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默默地跟随着飞船回到了空间站,胡茬男和眼镜少年把他送上了返回故乡的飞船,自此三人没有再见过面。
虽然因为保险失效,朝西不必因为诈骗保险而承担罪责,但他已经在法律上死亡了,他的妻女离世后,他的住房已经被收归国有。
在等待自己的身份重新审核的期间,他死于街头的寒风中。
备注:其实写的时候是有点想要达到“赞雪不露雪”的效果的,也就是绝望这一点,但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达到了效果。
另外,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我对角色的塑造似乎比以前立体了一些,希望不是我的错觉。
免责MODE:笑语/求知
文:魇
三个月前,我得到了最终的诊断结果,医生说我最多能活半年。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哭了两个小时,然后决定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都写成信件,发件人收件人都是我自己,就当做是我对自己这可笑的几十年生命的交待。今天,我终于写到了最后的一封。
我自认我的人生就像是一片落在池塘里的枯叶,不知谁向水中扔了一块石头,于是我就开始不由自主随着涟漪飘荡。之前的所有变动——或大或小——都是那些渐渐扩大消散的涟漪,而今天,我终于要正视那块石头了。
这件事还是跟王爽姐姐有关,是的,肯定和她有关系……还有吴洋。那年我和吴洋十一岁,都上了初中,而王爽姐也梦想成真,成为了附近幼儿园的大班老师。虽然王爽姐姐因此不能再经常和我们一起玩,更是没办法及时辅导我们功课,但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们也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有时如果学习任务不那么重,我们会去幼儿园找王爽姐玩。一般那个时间孩子们都已经被家长接走,只剩下老师们为第二天的教学做准备。十几年前幼儿园的管理自然是不如现在严格的,当班老师也乐得有免费劳力帮忙收拾被孩子们弄乱的玩具,而王爽姐一向宠溺我们两个,只会向同班老师解释我们是她的邻居弟弟,感情好得宛如亲生。
弟弟,我知道王爽姐一直当我和吴洋是她的小弟弟,虽然她只比我们大十岁。吴洋的爸爸比妈妈大十二岁,我表姐夫比表姐大十六岁,只有十年的差距,她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我们中的一个呢?年龄根本不是问题,我这样认定,吴洋也这样认定。但王爽姐只有一个,等我们长大了,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她。
我和吴洋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起过争执,但此刻因为王爽姐,我们必须分出胜负。好在那时我们已经感觉打架之类的举动过于孩子气,想必王爽姐也不会喜欢头破血流的小毛孩,于是几番商议过后,我们决定两人各递出一封情书,决定权归于王爽姐。
我熬了三个晚上,把家里古今中外的诗集都搬出来,在书桌上垒成两座高山。母亲觉得奇怪,因为我平时对诗是碰都不会碰的。父亲只当我突然转性想恶补语文,嘱咐母亲给我做些好吃的。我无暇顾及其他,这封情书当时就是我的铠甲、坚盾和长枪,是我上阵杀敌的保障。我字斟句酌,反复推敲,还小心翼翼地把所有废稿都带出去烧掉。最终,我得到了满意的成品。
我把情书放在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淡紫色的信封里,用和同桌女生换来的红心贴纸封好,洗了个头,穿上母亲之前刷好还没完全干透的运动鞋。出门前我深呼吸了三次,推开门,看到同样面色凝重的吴洋站在他家门口。我们对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信捏得紧了一点儿,又同时松了点劲道,怕手出汗浸湿信封,也怕手劲太大弄皱了它。我们并排下楼,并排走在路上,并排跟幼儿园的看门大爷点头——大爷在打瞌睡,甚至没有看到我们走过来——并排走到了王爽姐在的班级门口。
班里不止有王爽姐和同班老师,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同班老师坐在椅子上,头低低地垂在胸口,而王爽姐侧对我们站着,背靠讲台。男人看到我们,右手藏在背后,向我们走来。王爽姐才发现我们,突然回身抓起讲台上的一盒粉笔对准男人扔过去。我以为这男人惹恼了王爽姐,怒不可遏地想冲上去,却被吴洋拉住了。
我才看到,男人伸出去挡粉笔盒的右手上,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刀。
王爽姐撕心裂肺地喊着让我们快跑,出去报警。吴洋则一声不吭地把手里的信塞给我,趁着男人被粉笔灰呛得咳嗽的时候把王爽姐拉了出来。男人抢过来拿着刀乱挥,吴洋喊了一声,好像被砍到了,但他只是把王爽姐推出来,又把门撞上。
我忘了当时我是在发抖还是在发呆,只记得王爽姐在喊我的名字,又给了我一巴掌。那巴掌落在我脸上,不疼,木木的。我抬头看着王爽姐,看到她在哭。她拉起我往外跑,身后的教室里吴洋在喊着什么,我们跑得很快,一下子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警察似乎一下子就到了,楼里乱糟糟的。我和王爽姐站在幼儿园门口,旁边是哆哆嗦嗦的看门大爷。王爽姐不时抹一下眼睛,几次想回去看却被外面的警察拦住。我只是站着,感觉周围没什么声音,又很是吵闹。
天黑了,吴洋还是没出来。后来也有急救车开过来,但停在楼门口,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攥着两封情书,站在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的看门大爷旁边,站在不时抹泪的王爽姐旁边,偶尔会想一想爸爸妈妈还没下班么,吴洋的爸爸妈妈是去医院看吴洋了么?
吴洋……没事了么?
吴洋当然是死了。
十多年,我终于亲笔写下这行字,如果不是我也即将死去,大概根本不敢这样写,即便现在写了出来,大概也不敢读出声。我记不清吴洋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因为那天我们根本没有对话过,而之前,零零散散又说了太多。他给王爽姐的情书和我的放在一起,我会把它们带进我的棺材,跟我一起变成灰烬,撒进海里,被藻类吸收,藻类被鱼吃掉,鱼又被孕妇吃掉,成为胎儿的营养,如此形成一个生命的轮回。
那个凶手是同班老师的丈夫,因为不同意和她离婚,于是便找到单位来杀人。他本并不想伤害王爽姐,又怕放她走她会第一时间报警自己被捉,正在犹豫。我们在这个时间撞到现场,打破了本来建立起的微妙平衡。那男人自然是给吴洋和妻子抵了命,一命抵二命,恶人居然还赚到了。吴洋不会再活过来,我们虽然没有了竞争,但我终归是没脸把情书交出去。我时常能梦到吴洋满身是血大声斥责我没有救他,然后再大汗淋漓地醒来,我不知道这件事跟我的病有没有关系,更不知道王爽姐有没有做类似的梦——因为吴洋死后两个月,王爽姐就去一个极偏远的山村支教了,我们之后便断了联系。
希望在山村支教的王爽姐能幸福健康,吴洋一定会保佑你。再过三个月,我也一样会保佑你的。
备注:笑语
作者:夜雨
两人相遇在一个深夜里。
那是一个温和的夜晚。鲜花盛开的悬崖下,浪潮一下下向岩壁涌来。声音并不大。
西边的树影下走出一个人。
他一摇一晃地前进着,像厌恶了行走。左脚和右脚都不像在用力,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向前拖行。
他的头颅在月光下显形。乌黑的眼瞳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紧闭的嘴唇有点发青。
东边也走出来一个人。
他两脚像是飞在天空,很少有同时站在地上的时候。
他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见到他的人,即使没有实际听到声音,也会在脑海里回荡起他的笑声。
他一跳一跳地前进着,虽然来得比另一个人迟,但却更早来到石台上。
那是一个光滑的石台。月光在它上面仿佛被拢成了一团火焰。
对方也来到了。
一次相遇。
他先盘腿坐了下去,头垂到小腿处,一点也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他也坐了下去,上身微微前倾,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容。
“来谈谈事情吧!你笑得瘆人,不会是面瘫吧。”他嘴里嘟囔着,语速很快。
“那当然不是。”
“我、我也没觉得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个状态。我说这话就是开玩笑,你、你不会听不明白吧。”他侧着头说到,“我他妈的到了这个烂世界,一路把我按在底部。实在不该来的,我操。”
”总、总是事与愿违,我已经受够了!“他愤怒地一甩头,“我实在不能容忍这个破烂时代,什么人都能被替代,什么人都得过且过。做出一堆垃圾把人埋住。。。”
他的手一直撑在地上,像是一位充满好奇的少女。
他看着他,因愤怒抬起来的身子逐渐又缩了回去。
“你呢?你是什么问题。”
“我?我单纯是活够了。”他笑了一下。
“像是骗子经常说的话。”他顿了一下“骗子!常说!他们在这行骗人的钱和身子,转手就把人一吞,吃干抹净,那个笨蛋就哪里都不存在了。”
“人需要社会,我们这样的也一样。”
“不一样!你还记得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不记得了。”
“那怪不得你要来相亲。这点也忘记的人,已经没法再活下去了。”
他撇了撇嘴,流露出明显的讥讽。
“我们算是神明吗?”
“我一直想成为英雄的。到头来却是神明吗?”
“我们这些人像风滚草一样不知道漂到历史的那个地方了。”
“到头了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天空上的星星像被吸走一样,朝着一点消失无踪。月亮急速上升,冲进一片黑暗。地面现在一丝光明也没有。两个“人类”在黑暗之中什么轮廓也看不见。
“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一个声音响起来。
“气氛优先吧。”
两人突然出现在了篝火边上。噼啪噼啪的声音由高转低。两人的脸上,火光在闪动。
“不不不,不是这里,我们需要更严肃的场景。”
他们突然出现在一个教堂似的建筑里,面前是整洁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张协议书。
奇怪的是,桌子旁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座位,甚至有些被钉在墙上。每个座位上都有一位旁观者,每一个旁观者都把视线投在他们两人身上。他们长着不同的脸和身体。
他环顾四周,看出来有一半都是他过去记忆的融合。快乐的记忆长着翅膀,痛苦的记忆被钉在椅背上。更奇怪的那些(对他来说),则不知道出自哪个位面,哪个世界线。
“你到底是混过哪个次元啊!”两方都在心里暗骂着。
但同时选择的沉默,促成了这次“婚姻”的成立。
一个长胡子的老人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他拿着手杖一样的东西挥了一下,雷鸣般的声音从天空落下。
“谁是身体持有者?”
“我。”一个人开口道。
“嗯”,老人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你是否愿意在历史洪流面前发誓,你将永远与他纽结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愿意。”
“你是否承诺,在未知的时间里,你将永远失去自己,失去灵魂,失去你仍保有的一切?”
“我将失去。”
“而新的命运会诞生在你的身体里。那并不是你,也不会是他。新的他会继承你们的记忆知识身体,回归那个世界。”
“从历史得到的,也会成为历史的力量!”
“愿你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与老头言论相反的是,世界完全变得黑暗了。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你为什么来参加相亲?”
“因为没钱了。去现实组织那里偷过一点算力,但算起来,命并不长。现实的事情我一直看着,不一直看下去像是一本好小说太监一样。。”
“百分之九十九的赛博幽灵都是这种理由啊。。。”
呆立在路口的男人摇了摇脑袋。说他是男人,是出于外表的臆断,实际上他也可能是个女人。路边走过的大头怪人、苍蝇怪人无不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他抬头看。像是蚂蚁视角的亚马逊丛林,人类在巨大建筑之间穿梭跳跃着。飞在天空上的货运机器人时不时被楼与楼之间伸出的枪口击落。掉落的货物伴随着四处飞出的警员直升机一起落入进地下的缝隙里。楼与楼之间狭窄的天空,一张男人的脸被平铺在上面。
他只看见下巴和头顶。
“什么烂世界。”
他笑着说道。
文:舞舞纸
无限萌萌和苹果树
无限萌萌是一只怪怪的海兔。她讨厌海兔,但也讨厌寂寞。
她幻想了一些可以称作朋友的海兔陪自己,和朋友们度过了一段说不上寂寞的愉快时光。
萌萌的朋友和萌萌不一样。萌萌是这些朋友的妈妈,她清楚地知道每一个朋友的想法,同时,也清楚地明白这些海兔都是她自己。但是她的朋友不知道这些,她们以为自己是真正的海兔,并认为自己的朋友们都是真正的海兔。她们就像真正的海兔一样生活在萌萌的身边,吃饭,玩耍,交朋友,互相喜欢。
萌萌再次感到寂寞,礼帽宁宁捏着缎带樱桃的小手,不好意思地向朋友们宣布她们在一起的时候。
“把缎带樱桃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才不要你照顾,是你整天赖在我家里的!”
她们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萌萌的幻想,以为她们是真的相爱,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朋友们都为她们感到高兴,只有萌萌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嫉妒自己,是再愚蠢不过的事了。
但自己爱上自己是更加愚蠢的事,萌萌才不想让自己幻想出来的朋友爱上自己呢。
自那天以后,萌萌就不怎么出现在朋友的面前了。她找回了一个人去果树林散步的习惯,因为果树林里的每一棵树都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几百棵树长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座天然的迷宫。只要在迷宫里就不怕其他海兔找到自己,更何况不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根本不会有海兔进果树林里。
萌萌就在果树林里一个人沙沙地踩着步子,她在想自己能喜欢上的海兔是什么样的。
首先,不能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朋友只会对自己好,陪自己一起玩,如果真要喜欢,一定要喜欢其他人,至少不能是自己想出来的,不然就谈不上发自内心的喜欢,谈不上爱。
其次,不能是海兔。萌萌最讨厌的就是海兔。它们只懂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它们除了吃和睡,就只会做两件事,一件事是撕扯其他海兔的耳朵,另一件事是找海兔耳朵撕。萌萌才不想莫名其妙地被撕耳朵,所以海兔是万万不能接近的,萌萌本来就讨厌海兔,更不要说喜欢上它们了。
估摸了这两个条件,萌萌就泄了气。毕竟这海底,除了海兔,就只有她的朋友们了。看来自己注定不会有爱,萌萌只能把所有的爱都给自己的朋友们了。
萌萌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寂寞,就在这时,一颗苹果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谁用苹果砸我?”
萌萌揉着脑袋抬头,想看看是哪只海兔,自己都躲在果树林里了,怎么还追着自己不放?萌萌思考着今天晚上是吃红烧海兔还是清汤海兔,爬上树去一层层地搜,但她怎么都找不到扔苹果的海兔,只是在树枝的高处,发现了几颗摇摇欲坠的熟苹果。
海兔不喜欢爬树摘果子,每到苹果成熟的日子,他们总喜欢摇动树干,把熟透的果子摇下来,摇不下来果子他们会架梯子把看得到的摘走,长得高的又熟得慢的果子他们就懒得管,他们是不会为了几个青苹果爬那么高的。
“这是留给我的?”
萌萌在树枝上坐下,咬了一口苹果。熟透的苹果皮皱皱的,还有股酒味,平日里见到这种苹果,萌萌肯定咬一口就丢掉了。但今天她心情好,把整个苹果都吃了,她小心地用手帕把苹果籽包好,放进了口袋。她觉得她能爱了。
“萌萌,为什么你昨天没有来玩?”
果酱面包是一只爱操心的海兔朋友,一整天没见到萌萌,她担心得不得了。
“对不起……我拉肚子了。”
萌萌没有说谎,她也没必要对朋友说谎。她的朋友从来不会生她的气,就算生气了,也是萌萌让她们生气的。
“不要乱吃东西啦,如果昨天你和大家一起吃饭的话,就不会拉肚子啦。”
萌萌知道她们根本不用吃饭,只是自己希望她们在自己没有想起她们的时候也能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会再捡奇怪东西吃了,下次大家一起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吧。”
“哼,萌萌怎么会捡奇怪的东西吃,她最注重养生了。”
插嘴的是缎带樱桃,礼帽宁宁没有改变她扎人的性格,因为无限萌萌喜欢有人能在适当的时侯说些反话。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背着一只戴着礼帽的大海兔,礼帽海兔的手就像披肩一样围在缎带樱桃的脖子上。
“明明知道是垃圾还吃,那只能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上次宁宁给我做了鱼头朝天的派,我直接拍到了她的脸上,我以为她会消停几天,没想到她又拿了鱼肝做的果冻,要不是我还有理智,不然也和你一样拉肚子了。”
“呜,不是垃圾啦,我就是捡了个苹果吃,也不是谁给我的,真的是我自己捡的,而且苹果本来就是很好吃的东西啊,只是我捡到的那个有点坏了而已。”
“天,苹果的季节已经过了,如果喜欢苹果,来我这吃苹果酱,这样就不会吃坏肚子了。”
“樱桃酱也可以,我家就是樱桃树多。”
“鱼肝酱也可以,呜啊——”
无限萌萌谢过朋友们,但她喜欢的不是苹果,是苹果树。
“樱桃,你知道树喜欢什么东西吗?”萌萌问。
“大便。”缎带樱桃毫不犹豫地答道。
“淑女不可以说这种词。”缎带樱桃没有理会礼帽宁宁的话。
萌萌把朋友们叫到了果树林里,告诉她们,这里就是新的根据地,以后吃饭拉屎都要在这个地方。
大家开开心心地把家里的东西搬到了树下,萌萌更是把自家小花园里的花都挖了出来,栽到了树上。
见萌萌这么开心地打扮这棵树,大家也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挂在树上。不一会,整棵树变得像过节的树一样,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装饰。
“我想萌萌是爱上了这棵树。”礼帽宁宁一边把黄色的缎带系在树上,一边小声地和朋友们低估,“我爱上缎带樱桃后,也满脑子想着怎么送她东西。”
“但你送的不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帽子吗,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老想把这种又大又重又挡眼睛的玩意往我头上扣。”缎带樱桃在树枝上挂了鸟笼,笼子里没有鸟,她希望有鸟或飞鱼自己飞进笼子把这里当成它们的家。
果酱面包砍了几棵树,锯了几块木板,在树下搭了一间小屋,但里面没有放满她喜欢的果酱和点心,而是挖了一个大洞。
“萌萌知道喜欢一个人不能一味地给她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才要问树喜欢什么吧。”果酱面包从她的小屋里出来,自豪地给朋友们看她建的溷藩,告诉她们以后要把屎拉在这个洞里。
“哼,花里胡哨的。”缎带樱桃对着在她们头上栽花的萌萌嘀咕,“树是不会有感情的,你在树上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因为你喜欢。你在树上挂满你的东西,把它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就以为它就是你的了,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树,是你自己呜——”
缎带樱桃话没说完,就被摁倒了地上。
“有话可以直接对我说,不要装成说萌萌的样子。”
礼帽宁宁将自己的帽子摁在缎带樱桃头上,把整个脑袋都摁了进去。缎带樱桃也不示弱,她挣开宁宁的双手,把帽子从头上扯了下来,远远地飞了出去。
萌萌看着下面扭打成一团的两只海兔,倒一点也不生气。毕竟缎带樱桃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她能说出来的话萌萌心里都明白得清清楚楚。但是萌萌太喜欢这棵树了,那颗苹果出乎她的意料,砸得她晕头转向但又一点不带恶意,仿佛一个塞满了彩色飘带的惊吓箱,砰的一声,让按部就班的黑白画面有了一道颜色。
萌萌心里清楚,熟苹果从树枝上落下与自己刚好经过间没有一点关系,但这不妨碍她幻想那颗苹果是树送给自己的,反正树又不会说话,这样想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萌萌天天和朋友们在树下吃饭,吃完饭就去果酱面包搭的小屋里喂树吃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上的花和挂饰也越来越多。它成了果树林里最时髦的树,花朵、缎带、鸟笼、玻璃果酱罐做的灯笼……除了苹果和苹果花,它的树枝上什么都有。
那天果酱面包带了一大盒苹果酱三明治,缎带樱桃已经戴上了礼帽宁宁送的帽子,她说戴这个帽子是防止树上的东西掉下来砸在头上,她最讨厌东西永远永远都是帽子。
“我们一起把树上的东西都摘下来吧。”萌萌说。
“什么?”
“我们把我们挂上去的东西都摘下来吧。”
“不是吧,你不喜欢这棵树了?”
虽然缎带樱桃一直在说萌萌不爱这棵树,但萌萌真的要放弃这棵树的时候,最难过的反而是她。
“没,只是马上就要到长苹果的时候了,我昨天在树的树枝上看到了一朵苹果花的花苞。”
“哦,要给苹果腾位置,是这个意思吧?”缎带樱桃松了口气。
“是,也不是,苹果树长苹果了以后,就会有其他海兔来果树林里收苹果。”无限萌萌挠了挠头,“我不是很想看到他们。”
“这样啊,那不用那么麻烦啊,我们把这棵树挖走,搬到你家去吧!”嘴上说着挖,果酱面包却做出了抱树的动作,她根本不打算一铲子一铲子把树挖出来,她想把树连根拔起!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把树上的东西拆下来,让它回到原来的样子,该开花开花,该长苹果长苹果,我们就当我们没来过这里……”
“哼,我懂了,是不是有海兔找过你,说这棵树是它们的?然后让你把树变回去?”果酱面包放开了树,撸起袖管子,捏起了拳头。
“这,也没有,而且说到底这棵树也从来没说过它是我的呀。从来都只是我单方面地把它当成自己的东西,但它根本不是呀。”
萌萌已经爬上了树梢,将栽在树枝上的花推了下来,一些花在树干上扎了根,萌萌便抓住它们的茎把它们一根根地拔下来。
“哼,我就知道,这些缎带我都打了活结,随便一拉就解开了。”
说着,缎带樱桃也爬上了树枝。
比较麻烦的是玻璃瓶,因为瓶子比较重,所以打了比较结实的结。果酱面包回家拿了一把剪刀剪断了挂瓶子的细线。玻璃瓶掉在小屋和泥土地上,摔了个碎。
缎带樱桃和礼帽宁宁把解下的缎带塞进了帽子里,果酱面包把三明治从盒子里倒了出来,把碎玻璃片一块块捡进了盒子。
“你们喜欢树吗?”
萌萌看着朋友们拧成一团的脸,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残忍。大家也很配合地点点头,说很舍不得。
“我们过会去我家种一棵更大的树。”
朋友们一个激灵,忙凑到萌萌跟前,问萌萌怎么回事。
“我去年捡了些苹果种子,我想我们可以去我家种一棵自己的树。”
“哦,原来是要养小苹果树,我也想养小樱桃树的,但樱桃树不准。”礼帽宁宁的帽子里也塞满了缎带,抱着一帽子的缎带,她抱不了缎带樱桃,但这不妨碍她撒娇。
“不是养小海兔,就是我想要一棵真正属于我的树。”
“总之我们现在就是要去种树吧。”
“嗯。”
“那我们走吧。”
新的苹果树是萌萌幻想出来的,它的树干很粗,要十只海兔手拉手才能围起来,它的树冠很高,怎么爬都爬不到树顶,就好像它能长到海面上一样。
大家把果树林的缎带和玻璃都挂到了新的树上,碎玻璃也串了起来,变成了风铃。大家忙累了,就顺手从树上摘下一个西瓜,掰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无限萌萌在树干上开了一个门,门里是一间五脏俱全的木刻房间。房间的中间整齐地摆着小圆桌和一圈椅子,桌上和椅子数相对的茶杯和盘子里已经装好了红茶和彩虹蛋糕,几张小床散落在桌边,上面挤着柔软的被子和枕头,房间的墙里嵌着书架,一圈贴墙的楼梯旋转着通往树的最顶层。
萌萌推了推一块墙,墙打开来,变成了窗,窗外是树干的分叉,萌萌跳出窗子,脸朝天躺在了树枝上。
这棵树真的很高,比原来的苹果树大多了。这棵树什么都结,除了苹果以外,还会结蛋糕和鱼糕。萌萌的朋友们可以住在树里,再也不怕有其他海兔来打扰,困了倒头就睡,饿了就在小桌子边坐上一圈。
过了苹果收获的季节,果树林又恢复了宁静。海兔都走了以后,萌萌又回到了果树林。
“昨天果酱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没见过的动物,它有四条尾巴,但没有鳍,它里面有骨头,但摸上去又是软的,还有海藻长在它身上,因为它太奇怪了,大家都觉得它吃不得,就把她放掉了。”
萌萌和朋友们住在新的树里,但还是会去果树林看那棵苹果树,因为她仍然喜欢它。
她在树顶的枝头发现了几个没有被其他海兔摇下树的苹果,开心地摘回了家。
备注:我永远喜欢东东 > <
Vol.197「天赋」《黑羊毛》
作者:舞舞纸
备注:本故事和任何真实的人、事、物无关。一些人因为上天的赐予,变得和别人不同,但这种不同又有多大呢?
阿黑是天生的黑羊。
他和其他白羊不一样,一出生就因为那与众不同的毛色,更受人类喜爱。
它小的时候,经常被人类的孩童当成宠物溜。
它能和牧羊犬一样,自由出入人类的帐篷,还能得到人类食用的有味道的食物。
“这是糖糖,给阿黑吃。”
“不要给羊吃糖!它是吃草的!”
阿黑舔了口小母人给的糖,这是甜的。
“这是肉肉,给阿黑吃。”
“不要给羊吃肉!它是吃草的!”
阿黑舔了口小公人给的肉,这是咸的。
“不要给羊吃草纸!上面有污的,脏死了!”
阿黑嚼着中公人给的草纸,这是苦的。
阿黑越长越大,长到了产毛的年龄。大人拿着剃刀,在阿黑皮上“噌”“噌”地划过。
大朵大朵的羊毛被人捡走,只留下了光秃秃的阿黑。
那天晚上,帐篷里传出了小公人和小母人杀猪一样的哭号,而阿黑,因为变成了和白羊一样的秃羊,被赶回了羊圈。
过惯了宠物生活的阿黑,自然是受不了牲口的生活的。
草垛没有被子软,一觉醒来腰酸背痛的还要自己去找吃的。
最糟的是自然界里的草,没有味道!
自然界里的草很难吃。
其他羊能津津有味地嚼草是因为他们没有吃过有味道的东西,但已经吃过糖、吃过盐、嚼过苦味草纸的阿黑无法忍受生草的腥味。
阿黑被赶回羊圈后,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只能嚼太阳晒过的干草解馋,但干草也没有人类的食物好吃,最后饿得实在不行的阿黑找到了牧羊犬。
牧羊犬也是人类的宠物。而且他不用产毛,一直是人类最信任最可靠的朋友。
“狗哥,我是阿黑,帮我弄点甜的咸的东西吃吧。”阿黑央求道。
牧羊犬在阿黑身上嗅了嗅,闻到了阿黑的味道,绕着他转了一圈。
“甜的咸的?我是牧羊犬,是防贼的,你让我去做小偷?”
“不不不,狗哥,我怎么敢让您去做贼,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吃剩的,让我舔两口……”
“没有。”牧羊犬干脆地拒绝了。
“狗哥狗哥,别这么绝嘛,我又不抢你的……我就尝点味道……”
“味道,味道哦,你也不必舔我的啊,要吃甜的找果子吃,要吃咸的找石头吃,都一样的。”
看在宠物一场的面子上,牧羊犬给黑羊介绍了几种有味道的调味品,包括甜的浆果、咸的盐石、苦的粪便。
“有一种叫‘巧克力’的东西,和屎很像,但是很香。人类很喜欢吃,但是在草地上也找不到这玩意。如果你找到了这玩意,可千万别吃,这东西毒得很,我爹就是被玩意毒死的。”
“为什么人类喜欢吃的东西会把狗哥的爹毒死?”阿黑问。
“因为人坏,他们事先吃了解药,然后再吃的巧克力,但是我爹没吃过解药,看人吃了没死以为那是能吃的,然后吃了一块,死了。”
阿黑听了牧羊犬爹的遭遇深表同情。
“你也是,不要挑三拣四的,有啥吃啥,快把毛长回来,长回来以后不又可以到人的帐篷里玩了?”
“把毛长回来的话,人会把我接回去吗?”
“会的,人类就喜欢你这样天赋异禀的稀奇羊,等你再长大点,还会给你配母羊呢。”
在互相鼓励后,阿黑带着牧羊犬给他找的几种调味回到了羊圈,就这这些东西,草变好吃了不少。
第二天,阿黑开始自己去找调味。
他发现草原上的浆果树丛还挺多,就是大部分浆果边都围着羊。往往是一只公羊带着一群母羊,守着浆果树丛,不让别的羊靠近。
“喂,你的,什么的干活?”
阿黑一靠近,那公羊就非常生气地作出攻击的姿态,几只强壮的母羊也凑过来,蹬腿就要踢。
看来这些羊也知道浆果好吃。采不到浆果,阿黑就只能去找石头。
幸好羊不懂石头也能吃。
阿黑把有咸味的石头细细磨成粉末,洒在草料上,草变得咸咸的,有人类食物那味了。
阿黑吃了咸草料,变得有力气了,就去找了更多的石头,每天都磨石头吃。
几只好事的羊看到阿黑在磨石头吃,好奇地凑过去,他们趁阿黑不注意,偷走了阿黑拌好的草料,发现拌过石头的草料特别好吃。
于是他们也学着阿黑的样子,去找石头拌草吃。但他们找的石头是普通的石头,虽然有味道,但远远没有阿黑的好。
他们没机会去问为什么阿黑的石头那么好吃了,因为他们吃了一肚子石头,当天晚上就死了。
这些羊的死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把羊的尸体运走,当天烤羊肉的鲜香传遍了整个营地和羊圈。
羊们闻了这股味道,躁动了起来。
这实在太香了!
特别是阿黑,他想起了人类喂给他的肉的味道,和肉味一比,加了咸味的草也变得没味道了,但为了多长一些毛,阿黑还是强忍着吞下了一茬又一茬的草。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早日回到人类的帐篷里去。
过了几个月,阿黑身上的毛渐渐长回来了。
开始的时候他的毛很短,很细,看不出颜色。阿黑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长出的毛不是黑色的,是白色的。但又过了一阵子,他的毛长粗了,可以看得出是黑色的。
阿黑放心了,他更卖力地吃草,想要让毛长得快一点。
又过了两个月,它的毛终于变回了被剪前的样子。
人类把阿黑带出了羊圈,一起带出去的还去其他的羊。
他们怀疑那些吃了石头的羊害了疯羊病,但又舍不得他们白白放的那两天羊。于是人类决定等他们长好这茬毛,收完这一波再把病羊送走。
阿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毛又被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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