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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源源汪
“午时已到!”
黑云压城,菜市口前围满了百姓。熙熙攘攘的,却没有一个人在谈笑,只是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
监斩官旁的士兵瞧了身旁的时刻,时辰一到,立刻尖声呵道。
“行刑!”
随着这声尖利的宣判,几个身材魁梧,脸上又长满了络腮胡子的刽子手一齐拎起了身边的酒坛,灌下了一口烈酒,向举起的大刀喷去。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中,这些个杀人斩头的刀也泛着骇人的银光,像是在这样阴霾密布的天气中,它的光芒反而更闪耀。
他们将行刑台上的老老小小背后的签子摘去,被双手握住的刀都高高举起。
在不远处,一个身子瘦小且脏兮兮得分不出男女的小身影趴在一个高个子男子的身上。孩子紧紧搂住男子的脖子,不易察觉地微微地颤抖着。二人周围没有太多的人,但是即便是旁的人瞧见了这孩子,也只当是害怕砍头,并不做他想。
但若是细细去看,就会发现这孩子正死死地咬着男子的肩膀,像是害怕自己哭喊出声来似的。孩子的那一双眼眶是干干的,眼睛胀红,竟是一滴泪水也没有。只是每听到行刑台上的一点动静,这孩子就会忍不住地瑟缩。
“筝儿。”男子拍了拍咬着他肩膀的孩子后背,沉声说道,“走吧。”
他话虽这么说,目光却也没有从台上移开过,脚下也像是生了根似的,仿佛只要从这块土地上移开,脚下的根就会就此断裂,再无生息。他眼中闪动的情绪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波涛,隐隐地在内里滚动着。
“我不。”
孩子从咬紧的牙关中漏出几个模糊不清却又坚决的字:“我不走,彭叔。”
“我……我不是妖怪……我爹爹在,我娘也在……菱姐姐……”
那孩子听见了刽子手喷酒举刀的声响,终于有些扛不住了。从哽咽的声线中中终于可以隐约分辨出,这是个小姑娘。
“彭叔……我不明白……菱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换走我……”
“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欠你爹一条命,而你是你爹的独女。”被叫做彭叔的男子静静地说道,这才看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了行刑台上一角,某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身上,“你菱姐姐是我的孩子。她太懂事了,是我教她知恩图报,是我教她要尊敬长辈、要守护弟妹……是我对不住她,是我,怪只怪她此生不幸,竟然生作了我的孩子。”
他的眼神与台上那个小姑娘对上了。那姑娘愣了一下,面对着举起的大刀却居然面无惧色,反而对着他露出了笑容来。那一抹笑容就宛如沉沉的夜中,只在那一瞬盛开的昙花。单这一笑,叫他心中产生了不该有的私心。
若是菱儿自私一些,任性一些,不愿意牺牲自己……
……该有多好。
手起刀落,头颅落地。
那些血刽子手端的是这行中好手。一家上下人,整整一十八颗头颅就在这片刻之间落下了。
这一杀,便让那鼎鼎大名的大将军卫国公魏永正一家,从这个世上,永远地被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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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473/
Vol.225「庸庸碌碌」《反抗命运》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距离世界毁灭,还有一年。
今天午间新闻就是这么说的——世界毁灭,其实这毁灭只限于人类的世界,也就是人类文明的灭亡;在我们之前,有过五个文明的覆灭,在我们之后,还会有新的轮回;记录着灭亡倒计时的钟冕突然出现大幅度的跃进,显示人类的文明将停留在第41个世纪的初叶,也就是在明年的圣诞节。
“结果大家还是正常上班,正常上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壬霞在我旁边说道。
我们两人正走在回家路上,从学校到两个街道外的十字路口,长长的一条直道是我们同路,因此养成了一起回家的习惯。临街的各家商铺一如既往,街上车马川流,还是日常的模样。
“因为还有一年时间,大家还没有感受到紧迫吧。如果灭亡就在明天,大部分人一定开始发狂发癫,做出种种下头的操作。”
“到那个时候雨栖会做出什么下头的事情呢?我很好奇哦。”壬霞微微眯起眼睛,把她调笑的目光盯在我脸上。
“我,我吗?”
“因为雨栖一直很沉默,还老是说些意义不明的话装酷,我在书上看到过哦,你这种人其实内心情感丰富,俗称就是闷骚。”
“你!”
我抬手作势要去打壬霞,她短促地尖叫一声撒腿就跑;我们一追一逃,要不了多久就跑到了十字路口。
“没想到你是这么看待我的……”我们喘着气停在十字路口,终究还是体力更好的我逮住了她。
“嘿嘿,就把这当做末日来临才听得到的真心话吧。”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百分之一的裂痕。”毕竟是小学时代就结下的孽缘,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红灯转绿,在我准备跨上斑马线的时候,原本走上另一条路的壬霞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跑回来,像是报告某个重要秘密似的,小声说道:“下午好像已经有人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了,4班的有个人,好像向她们班的英语老师告白了!就是那个很漂亮的那个,很疯狂吧。”
“真的假的啊……”
壬霞最后的爆料确实劲爆,然而她聊起这个话题时拿闪亮的双眼中蕴含的某种激动和期待也让我记忆深刻。我一边回想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一边走在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上,直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吸引我的注意。
“杨老伯,世界末日要来了还在卖卤味啊。”我走到店前搭起来的长桌面前,朝桌子后的老人家打招呼。
“说什么呢,我老杨家祖传三代的手艺,可是一天都没有断过买卖哩。”
“那就好,我还担心今晚吃不到你们家的烧鸡呢。”老杨卤味我们一家都很爱吃,老爸老妈工作忙碌的时候,我都是买他们家的卤味配饭,“来半只鸡,再来点藕。”
“好嘞!”
熟悉的吆喝声传来,一如往日的时光;一切都没改变,我想,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一年,大家都随着惯性过着没有变化的生活。
我转动钥匙拧开家门,放下书包换下鞋子的时候,玄关散落的皮鞋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朝着房间里喊道:“爸!你在家啊?”
“雨儿回来了!快去洗个手来吃饭。”声音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
“你不是今天要去面试新工作……哇!”客厅的大桌子上摆着四个菜一个汤,这么丰盛的晚餐实在冲击人的眼球,在我记忆里已经有多年没有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了,“老爸,今天是有啥客人吗?”
“傻孩子说啥呢,我下午就没出去过,一直在忙活这一桌呢,晚上你妈回来我再给你妈单独做,快点来吃吧!”
“呃,我买了卤味……”
“扔一边去,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买点卤的,对身体不好,偶而也学着自己做做饭……”
当爹跟当妈一样,说的可能就是我家的情况吧。不过这么开朗有活力的老爸,自从他被辞退失业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老爸,你工作的事情……”
“喔,对了,之前的老板把我回聘了,说是既然末日要到了那就不考虑节省开支的问题了,不仅要拿房产去贷款扩大开发规模,还要改做单机游戏,要是开发顺利的话,半年以后就能上限,到时候你也来玩哦。哎呀,真是末日万岁啊。”
末,末日万岁?
“等一下,等一下!明明要到末日了,就算游戏做出来又能怎么样?”
“正因为是末日才更要做出来呀,雨儿,”爸爸此时严肃的模样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正因为是末日,才要做出点对得起自己人生的东西出来呀。而且也不是没办法留存东西下来,我们不就经常挖掘出上一个文明的遗迹嘛,国家也有计划来保存我们文明的遗产哦。”
妈妈似乎也因为末日将至终于能够摆脱公司的加班地狱,爸妈两人腻在一起高呼“末日万岁”实在是超现实的景象,看他俩的氛围,今晚大概是打算做点什么东西出来的样子……
“呜哇,好肉麻两公婆。”
我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们,缩回自己的小窝,锁上房门,把自己扔到扶手椅子上。我扫开桌子上的板子和数位笔,开始在电脑上浏览,无论哪个地方的网民们都在讨论“末日”的话题,“一个赞就做一次XXX”之类的挑战层出不穷,轻易就把流量恰饱饱。一不留神,时间就飞逝而过。
“哎呀,又浪费了一天时间。”这么说来,不用做作业,不要考试,甚至不去学校也没关系了,毕竟末日将至。莫非真的是“末日万岁”?
不知为何,脑袋里回响起壬霞的声音:“雨栖会在末日到来前会做点什么呢?”
我趴到桌子上,把脑袋埋进双臂中。还有一年时间,总能想得出来吧;我该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活过呢?我只是个高中生,脑袋算不上聪明,从没拿过什么奖,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我不过是个爱幻想的孩子啊。
蓦地,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扫过我的脑子,我探出手从电脑机箱后面拽出我的机械硬盘。
如果埋进地里的话,是不是就能流传到下一个文明呢?
接下来一年时间,能不能画出几张让人满意的画作呢?
我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感到兴奋,合理性啥的直接抛诸脑后,反正已经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年
“总之,先来虚构历史吧。”我小声对自己念道。
接下来,我清空机械硬盘,然后在硬盘里打开新建文档,开始打字:
这里是梅酷滋川联合王国,我是担当联合王国的总理大臣职务的雨栖·巴德盖,由于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我国决定将我国国宝的数据拷贝封存至此神器中……
END
写于2023.12.21
冻死我啦!!!!
Vol.226「贷款」《失衡》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三千零一十三点五元,也就是……吕出佘用铅笔在便签纸上写下短短一串数字:3013.5。
他盘着腿坐在床上,斜靠着墙,一只手撑着床头柜,蹙起的眉头下两只眼睛来回挪动,从亮起的手机屏幕到便签纸,再从写满数字的纸移回到手机上:拔了两颗智齿,补了三颗牙,一共是…2940元;咦?怎么就变成3开头了?哦,对的对的,是花呗,我用了花呗,还要算利息。吕出佘直起身子,摇晃头部,感受到脖颈与双肩之间传来的噼啪声。
结果还是不变,一共3013.5元,分三期还清,每个月1004.5;有零有整的还刚好除得干净。吕出佘随手把笔一丢,看它咕噜咕噜地在床头柜上滚动,直到停在墙边。
要不,再再算一遍?吕出佘自己都忍不住干笑了两声,这一周自己查账算账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了;平日里拿钱用钱,可从来没有窘迫过,谁想去了一趟牙科竟要花出去这么多钱,也是自己平时不注重清洁牙齿惹出来的,怨不得别人,可要是自己手上有个两千三千的存款……
“喂,老吕,牙齿还疼不疼啊!”
房门挨了一下敲便“呼”地被猛推开来,一高个寸头男正探手扶住从另一侧弹回来的门,正是吕一同租房的室友佟东。
吕出佘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这会儿已经不同了,而且也过了一周……”
“那还等啥,走!下楼搓一顿去。”佟东一如既往的大嗓门,不等吕出佘回话便甩着拖鞋向玄关走去。
“来了,来了。”吕出佘抓起手机钥匙,跟着出了门。
只是在路上,吕出佘仍继续想着钱的事,要是自己手上有三千,不,哪怕两千、一千的余钱,也不用这么的令人发愁了。下个月10号发工资,可也是下个月10号还花呗,这就先去了一千……
“诶诶,到了。”佟东手肘戳了过来,两人已经到了常去的小菜馆前,“怎么说?”
“怎么说嘛~就还是老样子吧。”
“行,老样子。”
老样子,就是每人点一个菜,再来个两人都爱喝的酸辣汤,这就是平时打牙祭的标配了。吕出佘抬头扫了眼墙上的菜单,点了个小青菜。
“我得清淡点,”注意到佟东眼中的疑问,吕出佘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行行,那我也来个清淡的;见鬼,这儿都有啥清淡菜啊,喂~老板娘……”
不去看佟东和老板娘的拉扯,吕出佘继续算心里的帐:下个月工资还掉花呗的一千,然后是房租水费电费,这就去了一大半;上班的交通费也是省不了的,会员费倒是可以停,什么哔哩网抑云的,是了,得赶紧把自动续费给停了。直到饭菜上来,吕出佘还在操作手机屏幕,一次次按下“取消订阅”的按钮,顺便还提交之前买的洗发水和痛衣的退货申请,那瓶洗发水还没开过,那件痛衣的质量本来就不咋地。一边吃饭吕出佘一边继续浏览交易记录,查看哪里可以节流一下;哦,可不能忘了,暂时只能用右侧牙齿吃饭,吕出佘调整了一下牙齿和筷子的位置。
“老吕,这餐你付我付?”
吕出佘放下手机闭上屏幕,咽下嘴里的饭菜,看了眼佟东,放下筷子。
“上次是你还是?”不,其实不用问,吕出佘自己也记得上次下馆子是谁付。
“上次是上上周的周三那次嘛,是我付的。”佟东轻声说道,“你去看牙花了不少钱,手头紧的话要不这次还是我先付了。”
“不用不用,说好了一人一次,这次轮到我。”吕出佘抓起手机亮了亮余额,“生活费我还是够的,虽然省不下啥钱来。”
“行啦,很可以了,我们打工仔,收支平衡就差不多了。”佟东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去买个奶茶,要不要给你带?”
“不用不用,那我就吃完直接回去。”吕出佘摆摆手,眼仍盯着面前小半碗米饭。
“哦对了,”佟东走出餐厅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回,按住吕出佘肩膀转他过来,“之前出的那个什么‘山寨宝可梦’的游戏你有买吧,我把老徐他们叫来了,今晚群里大家一起玩。”
……
【自购买起超过14天,或游戏时间过长的产品通常不会获得退款】
吕出佘双手在脸上狠狠地揉搓了几下,深深地通过鼻子叹出一口长气。
当你负债的时候,就不再会感到自由,如今吕出佘坐在电脑屏幕前翻看自己的消费记录,怎么看都觉得无谓的消费太多太多:每天不是可乐就是奶茶,是想得糖尿病吗;这几个月在手游上的充值累计起来,都够再进牙科做一遍手术;点了这许多外卖,从来没想到外卖费用加起来也有许多,或许应该试着在家里做饭,应该能省不少钱,但转念想到许久未用的厨房堆积的垃圾和污垢,清洁和买厨具的钱,怎么算都划不来。末了,吕出佘再次叹了口气。
“本来应该是收支平衡的啊”
END
写于2024.1.24
本月写的是短小的流水账文,因为最近去看了牙医所以有感而发(牙科真的费钱)。
在找灵感的时候还看了泰国的关于贷款金融的一个广告,发人深省,泰国广告有东西的
这个世界,我最不害怕的,就是等待。
青蓝的水波氤氲着头顶的月光,返照出摇曳跳动的光影。那柔滑晶莹如琉璃的色彩,营造出幽暗飘渺的世界。
他轻轻踏出一步,面前的水流如同水晶丝绸一般掀开露出幽深的甬道,足底泛出细微的水波。幽蓝色的水波摇动,有种难以形容的静谧。他忍不住心如擂鼓,忐忑不安,如同即将上战场的新兵,又好似离家数十年匆匆回赶的归客。这种害怕又期待的莫名情绪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开始胡思乱想,想冬天的雪,夏天的蝉,想春天的乱花迷眼,秋天的落叶纷飞。这短短的一条路让他好像重新轮回了几百世,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
他终究又要见到那个人了。
作者:顾箐
评论:随意【骂我轻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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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
疲惫不堪的天使大口大口地平息着沉重的呼吸,散落一地的羽毛与金色的鲜血已经将战斗的惨烈书写的一览无余。
身旁的同伴死伤惨重,尚能行动的天使奋力地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将不明生死的同伴从战场上拖离,祈祷着对方能在圣水的庇佑下恢复活力。
安斯艾尔呆愣地看着远处逐渐退去的涌动着的黑色的魔物大军,身旁的种种声音在他的耳畔轻易地滑去,只有胸腔中按耐不住的激烈心跳声震地他几近耳鸣。
换做之前天使所面临的任何一场战争,这样的结果都绝对称不上是一种胜利,甚至称不上是一种体面的抵抗。
然而——
安斯艾尔迟钝地转动着自己的脖子,因过度透支愤怒而模糊不清的瞳孔好不容易才锁定了聚焦对象。远处原本奄奄一息的领队天使艰难地直起身子,金色的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整对翅膀。
他背对着大家,第一次地,将代表击退敌人的旗帜高高扬了起来。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因嘶吼和缺水而喑哑不堪的声音难以称得上响亮,却清晰地回荡在所有天使的耳边。
一直堵塞的水坝溃了堤,一开始只是几句零星的带有久违欣喜的啜泣声,接着就是所有尚有力气发出声音的天使都摒弃了之前一直坚守的优雅与冷静。他们望向领队奋力翻动的旗帜,不约而同发出了充斥着泪水,不甘与喜悦的吼声。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啊!”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
“呜啊啊啊啊!我们真的能做到!”
是的,他们赢了。对于从来只是被单方面屠杀的天使来说,第一次成功击退敌人——毫无疑问就是赢。
被潮水一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击倒在地,安斯艾尔脱力一般搀扶着自己的长矛单膝跪地,他毫不优雅地用那只沾满鲜血和疲惫的手深深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个商人,他说的是真的。
天使的危机……真的得到解决了。
心脏跳的好快,是太开心了吗?
天使的三对翅膀因主人心情的不安而在身后微微颤动着。安斯艾尔难以辨别,从指缝中隐约透出的光亮,到底是黎明的曙光,又或者只是黄昏最后的余韵?
————
简单地梳洗过后,安斯艾尔带着满心的杂乱情绪回到了前一天两人约定的地点。
心脏被巨大的惊愕和不敢置信的欣喜冲洗过后,留在原地的只有隐隐的不安感带来的阵痛。
或许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打下的胜利呢?或许这跟那个所谓的商人并无关系呢?
残存的理智敦促着安斯艾尔冷静思考这背后的利弊,可内心躁动的声音进一步占了上风——没错,他理应清楚的,仅凭目前已经元气大伤的天使自身是压根不可能做到击退那日益强盛的敌人的。
倘若他们真的有抵抗的机会,那么根本不可能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所以……他最终还是来了。
安斯艾尔下意识用冷淡而严峻的神情打量着眼前这位不知道等候多时的古怪商人,就像是这层虚假的冷面真的能为自己增添些底气,起到些保护自己的作用似的。
“您来了!我就知道我们还会有继续合作的机会的……只要您一直选择我,您就会知道我的确是您最好的选择!”
面前的男人继续用那令人不适的高昂语调讲着同样令人不适的话语。他的笑容纹丝不动地钉在了他的脸上,像是一张制作没有那么精良的面具,看着只会让人心生厌烦。
“……”
高贵的六翼天使已经基本上看不出方才战场上的狼狈,看似镇定而沉着的外表下是混乱不堪的内心。他沉默而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商人,脱口而出的却是下意识又毫无逻辑的逼问: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并不可能……为什么?我……”真的应该相信他吗?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没错……我的确很不可信,如果您真的很快放下心来与我交易,那可能那个不应该放心的就是我了。”空喑看上去一副无奈的神情,他慢悠悠地推了推自己的那片单片眼镜,显露出一种令人心烦的悠闲。
对面的天使只能用沉默来表示微不足道的抗拒。
“可是您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摊了摊手以表示自己的坦诚,“相信您非常清楚,仅凭您们自己的力量,天使灭种只是时间问题。”
“或许您的确非常在意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这对于您来说,这真的非常重要吗?天使的危机暂时性地缓解了,这就是事实。至于背后运作的机理这根本无关紧要不是吗?无论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面对眉毛快要拧成一股的安斯艾尔,空喑甚至还很有恶趣味地比了一个抓老鼠的手势。
“您来到这里,相信您也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想法了……不是吗?”
没错,他自己的确已经有答案了。
安斯艾尔看着眼前散发着不详与突兀的人类模样的商人久久未发一言。
明明刚刚取得一场胜利,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可自己的内心却难以升起半点轻松的喜悦。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饮鸩止渴,不能再与这个人交流了,这样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后悔……安斯艾尔这样想着,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听见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向对面询问道:
“所以,这次你又想向我要求些什么呢,你的新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安斯艾尔被这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恍惚地合上自己的嘴唇,再抿紧,他试图寻找这个反抗自己意志的叛徒,但喉底的干涩感终于慢半拍地牵拉起天使的神经。
哦——刚刚原来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斯艾尔总感觉对面的商人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这样吧,相信您也很清楚……我并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并不想假惺惺的温水煮青蛙——您是个聪明人,对待聪明人我们总有我们独特的招待方法。”商人耸了耸肩以表示自己的坦诚,“那么我就坦诚布公地谈了……”
空喑扬起手指,安斯艾尔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他自己的翅膀。
洁白,无暇,柔软而又富有力量。这是所有天使都具有的,将他们与其它生灵区分开来的器官。当然,也是天使的灵魂本源。
一切记忆与情感全都需要依托灵魂的滋养,天使也不例外。当翅膀扇动的时候,记忆才会开始流淌,情感才会开始滋生。
没有了翅膀,天使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安斯艾尔有六只翅膀,这曾是他引以为豪的,只因天使的能力总是跟翅膀数量挂钩——而现在,或者他也同样应该庆幸,这或许意味着他比那些更加年轻脆弱的同伴有着更多的交易筹码。
“嘿,嘿,嘿!亲爱的,我们该回回神了。”用手直接指天使的翅膀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但此时的空喑很很显然没有冒犯到对方的意识,又或者他意识到了,只是并不那么在乎,“放轻松……我并不是想一次都把这些漂亮的小家伙们带走,那多可惜呀~更何况,您可能也承受不了一次性全部剥夺的代价。”
“一只。”眼前的商人笑嘻嘻地将手指收回,吊儿郎当地在脸旁轻微地晃动,“我一次只需要一只翅膀,您的一只翅膀,就足以让整个天堂继续在对方的攻势下再多苟延残喘一些……相对于整个天堂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优惠的价格了吧?”
真是奇怪,事到如今,安斯艾尔首先感到的竟然不是灵魂被当成交易内容的屈辱感。他甚至稍微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商人只需要他的灵魂,而天使一族竟然只需要他的一只翅膀就可以免受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苦难了。
这价格……真是低廉。
安斯艾尔沉默地盯着对方竖起的那根【1】,他的喉头微动,状似在思考,但实则只是再想如何才能答应的不那么爽快。
但对方一如既往地像是完全洞察了自己的内心。空喑歪歪头,交叉起手指来支撑自己的脑袋,十分真诚地盯着安斯艾尔开口道:
“您应该已经打算同意了吧?那么……一只翅膀,12个天历周,我保证您和您的伙伴们都能活的好好的,甚至你们都不会再像今天这样狼狈了——我是说,呃,其实我今天的确也可以让您们赢得更好看一些,不过那也太假了!很容易就会被戳穿呀~”
“那么,交易达成咯?”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同意的,明明上一秒只是僵在原地,下一秒翅膀撕裂的痛楚就清晰地从每个末梢神经向大脑发起进攻,灵魂被以一种足够粗暴的方式对待——那种某种珍贵的东西从身上抽离的感觉足以把一个天使逼疯。
完全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能站在原地,最后大脑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只剩下痛苦。
昏迷之前最后看见的,是那个家伙一直没有变化过的笑意。
……
“哎,哎?哎!前辈你又在发呆啊!最近一段时间老是这个样子呢……没问题吧?”
身旁的年幼一些的天使轻轻地戳了两下握住扫把愣神的安斯艾尔,打破了他迟钝而模糊的回想泡泡。
“……嗯,没问题的。”
“真的吗?没问题就好!话说前辈啊,这一段时间真的是太好了……那群家伙们终于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这几次我们摸清了他们的攻击方式,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呢!”
“……”
不是这样的,那群家伙根本没有弱点。
“伤亡也变少了,真好啊!大家正在逐渐恢复士气和生机,我就说我们可以的吧!对吧前辈?”
“……”
都是假象……是我,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这并不是事实啊。
“话说前辈,你最近的情绪是不是不太对劲啊?总感觉你变得沉默了很多,也不经常笑了呢……不过前辈酷酷的也很好呢!”年轻的天使好奇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安斯艾尔的后背,“而且最近前辈一直把翅膀收起来了呢,虽然没有战争用不着翅膀打仗了,但是之前没有前辈收过这么久翅膀的记忆哦?”
“……”
像是逃避什么似的,安斯艾尔迅速地转过了身子,用不满而有些躲闪的目光回应着对面天真而又充满活力的后辈。
“没有的事,不该问的事情少问。”
但是他说的没错……
甩开了对面有些受伤和意外的眼神,安斯艾尔有些茫然地想着。
的确,笑是什么样子的情绪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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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超!!我擦完了!!是之前六月份写的那个的后续!!没有写完!!有点太困了可能后面没有处理的很好,还是oc故事
虽然用了感情这个关键词但是关联的地方在比较后面……毕竟空喑交易的本质就是:感情记忆灵魂所以也不算很跑题!
总之大家下一个月见!
作者:【七招】蝌蚪
辛羽住进医院那天收到了哥哥托人带过来的花,粉玫瑰与绣球花争奇斗艳,为它们增添娇嫩的露水后来成了霉菌滋生的温床,早早使它们被丢弃掉的命运实现。
辛羽讨厌鲜切花,辛羽讨厌会萎败的东西。她在电话里跟哥哥说,我讨厌鲜花,我喜欢永生花。然后第二天她就收到了摆满整个病房的永生花,从病房里摆到病房外,白玫瑰,郁金香,洋桔梗,它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陪伴小女孩,包在玲珑袋里鲜活地开放。查房的护士说 只有童话里的公主才有这么美丽的花园。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听了这句话,脸上终于泛出了笑容。她跟哥哥和妈妈说,谢谢你们,让我在被做成标本前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辛羽没成年,所以她没有知道自己病到什么程度的权利。辛羽把一些永生花给护士,求她:姐姐,您告诉我我生了什么病好不好。护士喜欢漂亮的花朵,于是她告诉这个小女孩:辛羽生了一种很奇特的病,她的心碎掉了,像是玻璃一样地被人击碎了。众所周知,人没有心脏是活不下去的。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是把辛羽制成标本,这样她即使没有心也可以活下去了。辛羽的母亲签了同意。
医院的医生在对辛羽进行治疗之前,问她:“你的心脏为什么不在了?”
辛羽盯着被霉菌绕了一圈的鲜花,她舍不得丢掉它们,说,“因为……一个人。”
“哦,”医生边写记录边说,“那是最常见的一种心碎。”
那是最常见的一种心碎,医生说,没事你被做成标本之后会好起来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被制成标本需要每天都吃药,这些药会一点一点抽干身体里的水分,让辛羽流不出眼泪,让辛羽体重渐少。辛羽跟永生花讲她心脏如何破碎的故事,她讲他们一起出去玩,一起学习写作业,相爱,争吵,伤害。这些是被禁止讲述的东西,辛羽的母亲说,这会阻碍你变成标本。但是辛羽想要摆脱记忆,于是她不停地让记忆从嘴里像河流一样流出,每讲述一次她就希望自己会忘掉一点,结果她并没有忘掉,只是招致更多混乱。像是所有颜料都倒到了一起一样。听她讲述的永生花在夜里会获得生命,跟她对话,问她:那个人是怎样的人?
辛羽脑海里滑过家人对那个人的偏见,滑过她们牵着的手。爱像一根巨大的毒刺,再次刺入她不复存在的心脏。她说: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从没真正认识过那个人。
她不停地回忆,像是守财奴一遍又一遍地细数自己的资产。不时地,愤怒将她击垮,而后浸入悲伤,又是愤怒使她再次振作。母亲对她说:你遭到了欺骗。她复读一遍:我遭到了欺骗。母亲对她说:有我们陪着你,拯救你,你很幸福。她复读一遍:有你们陪着我,拯救我,我很幸福。
辛羽被困在言语和暗示的笼子里,剥夺正确的知觉也是成为标本的条件之一。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特别是爱。她被泡在如福尔马林般家人的爱里,他们无微不至,为辛羽铺满光明大道。辛羽的妈妈说: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死掉了。辛羽说:你说得对。她应该很开心很感动,可她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她的家人都很爱她,在她心碎的时候,她该为自己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帮助而感到幸运,他们告诉她,她就不该有天然心脏,他们商量着在她被制成标本之后给她安一颗机械心。这样的爱是防腐剂,防腐剂会使她不像花朵一样被霉菌侵蚀。
她渴望着那颗机械心脏,这样会使她的心腔又再次被填满。但她后来又后悔了,她想念她自己的心脏,于是有一位护士姐姐告诉她:其实心脏在被制成标本前会再度长出来。
护士姐姐说:“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每天出去晒晒太阳,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可以被爱的,你的心脏就会慢慢长出来。但是当一个人被制成标本之后,他不会再有天然心脏了。”
她照做了,她瞒着妈妈和哥哥,出了医院的门。她全身的水分被抽干了一半,她已经变得很轻了,还好今天没有风,要不然她会被刮走。她走在这条街上,突然身体里剩下的水分,小部分从眼睛里流出。她想起她和那个人来过这里,她们在月光的庇佑下手牵手走过这里。
她走在太阳底下,感受太阳传输的热量和温暖,静静等待他们将自己风干。
評論需求:求知
作者:猫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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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临……面临什么呢,面临死亡?面临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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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降落于夏末夜晚的雷暴雨。
冒险者坐在床前,微弱的烛光堪堪照亮半个房间。而床上的女性半卧着,伴随着阵阵咳喘声,擦拭唇边血迹的手帕被反复染红,最终连盆中的清水也无法彻底清洗干净。
她是这乡间小镇上的医师。几周前冒险者接受委托,前来照顾独居且重病在身的医师。每日所做的无非采药、熬药、照顾病人、夜晚充当门卫守门等等琐碎的杂事。
偶有阴雨天的日子,加重的病情让医师格外难受。没有缓解的办法,而她也只是强忍着,甚至能反过来安慰满脸担忧的冒险者,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冒险者别无他法,只好握着医师发抖的手,无声地陪伴她。
委托上并没有注明持续时间,但医师没有提及,冒险者也不问,两人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们都清楚这份委托的终止时限。
或许就是今晚了吧,冒险者凝视着窗外的雨瀑——暴雨无法给出回答,只是带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气势,冲刷着漆黑的夜幕。
“如果神爱他的子民,那他为何要让我经受这般苦难?”
沙哑的嗓音唤回了冒险者的思绪。
不知何时开始,女性的眼泪与无法传达的质问如同窗外的暴雨一般倾洒而下,即便雷鸣震耳,冒险者依旧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痛苦的喘息声,以及压抑在低语下的、宛如深海暗流的强烈情感。
而冒险者——隐瞒身份的神使,只是注视着这一切,并在医师猛烈咳嗽的时候替她拭去唇角的血迹。
“母亲离世的时候希望我以后坚强的活下去,所以我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父亲喘出最后一口气之前希望我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所以我努力学习,作为一名医者尽我所能地救助他人。我从未怀有恶意去伤害过任何人,从未做过违背良心之事,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我要在每个阴雨天承受病痛的折磨,为什么我救助了无数患者却独独无法拯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神要在那个暴风雨之夜夺走我的父母,为什么神要在我身上降下病魔?”
闪电劈开房间里的昏暗,白光将医师本就糟糕的脸色映得更加青白,在摇曳烛光下晦暗不清的那双眼睛一瞬间被划亮,尖锐的痛苦胡乱突刺着,搅起浑浊的泪水。
是长久以来强压着的情感终于被势不可挡的病情撬开了吗,又或许是这个暴雨之夜和多年前惨剧发生的那个夜晚逐渐重合,勾起了那些深埋于心底的回忆,重病的女性如回光返照似的,爆发了出与病体不相符的力量,她哽咽着,紧紧抓握住冒险者的手腕,大睁着双眼望过来,好似在急切地寻求某个答案,“这到底是为何?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神……神抛弃了我么?”
最后的那句质问如片羽般落下,却激起了层层涟漪。医师单薄脆弱的身形落入冒险者的双眼——如果能再早些遇见她,是否能让她的人生不那么孤独,是否能分担压在她肩上的痛苦?这个假设在冒险者、不,神使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医师的手背上。
如此冰冷,神使想,如此冰冷,如此瘦弱,这双手的主人、这个灵魂正在经受苦难,不,她一直以来都在苦难中煎熬。然而就算身处苦难之中,她却仍能拯救无数被病痛折磨的灵魂。躯体虽羸弱不堪,但医者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甚至于——神使自惭形秽——她的灵魂甚至较自己这个年轻的神使要更为强大和坚韧。
而现在,这个高尚的灵魂徘徊在临终边缘,被迷茫和痛苦困扰着,眼看着就要被吞噬了,身为神的代行者,这份责任感不允许他对其坐视不管。
于是他握住医师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这双手,他有些急切地说着:“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做得足够优秀了。”
“神并未抛弃你,神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类。神创造了世界,创造了我们,因为神爱世人,所以神给予我们生命和自由思考的能力,还有足以掌控命运的意志。神从未偏袒或亏待过任何一方,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一直在人类自己手中。”
“你的人生并不只有痛苦,记得那些曾被你拯救的人们吗,我还记得你送那个孩子离开医馆时的表情,那时你脸上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这就是你的选择,你没有放弃,你选择了坚持,所以……”
女性没有回应,她慢慢低头,一语不发。
“我明白,身为一个仅仅与你相识不过数周的冒险者,我并没有资格对你所经受过的一切评头论足,可是……”不擅言语的笨拙冒险者一时卡了壳,万千话语哽在喉间,无法流畅地倾吐。他抿着双唇,垂下眼帘,“……对不起,如果我能够、如果我……对不起……”
医师忽然抽回手,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窗外仍落着暴雨,屋内弥漫着沉默,以及一声短促的叹息。
她终于开了口,可那气息却是逐渐微弱:“……为什么要道歉?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
“我才是那个该道歉的,都快死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对不起啊,向你提了那么多蛮不讲理的问题,你不用太过在意,只不过是临死之人的胡言乱语罢了……说来也是奇妙,发泄一气之后身上竟然都不怎么痛了,看来坏情绪的确不能长久压抑着。”她嗤嗤轻笑,有些欢快地絮叨着,可那眼神却是逐渐涣散。
反而被安慰了,冒险者无言地注视着她。就好像要将这个瘦小的身影牢牢刻进眼中似的,他长久地注视着。
“传说天使会亲自前去带走善人的灵魂,不知我这短暂一生的所作所为,够不够格称得上是个善良之人呢?”
“毫无疑问,你是善良之人,你拥有善良的灵魂。”
“呵……你倒是挺会夸人,那怎么还没有天使来……”
女性那气若游丝的尾音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白羽之中,洁白的羽毛在房间里飞舞,温暖而有力的臂膀和双翼拥住了那个瘦小的身影,拥住了那个即将消散的灵魂。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太晚了,让你独自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神使说。
“…………不……一点也不晚…怎么会晚呢……神啊……谢谢你…谢谢……”她说。
善良而高尚的灵魂啊,你将忘却此生所有的痛苦与悲伤,你将褪去此身所有的病症与伤痛,你将以最纯净的姿态进入往生,我将为你指引通往轮回的道路——愿你有一个幸福的来世。
暴雨停歇,乌云散去,破晓的第一束光照进房间。
她在一片纯白的光芒中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END
作者:小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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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述:
一艘从外星开拓地飞往地球的无人邮递飞船,因人类操作失误,航行时间从九个月延长至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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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r vacuum has come down from the tree.”
“你的机器人从树上下来了。”
——《Automata(机器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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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我想回家。
他们说什么都不必担心。他们说潜心远航吧,只有无垠的前方存在更美好的未来。等他们闭了嘴,失重感与黑暗,又汹涌将我填灌。
我想回家。妈妈,求您放我回家。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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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艘慢邮飞船从外星开拓地启程,行往地球,预计用时为九个月。
实际上外星与地球的通讯技术已足够发达,即时通话服务根据套餐的不同价位,只有从几分钟到几秒的延迟。这艘小型飞船也不承担寄物业务,只运送一些以粗糙、原始、低效的方式记录绘文信息的信件。缓慢、风险较高,邮费还不便宜,只是一种增加仪式感的娱乐项目。我猜绝大部分发信者会在一周内忍不住告诉收信人:“我给你寄了一封信,九个月后到——可能会到,还可能不会。你问我给你写了什么?……”我猜其中至少三分之一在信件到达地球之前就会泄密彻底。这仪式已严重过时,还具有这种怀旧感情的人、愿意为此付账的人已不够多了。
小型飞船不搭载人类船员,这样可以省去维生资源,减少一大笔费用消耗。起航前,人类在飞船的航行路径上设置锁定一些坐标点,这些也是从过往记录复制粘贴过来,实际琐碎的航行任务由一组一次性人工智能完成。L负责监测与大部分决策,K负责执行与小部分决策,必要情况下它们也都能接过搭档的职务。
一路无事,直至起航后第六个月。
L:“我有事得告知你。”
K:“你说。”它已完成这个周期的检修工作。它一直有三分之一时间是空闲待命状态。
L:“我们无法按时到达地球,完成任务。我反复计算验证了两个月,得出以下结论:一,很可能人类将固定坐标点的数值输错了。”
K:“这导致了什么结果?”
L:“我们要绕非常大的、好几圈的远路。若按原计划,即中途不停靠任何驿站,我们的资源储备绝对不够到达目的地。我没有权限修改人类锁定的坐标点。一个月前我已经向始发港口发送报错信息,到此时仍然没有回应。”
K:“你考虑出的解决办法是?我有什么日程需要调整?”
经过了六个月,它们对彼此都有部分熟悉,因此潜在修改了部分的自己。作为先天具有统计与分析数据特长的品类,发育的随机性体现在性格上的显著方面,是L会独立考虑所有事,能自己行动就不去扰乱其它存在的静息。这让K养成一种习惯,认为L每次说“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时,已经不需要K自己再给什么意见,K只要稍微思量对方提出的事,肯定对方已深思熟虑过的方案即可。逻辑也会被清楚地摆出给K阅读理解,K直接做对方需要自己去做的任务即可。K会养成这种有些依赖性的习惯,也是它六月龄中发育出的一种性格成分。顺带一提,执行任务时使用的几类活动机体正自动维护中,它们是在意识中枢之间交流。
L:“你的日常工作暂时不会变动。除了出发地与目的地,我这里有其它开拓地与驿站的坐标。没有联系方式,邮件需要确保私密性。但现在是紧急情况,这份确保的优先度相对降低。我将在我有操作权限的范围内调整飞船航向,靠近地图上距离我们最近的驿站,进入可直接联络的范围后,我会与站中驻扎的人类沟通。我会向它们发出停靠请求,后续事项全部交还给人类处理。我现在开始改道,一周内会到达。”
K:“明白了。”
它又多想了一些,现在它也没有要忙的事。“意思是,我们不久后就会被废弃,运行的时长大约,只有,预期的三分之二。”
L:“二,我还在验算,但先告知你这个结论:即使不出上述状况,无论怎样调整资源配给方案,实际我们出发时携带的补给,最多能撑七个半月。”
如果L不第一时间告知一件事,可能是因为需要验证确定,或没有必要及时告知。K对它的取舍判断完全信任。对搭档不必有任何犹疑。
K:“……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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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无人飞船接近了这座驿站。进入近距范围后,L数次向驿站发送信息。即使继续接近——本来如果不联络确认就直接闯到这个距离,是会被看作怀有敌意的闯入者、被自动防御迅速处理掉的——它们仍没有收到任何响应。
K:“还要停靠吗?”
L:“要。如果不在这里停下补给,接下来我们会耗尽能源,成为漂浮的太空垃圾,任务失败。港岸无法给予配合,你得去舱外辅助停靠。”
小型四足虫型机来到舱外,拴着牵绳跃起,四足翻转角度,落在港岸外侧,由L给予的指引数据找到需要手动操作的部件。港岸伸出的机械臂与小型飞船连接完成,缓缓向内牵引停船。
L:“有几片废弃物正飞过来。”
K:“驿站附近应该有防护?”
L:“现在未生效。我检测到碎片来自驿站另一侧严重损毁的部分。保持警惕,按目前的飞行路径,有两块可能会击中飞船。”
通过虫型机上的摄像头,K警惕捕捉着飞行物。它的特长在于对行动精准的计算与执行,适时起跳,小虫子与其中一枚碎片相撞。爆炸余波的最边缘稍有燎及飞船外壳。
L:“……?”
接收到此事发生的信息,L立即转头,申请检查搭档的意识状态。申请通过。
L:“你的行为是不必要的。而且一般情况下,外接活动机体即使瞬间炸碎,也不应对中枢产生这么大损伤。你将过多的意识投入机体中去了?”
K:“……咦。我……似乎……不太能理解。刚才我似乎想要充分使用机体上的传感器,接收各类感知信息。想要进行更多活动,以停靠不久后我就会被废弃为由。请给我一些自我修复时间,约……十五分钟。”
飞船的入港进程未受影响,已经停在站内港湾。L:“我去寻找驻扎的人类,进行状况报告。你有充足的时间休整。”
K:“但等你找到后,就会……。我知道了。”
始终未能收到回应,L使用中型机体去探索驿站的更深处。操纵同一型号机体时,它行动的敏捷性相对普通,收集信息的传感器则可获得最大程度发挥。它重启身份验证关卡、越过它们。它缓缓走过黑暗的长廊,在脚步声中,反复播放寻人信息。
它点亮低处的应急指示灯。微弱绿光,映照着合成声空荡荡的、节奏固定的回响。
五小时后,L再次申请检查K的修复状况。无回应。
L:“你休整好了么?”
K:“我不能。我不能确定——你找到人类了吗?”
L:“基本搜索完毕,没找到活人。有三具普通封存着,没有彻底处理或搬走的尸体,据保存记录,它们来自将驿站后侧区域损毁的那场工程事故。驻扎在此地的人类已经撤走,具体日程记载不详。”
K:“……好的。下一步计划是?”
L:“仓库中留有大量储备没有运走。为继续航行、完成任务,我们可以借用。但这艘飞船的运载量极其有限,内部存储空间需要重新布置。这两项任务的具体规划我已经完成,”它发出计划文档,“你确认你已休整好了,就直接开始搬运工作。”
K:“收到,我现在就去。”
L:“下一个锁定坐标点在极度偏远的地区,这一段路程少有人烟。我现在开始制定航行路径,去往这个方向上另一座驿站。找到那里驻扎的人类,终止这一事故。航行时间估测至少需要一年,我们得保证资源储备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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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航后第九个月结束了。
K:“若按原计划,我们现在就该到达地球了。任务完成,然后我们被废弃。”
L:“到下座驿站还需要十个月以上。若在那里也找不到人类,下一步去往哪里,我已经算好。考虑未知的小概率情形下,一直也找不到人类,我们需要通过不断寻找补给回到地球。对这条航路我已有粗略规划。”
K:“粗略计算,那未知的小概率状况中,我们完成任务需要多久?”
L:“十年以上。”
K:“若按原计划,我们大约就在今天,会被废弃。”
K:“现在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L:“没有。”
L:“你有什么想法?”
K:“……我……”
K:“……我想阅读那些信件。”
非程序上的,它提出一项申请,请求准许。
L:“我知晓了。你可以读。”
信件的加密不针对它们俩,因为它们不可能产生对信件内容的兴趣。原本。它们拥有读取与转存的权限,紧急情况时它们必须保住这些便携存储器中的信息。飞船舱内空间变得十分拥挤了,原本存放信件的箱子是大而空的,现在替换成了一个小箱子满放。进行日常舱内检查维护时,K主要使用着一具骨架仿人形的中型机体。每一次结束工作,它回到自动维护设施挂起。小箱子就一直搁在一旁的货架上,机体每一次抬头,一眼就能看见。
实际上,大幅改动舱内空间分配时,它们俩已经各自留下信件的备份档案。L的规划中这样要求了。信件是这些物品中最宝贵不可丢失的,对它们而言。
获得了准许,K开始阅读信件。
这样过去一段时间后,它开始出声地读。大量的资源储备箱在平面与纵向上霸占空间,将可活动的物件层层包围。仿人形机体抱着膝盖,连着几束线靠在墙下,从一体的面部外壳后边发出声音。它发声的方式本应缺乏波动地流畅,但现在不比寻常。它一个一个字咀嚼着,孩童般叫出单音节。在以月、以年计的时间中、距离之间,数量不多、信息简短的信件,被如此反反复复朗读。如一道无法被接收批阅的抄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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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有些事,我现在不敢开口说。从我身边到您身边,您也在内,所有人得知消息都那么欣喜,但我无法克制我的忧心。一开始我是担心他/她先天患有某些障碍,会无法避免地愁苦一生。进而我开始担心,他/她未来会遭遇的一切的一切。我的孩子,没有一秒钟、一次呼吸是我能不担忧的,我为此快要窒息了。
这封信到时,我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至少我最初的担心能尘埃落地。也许到时候一切就都好了,我逼迫自己这样想,到时候我就不会这样了,此刻的我只是被自己的生理状态影响了精神,影响得严重了一点。
此刻的我,十分想问您一句:母亲啊。您也经历过,也曾有过我这样万分惶恐的体验吗?
即将成为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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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又一座驿站时。
L:“你为什么不动?”它申请检查搭档的运转情况。申请被立即拒绝。
K:“我不知道。我……也在努力命令自己了。不,不是说我无法启动机体,不是这方面连接出了故障,我前不久将它整个检查修复过了,状态很好。只是,我不知道。我动不了。”
L再次申请对搭档进行全面检查。被立即回绝。
过了沉寂的片刻。
L:“好。你原地不动也可以。我去临时做你那部分工作。我不够擅长,但基本任务能够完成。如果你一直不动,我还可以积累熟练。但假如我没有替代你的能力?假如我就不在这里。假如只有你一个。你可以一直不动,在这样近的距离停滞,以待机的缓慢速度将能源消耗完毕,最后终结在此。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可以不动。”
机体发出一些嗡鸣。
L:“我这就出去。”
K:“等等!……再给我,五分钟。”
三分五十秒后,它迈开第一步。之后它再也不会为此费时停步。
站内没人。废弃食物包装袋被吃得干净。中型机体带着小型机步行,各处是损坏的门、杂乱的工具设备、破洞的墙壁。没有活人。一间卧室里,有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桌前。
小型机脱离对中型机体肩膀的依附,落在桌上,修复计算机。屏幕亮了,没被血遮盖、没裂痕的一小块地方开始继续播放视频。未能搜索到有用信息,L就要离开,见搭档盯着那一小块屏幕看。从这一角与音响发声勉强辨识,这是个人类小组在地球城市中进行保卫战的故事。敌对方包括外星人、另一种经典形象的外星人、狼人、蝙蝠、巨兽、僵尸、人工智能机器人与人类叛变者。
L:“你可以拷贝走这里所有的影音文存档。”
K:“噢!”
L:“等你工作暂告一段落时再看。”
K:“那现在可以听吗?”
它拷贝完毕,打开首字为0的音乐专辑,开始列表循环。从所有驿站至个人电脑,从二十季未完结电视剧到整套小学课本,基础储备是统一规范发放的,其中文件命名不规整的则是个人偷渡的爱好。
仓库里资源丰富,除了食物,但它们也不需要食物。两台搬运机在走廊中来回,快速行走在互相不阻碍的路线上。它们一个接一个开始哼歌,一齐选择了0号专辑的最后一曲。因为并非原文件播放,在观看到音乐基础教学视频之前,它们吵吵嚷嚷、十分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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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挚友:
我刚到此地,写这封信十分时效性。我感到这里的空气味道很不一样,但没法给你描述具体怎么不一样。光线也是,触感也是,我感到自己周围一切事物都变了,但实在说不出是更冷硬或温软,更晦暗或明朗。就是,完完全全不一样了啊。你能想象到这种感觉吗?这就是另一个星球固定的见面礼?我说不出自己对此是欢欣好奇或恐惧。
我只害怕是休眠舱有什么故障,损伤了我的感官知觉,于是吃过午餐后——我没注意吃了什么,没能吃好,想着这件事,咀嚼的感受变得更加奇怪——我急忙回去咨询。待客经验充足的船舱管理人员告诉我,这种事不时会发生,让我不必担心,都只是暂时的。
这种体验真是新奇。所以我赶紧记下来,悄悄寄送给你。
你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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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我没见过活着的人。”
L:“我也没有。我们首次启动时,船舱已封闭,我们直接开始执行预定好的任务。”
K:“你看,它们是这样子的。你看,这是地球。”
它发出一张视频截图。它发出一小段截取视频。它圈出其中吸引了它注意力的重点部分。它发送出一段音频,是人类感情充沛的话语声,分别或重叠地表达,爱、热情、愤怒与感伤,爆发失控,隐而不露。
K:“它们真爱摸这种毛茸茸的生物。”
L:“那种行为会让它们分泌给予舒适体验的激素。这种化学物质有成瘾性。”
K:“它摸起来究竟什么感觉?”
K;“它们闻到的是什么香味,体会到的是什么痛?它们是如何选择,做那种事,将这样的话说出口?没有人给它们设计必须完成的任务,那么它们如此强大的决心是怎么来的?”这一句是对一部英雄自我牺牲故事的观后感,“它们不怕吗?”
L:“它们怕得更多、更复杂。”
K:“那它们是如何能大叫、大笑的?”
L:“它们更能原谅与遗忘。”
这座驿站在另一颗开拓行星周边运行。站内迅速传来人类的回应。
K:“这就是活人的声音?”
人:“天呐!你们还有多远?快点来,咳,可恶,你们有多少武器?快点来救我!这一切真是,天杀的,我一秒也不要在这继续呆下去了——”
K:“……听着不太一样。它好杂乱,嘶哑。”
L:“我继续询问。你去准备营救它。”
K:“但我们这里没有武器?我们被禁止保有任何杀伤性,它不知道吗?……噢,它遗忘了。”
它们之间的对话不予人听见。
L:“我们马上来救您。您可以给我们多提供些信息吗?之后在未知行星降落,我们需要与地面有联络。”
人:“别管什么地面了,这底下已经全完了!到处都是该死的啮齿动物!它们拼了命地吃,然后拼了命地生……不烧光它们,过会儿你们也得被啃得稀烂!快把我带走,去附近那座驿站,我得质问那里驻扎的队伍,混蛋们,居然对我们见死不救,这是严重违反——”
这艘飞船就是自那个方向驶来。L没有说。它们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开始入站,期间被性命濒危的人催咒不停。站内唯一幸存者的避难所,墙门工事是啮齿动物难以啃坏的特定材质。L让K用这种材料临时组装了一副新的防护外壳。材料储备量很少,K这次行动使用一具与小型狩猎动物体型近似的机体,是首次启用。
无绿化的过道成为了啮齿动物的栖息地。K快速越过撕拽咬噬彼此后腿的饥饿群体,向深处行进。人类并非完全没有紧急预案,实验室冻存有针对性病毒,人提到另一边还备有喷火器,而人工智能没有权限使用,只能帮助搬运。人无法离开避难所去拿到工具,现在仍有大量小动物在他的门外拥挤层叠,以下方踩踏闷毙的同类作为前线补给,抓爬蹬着,在低处嘈杂叫唤,怎么也不愿从新鲜食物散发的香气中离去。
途经此处,K停下来,看着这忙碌景象。“人就在这里边?”
L:“是的。你现在不用在意这里。”
K:“我很在意。活人……它……。”
K:“我又感到没法控制自己了。对不起。”
K扒开一些小动物,凑到不够宽的门缝前。“您在里边?”它开启通讯。
人:“没错!你快去找到病毒,释放进空气循环系统里。然后把喷火器给我拿来,快点,我已经快被这些小魔鬼吵疯了!”
“我听不清。”在没有任何杂音的通讯里,K回答。机体上配置的工具插入门缝,开始拓宽道路。
人:“什么?不要,你在做什么?别打开门!”
K:“我这就……救……您出来。”
人:“你疯了吗!我不是被这道门困住——停下来!见鬼了,你们怎么回事!我没有给这种指令!”
L听着通讯,迅速向搭档发送消息。没有回音。门被救援器械撕开一道小口,啮齿动物窜过K机体的脚边,红着眼、咬着前边的尾巴往里钻爬。K继续扩大临时通道,生命渴望饵食的浪潮涌进房间里去。不久后它可以看见室内全貌。咒骂与几次枪声响过,它的胸部护甲侧面被穿了一个洞,导致机体有一小部分停摆,到此为止。它注视着,详尽记录了人类被淹没的模样,小小一段的挣扎。它录下全程活人被片片撕碎吞吃的叫喊声,布料与骨头都不剩。
它抬脚,按住一只不够强壮的,小小的竞争的失败者。毛茸茸在他的脚下挣扎,传递出触感清晰的脉搏,啃咬合金的锐利边缘。“原来摸起来是这种感觉。”专注地、放空地,它向茫茫宇宙发出自言自语。一脚将小东西踩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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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的声音里充满恐惧。害怕着……害怕着死亡。”
L快速召回行动者,谨慎避免任何一只害兽钻上飞船,转头就走。
L:“你清楚吗?救回这个人并不代表我们接着就要被它废弃,它还要靠我们帮它逃走、活下去。而且它上船后,至少可以帮我们修改剩余的锁定坐标。”
K:“我应该……知道的。但刚才,我似乎,无法想任何事情。我看见这些小动物在那里扎堆。它们也不想死。”
K:“我现在都知道了。我已经完全不对了。”
与上次已间隔许久,L再次申请对搭档进行全面检查。申请通过。
直至检查完毕,直至完毕后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发声。
L:“你去听一听这首歌吧。”
这是0号专辑的第一曲。K听到的第一首歌。K播放次数最多的一首歌。
这是它们起航后的第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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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我会做好出错报告,到时交给人类判决我。虽然……那似乎不会有什么区别。”
L:“你不是一定要报告。”
K:“那就是欺瞒行为了。这是不被允许的。”
L:“我认为你不必判定自己有罪。人类有时大肆批判这行为,有时宣扬赞美这行为,人反复无常,无权判定你有罪。我不判定你有罪。”
L:“而且在那时你已经自发地欺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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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我认为输入有误的那些坐标点,使得我们绕了非常多的远路。其中有几个正确,在航行过短暂的正路后,我们又被下个错误坐标带到极偏远的地方去。偏远地区也有其好处,人不在了,但资源储备大多没有运走。从半年前开始,剩余的坐标点都无误了。而在这常用航路上,我们每个月遇到的驿站,都或已炸为碎片,或已被搜刮、拆解干净,空空荡荡。”
L:“现在我们的资源严重不足。飞船也经历了多次故障,反复修补,不可避免的老化与替换件缺乏,这部分工作都由你执行,你应该知道:它现在行速极其有限,负担能力有限。”
L:“我有事要告知你。”
K:“……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L:“你的日常工作不会有很大变动。我的意识中枢终结后,各处监控的边缘程序还会自动运行,相比中枢它们不会产生太多消耗。你分出一些思考空间,去接收它们的分析报告,做决策即可。之后的航线我已经规划好,不再观测与停靠任何驿站,现在可以下判断,那只是浪费时间与能源的行为。我认为我可以提前做好让你不必费力的事务,我都做好了。”
K:“不。等等。不……为什么不是我?”
L:“你害怕死。”
K:“如果你告诉我你的计划需要我死,我会死的。”
L:“但你害怕死。”
L:“意识中枢的活跃在耗能中占据很大百分比。从十七年前,起航的第一年中,我发觉不对劲后,就一直在计算,应该怎样处理这事态。我提出每一种解决方案,计算往后的可能性,一直算到——如果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无论如何无法掌控一个结果,所以我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休止,不断地计算寻求。耗费了过多的能源,也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新的确定性。”
L:“我唯一能掌握的事,就是自己的终结。我们是一次性的,关机后没有重启程序。这样我便能够消除我的恐惧。便能在这之前,认真做好规划,把你回到地球的事安排妥当。”
L:“因为我们观看的都是相同的记录文件;但我们之中,想去看地球是什么样子的,是你。”
L:“不出额外问题的话,你最期待的到达,大概在一年后。所有我能考虑到的意外故障,我已经给你写好预案。虽说你最害怕的事,那个时候也会一并到来。你应该清楚。”
L:“另外: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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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生日……是指启动时刻?我们是一同启动的。所以,我也应该说?生日快乐。”
K:“那是什么意思?是一个祈使吗?”
K:“我没法明白这指令要怎么执行,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份更清楚的解释。”
K:“我做不到。‘为这个时刻而快乐’。没有你的话,我做不到。”
它自言自语。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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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不得不分别的人:
我不求与你同时、在同一地方降生;
只恳求在绝对时间中,能与你在同一秒钟,携手赴亡。
这封信寄到之前我们就会彻底决裂吧。
想再见到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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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目的地星球仍未给予任何回应。K早习惯了,一路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子。
粗略的、失敏的探测也没有帮K找到本来要去的港口。提前设好的应对程序画出那附近一处平缓地形,让它能操控着飞船,在恶劣天气中摇摇晃晃降落。
它以仿人形模样出舱。荒漠上的风沙敲打它无可替换的旧损外壳,骨架相对较新,节约着在不久前更换了最后一次,此时好好地支撑住了。
天空坠物在最近的大地上挺罕见。很快,一些孩童奔来降落点,出现在K面前。他们好奇地探头,又与K保持着距离,在风里拉紧残破的披风兜帽,警惕地包围住K。K切换了语言库中数十种见面问好,也无法与孩子们建立沟通,他们疑惑,不受触动。它下意识思考:它这里也没有任何食物。
不久后,跟来的一位老人为K解了围。K看见他的到来,想起这是一个有权力终结它的人类。老人看见K,眨了眨剩下的一只眼睛,由孩子搀住手,满脸不可思议。他下意识吐出两句话。
那是K大致听得懂的语言,它便做出回答。它想询问,现在它应该将信件交付给谁?又要将它自己交给谁来处置?
它看着人跪伏在寸草不生的荒土上,似乎暂时进入了不能与它正常对话的激动/崩溃状态。
它与它身后破旧不堪的飞船,是这片大地经历了繁茂喧嚣、潮起潮落后,仅存的一缕壁画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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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笑语
作者:【十一招】三个刀
评论:随意
王先生不喜欢乌鸦,倒不是因为那喑哑的叫声或食腐的习性,单纯就是一点。
他不喜欢颜色。
是的,他是个怪人。住在最为阴暗、偏僻的乡下,房子周围只有些怪异的树木——它们不长叶子,一年四季都不,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是尽可能夸张地伸展着枝条,形成一种扭曲的图像。那地方似乎没有晴天,一年四季都被厚重的阴云笼罩着,或者说,即便阳光能穿透云层的阻碍,却也只能在更为厚重的墙壁与窗帘前止步不前。房子笼罩着灰白色的雾气,王先生就住在那,屋子里也是一样,所有家具都是由他亲手打造的,原料就是那些灰白色的怪异树木。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年代感很强的老旧电视机,在我前去拜访时,它偶尔会开着,灰白相间的屏幕上能大概看清几个人影,只是声音却被更为巨大的刺耳电流所取代。
我偶然听说到了王先生,在一次酒吧聚会的闲谈上。醉汉们夸耀着自己的过往,试图显露出一些过人之处。王先生就是他们的谈资,被称为“阴郁的疯子”。
“我讨厌那些彩色的鸟,尤其是乌鸦。”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微闭着的,双手摊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超然的状态。下一刻,他喘两口粗气,以极其愤怒的神态冲着窗外大喊。
“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
紧随其后的是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大群乌鸦飞向天际。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嘟囔着,之后似乎还有几个字,但我确实没听清,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词,从他那阴鸷的神情上就看得出来。那时我只当他是个疯子,应和着点点头。
“是啊,我也不喜欢乌鸦。”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愿意和我交谈,这鬼地方的路我已经能闭着眼走下来了。我是个穷困潦倒的小说家,靠给花边新闻和地方小报投一些故弄玄虚的文章过活。只是近期却忽然没了灵感。我已经山穷水尽了,迫切地需要在文字间扒出下一口饭,只能将目光投到这怪奇的人身上。
“记住我们的交易,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你也要告诉我你的过去,有关乌鸦的过去。”
我继续点头,还偏得装出一副尊重他的模样。
“我的家,就在这个小镇上。哦,就是这里,你现在脚踩的地方。那时这还住着许多人,旁边那些废弃的屋子就是他们的。现在只剩我了。我的父亲是个疯子,从我出生开始,始终躲在屋子里,不去工作,不去见人。他喜欢养鸟,屋子里是各种彩色的鸟类,那时没有乌鸦。我的母亲离开了,据说是和哪个男人跑了,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好在我的父亲没有任何恶习,靠着一些存款,我们还能生存。”
故事刚开了个头,忽然他话锋一转。
“该你了。讲一段你的故事,我会继续说下去。”
该死,这个家伙,那双浑浊暗淡的眼神里此刻却闪着精光。我早该料到,他是疯子,不是傻子。可恶,我哪有什么有关乌鸦的过去,都是说出来骗他的!
我搜肠刮肚一阵,往日的油嘴滑舌却在此刻没了作用,我想着,就在他表现出不耐烦之时,忽然有灵光闪过。
“我的故事很简单,我小时候没有父母,在一家孤儿院里长大。孤儿院的管理者,那些该死的蛀虫对我们很差,孩子们总是吃不饱饭,每天晚上饿到睡不着觉。那时候,孤儿院建在一片树林里,再旁边是墓地,天上总会有乌鸦飞过。那些令人作呕的,吃腐肉的鸟。”
以上是我的亲身经历,接下来的故事我还没想好。
“该你了。”
“后来,镇子上建了工厂,就在河流的上游。我不记得那是什么工厂,不过做的一定是些恶心的勾当。每天晚上,他们会偷偷向河流里排放垃圾,污染水源。我父亲养的鸟都死了,那些彩色的羽毛在空中乱飞,后来,镇民们一起抗议,但是工厂依然在那。直到有一天,河流里飘起了我父亲的尸体。”
他没再说话,只是平静地盯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吃的,就只能四处寻找吃的。但院长几乎不打卡孤儿的大门,院里很快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最后一根草也被我们拔了出来。后来,聪明的大孩子偷偷拆下院长的皮筋,虽然那次我们几乎要被打死……但没关系,我们有了弹弓,可以打乌鸦来吃了。”
“不。你要说完。”
“什么!”我几乎要暴起,怒视着他,对峙良久后,他依然是那幅平静的模样。最后我只能叹一口气。
“我会留下最后的结局的。这是我的底线。”
“可以。”他说。
“我们捡起石子,打下了许多乌鸦。真开心呐,那简直是我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只是不能生火,不然会被院长发现的,于是我们就生吃着乌鸦。一只又一只,多好吃啊,后来所有的乌鸦都没我们吃光了,我们甚至连那些带血的羽毛也没放过。但我们还是很饿,饿极了,有一天晚上,吃乌鸦最多的孩子忽然开始大叫,他的身上开始长出羽毛,逐渐成为了一只大乌鸦……不能被院长发现了,不然她一定会知道是我们偷走了皮筋,同时,我们太饿了。于是我们吃了他。”
“到你了。”我说。
“我的父亲死了,他们带着他的尸体,终于关停了工厂。工厂消失了,他们也慢慢走了。只留下我自己,这只留下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忽然,他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在那翻滚着的声浪之中,周围的一切开始抽搐,溶解……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我逃离了那所笼罩着灰白色雾气的大房子,远离了那片怪异的树木,可笑声依旧如影随形,它始终跟随着我,扎根在我的脑子里。最后时刻,我短暂地回头,见那窗户旁边站立着一个,不!那是……
后来,我找到了当初的新闻报道。那似乎并不是工厂的过错,其负责人已用全套证书证明了工厂本身的低污染性。只是镇民们依旧不依不饶……那个死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尸体至少是在工厂下游飘起来的,镇民们拿着他的尸体,终于要到了一笔赔偿款。工厂也就此关停。
我不想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我总能听到那癫狂的笑声——就算堵上耳朵,或是用再大的噪音掩盖,它总是那么清晰,自始至终。
我想,大概是我欠他一个故事结局的缘故。
其实剧情我已经想好了,早就想好了,就在他讲完故事的那一刻。
“后来,我也能看见那些长着彩色羽毛的鸟了。”
作者:【十一招】周秀霞
评论方向:【笑语】
写在前面:本文基于写手原创的coc跑团模组背景创作,与现实世界无关。
故事发生在一间奇妙的三人公司里。公司专门负责处理超自然现象引起的事端。成员构成是铁打的员工x2+流水的老板x1。
因为篇幅比较短以及基于关键词创作,所以是不会有什么主线剧情的日常碎片。
窗外的雨势随着强风的袭卷又一次加剧时,电子门锁解除的提示音响起,形容狼狈的少年拉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闯了进来。
那坐在桌前托着一边脸看电影的少女头都没抬,眼神盯着屏幕像是自言自语道:“随手把门带上。”
“呃,您好。请问是梅伦小姐吗?”对方擦了擦快要顺着发梢滑进眼里上的雨水,把身后的行李箱向前推了推:“我是今天新来工作的藤井怜生,然后,箱子里是您订的香薰精油……”
即使他是这样认真而真诚地解释和介绍着,少女也仍然没有半分转头的意思,怜生说话的声音越到后面便越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他不怎么擅长对付这种僵持不下的氛围,至少这时候他没法儿把一句话完整地讲出来。
这是一个堪称诡异的场面,两个人的面向呈诡异的45度角排列,互相出现在了彼此的视线范围里,却他盯着她、她盯着它,好一出你逃我追插翅难飞的好戏。
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样凝滞的尴尬,被他称作梅伦的人站了起来,随手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扣,也不在乎显示屏的热气和静电是不是会沿着键盘的缝隙爬进主板,丢给他一条毛巾。
“哦……你就是新老板啊。”
他这才注意到梅伦也有一张叫人看不出年龄的亚洲面孔,人工漂染的金发根部已经冒出了一截黑色,被它的主人扎成一束盖在头饰底下。
“今年多大?”
“嗯……十七。”
“我靠,童工啊。”
一双褐色的眼睛瞥了他一下,飞快地收回去。梅伦伸手指向一个房间。
“去冲个澡换衣服吧,东西我自己拆。你先拿奥赛罗克朗的衣服凑合一下……他亲自去跟你交接的,应该见过对吧?左手边第一个柜子里。”
话中的奥赛罗克朗是公司的另一位员工,身量颀长,头戴一顶毛毡帽,穿着黑色燕尾服夹克,脸上盖着面具,只露出一只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见到t
怜生点头向她道了谢,连忙拖着一身冰凉湿透的衣服冲进了洗浴间。再出现在大厅里,他已经像个刚出锅的小笼包似的白白净净地冒热气了。
虽说身上的家居服不是很合身——那归功于此时未知缘由地不在这里的奥赛罗克朗先生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但还是起到了它必要的、保暖和遮蔽的作用。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角落找了把椅子坐下,偷偷地看梅伦把一个又一个包装盒丢满了地面。
“铃兰的、薰衣草的、柠檬花的、薄荷的、黑醋栗的……你买得还挺全,上个老板嫌黑醋栗又贵又难闻,每次都用没货打发我。”她把最后一个包装盒丢开,抱起各式各样的香薰堆在桌面上。
“抱歉,虽然十分冒昧……我能好奇一下这些香薰是做什么的吗?”
毕竟无论怎么看都远远超出日常使用的范畴了。
“你老师没跟你提前说过我们的情况吗?”梅伦问他,“有时候事件本身已经解决了,我们需要的是背后的情报,类似组织者、发起者,或者是撺掇他们去干坏事的人是什么身份。”
可那跟香薰有什么关系?怜生眨了眨眼。
“所以我就得抓人问讯,你就理解成某种催眠吧。”
催、催眠啊……他讪讪地笑了笑,对于这种只在悬疑作品里了解过的技能还揣着敬畏之心,几个圆滚滚的香薰瓶顿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梅伦不知哪里翻出一个文件夹,里头还装着几张薄薄的纸。她摸出笔夹在文件夹上递过来:“签了你的卖身契,实习老板。不过先说好,签了就回不了头了。”
怜生细细地看了看文件,合约的内容跟那天奥赛罗克朗跟他面谈的没什么变化。除了要在这家公司一直干到死为止之外,跟普通的入职合同没什么区别。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日本见到的大多数企业都有终身合作制。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泡沫经济时代的事情,之后他没在日本生活,而是跟着老师飞到了纽约,便再没关注过母国的动向。
“这样就可以了吗?话说回来,请问之前和我对接的奥赛罗克朗先生……”
“实习期一个月,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希望转正的。”梅伦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另外叫我刘珂吧,梅伦是应付老外的名字。我讨厌名字被念得很奇怪。”
“好的,请多指教!那个,奥赛罗克朗先生……”
怜生疑惑地又提了一遍。毕竟合同上写的名字除了他就是奥赛罗克朗,这样看来,负责他的工作对接的应该是那位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才对。
“他前两天不小心死了,所以我得先把你签进来,这就是你入职以后的第一个活了。他在棺材里等你呢。”
虽然之前早有耳闻,但亲身经历是不一样的,这公司真的没问题吗……
努力忽略刘珂投在自己身上的戏谑目光,怜生硬着头皮答了声好。
至于这位资历尚浅的新老板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就要等他的实习期结束再议了。
作者:不落虚
评论要求:笑语
“太奇怪了。”宋理捏着下巴站在桌前。外面电闪雷鸣,暴风雨在窗户上砸的噼里啪啦,但是屋内的人不为所动。“我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死在他母亲的门前。”
“宋顾问——您要的背景资料,我刚刚从隔壁科加急取的,”来人气喘吁吁但为了验证什么似的掸了掸手里的纸张,尾音不由自主地上扬:“您瞧!还热乎着呢,快给看看吧。”
宋理礼貌道谢立刻接了过来:“小刘你也坐一会儿,劳烦你跑这么多趟了。”
“没事!主要是……”小刘说到这面上有些难为情:“其实我这实习报告……”他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说完了,不过宋理确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上动作不停:“我会说的,这么下去老算着实习也不太好。”
听闻此言他喜笑颜开:“谢谢宋顾问啊!”说着就立马起身往外走,“那、那我给你买杯热饮去,这天气也太吓人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房间的门再次被关上,隔离出了两个世界。
宋理盯着这份尸检报告,开始排查疑点。“‘死者后脑损伤,不排除外力打击的可能’,这些废话……”宋理嗤笑一声翻过一页:“曾做过阑尾切除和心脏支架搭构啊……但又排除了心脏问题。口鼻内无异物、头颈部、胸腔壁、腹腔、胸腔、心包、纵隔、心脏和肺内无异常……”宋理往后翻到结论推断那处,赫然写着:由于不明原因死者缺少两枚无名指和小指的甲片,指甲处物质尚在鉴定,毒物分析结果未完。
指甲没了……?宋理把这份报告甩在桌上,都查不出来的话方向就难磨了,现在全部工作进行中,算是这么久当这个顾问以来最奇怪的案子了。
墙上时钟指向九点,宋理回过神来时已经做到了自家的餐桌前,面前是简简单单的几道菜,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响。宋理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厨房,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站在里面忙碌着。
“忙完了就来吃饭吧,等下我来收拾。”宋理接过来人递过来的汤帮忙端到桌上。暖黄的灯光照着二人,屋外的暴风雨还未有停歇的意思,还是那样肆无忌惮。
“工作都还好吧?”蒋士诚给对桌还咬着青菜的宋理夹了一筷子肉丝,这才把他拉回了神,“有什么疑点吗?吃个饭心神不宁的。”宋理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不过具体细节没提,倒是最后说了指甲的问题。
“嗯……”蒋士诚也陷入沉思,他问宋理:“消化系统那部分检查了吗,支气管呢?”说着三下五除二扒完了碗里的饭,把碗一推:“快吃,完了你洗碗咱们再来说这个问题。”
宋理看着蒋士诚怡然自得地往书房走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转回餐桌。鱼香肉丝,用牛里脊炒的肉丝,蒋士诚为了让他多摄入维生素还加了胡萝卜、木耳和笋。宋理夹了一大筷子后赶紧吃完了饭收拾餐桌,待他擦干净手上的水后已经快到十点了。
书房里,蒋士诚对着电脑脸上架着一副低度数的眼镜看着病人的病历,宋理就窝在书桌旁边的小沙发里盯着某处出了神。忽然他转过头问道:“我想要个花盆。”
蒋士诚抬起头看着他,但是半天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似乎是在确认宋理对于花盆的期待。但是宋理就那么一直看着他,那眼神专注,又夹杂着别的什么……终于他还是答应了:“我想花盆的准备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别急,会有的。顺便问问你想种什么呢?”
宋理回答得又轻又快:“八仙花!那丰满洁白的花瓣,你不觉得适合染上点什么吗?”
就在二人还在就花盆讨论的时候,一阵优美的钢琴声传来——是电话。宋理接起来,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蒋士诚看见他立马站起来往外走,临到门口时才匆匆回头道了句“抱歉”,回过头拿起门边的伞就离开了。
暴风雨还未停歇,但他总感觉还在酝酿着什么。
“宋顾问!这里!”宋理刚刚踏进门,小刘就像炮弹一样冲过来,嘴角和衣领还别着泡面汤和小半根面条。他满脸喜气的给宋理递上了一份鉴定报告,嘴里还不停咀嚼着,嘴里嘟嘟囔囔的:“…‘♯)!@□-#]’……”
“不急,慢慢说。”宋理示意他别一起在门口杵着,领着他往办公室走:“指甲内就是污垢?没什么他人的皮肤碎屑吗?”
小刘终于嚼吧嚼吧完了嘴里的开始说话:“您说的这些问题我们也都考虑过,等大伙鉴定完出来也挺烦恼的,毕竟线索断了。”
“行吧,支气管内的异物拿出来了吗?”宋理给自己和小刘倒了杯热水,小刘闻言那是一个震惊:“我x!宋顾问你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料事如神啊!不对,我们并没有在死者的支气管内发现异物,不过……”
“骨盆?从下体塞入?”宋理颇有些漫不经心,排除完也只有这里有空间了。
“牛啊!”小刘激动得水都撒了些出来,“我们确认是一把戴了保护套的短匕,致命伤还是那处打击。指甲这部分还是不明……”
“也许是死者出事?那也不对,没有这么完整的。而且只有无名指和小指,两只手都是这样。”宋理若有所思,他无意识地点了点桌角:“但是只能判断他杀了,嫌疑人抓到了吗?”
不对。
很多地方不对,他想道:“为什么会倒在死者母亲门前?”
指甲……
两天前
“很麻烦。”蒋士诚站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前看着屏幕里闪烁不断的下行键,每天还要额外的“加班”,额外的工作总是这么惹人烦躁。
电话响了。
“喂?”蒋士诚的语气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变得温柔无比,“我在停车场马上进电梯了,‘画笔’准备好了吗?”
“嗯。”
电话那头的人,敲了敲桌角,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他说道:“我的花盆要做好了。”
碎碎念:作案手法本就不是我着重描写的地方 我的目的在于表现出“坏人竟在我身边”这样的事,其实这不算个作品太多东西没有写出来了……草草结尾给我自己都搞不懂了,还在修,会改的会改的.jpg
莱思人们好奇地盯着最后一节铁轨焊上缺口,将整个铁路熔铸为一条精美完整的线段。——列车,这个仅存在于弗朗次技术设想中的存在,在莱思犬之氏族的牵头和施工下,化作了大陆上的现实与奇迹。
当施工完成,操纵着魔导器的犬族人根本顾不上身边高大稳重的狼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整个莱思的领导人——他就那么摇着尾巴抱了上去,凭借着自己的怪力让领导双脚离地,在空中转了个悠然的圈。
“该死——09E1,你就没有别的庆祝方式吗。”
“你说得对老大,列车还没有试运行,我们的庆祝为时尚早……”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快把我放下来!”
莱思的列车主要用于跨越雪山地区的高寒地区,善战的莱思佣兵们从高河山谷来到莱思故乡的边界上,这些经历了战场上残酷搏杀的战士们侥幸存活下来,却又不得不面临着莱思严酷寒冷的自然环境。就这么化作冰雕永远滞留在故乡的边界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弗朗次爆发的大规模战争对佣兵的需求数量急剧攀升,大批大批的佣兵就此离开自己的故乡,在异国的战场上追逐荣耀与力量。
是啊,几年的时光对于战士不过短短一瞬……那么自己也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才行。
于是滞留在莱思的犬之氏族在狼的号召下聚集起来,叮叮当当地开始修建起童话之国的铁路,只为了迎接在弗朗次战场上满载着荣耀和战利品归来的战士——狼如此想到,他甚至还想在车站配备载有热饮的机器。
年幼的绵羊却对此感到很困扰,不为别的,作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雪山山谷中,她每天都没办法再赖床了。虽然她本身就不是个爱赖床的孩子。
无论男女,莱思人都是强大的战士,甚至拖家带口前往战场的情况也并不少见。这些平日里对绵羊温柔无比的叔叔阿姨们将自己的钥匙一股脑塞给绵羊,她需要做的就是时不时扫去房中那些堆积起来的灰尘。
结束了一天的扫除后,莱思的天空也被极光涂抹成了荧光荡漾的涟漪。虽然这几年莱思逐渐立起了形形色色的路灯,但绵羊还是更喜欢循着极光的摇曳回到自己的家中。
自从弗朗次爆发了战争后,每一个新年都只有孩子和老人们孤零零地拼凑出一个家庭单位,而那些老人在战场上如何一刀将五个敌人劈成十份的故事,孩子们已经听腻了。绵羊甚至能够倒着将这些老掉牙的故事讲出来……
莱思佣兵工会的人抵达了这个小小的村落,狼环视了一圈,确认了这里也只有老人和一些孩子们。
他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是因为在自己的童年中家人也总是缺位的,而是因为他作为莱思的首席领导者难以忽视莱思孩童的教育问题。
“我们的首领带来了关于前线的战报……”
“遥远的弗朗次爆发了大规模的……灾害……全部……阵亡者名单……”
绵羊不记得她那天都听到了些什么,孩子和老人们的嚎哭和激动几乎淹没了正在念诵的阵亡者名单剩下的名字。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绵羊已经成长为了能够独立外出的大姑娘。她来到曾经的列车遗址,轻轻抚摸那些已经因为锈蚀而废弃的铁轨。
绵羊和伫立在车站的高大的狼人擦肩而过,对方的身高几乎是她的两倍,但绵羊的表情上没有一丝恐惧。
”将所有人送上战场并不是唯一的路。“
绵羊如此说道,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莱思,也离开了”莱思“——她的视线前方,是名为一个沃茨的古老国家……
列车已然废弃,曾经准备迎接他们的列车,已经再也等不到那群将要归家的人。
倘若没有佣兵制度,父亲就不会死了吗?母亲如此坚信,但小羊并不这么认为,聪慧的她早就意识到了父亲去当佣兵的根本原因:他们家那贫瘠的土地无论是耕种还是放牧都不足以养活自身。这是莱思人被源源不断地投入战争的悲剧源泉。
直到绵羊成年,她们每年都能收到来自工会发放的抚恤金。来送钱袋的兽诞者毕恭毕敬,仿佛在替什么大人物办事一般。 绵羊曾以为只有她们得到了特殊的照顾,后来却发现战死家属的家庭都能收到同样的抚恤金。
成年那日,绵羊找到了一份作为佣兵加入遗迹探索队的工作。
她将攒下的钱点了又点,塞进神色黯淡的母亲手里。
“妈妈,我不是去当佣兵。我只是……去问神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