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群Literary Prison專用活動界面。
群內成員請點擊右上角加入企劃,等待後台通過之後即可在本主頁發表作品。
群成員請確保本站ID與群內相同。
文:aikeye
文体:小说
关键词:假面舞会
备注:我大部分都忘了所以随便乱写的
正文:
这篇文讲述的是关于我本人第一次参加假面舞会的体验。
所谓的假面舞会就是一群人要在一个匿名的写文活动中用欺瞒他人的文风以及高超的演技来隐藏自己身份并从其他人作品的细节中揭发真实作者为目的的游戏,当我想着以我超神的演技能够随便完美通关的时候,一颗如梦魇般的种子就这样种下了。
起初我的想法是只要掩盖住自己平时的一些写文上的习惯加上平常不会用的叙事方式那么一命通关是完全可以的嘛,这样想着的我把平时随便写写散落的文段给强行增长,给分段之间加上平时不用的长段隔离符号,甚至把对话放在了文段中间,尽量少写的地得因为我真的是到现在都还没太搞懂怎么分,甚至还为此摒弃了自己喜欢随便加无厘头搞笑neta的本能。
等活动开始后还把所有文都发给了某反正你们不认识的亲友,让他来猜哪篇是我写的,他也只能用文中我曾经用过的原创角色的名字来猜是不是我写的,结果那篇还不是,我当时瞬间膨胀。
哇,当时我真的是在想我已经天下无敌谁与争锋,但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实在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
在第一天,虽然出现了一些飙车文被老福特反复屏蔽加诈尸的事故但这无伤大雅,在剩下的所有文都放出之后,第一次的致命推理就要这样开始了,而液某人理所当然的信心满满。
“你看这个打得特别随意的回车……”
“噗!”第一句话就把液某人打破防了,是未曾设想过的盲点呢。
仿佛戈登的心咯噔了一下,液某人的喉咙也只是恰好噎了一下罢了。就像最后的晚餐里一样,一说你们中间有个人出卖了我,别人有的愤怒有的迷惑而有些人握着钱袋就打算跑一样,如果不是网络一线牵的缘故,现在的液某人怕是已经完全出局了。
“还有这的地得错了吧。”虽然液某人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但其实不然,最后还是错了一堆。做梦吧!只要是中国人就跑不掉要写的地得,最后还要靠别人帮他改,液某人弱得一塌糊涂这种事情就不需要我反复说明了谢谢。
草啊这就是历尽数届假面舞会成年人的实力吗?太强了……
液某人只能为自己被剖析的体无完肤还不能当面反驳而在屏幕后面被折磨得满面疮痍呕心沥血。
“这种种征象都只指向液某人啊……”这时液某人感觉自己就像光着身子跟小姐一起躺在宾馆的床上之后被门后衣柜里床底天花板上跳下来八百个扫黄打非警察包围一样。
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人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第一天就要die了吗?液某人,真是太可悲了。
“你觉得是那就是……”失去了精神以及灵魂后,液某人领悟了最强的回复技能,既然不能逃避那就直接模糊不清的承认它。虽然输掉假面舞会没什么,但还是让液某人陷入了自我折磨之中。
对不起……是我太弱了……先走一步各位……
“……”对方看着液某人的反应反而对自己完美的推理感到了迟疑。
“……说起来好像液某人是直接档头就写对话并且的地得也有可能是障眼法……”就这样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推论并找出了其反驳点。
“而且这个感觉……”推理人陷入了一阵沉思。
突然灵光一闪!“是回音!”
?
这时在宾馆的下面发生了一起特大黑帮在毒品交易中因为擦枪起火而展开了火拼,甚至有人拿出了他妈的火箭炮把宾馆里面的洗浴中心给炸了,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水火交融之中,而液某人趁着这段时间带着他的小老婆跑了!
液某人虽然困惑再加上迷惑,但转念一想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呀!
不愧是我!逃过了一劫!
“对!其实我觉得所有文都是回音!”
没错!其实我们群里有一个最究极的秘密那就是所有人都是回音的人格之一扮演的,所有人都是回音的分身之一,我们所有的谈话都只是回音的自言自语所以所有文都是回音写的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真理吗!
液某人奇怪的自我催眠开始了,甚至群里的大家也跟着进入了状态之中。气氛瞬间变得欢快活跃了起来!
“没错我也是回音!”
“群里的大家都是回音,只有你不是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都是回音身体的一部分,没想到吧!”
回音让液某人暂时逃脱了被猜到的命运,谢谢你!回音!
——
最后液某人靠着扮演一个完美掩藏了自己文风的角色,用破绽满分的文成功赢得了假面舞会的胜利,甚至用骰娘骰出来的结果成功扫射到了一个人实在是强运啊!是液某人的胜利——
end
评论要求:笑语
作者:莫特
评论:随意
——————
高蔼离开家已经很久了,久到不认真看日历的话完全想不起来过去了多少年,从小县城坐着绿皮火车来到大城市拼搏好像已经是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从这里换到那里,为了一些钱,居无定所。
周一早上5点,闷热的空气叫醒了高蔼,他从床上坐起来,擦着脖子上密集黏腻的汗水,他心里在想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了。通勤的时间需要一个半小时,租房这边实在是郊区,路途无比遥远,所以高蔼平时会很早起床,早早准备去乘车,只为了不被记上一个迟到。
但今天是例外,半夜坏掉的空调像是梦魇一样压制了熟睡的男人,黏腻厚重的空气一点点剥夺他的生存空间,像是被丢在垃圾站的真空袋一样窒息又难闻,溽暑的季节中就连令人向往的晨曦也无比刺眼恶毒,不遮光的窗帘被阳光掀起一角,照在高蔼身上让他在痛苦闷热中逐渐清醒,他像行尸走肉一样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床单上被浸出扭曲的人型,盘算口袋里的钱还够不够维修费。
他脱掉被汗湿透的短袖进了厕所,做完所有简单的清洁洗漱,然后穿上前一晚已经挂好的旧西装轻轻拧开门锁提着门不让公寓这个有些生锈的老家伙发出难听的声音,然后转身,准备换到另一个地方去煎熬。
“嗒、咔。”门锁落下后,高蔼轻轻带着脚步往电梯走,早上出门比晚上回家要更小心翼翼一些,这栋楼的隔音并不好,有些晚班和通宵的邻居也许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声音被吵醒,他不想引发邻里之间的矛盾,因为这里的租金实在是便宜,便宜到能让他这个比楼小不了几岁的老家伙可以龟缩在这里,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喘息的空间。
路过某一户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弯腰提起了地上的垃圾,这是郝酉符的门口,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熟系邻居的全名,只是某次和年轻人聚在天台吹风抽烟的时候认识的,相识或者不熟的邻居偶尔会因为工作压力聚集到天台,开几瓶啤酒,抽着不同的烟,在烟雾弥漫的楼顶上自嘲笑着说什么三二一跳,久而久之也能互相打打招呼点点头。
高蔼就是那时候走楼梯下去的时候发现了一样停在十四楼准备回家的郝酉符,原来是同楼层的邻居啊,他这么想着,脑海里冒出一些讨好年轻人的方式,身体上的增加的疲惫如果是为了心灵的稳定那么他一定不会吝啬任何一丝力气。
垃圾想着本来就是顺手的事情,而且郝邻居门口的垃圾袋一直打包的很好,安安静静躺在那,黑色低调不扎眼,也没有什么破洞会漏出生活垃圾,提起来也不会有汁水脏污弄到手上,那么顺手带走丢到楼下去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垃圾被丢进公寓外的大垃圾箱里,高蔼也前往了地铁站。
人仿佛比列车更像交通工具,从这里到那里,从年少的站台到年迈的站台,好像人生就是不断的换乘,工作也是。
从市郊转到市内要先从破旧的公寓楼听着吱嘎作响的老旧电梯下去,然后快走到最近的地铁站坐地铁进内环,然后在人流量最多的广场下车,逆着人群去换另外一条线,走楼梯通常会比手扶电梯要快,夹着包一次上两级台阶就会快上2分钟,年纪虽然上来了但是因为经常外出谈业务所以运动量还有,只要之后进了地铁休息一会膝盖的酸痛就能够得到缓解。
因为是人流量大的换乘点,每次交换一下之后就没有座位了,所以高蔼会在上车之后找没有座位靠车厢连接处的地方,双手抱着包靠着车厢壁,在晃动中稳定着自己的身体,静静等待地铁到站的那时候。
其实这时候他很想拿出相机来拍走动的人流,上下车、换乘,人和人在这一刻像是流动的水波一样,有序,又毫无规律。他真的喜欢摄影,虽然是很业余的兴趣爱好,但是让他养成了悄悄观察他人的习惯,即使被年轻的稍微关系融洽一点的同事说这样的作态真是恶心不适小心被当成变态,可他还是无法控制区用眼睛和镜头看这个混乱的世界。
早高峰的地铁实在是有趣,车厢里人和人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叠在一起,沉闷的气息让人即使被踩了脚也没有任何脾气,随口的对不起和漠然的没关系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链接,把完全不相识的人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
一个小半小时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地铁报站提醒他到了,双肩包被背会身后,高蔼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看清了车站的出口之后随着人潮走动了起来,漫无目的鱼跟着鱼群徘徊在不同的地方,短暂停留之后又离开。
地铁车门在提示声中关上,分隔了拥挤的人群和盲目的人群,他在无数的脚步声里离开了车站,为了今天的生存而拼搏。
关键字:大风
文:落水
文体:散文
“有的人就像空气,她一直都在,默默地支持着你,当你意识到她在的时候,往往是你已经窒息的时候。
有的爱就像风,它永远都在流动,当你意识到它在的时候,往往是它开始离开你的时候。
你或许可以俘获一点空气,却从来都不可能抓得住一阵风。”
这段话从封邢哲的心里响起。
他不是一个敏锐的人,他自己是想不出这样的话的,当一个人想着一些自己本不能想象的话语时,通常是有别人如此告诉了他。
是一阵风告诉了他。
说完之后,他周围的空气就平静了下来,就如同它们从来都没有躁动过,更进一步地说,就如同它们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封邢哲确实不是一个敏锐的人,即使他在之后的日子里常常用心去体会,也没能发觉周围的空气究竟和从前有怎样的差别。
他没有闻到不一样的气味,没有感觉胸腔变得沉闷,更没有窒息。
说得不太礼貌一点,那个她的离去或停留,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要,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可以被察觉的影响。
或许也正是因为不重要,才成为了空气的吧。
因为空气是一种复合词,它涵盖了所有气体的组合方式,她或许也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只要无法改变他所习惯的主要成分之比例,她来了,她走了,都不会带来什么不同。
至少,不会是封邢哲能察觉到的不同。
而至多,也不过是带来了一阵风。
他虽不敏锐,却也常为此感到几分悲悯,为她,也是为了自己。
因为若是某个存在的本身是无法被人察觉的,唯一获得注意的方法就是来了,或者离开了,那该是一种多么寂寞的状态。
换句话说,这样的存在来或者不来,走或者不走,又能有什么差别呢?
若能成为阳光,成为餐食,成为水,谁会愿意去做一团空气呢?
而正如封邢哲难以去想象什么样的人会愿意去成为空气一般,他也很难确定现在是否还有别的某种空气存留在他的周围,难以确定哪一阵风是她来了,哪一阵风又是她走了。
他是一个钝拙,却又十分较真的人。
若她是空气也是风,那或者,可以把风看做相对于自己的运动,它从来无所谓来或是走,它只是恰好从他的身旁经过。
正如他无法在平静的空气中感受到风,空气也从来不会在保持静止的他中得到任何感受。
对于彼此,他们从来都是不存在的,直到他们开始进行某种形式的相互作用。
所以,如果封邢哲想要寻找她,那么,他就该去寻找风。
当然,他依然不明了自己是否有着去寻找她的必要,但相比于这个问题,寻找的这件事本身,只是一件简单到了让他不得不去付诸行动的事情。
因为他只要跑起来就够了。
就像是一滩泥土沉积在一汪清泉之中,当泥土开始翻搅时,泾渭分明的水与泥,就开始了交融。
他不为了跑去何方,也不为了逃离何处,他奔跑,只是为了寻找一阵风。
他若是不停,便是风吹依旧。
他越是跑,风就越是吹,风越是吹,他就越是跑。
从微风拂面到风卷长衫,从砂石飞射到江河倒灌。
一直跑到了世界的尽头。
人已如飞,风却不语。
他跑得如此之快,甚至感觉再也没有什么风能够比他还快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周围的风似乎停了。
或者说有一阵风和他以相同的速度向前冲着,于是形成了相对静止的状态。
无论他再怎么样增加自己的速度,又或者是调转自己的方向,这阵风总是和他维持着同步的运动。
他周围的空气本是和他一样高速运动着的狂风,对于他来说,却平静得似乎毫无波澜,仿佛形成了这阵风的空气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他离去。
他停了下来,风也随之停了。
“你是谁,你在哪?”
封邢哲喊道,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不想让我走,就出来吧。”
封邢哲再喊道,而周围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并非某些空气化作了风离他而去,而是对于那些风来说,他自己也只是一些空气而已。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与绝大多数的时光和事件毫无关联,哪怕每天都有一个又一个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之间都不会产生任何的联系。
若一个人对你来说形同空气,那么对她来说,你也一样是空气。
并不是有人愿意去做他的空气,恰恰相反,她们只是不愿意进入他的生活里。
当他可能要介入对方的生活中的时候,当她们意识到封邢哲以风的姿态降临时,她们便就也化作了风,静静地离去。
他寻找,他四处奔跑,只是对那些被他激起的风,带来了无意义的惊扰。
而他面前的这一团空气,或许就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与他产生交集的个体,所以无论他如何运动,她都会化作一阵与他同步的风,来保持相对的平静。
当风吹起的时候,就是某些人来了,又或者走了。
当风平静的时候,就是他们切断了你们之间的交流。
正因为他们不愿为你停留,所以你才怎么也抓不住一阵风。
所以风去风来,都没有必要去迎接,亦或者挽留。
似乎知道封邢哲已经理解了,一阵微风轻轻从他身边吹起。
“再见。”
他说道。
封邢哲不会再去寻找一阵风,也不会再奔跑。
如果想要与谁产生交集,就去做水,做餐食,做阳光。
别做彼此的风,也别在风中相拥。
完
备注:感觉好像写炸了,不太清楚有没有写明白,好像有点乱
不过还是发出来吧,从这篇开的慢慢把以前的作业都刷一遍
这篇献给琳宝!
免责mode:笑语/求知
作者:谢绽
免责mod:求知
新年将至,我回了老家。
乡间小路上有新栽的树,不过刚长的叶子也给冻掉了。棕褐色的泥土不干不湿,松软地恰好能乘人踩上去,又不至于把靴子弄得一塌糊涂。
长辈们似乎从一进家门就一直忙个不停。外公搬了小竹椅子到院子里择菜;外婆在门厅为大家念经——她用方言念得极快,倒是像了咒语。姨妈姨夫在厨房忙,桌子上堆满了腊肉,肉肠,鲜鱼等等的原料。爸爸妈妈在大桌子上包着饺子馄饨和百叶包。
我和其他孩子们在村口的乱石堆旁起劲瞎玩。一个三年级的小女孩捧着一只小仓鼠,轻轻软软的,大家轮流摸着。我玩了一会,觉得自己毕竟是初中了,和这帮小孩没啥好玩的,于是自己走开到一边溜达去了。
田埂上已经能透出点绿意了,但总体还是荒芜,有被砍断的水稻茎一堆一堆地放着,颜色变得枯黄。有人偷摸着焚烧秸秆,能看见晃动亮眼的火与黑烟。空气里除了焦味,还混合了蜂窝煤的味道,街道上晒的鸭羽毛的腥臭。
于是我走到了村后的河边。没有柳树,只有高大的楝树和它上面未落的一串串硕大干瘪的黄果。树下有一个孤零零的人,那是我的一位姨老爷,我叫他公公。
公公蹲坐在岸边钓鱼。算是件稀奇事,因为通常村里没有人钓鱼,顶多是小孩子在积水坑里钓虾玩。
我凑过去看。公公瘦削的脸回过来看着我微笑,给我看他的装备,一支鱼竿,上面有个屏可以实时地看水底的情况。他说:“你看,这可厉害得很呢,能看水下鱼咋游的,可清楚!”
我瞧了一下他脚边的桶,没有半点鱼的影子。公公说:“才刚坐,等等就来鱼了。”于是我就待定在他旁边,看他钓。
我第一次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漫长得难以忍受,似乎一会前轮流摸仓鼠的活动也变得趣味盎然起来。这里好安静,两双四只眼睛就盯着杆上一块小小的电子屏,里面泥石翻流,仅偶尔间闪过鱼的白影。
我觉得无聊了,说:“公公,家里要出来喊我吃饭了,我走了!”
公公说:“好的,你回去吧。”
我到家坐着休息,从储藏间掏出了一把砂糖橘磨牙。抿抿嘴巴又感觉太甜了,抬头问外婆:“有没有柑橘?我记得阿婆田里种着呢。”
念经的外婆停了一下,说:“阿婆得癌症去年没了。今年你园园阿姨又要出嫁,公公要一个人过了。”
外婆接着又说:“柑橘家里买了,你看看柜子上面篮子,你想吃自己拿。”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新年公公在村里的小卖部就不开了。以往我在那里买薯片和辣条,公公和阿婆还笑眯眯地送我一块泡泡糖。而园园阿姨就像我的大姐姐,是她给我注册了第一个QQ号,我老是清早噔噔咚跑上他们家阁楼吵她起床。
院子里响起了公公的声音。舅舅和姨夫迎上去给他递烟,他摆摆手拒绝了。他另一只手里拎了一条鱼。公公说:“我没钓上来,在村口集市上买了一条,给你们!”家里人连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拿了干果点心回塞给他。
外婆也迎出来,让公公在家坐着歇会。公公连忙说:“不用了!我还要回家收拾呢。你们忙你们忙。”他立马又走了。
我吃完了手里的橘子,把皮往垃圾桶里一丢。又出门了,走到路边,那几家小孩仍然在玩着轮流摸仓鼠的游戏。走到河岸,又看到了公公在苦楝树下的背影,他端着他的高级的鱼竿在钓鱼。那个小屏幕是能看见模糊的水底的情况,可是我怀疑他根本没有专心去看,因为他的脸朝着远方的水,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按理来说,我应该上前去给他打个招呼的,但可能是这一种氛围的影响,让我逃走了。
夜里,村里放起了炮仗和烟火。孩子们大多玩摔炮,那一种叫“小金鱼” 扎在水泥地上后,包裹在火药外层的花花绿绿的薄纸会破裂开。而另一头是引线,所以整体上看就像是散落满地的小金鱼。
我伴着这间歇响起的炮声入眠,晚上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公公还是在河岸边钓鱼,鱼竿的电子屏显示的水底里,琳琅满目地都是彩色伶俐的小金鱼,他钓上了一条又一条。公公把满满一桶的小金鱼带回他的小卖部,阿婆把小金鱼们按颜色整整齐齐收在糖果盒里。园园阿姨还是像姐姐一样,用小碟子呈了一些送给我一起吃。
我像剥水果糖一样剥去皮,把它们放进嘴巴里,味道甜甜的。
作者:旬夜
1、
肖一航最近有些苦恼,暑假了,他学校最近没补课,本来想着在家打打游戏,安度余生。
谁知道家里亲戚来串门,给他丢了个小表弟。
说来他这表弟从小粘他,对于肖一航还有点迷之崇拜。
因为肖一航小时候被亲爹押着学了点武术,当初前两年这小表弟给人欺负的时候给人撑场子去了,把人小娃娃的心俘获了七七八八,成天哥真棒得叫他。
肖一航给人捧得高了,在人面前就和那开屏的孔雀似的,浑身都是那好兄长的德智体美劳的气质。属于他弟要会啥,他都要努力更牛。
结果这次暑假他发觉出毛病了——他那小粉丝表弟沉迷起了言情小说。
是的,不是修仙玄幻,不是机甲战斗,而是标准的女频文学。
什么《权臣夫人又美又娇》《神医萌妃》、《接招吧,恶魔王子》《亲亲我的薄荷男友》。
肖一航看着人书单上那一排花花绿绿的封面,表示——虽然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某天他表弟抬眼问了一句。“哥,你懂吗?”
懂!懂!你哥能有什么不懂!!
肖一航当夜含泪大读三百卷!
可作为一个从小浸淫在岛国动漫下的半个中二病,看着女主脸红心跳,口是心非,含泪分手,多年带子回归。他目睹了无数个机场,无数个校园,无数个春心萌动。
他累了。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肖一航被迫和他弟一起入V看书并且每日讨论剧情的第二周周末。他忍不住看着自家表弟说。“弟啊,要不咱们打游戏不?成天看着小说多没意思啊,而且你不觉得这些剧情有点……无聊吗……”
那一刻沉浸在悲伤梦幻剧情中的表弟抬起头,眼中透露出一种惊讶,瞳孔地震。片刻,他叹了口气。“哥,我原以为你懂我。”
“没想到,你根本没有懂得小乔心中的爱……”
眼中落寞的表弟看了眼手机上的《爱在你的手心》按下锁屏,头也不回得走回了自己房间。
留肖一航独自在客厅凌乱。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完了……我好像把这小崽子给惹哭了?
——这一会我妈和姨回来会不会打死我?
——个苍天呐,你看他刚刚的眼神,他好难过!他只是个孩子你究竟做了什么!?
那日肖一航在他表弟门前软话说尽,对方也没有再理他一下。
入睡前,他悲伤躺在床上,恶狠狠得骂了那几本言情小说之后,念出了一句话——就这种故事!要搁我我能写出一百篇更好的,你别不信!
2、
“喂……喂!”
“别装死!起来!”
刺目的阳光照进眼皮,脸好像磕在了什么粗糙的木板上。肖一航挣扎得睁开眼睛,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痛,就好像在操场上跑圈跑到虚脱一样。
什么情况啊这是……
“起来……快起来!”
动了动眼球,四周模糊的白色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映入眼前的是红色的环形跑道。肖一航皱了皱眉,看到一群人围在他身边,极目所见是一排又细又白的大腿,再往上……
我去——!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醒来就这种大“福利”,肖一航赶紧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他晃晃悠悠站好,看着眼前一排阴晴不定的女同学。
说起来,对面这一排校服看着眼生得很,他想着市立那家高中能搞出这么“人性化”的短裙福利。结果,半天也没对上号。
“还假惺惺道什么歉……”
“我看你就是故意装晕吧。庄小羽!”
“不就是想让阿殷心疼吗?”
忽然为首的女生没好气得上前一步,狠狠推了他一把。肖一航这个身体从小学武锻炼出来的,精瘦的胳膊腿,脚下能生根,对方这一用力自己险些摔了个跟头。
肖一航这脑子还没把情况梳理清楚。身后却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你成功了。”
他一回头,险些和一个男生脸对脸。
视线中,那人和他差不多高,五官长得周正,特别还有一双桃花眼,此刻斜睨着他。对方双手插袋,神情带着几分不屑。“庄小羽,如你所愿,三周之后我和你约会,到时候凯瑟琳公馆楼下8点,不要让我等你,我可最不喜欢迟到的人。”
下一秒,对方扭过头就走,脚下生风地一路往前。身后还簇拥游行似的带走了一群男男女女。
肖一航满脑子:这辈子没见过哪个男的,能在你肖哥面前装过这样的X。
他嘴里那句反驳还没出口,身后又传来女孩尖锐的声音。
“庄小羽,你别得意!就算你成功当了阿殷的第111号女友,那也只是最末等的!”
说罢,她狠狠瞪了肖一航一眼,带着一群姑娘转身就走。
肖一航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中心,看着四周围观的群众,觉得整个世界和他脱了个大截。
忽然有风吹过,他两腿一凉,低下头,只见肖一航平日修长的腿上套着一双白袜,视线下移,他脚上还套着一双女士的学院鞋。平静内心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拎起胯下正在随风飘动的两块布料……
……啊……是裙子……
——你看到小乔难道没有感受到她的努力和可爱吗?
——哥,我看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恋爱。
……恋爱……啊……
——要哪天你成了故事的主角!我看还会不会说出这种风凉话!
……原来是成了主角了啊……
他眼神一片漆黑得抬起脑袋,他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双手拎着左右两边裙角抖了抖,感受四周得风往空荡荡的大腿根里吹了进来。
Wokao——!!!女主角啊!!!!
3、
半小时后,肖一航坐在女厕格子间的马桶盖上,生无可恋得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作为一个正值青春的中二病他很了解这种故事套路。
比如转生成为史莱姆,最后通关成为世界之外,这种剧情他熟的很,这两年异世界题材多火啊。
但是这男主是个有九个也没有说穿越进言情part里吧!?
这是什么《转生恶役只好拔除破灭旗标》吗!!
个苍天……肖某人叹了口气,他心如死灰得看着自己的一身球服。
“我这一标准男生身板,穿着个女生校服竟然没人觉得奇怪……”他咬着牙抱怨。“而且刚刚去男厕还有人把我给赶出来了……”
他回想着那个男生见到自己时惊恐的眼神,觉得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要么他们是故意的,要么在他们的意识里我就是个女的。”
肖一航在马桶盖上站了起来,借着身高优势看着校园外的一切……偌大的学院,建筑也几乎都是欧式,大面积的绿化覆盖,一看就是个贵族学院。
“所以,我是女主算是这个世界的……既定背景吗?”
如果是既定背景的话。那必定有对应的既定剧情。如果他的出现取代了主角存在,如果他想回去……
“难道要替主角走完剧情?!”
肖一航回想着自己这两周,陪着他的小表弟看了不下二十篇言情,古装穿越可以排除,宅斗宫斗可以pass,最后剩下那七八本言情里大多是贫穷女主进贵族学院恋爱。
这究竟是哪一本他自己也分不清。
“但主角是那个阿殷没跑了。”肖一航心里回想着那个男主不屑的眼神。“那家伙竟然比我还装……呵。算了,先收集点情报……”
-
“这么说来,我的名字是庄小羽?”肖一航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着有没有类似的主角名,对着手上敲诈来的甜筒就是一口。“所以我之前为了成为那个什么殷的预备女友,在操场上跑了半个多小时,结果低血糖晕过去了。”
“恩。”男生懒懒得用手架着脸颊,喝着杯拿铁,眄着眼看他。
“阿殷是我们学院校董的儿子。排着队做他女朋友的不在少数,他收了110个,说再也不收第111个,结果……”他挑了挑眉。
“啊……呵呵,我这不是追求真爱吗。”肖一航不尴不尬地笑了起来。“真爱无罪,真爱无罪……”
“也是。”男生咬着吸管,一双挺好看的眼睛弯起来,不咸不淡笑了。“那你现在,能把我的运动服还给我了吗?”
“啊……”肖一航这才回过神。
半小时前,肖一航正顶着一身超短裙校服,进入人生最大的低谷期。为了自我安慰一下,他溜进篮球社更衣室,想悄悄顺走一套运动服换上,就被这位正主抓了个正着。
对方眼睛还生的贼大,看的他一脸心虚。
“那个……咳咳。”肖一航露出一副装傻充愣的表情。“这,你也不止一套衣服,给我一套也不掉你块肉嘛。”
对方把嘴里吸管咬得咔嚓响。“你觉得我穿着球衣和你说话我很开心吗?你一个女孩为什么要跑进篮球社偷男生的衣服,你是不是变……啊!那什么啊!”
对方努力缓了口气,生生把那个“态”字咽了下去。
肖一航也是心虚,但是为了自身的穿衣尊严,他眼珠子一偏,道。“其实同学,我是有原因的,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把头伸过来……”
球衣大眼男将信将疑,刚偏过脑袋。只听对方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我的内心是个男人,我喜欢——女孩子——”
“噗——!”
球衣大眼男一口拿铁呛了气嗓。肖一航趁着对方咳得半死不活,连忙撒丫子往咖啡店外跑。临到门口,回头对捂着嘴朝他怒目而视的人招了招手。“对不起啦!衣服借我几天!等回家我就还你。”
4、
想来,有些人总爱将这个生活想的太美好。
比如肖一航。
比如现在身处异世界的肖一航。
作为一个高中二年级貌美如花的言情小说女主角,“她”此刻的归宿,只有那富丽堂皇的女生宿舍。
呵,家?
在他面前的是进出宿舍楼大门的漂亮姑娘,他手上拿着庄小羽的学生证,他此刻刷卡进门后就是迎面而来的温香软玉,他的宿舍,他的床,他的洗手间,还有和他共处一室甚至可能在洗澡的女室友……
“救命啊——!!我要回家——!”
抱着脑袋在女生宿舍楼下的肖一航,吸溜着他的鼻涕简直悔不当初。虽然能光明看女生大白腿,进女生宿舍,是某种……福利。但他爹从小教他做人要正直,他要偷看人女生洗澡,能给他爸,把他这两条腿打断。“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庄小羽?”
有点熟悉的声音,肖一航扭头望去,一个眯着桃花眼的人,正狂拽酷炫得插着口袋俯视着他。这是送上门的攻略对象啊,肖一航腹诽着,转身对他笑了起来。“阿殷,晚上好啊。”
“怎么没来。”对方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啊?”没有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肖一航皱了皱眉。反正话不能乱说,要一不小心可影响剧情不就回不去了。
“我在楼顶等了你很久。”对方眉间透出一种失落的眼神。肖一航听着不由心头一亮,这小眼神明显是对女主有意思啊。
等等……楼顶?肖一航隐约记得有一本剧情就是男女主角楼顶定情的。Woc!难道找到剧本了?“这下有外挂了……”
肖一航隐约记得,有个剧情是他们月下漫步,互剖心事……
“你说什么?”阿殷有些不满得看着他。
“庄小羽!”身后传来一阵喊声,肖一航回头,看见球衣少年恼怒的眼神。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你个偷衣贼,快把球衣还给我!”
大哥,多大仇啊,一件球衣,你这骂我一句小偷何止是改剧情,狂砍好感度啊!!
“他……他说什么?”阿殷显然是脑子没反应过来。有些理解不能得看着他。似乎隐约注意到自己心爱的女主角穿的不是校服而是一套男士球服。
反正月下散步迟早都有!肖一航咬牙。“看天上!”
“啊?”阿殷顺着对方的手望天上看去,忽然脑后一疼,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月黑风高杀人夜,反正人少的地方就是可以干一些酱酱酿酿的事。
被逼到墙角的球衣少年有些惊恐得看着四周。自从他眼见庄小羽一拳把阿殷打晕之后他觉得世界观受到了震撼。大晚上实验楼都没有人,肖一航面无表情得看着他,慢慢靠近活像电影里的恶棍。
“你……你你干嘛!”
“脱。”
“脱……脱脱?你……你不是吧。”他觉得脑子都不大好了。什么情况。这年头女生都这么主动吗?
“脱不脱!”肖一航又朝前迈了一步。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管你随不随便,我快冷死了!!”肖一航一把扑了上去,球衣少年惊了,忙捂着衣服死活不松手。
肖一航从小学武,运动神经本身比别人发达不少。所以,小时候打架闹腾的事情不在少数,直到后来辈分大了当了个哥,才收敛了很多。
所以在动手这件事上,他就没输过。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变态!”
缩在角落里穿回球衣的球衣少年,牙痒痒得看着肖一航,活像被地主搜刮了民脂民膏的老百姓。
“啊?”肖一航拍了拍暖和的胸口,无奈道。“谁说我是女的了。”他靠近对方,抓住他的手在自己胸口用力按了下去。似乎有些震惊摸到意外结实的胸口,有些吃惊得抬头看着他。
“你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吗?”肖一航俯下身认真道。“哪个高二女生能这么刚好得穿下男生的衣服。”
球衣少年下意识得皱了皱眉,月光照进他的眼睛里,他眯着眼有些疑惑却揣测得注视了他好久,忽然咬住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头疼一样把自己蜷缩在一起,肖一航有些被吓到,连忙扶住她。
手臂被对方用力扣住,肖一航看着对方好像在承受什么疼痛,努力睁开一只眼睛。“见鬼了……男的……”
“你……你没事吧?”
满头冷汗的少年忽然脑袋一落。肖一航手臂一沉,低下头,对方已经闭着眼倒在了地上。
5、
肖一航之后的整整三天都是在学校体育馆里过的,大半夜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心里头拔凉拔凉的天天想着妈妈煮的饭……阿不,饭还是有的吃的,他还能刷庄小羽的饭卡。
只不过,他发现了一件事。
自从那个球衣大眼男听到他是男的晕倒之后,肖一航就撒欢儿得满校抓人道小角落里证明自己是男的,简直一晕一个准。醒来人还把这事儿给忘了。
就像是系统修复bug……
这个世界类似于一个设定好运行方向的模拟系统。在系统里,结局和情节这样的既定不变。肖一航要好好生活就必须按着剧本来还不能瞎闹腾。比如,庄小羽是女的,他就得老老实实当个妹子。
否则这个设定一旦被外界改变,系统就会进行干涉。
当然,肖一航这种不敢睡女生宿舍睡起了篮球场的行为,只要不阻碍剧情发展,系统也是不会强制把他搬回去的。但如果被人拖走那就另说了。
“大哥我不就是抢了你一件球衣你至于吗?”
肖一航,一脸卧槽得被拖着领子往校外走。他还想着这两天运气好没遇到他,结果刚出跑道就被这人凶神恶煞得堵了个正着,跑都来不及。
肖一航边倒着走,便沿路挣扎。“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个女生,你这样对一个女的……”
“你哪里像女的了。”阳光下浅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额间,肖一航扭头看到对方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问。
“肖……肖一航。”他愣了几秒,阳光下,球衣大眼男扭头对他笑了起来。一双眼眯着和狐狸似的。
肖一航醍醐灌顶。等等……感情你没忘啊?!
-
之后的几天,肖一航终于在某人的帮助下,住上了对方的校外公寓翻身农奴把歌唱。为表诚意,他也顺便解释了自己的经历,虽然内容太颠覆把球衣大眼男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对于肖一航打算追阿殷这件事,对方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两天内,竟然帮他把阿殷和他后宫群的约会安排表都整出来了。
“你说这么多妹子他忙得过来吗?”肖一航拿着安排表,看着望远镜里阿殷和某个漂亮妹子在不远处咖啡厅里谈笑风生。
“鬼知道。”球衣大眼男的刘海被天台的风吹得漫天飞,他塞了跟pocky进嘴里嚼的咔嚓作响。“说起来,你和阿殷的首次正式约会快到了吧。”
“对啊。”肖一航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哦说起来,还缺一辆车?”
“哈?”少年愣住。
肖一航看着他,意味不明得挑了挑眉。
6、
两天后,凯瑟琳公馆。
灯火辉映的高楼里,不远处中央的白色钢琴上,乐手缓慢弹奏着古典乐。看着烛火辉映间,来往穿梭的燕尾服侍者,肖一航十分优雅得把牛排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今天是庄小羽和阿殷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因为一会剧情会设定两人约会后下楼偶遇车祸,为了阿殷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抱住险些车撞的女主角。肖一航排了他最得力的外援,球衣大眼男到不远处的楼顶上站岗放哨当起了小苦逼。
——肖一航你个王八蛋!哥在顶楼吹冷风,你他妈吃着牛排你是人吗?!!
“噗嗤!”
“小羽。”烛火在阿殷墨色的眸子里闪了一闪,经过了几周的攻略,肖一航已经走了剧情的一大半,对方盯着他的一双桃花眼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今晚还满意吗?”
“谢谢,我很喜欢。”
如果对象换成一个女的就更好了,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总的来说,今晚约会的气氛还是很成功的,他现在按着剧本走的还算顺利,除了偶尔不确定剧情发展时间错过了一些小细节意外,大致剧情都在线上。想着不久就能回家揍表弟的肖一航的心情瞬间晴朗了许多。
“小羽……”
“恩?”
忽然一只手扣住了肖一航的后颈。他扭头直接对上了阿殷腻歪死人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吧,什么情况!他可不记得今天这剧情有吻戏啊,你们吻戏不是留在大结局的吗?
可惜,男主对女主的爱很深,考过来的速度也很快。
肖一航感觉天都塌了。
“靠!”下一秒,他看了看在地上疼的缩成一团的阿殷,又看看自己的手,瞬间有点懵……烦死了,怎么又被主角给打了。
——车车车!肖一航车来了!
耳机里传来球衣男的声音。他愣了愣,果然看到不远处有辆车飞驰而来。低头看了一眼疼的眼冒金星的阿殷,肖一航无奈叹了口气,无视路人一脸这特么什么情况的表情,他一把人扛了起来弄下了楼。
总之只要撞到车就可以了吧。只要剧情在线上,小细节不大对应该也没有关系。肖一航定了定神伸手拍了拍阿殷懵逼的脸。“阿殷……阿殷我走了!”
车灯照亮了不远处的绿化带,他能清晰得听到引擎的响声。
对方抬起头来看着他,还有点状况之外的模样。肖一航倒退了几步站在马路边上,飞速靠近的车灯照亮了他半张脸。
“那什么今晚我过的很开心,谢谢!”
这是他少数记得的几个比较确定的台词,果然,下一秒阿殷脸色一变,像是注意到危险的来临一把站了起来,不过几步,对方一伸手就能把他拉回来的距离,肖一航算的刚好……
耳边巨大的撞击声带着骨骼错位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所有画面像是放慢了数十倍……
本该握住他的手的阿殷,忽然像被人打了一拳到了什么,痛苦得抱住了脑袋。
他感觉自己被车辆整个掀上了半空中。四周画面开始疯狂旋转,一瞬间,像是老旧电影般所有东西都定格了。接着以他为中心,开始全部褪成黑白色。
什么情况……
他愣在半空中。为什么……明明算准了时间,连剧情都没有改变,阿殷不可能有理由会被系统干涉记忆。
肖一航回过头,的视线里,阿殷扭曲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四周路人真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露出惊恐的神情。
所有一切都刚刚好,为什么偏偏阿殷出了问题……难道?
肖一航忽然一惊!难不成,除了女主性别不能改变以外,在男主面前,连温柔性格也是既定事实吗?!
不行不要!别啊!
大哥我错了,我还要回家的啊——!
肖一航内心的惨叫还来不及发出一个字。
下一秒,汽车鸣笛声,球衣大眼男耳机里的呼叫声,酒杯落地声,在无数人群倒退闪退间响成一片……
“砰————!!!!”
——女主意外死亡,系统自我修复中——
7、
“唔……”
“还装,泼醒她!”
“咳咳咳——!”从头到脚一阵冰凉,浑身刺痛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靠着墙,模糊视线慢慢重合,白色的瓷砖,身后的隔间……还有人……
肖一航下意识朝后缩了缩,他从小到大可没有这么刺激被一群妹子堵墙角的经历。而且……他视线上移……
“对对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你们为什么每次都……”他忙翻身站起来,却忽然愣住。
他不是被撞飞到天上去了吗?浑身上下摸了一圈,白色衬衫有些许破裂了血迹,但是并不是车祸的伤痕。厕所,女生厕所,伤口……
他眨巴眨巴眼。“那个我说。”他抬头。“阿殷是不是不要你们了。”
肖一航生的好看,笑起来那张脸倒是挺无害的。他这句话问的随意,却瞬间和一把火似得,烧的眼前一群人凶神恶煞得一把扑了过来。
“你还有脸说!”
“我去,还真猜对了。”肖一航在人群中闪避着。
在庄小羽和阿殷约会没多久,阿殷就解散了后宫团,引起了一群人对庄小羽的不满,进而打击报复。肖一航之前还担心系统干涉让他从头练级呢,结果竟然跳跃了,简直谢天谢地。
“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堪堪避开一个巴掌,朝女厕大门望去。一个不留神脖子就是一道火辣辣的疼。一群妹子怒火攻心也不知道轻重,下一秒一个钢制水管头砸在背上,差点疼的肖一航一口血都吐了出来。
“阿殷!你特么再不来,你家女主就要给人打死了!!!”
“砰——!”
“住手!”大门被用力打开,撞在墙上一阵巨响。人群被用力推开,肖一航心想这阿殷还真给力,一把从厕所隔板上滑下来,正打算学乖,娇弱弱得往人怀里一倒,忽然眼神一愣。
“大哥……你谁?”
球衣少年头发凌乱,白净的鼻梁上冒着一层薄薄的汗。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竟然从对方眼里读出几分少有的欣喜。
四周的人慢慢反应过来,推搡了他一下。“你是什么人!干嘛多管闲事。”肖一航可劲儿得头疼,人家等主角你这倒霉孩子捣什么乱啊。
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水,球衣男也不好和女生动手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厕所隔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只能努力把人挡住,对着肖一航喊。“喂!愣着干嘛你快走啊——!”
肖一航觉得心很累,一把抓住球衣少年的后衣领,肖一航开了一扇门把人丢进去,用扫把在门把上一横。“你老实待一会。”
“庄小羽你想干嘛!”
肖一航扭头看着这群女生,一把踢开水龙头。“还能干嘛,你们不是要打我么。”他笑了起来。瞬间水管喷溅出巨大的水柱直接冲上天花板,整个厕所瞬间都是巨大的水雾和女人的尖叫声。
下一秒,大门被人再次撞开。
肖一航隔着水幕看见男主角焦急的脸。他白眼一翻,双手摊开,啪叽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
8、
肖一航是被阿殷公主抱抱回来的。虽然他本人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本来只是想装的娇弱点躺在地上,但是地板太滑,瞬间撞他后脑勺把他疼的快吐了。
“好点了吗?”
午后的阳光把整个公寓容在了一片浅白光线里。肖一航抱着杯子头搭着毛巾顺从地点了点头。
之前,一群妹子被阿殷吓得魂不附体,哭着说了不敢之后才被放走。他半小时前终于在阿殷公寓里好好洗了个澡。说实在的,快入秋的天气,这被泼了一身凉水也是实在受不了。只不过他这次学乖了,全程温柔端庄,顺带还放空大脑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相信我,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似乎因为没有保护好女朋友,阿殷显得有点难过,他把手附在肖一航的手上,在他面前蹲下仰头注视他的眼睛。“绝对不会。”对方目光灼灼放佛所有感情都融在那道视线里。肖一航看着他的目光怔了怔。
他忽然问。“你喜欢我吗?”
对方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喜欢。”
肖一航有些悲悯地看着他。“成吧,你喜欢就好。”
-
肖一航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秋天的风顺着领口吹了进来,他伸手裹紧自己的领口,走到公寓楼下才忽然记起了什么,快速得朝实验里跑。
空荡的实验楼里已经没有人了。走廊上都是他巨大的脚步声。
不大的空间里,月光从墙上的小窗子漏了进来,整个视线都是一片模糊不清的灰蓝色。肖一航踩过湿哒哒的地面,把横在门把上的扫把取了下来。隔间的门被开启,那个人缩在角落里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喂……”
他轻轻喊了一声,角落里的人抬起脑袋,面无表情得看着他。“你来了啊。”
对方声音有些沙哑。他扶着墙企图站起来,忽然间皱了皱眉,整个人摔在地上。“艹……”
“没事。蹲太久脚麻了。”他双手搭在肖一航伸手来的手臂上,借着力半靠在墙边。肖一航叹了口气转过身,把人背了起来。“对不起,今天……”
“我知道。你本来就是在那等他的。”背后的声音很平静。
“我只是听说你被他们带走了,一时间完了,就担心出点什么事。”球衣男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声音闷闷的。“想想也是,你一个男的怕她们做什么。”
“那也不是啊……”肖一航摇了摇头苦笑道。“被打惨了,我又不敢动她们,腿上背上都是口子。你来了还帮我扛了一波伤害。对了……”
肖一航忽然回头,问道。“那天我被撞了你是看见的吧。后来发生到底发生什么了?”
因为担心一个不小心又把男主角内心给伤害到,肖一航根本没敢问那天车祸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说实在的,我一醒来就在这儿了。你呢?这段时间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我吧。”
背后的人很久都没有声音。
肖一航觉得奇怪,双手一提颠了颠他。“说话呀。”
“我不知道。”背后的声音顿了顿。“我也是今天才醒过来的……”
“啊?”肖一航郁闷了。“怎么你也是啊。”他还指望着球衣男能给他提供点线索,感情和他一起绑定快进了。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先回家吧。”
“家……”背后的人轻轻笑了一声。“我哪儿还有家。”
肖一航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停下了脚步。
“都是假的……”耳后传来咬牙的声音,喷在他脖颈的呼吸都开始发颤。“假的……屋子,朋友,父母,那些记忆都是假的……”
他亲眼看着肖一航被车撞到,那一刻世界变成了黑白色。所有一切定格,飞去前行,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坐在教室里,所有人都照常和他谈笑风生。没有发现他消失过……
他有些害怕,想逃出学校回家。
明明是记忆里的屋子,打开门,里面空空一片。父母,亲人,过去,他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
“……肖一航,你是骗人的吧?什么剧本,主角……如果你是主角,阿殷是主角……那我呢……”
“我明明应该记得啊……我明明都记得……我的家人就住在市里,可他们长什么样,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背后又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了下来,染湿了肖一航的衣襟。“是不是有人把我的记忆偷走了,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秋夜的风凉凉的渗进皮肤。
少年轻声问道。“哎,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起来。“没有名字。我今天才意识到,我在这个世界里……连名字都没有。”
9、
肖一航把人背回来的当天晚上,球衣大眼男就发烧了。
大秋天的浑身湿透给厕所关了大半个晚上,整个人在被窝里直冒汗,刘海被汗染得湿透了,嘴里嘟囔着爸爸妈妈。搞得肖一航大半夜当爹当妈左一个“诶”右一个“乖”,灌了一包风寒感冒冲剂和退烧药才老实下去。
说实在的,从肖一航发现这个世界思维是可控的开始,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些人是有生命的。
他曾经在逛学校时,在某个角落发现一个清洁工机械得坐着同一个动作,不停重复。可他和对方搭话之后,那人才真正“活”了过来。
就好像所有的能量都在主角的身上,而配角少许,到了路人甲可能只不过被提供了供以活动的能源。只有在靠近主角的时候才能进一步行动。
所以,当球衣大眼男没有被系统删除记忆时,肖一航想过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对方根本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说出去,不影响系统进程所以被细节忽略了。还有一个可能,是他根本就是个路人甲。如果不是肖一航意外拿了他的球服,他也许就和那些清洁工一样,被给予了一定能完成剧情的记忆和任务后便被弃之不理。所以系统根本没把他放在清除列表内。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肖一航感觉不快。
“让人讨厌的地方。”
肖一航倒在操场上晒太阳。
逆着光,视线里单薄的身子被光线勾出一个亮眼的薄边,一双脚在他头顶站定。“怎么不好好刷剧情在这里偷懒了?”
“每天都刷剧情,就不许我偷偷懒啊。”看清来人的瞬间,肖一航仰起头笑了起来。
球衣男蹲了下来,遮住了他头顶上的光线。因为病了一场,对方的肤色显得苍白了许多,浅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有种几乎透明的错觉。“哦。”
他看着肖一航道。“听说阿殷现在多了个未婚妻,这周还要给他办个迎接仪式。你说……这小说的剧情怎么这么狗血啊……”
肖一航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前两天在他背上哭的惨兮兮的人是谁。“反正狗血剧最后不是都需要来个真爱对抗家族嘛,等解决完这件事差不多这两人就修成正果了。最后甜蜜两天happy end,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然后……你就能回家了吧。”
肖一航张张嘴,对上那双大眼时,觉得喉咙发紧,那声‘是’半天没有应出来。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球衣大眼男忽然觉得脸颊一疼。啪得一声!对方抬起两只手拍在他的脸上。
球衣大眼男有点没反应过来。后者忽然伸手按下他的脑袋,肖一航躺在地上,朝他笑。
“阿希怎么样。”肖一航静静看着他。
“什么?”少年驻足露出错愕的目光。
“我说阿希。”肖一航裂开嘴笑了起来。他语气轻松愉快,像在讲着什么美好的事。
“如果你没有名字的话,阿希这名字,你喜不喜欢。”
午后的操场泛着青草的气味,有风扬起他们细碎的刘海,肖一航一瞬不瞬看着他,忽然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了他的脸上。
“肖一航,随便给人起名字,你tm是不是有毛病?”
10、
之后的一切剧情都走的异常顺利,阿殷的那个所谓未婚妻其实也就是个炮灰。办了一次迎接晚会,阿殷直接在当晚把参加宴会的肖一航给拖了出门来了一个深情告白。之后人就消失不见了,因为按剧本写的,这位大哥需要和他的父亲母亲做点抗争。
反正作为一个霸道总裁式的男主,他必须具备的一个条件就是,穷的是省下钱,到最后磨磨蹭蹭,解决了亲情问题就可以回来和女主角happy end啦。
于是,在等待阿殷回来的期间,肖一航整天在学校里飘荡,整个心情说不出来是紧张还是兴奋。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究竟肖一航把故事像走完后,世界是继续运行,还是会整个消失谁也说不好。
如果这个世界里的人都和肖一航一样,来自真实,那他们有可能会和他一样被直接送回原来的世界。但如果,这个世界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那就表示,在一切结束的瞬间,他们会随着这个所谓的【世界】一起消失。
他几乎不止一次思考过。
那个人,会不会消失。
-
阿殷出现的那一天早晨,肖一航磨磨蹭蹭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出门。临走前,少年一如既往抱着饼干在看电视。对方没有看他。整个画面稀疏平常得就像肖一航出门做攻略,不一会就要打包饭菜回来似得。
“你不送送我嘛。”他依靠在门框上。
“肖一航,你是小孩子吗?”
“那我可能,就不回来了哦。”他道。
球衣男的坐姿没半点变化,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你不是说想家吗?还不快点去。”
他隐约听到肖一航朝门外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问了他一句。“阿希,你是个活人吧?”
“肖一航,你还能咒我死吗”他扔了半只拖鞋过去,正好砸在了肖一航关上的门把上。
过了很久,沙发上人慢慢抱成一团倒在沙发上。“当然是真的。都是真的。”
11、
肖一航来到咖啡厅的时候,对上了许久不见的阿殷。
那人目光里少了第一次见面的霸道,温柔得看着他,整个眼神都发出光亮来。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戏。他在对方面前坐了下来。
然后就想他记忆里的一样,那人握住他的手说了很长时间的抱歉。接着,慢慢得叙说他的过去,就像是最后结局前美好的坦诚相见。他安静得诉说着自己的过去,谈论着自己逝去的,最爱的母亲。
肖一航得看着他,四周的一切好像被慢慢剥离开了,他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街道上穿着和他们一样校服的学生,自己眼前对恋人诉说过去的阿殷。然后对方倾身靠了过来,光影婆娑间,心爱的恋人即将在最后的画面里亲吻,然后,这篇所谓的故事将画上最完美的句号。
肖一航想,自己应该可以回去的,一切进展得那么顺利,不就是接吻吗?
出卖点色相换自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没什么不好。
对,没什么不好。
手指微微握拳。他忽然按住男主角的肩膀。
“说起来,你记得你妈妈的样子吗?”
温热的气息碰在他的鼻尖,肖一航在对方靠近的瞬间,抵住了那人的肩膀。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笑着看着对方。
“什么?”
“你说她拥抱过你,她喜欢紫色的郁金香,她有一头浅色的长发。然后呢?除了你刚刚说的这些,你还能多说出一个字吗?”肖一航换上了质问的语调。
屋外的阳光照着装修精致的咖啡店,阿殷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一时说不出话。“我……为什么你突然间……”
“没什么……”肖一航朝前进了一步,将对方逼退在靠背椅上。“既然伯母是一个这么完美的人,我想多一点了解她,所以说吧,除了你刚刚和我说的那些话,再多说一些啊,你不是很爱她吗?”
“我……”对方皱起了眉头,思索着。
“怎么……记不起来了?她的瞳色是浅是深,鼻梁是高是低,她笑起来的时候,声音还不好听,你倒是说啊,明明最重要的人这些记忆怎么可能没有!”他抓住对方企图抱着自己脑袋的手,强迫对方抬头看着自己。“还有我……你给我看清楚了,你凭什么确定我是就是庄小羽!”
“你……不是吗?”对方迷惑得张了张嘴,视线扫过肖一航的脸颊。像是在努力确定着什么,表情越来越扭曲。
“我是吗?”他朝对方靠近了一步。
“我不知道……”对方瑟缩了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用力得闭上眼睛。
“看清楚!”他抓住对方的下巴,迫使男主抬眼看他。“看清楚我是谁。”
“我不知道……”
“你他妈给我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
巨大的钝响在耳边炸开,像是刀刃划过后刺耳的回声。一瞬间,所有的光线凝固,视线像是老旧电影泛起了白色的雪花。所有一切在一瞬间褪成了黑白色。
眼前的人痛苦得抱着脑袋,张大嘴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所有一切都被定格,就像那次车祸一样,不远处,侍者举着玻璃杯静静维持着前进的动作。就像在看一场被按下暂停键的黑白默片。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努力撑满整个肺部。下一秒,他朝楼下走去。
12、
整个世界陷在一种诡异的安静里,他一步一步走着,接着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穿过一个个定格的人群,朝自己想要的方向飞速跑去。
——你是主角,阿殷是主角……那我呢……
谁知道。
这见鬼的世界,谁tm知道啊!
“喂!”紧闭的大门被再次打开,熟睡在沙发上的人慢慢睁开他的眼睛。
“你怎么回来了!”少年一下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他诧异得看着黑白的世界,过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得望着来人。“你干了什么……不是……你马上就能回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对,阿希,你就是个大活人。”他看着他忽然没头没尾道。“我确定了。”肖一航看着他笑了起来。“从我们相遇开始,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活人才有自己的意识,而你的所有一切,所有决定,都依靠着你自己的意识,和系统无关和剧本无关!所以……”
他朝前走了几步,在一脸震惊的少年面前停了下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完全黑白的世界里,连光都在一点点得变暗,肖一航撑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你说着世界这么烂,剧本也乱的一团糟,在这么烂的世界里还当个路人甲应该很憋屈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少年上前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耳边传来越来越多的杂声
他伸手抓住“阿希”的手。
“你当初不是在我背上哭的很伤心吗?说什么连名字都没有,连过去都是假的,很难过啊。但我想了,我怎么也是个女主角吧,主角不是应该有主角光环吗?”少年看着他怔怔得说不出一句话。
四周的光线随着意识开始越来越低,肖一航强撑着意识,睁开眼看他。“所以我想在我临走之前,选我自己的男主,带一个人走,如果我带不走他,我就和他一起留下来,看看这世界能搞出什么花样。”他咯咯咯得笑了起来。“喂,别愣着了,你愿不愿意啊。”
远处有微弱的光线在地平线亮起。
像是飞风吹散的无数细沙,那道光线所到之处,所有建筑开始分崩离析。黑白的世界如同碎块在一点点消失。
最后,在世界粉碎的前一秒,有人抱住了心上人的肩膀。
然后世界刮起了一场风。所有一切分崩离析,尽数破碎。
化作仅剩的一片刺目的白。
——系统提示——
——全部剧情达成,世界轨迹修复中——
13、
某年某月某日,天朗气清。
街头的露天的咖啡屋,柔和的光线打在暑假失眠患者肖一航的侧脸上。
他的表弟近期沉迷上了单机小游戏,企图拉他哥入伙。
奈何对方纹丝不动。“哥——!你出门就不要再看小说了啊!”
“那你前段时间还不是看的开心地很。”弟控的肖一航回答道。
“可是哥,我看言情都是偷着笑,但你是偷着哭啊。特别前段时间那本书最后男主和女主在一起了,你把书盖脸上哭了一个下午。”
“我那是感动的。”
便宜表弟眼里露出几分感慨。“哥,你现在,竟然比我还懂了。”
“可不是。”他一巴掌拍了他表弟的脑门。
“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杯拿铁被放在了自己面前,肖一航微微抬头,瞥见对方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头。“没事,随便坐吧。”
玻璃杯子反射出一点刺目的光线,他愣了几秒,意识到了什么似得,慢慢抬起头来。浅色的发丝被映着阳光,一双生的好看,比起男生到更适合装在女生脸上。可对方笑了起来。“初次见面,我叫林晞。”
肖一航张了张嘴。视线里,少年的双眼映着阳光,透明得几乎变成了琥珀色。“我脸上有东西吗?”
肖一航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
他慢慢吸了口气。“你好,我叫肖一航。我,能叫你阿希吗?”
手中的书页被风吹起一页页在指尖掠过。少年起身靠近他的耳畔,斜光疏影映在他们白净的侧脸上。
他听见那人笑着说道。“我想,可以。”
-END-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神不再回应的日子是一个茫茫的雪天。
纷纷扬扬的白雪落满了门外的云杉枝头,淡灰褐色的枝干被压断了一根,上面还挂着细碎的小枝——塞莱斯蒂娜的竖琴就取了这棵云杉的一支——滑音与枝条落地的声音混在一处,琴弦割伤了她的手。
然后她就再也听不见神谕了。
明亮的烛火爆开了一个火花,一滴冷汗缓缓沿着塞莱斯蒂娜的脖子隐入华丽祭服的衣领,纤细的指尖在面前的木牌上轻轻掠过,万籁俱寂之时,她拿起了谎言那一张。
“你们的罪虽像朱红,必变成雪白。神说,当宽恕。”
少女清朗的声音被穹顶的回响附上些许空灵的神性,面前恭敬匍匐的信众敛目称是,日复一日在这神殿中上演的例行公事毫无异样的波澜,漩涡中央那一闪即逝的慌乱像是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被本就汹涌的波涛遮掩了漾起的暗流。
“你还不走吗?”不着痕迹深呼吸了几次,她抬头看向还滞留在殿中的青年,任由对方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你刚刚完成了家族的交接,应该没有时间虚耗在我这里才对。”
“我寻求神的指引。”像是完成了某种评估和考虑,那人柔和地开口了,“路德维那家族寻求神的指引。”
“你想问什么?”塞莱斯蒂娜几乎要以为他看透了自己刚刚一瞬间的慌乱,或是听到了神明毫无回应的那一片寂静。
“神所拣选的使徒,所庇佑的王储,究竟是哪一位?”奥德里奇·路德维那,这位年轻的家主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塞莱斯蒂娜微微放下心来,这并非她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四大家族里其余三位公爵最近已经轮流来打探过神明的意思,这位刚刚完成了家族内部权力交接的年轻家主已经是最后一位了——尽管他昨天刚刚戴上了路德维那的红宝石戒指,今天就忙不迭赶来打探,也比不上那几位没有内忧的老公爵行动迅速。
“蒙拣选的,并非那最智慧的,也并非那最强壮的,”塞莱斯蒂娜熟稔地开口,重复起前几次的答案,“只是照父神的先见被拣选,借着圣灵得成圣洁,恩惠平安喜乐,多多加于其身。”
这句神谕直白得毫无余地,三位王储中,最强壮的是年纪最大也最老实的长子卡塞尔,他长于骑射,与军队交好,所有的功勋都是踏踏实实靠双手赚来的,不过除了务实的以军功立足的一部分阿德里安家族成员外,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更适合做一位将军而不是一位帝王;最聪明也最受认可的是二殿下菲斯,阿德里安家族中的另一部分和中立派欧洛斯家族,当然还有眼前的路德维那家主,都与他私交甚笃,也有传言奥德里奇之所以能够如此年轻就在路德维那家站稳脚跟,进一步坐上家主之位,暗地里就是受了他的帮助;最后一位是平庸的三殿下塞拉斯,几乎没有人觉得他会继承王位,原因倒没有多么复杂,只是因为他今年才八岁,这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还是太年轻了,他既没有进入过军队历练,也没有表现出他二哥年幼时那种惊人的圆滑和聪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只是个普通的八岁孩子,只有一点,他三岁的时候曾经因为贪玩跌入呈放圣水的大缸中,不仅没有溺水,反而从中捞出一条纯金的手链,这便是神谕中所说的“得成圣洁”了。
年轻的路德维那家主愣怔了片刻。
塞莱斯蒂娜心下了然,传言大概是真的,不同于根深蒂固的那几位,青年人的突然上位总是伴随着投机与算计,而现在,他自然也想要投桃报李,向下注的二殿下回报些什么。
这并不稀奇,即使神明也无法阻止政治掮客的攀附与经营,何况她只是神明旨意的传达者——至少几小时前还是如此。
然而,年轻的家主,名为奥德里奇的青年并没有如同她预期的那般因押错了注而沮丧,他只是停顿片刻,就开口问:“那么,要父神要如何才愿意更换祂拣选的使徒呢?”自然得仿佛只是在询问塞莱斯蒂娜午餐打算吃什么。
塞莱斯蒂娜有些费解地眨了眨眼,她本来已经确定对方并不知道刚刚的晨祷发生了什么,然而青年又能自然地在神圣的神殿里提出让父神更改神谕这样渎神的要求,她一时觉得自己应该呵斥对方僭越,竟妄图更改神明的决断,转而又觉得自己应当嘲笑对方的鲁莽,竟不怕父神的怒火。
“恕我冒昧~”奥德里奇·路德维那像是看出了她复杂表情里的不理解,毫无自觉地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无非是祈求他宠爱的孩子,献上合适的祭品,选择祂喜爱的祷词,依着祂的规训生活,这些都是取悦祂的手段,父神看我们心生欢喜,便给我们偏爱,这偏爱可以是丰收喜乐,也可以是王储皇位,只看祂给予恩惠多少,不是吗?因此,我请求您传达我的疑惑,父神要如何才愿意更换祂拣选的使徒呢?”
“……”塞莱斯蒂娜感到了棘手,她本能地感觉对方在说的内容是错误的,渎神的,然而她找不出理由反驳,甚至还觉得有几分道理。最关键的是,她在内心中呼唤了一万遍父神,都不再得到回应了,这恐慌让她几乎要相信,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才像奥德里奇所说的一样失去了父神的宠爱,被遗弃了……那若真是如此,父神既然会更换祭司,是否也会更改选中的王储呢?可若真是如此,失去了父神青睐的祭司——格伦戴尔家之前可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又该被如何处置呢?
“不可妄议神。”在沉默漫长到青年猩红的眼底闪现出一丝不耐烦时,塞莱斯蒂娜才缓缓开口,“不可窥视神,不可妄议神,不可违逆神。路德维那,你越界了。”
“这样吗?我明白了。”
青年垂下了眼,当她不去注视他的眼睛时,很容易被他的年纪和柔和的气息欺骗,于是塞莱斯蒂娜一瞬间以为他在忏悔自己的莽撞,她松了口气。
“我明白了,”他指了指塞莱斯蒂娜被琴弦割伤的手指和案上干涸的血迹,“您的手受伤了,请允许我为您包扎。”
他接过侍从递上来的药物,走上前来。
“不,我自己可以……”塞莱斯蒂娜摆手想要拒绝,却被他不容推拒的动作打断,他有些强硬地将她的手“放”在案上,不紧不慢地在上面涂上药物,一层一层地包扎。
动作间,塞莱斯蒂娜听到他用气声轻轻问道:“不能违逆神,那违逆你呢?”
她案后挺直的背一凉:“你……”
“好了。”年轻的路德维那家主再次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打断了她,松手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依旧温和得体地微笑着,“请您注意不要碰水,在伤口好起来前也不要演奏竖琴了。”
然后他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行云流水地行礼道别离去,好像刚刚的挑衅只是少女祭司的错觉。
……
渐起的日光拉开了晨间的帷幕,忙碌的人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空无一人的神殿让塞莱斯蒂娜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思考应对的办法。
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告诉人们事实。
神明缄默了。
也许是遗弃了这个国家,也许是厌倦了回应祈祷,也许是某个渎神者惹怒了父神——神明的启示只是必然遵循的戒律,工作与生活并不能被单一的原则所囊括,这是人们无需言说的默契,然而究竟什么程度会被当作渎神的背叛完全取决于神明的判断和祭司的解读——至少塞莱斯蒂娜若想为找个顺理成章的借口,把责任推给某个“无辜者”是再合适不过的。钩心斗角的继承人们,暗度陈仓的四大公爵,甚至于能够进出神殿的信众和侍从,谁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从不出错。
然而,这也是问题所在。谁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从不出错,包括她自己。格伦戴尔家族世代传承的祭司一职,从未出过问题,如果在她这里中止,她也难辞其咎。而且,流着格伦戴尔血脉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往来的侍从踏过窗外的积雪发出规律的声响,塞莱斯蒂娜用受伤的手指轻轻拨动竖琴弹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她深吸了一口气,作出了决定。
……
“因你们的信德传遍了,无知的心不再昏暗。神说,当感恩。”
……
“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借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神说,当明目。”
……
“我们的喜乐当从这神殿永不止息。神说,当欢庆。”
……
北国的雪总是还未融尽就又落了满枝,塞莱斯蒂娜逐渐习惯了神明不再回应的日子。炉火噼里啪啦爆开几粒火花,窗外的夜色映着雪漫了上来,她将略卷起的书边抚平放在案头,感受雪夜俱寂的宁静,她渐渐发现伪造神谕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之前的神谕都被详尽记录在一卷卷典籍里,在不必主持晨祷和晚祭的大把时间里,她有足够的余裕将自己埋进曾经的典训里,去模仿父神的口吻,揣摩祂的心境和用词,感受祂的威严和温柔。
也许最初几天还有些青涩和磕绊,她要在前夜就苦思冥想,反复斟酌好第二天的“神谕”,力求让自己的表现自然而完美,再后来,她几乎不用费尽心力去想“如果是父神,祂会如何回应”,那些反复翻阅过的词句都一一刻在她心里,变成她的一部分。
“洛克伍德家主到访。”侍女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四大公爵中最年长的一位到访,似乎昭示着短暂维系的平静将再一次被打破,塞莱斯蒂娜无端回忆起奥德里奇·路德维那的那双昭示着动荡与不安的红瞳。
“抱歉,请他进来吧。”在侍女再次询问后,她才从那种莫名的心慌中挣脱出来,轻声回答。
“深夜打扰您了,祭司大人。”年迈的老人背挺得笔直,眉眼却温和而敦厚。
“不,泰德叔叔。”塞莱斯蒂娜站了起来,“不在神殿里的时候不用拘泥于这些。”
洛克伍德家族向来与传承祭司血脉的格伦戴尔家交好,在她小的时候,她的母亲还在担任祭司一职的时候,老泰德就常常会来家里拜访,跟她共进晚餐,给她带些不那么“贵族”的小礼物。
“不,祭司大人,”老人笑得温和,她依稀能从他的皱纹中寻到年幼记忆里那张温柔的笑脸,“您的身份改变了,就是改变了,不能因为地点和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您也应该注意这点,您是帝国最尊贵的祭司,父神的侍者,没有人能够质疑您、冒犯您。否则,他就该受到责罚。”
塞莱斯蒂娜觉得他应该在暗示路德维那的僭越:“但是泰德叔叔,那已经过去几周……了……”她看着对方慈爱的笑脸,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祭司大人,关于您的非议可并不只有几周。”老人摇了摇头,不欲多言,话锋一转说道,“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呃……”塞莱斯蒂娜本来还想追问两句,也被带着转到了新的话题上,“父神庇佑王,若祂将征召王的灵魂回归神国,我已为塞拉斯殿下准备好了仪式所需的物品。”
“那就好,祭司大人。请您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洛克伍德永远在您的身后。”
“我明白。”塞莱斯蒂娜忍了忍,提着裙子走上前去拥抱了这位老人,“谢谢你,泰德叔叔。”
老人温柔地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早点休息吧。”
待目送老人离开,塞莱斯蒂娜才回到案后坐下:“最近有什么关于我的流言吗?”她轻声询问侍女,能让泰德叔叔深夜前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是自己沉湎于旧日的卷宗忽视了。
“……”侍女犹豫了片刻,“军队里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在讨论,父神已经不再回应您的祈祷了。”
塞莱斯蒂娜放在书上的手一紧,猛地挺直了后背:“谁传出来的?”虽然这样问着,但她心里已经大致有答案了。她想到了奥德里奇·路德维那,想到了菲斯,想到了一部分支持菲斯的阿德里安。
“是欧洛斯家的长子。”侍女规规矩矩回答道,“有人听到他说父神不会回应我们的祈祷了。之后不久,军中就流传起了类似的流言,不过最近几日风向似乎都聚集到了您身上,说您……伪造神谕,大概洛克伍德大人也是因此而不放心。”
塞莱斯蒂娜皱起了眉,她直觉这背后大概率有菲斯和路德维那家的手笔,毕竟之前已经当面挑衅到那样的地步,但他们将自己摘得太干净,起因是中立派欧洛斯家族的长子,流传范围是支持大殿下卡塞尔的军方,他们美美隐在背后,搅动其他几方都不得安宁。
这在塞莱斯蒂娜看来几乎是阳谋,但她却奈何不得对方。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追究他们的责任,只会让矛盾进一步扩大,甚至坐实是自己心虚。她思忖片刻,拿定了主意:“没事了。你去吧。”
侍女恭敬地行礼告退,轻轻帮她关上了房门。
雪下了一夜。
手上的伤口早已痊愈,动听的琴音在神殿的花窗上划过,把晨光分解成迥异的色彩落在人们身上,塞莱斯蒂娜没有利用神谕去训诫什么人,一方面昨天洛克伍德来拜访她并不是什么秘密——前脚她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脚“神谕”就与此有关,更是坐实了她伪造神谕的事,另一方面,她总觉得,父神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怎样,这倒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她直觉如此——帝国漫长时间的统治里,私下非议神明的肯定不止一次两次,但从没有因为渎神而遭到神罚的例子,神谕更像是父神与祭司,与信徒交谈的家常,零零散散,即兴而起,没有那些功利的目的。
不过,她还是让侍从告知了瑞文·欧洛斯,欧洛斯家的长子,让他在早祷结束后留下。
“您有什么事吗?祭司大人。”瑞文·欧洛斯有一双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灰蓝色眼睛,与他的父亲老欧洛斯习惯的避世慎独不同,他很早就混迹在各个贵族圈子里,行为乖张却不逾矩,也经常说些大逆不道的玩笑话,侍女说流言是从他而起,倒是让人丝毫不觉得突兀。
“我,听说了一些流言。”塞莱斯蒂娜看向他,适度表现出一点不解。
“啊,是关于父神的吧。”瑞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只是我跟朋友喝酒时的一点闲聊,没想到连您都惊动了。您要转达父神的训诫吗?”
他露出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看向塞莱斯蒂娜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不,父神仁爱,不会随意因言降罪。”塞莱斯蒂娜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唔,其实算是被断章取义了,”瑞文脸上没什么愠色,“我的原话应该是,神明即使不会回应,可人们因为信仰获得安宁,就已经足够有意义。坦白来说,有多少人真的期待或者需要每天的晨祷和晚祭来获得一两句解读各异的神谕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吗?没有的,但是大家依旧晨昏定省。原因无非是,只要您在这里,神殿在这里,父神之名在这里,就足够给大家安慰了。那父神的回应是真的还是伪造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塞莱斯蒂娜在心里松了口气:“你看起来似乎既不紧张也不生气?要是父神因此怪罪你呢?”
“要是父神是全知的,祂就应当知晓这并非我的罪过,要是父神也有自己的局限,那我以自己试出了神明的窘促,哪有比这更赚的买卖?”青年轻巧地回答,显出几分狡黠,“何况,之前从未有过父神亲自责罚信徒的记载,而祭司您的责罚么……在所有人都为了继承人位置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想您应该不会愿意再招惹我这样无辜的中立方~”
“继承人与我无关。”塞莱斯蒂娜摇了摇头。
“在您看来当然是这样~您只是转达了‘神明的意见’,”瑞文笑了起来,他重重咬字,仿佛“神明的意见”是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但是对于其他所有人来说,您都是塞拉斯殿下的背书,是他的最大倚仗,是他参与这次争夺的唯一也是绝对的正当性,这不是您想要置身事外,就能如愿的。”
“你说得对,”少女祭司叹了口气,“其实你没说出口的话,是哪怕我真的想要惩罚你,也只是坐实了传言,显得自己心虚,说不定还会为自己招来灾祸,对吗?”
“您是位有智慧的人,”瑞文收起那点略显刻意的玩世不恭,“您的母亲,您母亲的母亲,格伦戴尔家的祭司向来有这种疏离于人群的智慧,我一向对这种智慧敬而远之,今天与您交谈才发现,这种智慧并不讨厌。”
“我现在也知道您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她有些轻松地笑起来,“泰德……洛克伍德公爵经常跟我提起,应该多跟同龄的聪明人聊聊天,老人总是有他的道理。”
“要是我能拐祭司偷跑去喝酒,那可是值得吹嘘的一件事。只是怕我父亲要请我回去吃家法~”瑞文笑着摇了摇头,“明天下午怎么样?等雪化了一些,我得给您整件好看又透气的面纱,然后请您去吃我最喜欢的那家餐馆。”
塞莱斯蒂娜也笑了,少年人的提议异想天开却又很有吸引力,索性她已经做了最渎神的那件事,现在再多离经叛道一点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就这样约好了第二天的约会,临道别时,瑞文转身要走,塞莱斯蒂娜才随意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与您闲聊的那位朋友是谁?也许我也应当与他聊聊。”
“是奥德里奇,奥德里奇·路德维那。”
……
塞莱斯蒂娜最终也没有找奥德里奇对峙,像瑞文说的,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已经成为菲斯殿下一派的眼中钉,再多谈什么,也是徒劳。
有时她也会心生怨怼,为何父神要把答案说得那么早,那么明确,那么无可辩驳,又那么突然地不再降下神谕,让她毫无防备地卷入这场纷争,束手无策,无所适从。
她也想过,干脆自暴自弃顺从他们,横竖谁做继承人对她毫无区别,而路德维那家大概早已为菲斯想好了一万种获得父神青睐的办法,抑或者谎言。
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她自问不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也并没有多喜欢塞拉斯——尽管他的确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她想她只是缺乏最后的一点勇气,一点接受慈爱的父神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勇气,一点背叛自己敬爱神明的勇气。此外,她不得不承认,奥德里奇的挑衅很有效果,她本能地对改换立场感到抗拒。尤其是在泰德叔叔倾尽洛克伍德家族的能量努力支持她的时候,这种背叛更称得上可耻。
瑞文·欧洛斯默契地对此未置一词。他仿佛只是多了个普通朋友,带她去吃好吃的店,看独特的风景,讨论古板的贵族和乏善可陈的传说故事。他有着把所有事变有趣的本事,像第一次见面塞莱斯蒂娜感受到的那样,那是一种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天赋,能让她在犹豫和挣扎中找到片刻安歇的角落,就像深潜的人难得浮出水面呼吸的一口空气一样畅快。
但她和他都清晰地知道,这样的畅快持续不了多久,天真纯稚的塞拉斯难以拯救独木难支的洛克伍德,何况神明的追随者也不愿以利益交换玷污自己高尚的信仰。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不外如此。
塞莱斯蒂娜和瑞文都清楚,也都无能为力,或者说,至少看起来无能为力。于是连多提一句都显得煞风景。
只不过再如何努力粉饰太平,斑驳的伞也挡不住庞然的浪。
关于塞莱斯蒂娜的传言愈演愈烈,连神殿的侍从都隐蔽地投来探究的目光,于是她跟瑞文偷溜出去时留下的空缺又成了新的把柄,从“祭司惹怒了父神”到“祭司背叛了信仰被父神遗弃了”,再到“祭司擅离神殿祭拜邪神”,五花八门,真假参半,最终无非都是将渎神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又言之凿凿说今年的大雪是父神的开罪,边疆的雪灾是父神对祭司渎神的怒火,不求一击致命,但能保证每天不重样,又每天都有新说法。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她难以自证,遑论澄清。更何况,还没等她澄清一条,就有新的指摘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终于,最后惊动了垂垂老矣的君王。
年迈的君王已经失去了彻查真相的心力,更致命的是,拥有格伦戴尔血脉和祭司资格的,并非只有塞莱斯蒂娜一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被牺牲一目了然。
于是,在一个大雪的午后,塞莱斯蒂娜在神殿里等到了带自己走的卫兵。甚至没有例行询问,没有面君辩解的机会,儿戏得滑稽可笑,果断得蓄谋已久。
塞莱斯蒂娜呼出一口气:“王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她早有预料,多次提出要见君王,都被“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的理由挡了回来,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要求是否有被呈递到王的面前,还是在哪道关卡就被拦了下来。
“王上抱恙,你还是不要试图用妖术蛊惑他了。”卫兵语气笃定得像是掌握了什么惊天的真相,神色中有几分不屑。
塞莱斯蒂娜叹了口气:“今天的晚祭怎么办?”
“王上已经安排好了,今日的晚祭与安卡小姐的祭典合并进行。你可不要借机诅咒安卡小姐。”卫兵交代到一半,警惕地看向她,倒是看起来对传言信了个十成十。
安卡·格伦戴尔,塞莱斯蒂娜比她小一岁的表妹,比她聪明,比她灵巧,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比她通人情世故。
塞莱斯蒂娜又叹了口气,在卫兵催促她之前顺从地起身,跟着他们离开。
给渎神者预备的牢笼不算狭小,也许他们当真忌惮着某些怪力乱神,也或许只是刚巧这一间空着。
塞莱斯蒂娜在一堆杂草簇拥着的长凳上等来了奥德里奇。
“你来了。”仿佛一场漫长的拉锯走到尽头,她无能为力,也筋疲力尽。
“嗯哼~”男人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愉悦得像在欣赏一件残破不堪的艺术品。他的确有这样的资本,无论过程如何,他确确实实为自己和菲斯收获了一场大胜。
“我能问个问题吗?”她抬眼,一如两个人第一次在神殿中对峙那般,只不过两人位置和视角互换。
“什么问题?”青年心情很好地抬手应允,他似乎一直是这样看起来柔软而随和,但总让她莫名地感到危险。
“我是怎么暴露的?被父神遗弃这件事,我自认已经演得天衣无缝了。”
出乎她预料的,对方愣了一下,他弯下腰,带着那种无害的笑容凑近她,轻声道:“原来你真的已经听不到神谕了呀~”
“……”
“原来是这样吗。”塞莱斯蒂娜抬起了头露出一个苦笑,“还真是……”
“不过真的是很妙的演技哦~”她竟然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真心的赞美,“我们完全没有怀疑过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就那么喜欢塞拉斯那个小废物吗?”
“不……我没有为了三殿下编造神谕。选择他的确是父神的意思。”塞莱斯蒂娜摇了摇头,“是从……你接管路德维那那天开始的。”
“哈~”男人夸张地张开手笑了一下,“值得吗?为一个抛弃了你的神明坚守神谕的选择,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不是的。父神祂……祂很温柔,也很宽容。祂平等地爱着所有人,和这个世界。不再回应了,祂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我想,至少要把祂的意志坚守下去……”塞莱斯蒂娜想起案头那几本记录着神谕的典籍,回忆着自己阅读它们时候的感受,转而平和地看向他,“除此之外,这不也是你需要的吗?跟说服祭司转而支持菲斯比起来,为了他扳倒神明和祂的追随者听起来要更忠诚,也更厉害吧?不然你也没有必要专门来挑衅我,又把传言透露给泰德叔叔。我一度怀疑瑞文·欧洛斯也是你派来的,后来我发现你只是太过了解他……他就是那样跳脱的性格,倒也不介意被你利用。你需要一场彻底的大胜,我们都是你选好的反派与配角罢了。”
“如果你没有坚持选塞拉斯那个小废物,也许我们会相处得很好也说不定呢。”这次她确定,自己确实在青年红色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点之前没有的光芒,“只可惜,你最终也没有理解,如果事事都依赖神明的指示,那就失去了自我,即便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也许你的父神就是想要给你自己选择的权利,但是你亲手把它放弃了,你把自己囚禁在无所谓的自尊和对神明的拙劣模仿中,还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你的表妹安卡在这一点上就要聪明得多~”
奥德里奇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现出的几分怒其不争几乎要把塞莱斯蒂娜也绕了进去,但她已经熟悉他的套路了。
“不,我的结局源于你们的贪婪,我没有选择屈从附和你们,所以成为你们的绊脚石。”塞莱斯蒂娜直直看向他,“你不也承认没看穿我的表演吗?哪怕我依旧是父神宠爱的祭司,你们依旧会用圈套和谎言将我逼至如今的处境。只是因为我不是你们中的一分子罢了。”
“的确~”他似乎完全放下了无害的伪装,有些肆意表达着喜悦和恶意,“对我来说,牺牲掉的是一个真货,还是很像真货的冒牌货,都没有区别呢~”
……
晨曦的第一道光因着积雪而到得格外的早,塞莱斯蒂娜被几个侍从带到广场上,属于她的绞刑架早已伫立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审判之时的到来。
安卡·格伦戴尔,她亲爱的表妹微笑着站在绞刑架旁;菲斯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奥德里奇·路德维那陪在他旁边,两人似乎小声交流着什么;塞拉斯孤独地站在一隅看着塞莱斯蒂娜,鼻尖红红的,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卡塞尔和阿德里安家的人站在一起,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心来,三五成群地各自聊着天;瑞文·欧洛斯面色平静地与塞莱斯蒂娜对视,做了一个祝福的手势;泰德·洛克伍德没有来,听说似乎是生了重病卧床……
纷纷扬扬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滑出短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意识即将坠入无尽黑暗之前,她清晰地听到了父神一声轻轻的叹息……
END.
作者:爱斯人
原创伪日系BL文 cp:男性路人角色A&裕
幼虫想变化为蝶,振翅飞翔,必须要破茧而出。可破茧而出,必定伴随着痛苦。不经历破茧痛苦的幼虫,无法飞翔,甚至,无法张开它的翅膀。每一只蝴蝶,翅膀上都带着滴滴鲜血。
我是A,年龄是17岁,高中二年级。今天,我第一天踏入转学高中大门。我们学校在县内是一所名门男子高中,以学生学习成绩优秀而出名。
新来乍到的我,可以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心跳加速的我拉开了班级的门。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生。她坐在窗边,绑着马尾辫,窗外的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暖阳温柔地照到她的脸上、她的睫毛上、她嘴唇上。窗外绿色的树木仿佛在闪闪发光。
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我觉得她是一副画。而我的踏入会弄脏她的颜色。
“你好,”她微笑着开口了:“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吗,我是这个班上的裕?”
我被吓到了,很明显地,这是男孩子的声音。
我发现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这是男校。
那一刻,内心深处涌起恶心的感觉,从头到脚地。所以,这家伙其实是女装癖吗?在男校穿女装,真的很奇怪。话说,有女装癖的话就去读男女共校的那种高中啊,读什么男子高中啊!
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但是默默决定远离这个怪咖。作为普普通通的人,混进普普通通的人群里就可以了,在人群中突出的家伙,除非你很优秀,否则就会成为被排挤的对象。我只是一个刚刚进学校的新生,不想被排斥。让我度过普普通通、平凡的高中岁月吧,跟大家一样就好。
于是我随便应付了他的提问。
几分钟过去了,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了,好像在聊着篮球社的话题。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了几个同学。他们都不理睬裕。裕则自己在座位上涂指甲油。这验证了我认为他会被排挤的猜想。女生制服的红色短裙在青灰色的男生制服裤子中,是如此扎眼。还好,没有和这个家伙谈熟。我才不想成为一个拯救者。
我成为了,一个在穿着一样颜色校服的同学中,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时光慢慢流动着,我发现裕总是独来独往的,或者说本就应该这样。他吃饭、回家都是一个人走。他的便当也像女孩子一样精致。下课时会拿着镜子化妆。他好像没有朋友。
四月的时光在课本和书桌、粉笔和黑板中流逝,像花瓣一样飘在空中,不一会儿就随风飘散了。
五月的某天,在中午吃便当的时间里听到了一件事情。
“裕那个家伙和校长在交往哦。”
“真的假的?以他们的年纪差都可以做父女了吧哈哈哈!”
“好恶心,话说校长年纪这么大了,那里还行吗?”
“校长也是一个怪人,会和这种人在一起。”
“怪人和怪人,那不是挺般配的吗,真是好好笑。”
这些流言如果是真的。那他真是活该被排挤,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去和校长谈恋爱吗?估计是没有人愿意理他吧。我心想。
校长是一个头秃了的中年男子,长得像干瘪的树枝一样丑陋,而且身上有一股怪味。
他们的事情,变成了别人嚼了无数次的口香糖,沾满了口水,染上了污渍,粘在了墙上,令人厌恶。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去找一个可爱温柔的女生吧。既然恋爱是宝贵的,就让它保持珍贵的。和丑如猪的人恋爱,蠢人会做的事情。
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呢?为什么就不能一样呢。
父母从小教育我们:和别人一样就好。
因为,人类是一个群体,所以人类才如此强大,比任何生物都强大。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样社会的齿轮才会运转。至于,
少数的奇形怪状的零件,应该被遗弃和放置。
春风拂过,绣球花谢了,六月到了。
期中考试快要来临了,我依旧努力地复习,虽然很痛苦。晚上学习得很晚,甚至到了白天,灯也是亮着的。
第二天,我睡眼惺忪地去上学,然后看到了裕。他的手臂受伤了,是淤青,很明显,因为夏季的女生校服是短袖,所以我看得很清楚。
但是我没有理睬她。是现任的恋人弄的伤口吗?那确实是活该呢,谁让他找怪人校长谈恋爱呢。话说这个家伙,成绩不怎么样吧。估计每天晚上都和那个猪头校长在一起吧,难怪没有时间学习呢。
我冷淡地等着一天结束。什么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一天过完。
渐渐地,我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大,痕迹也是越来越狰狞。
最后,他甚至就不在出现在学校里。
他的座位永远是空的。
某一天,在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记者说有人自杀了。有人从一座高楼跳了下来,是一个休学的高中生。
我猛然想到,可能会是他。
但是我,没有时间去想了。因为我要过完我的普普通通一天。
他的事情成为了恶心话题的中心。照片也被传来传去。因为他社交账号被挖了出来。
最后,想要飞翔的幼虫,没有翅膀就飞了出去,粉身碎骨。
而我们依旧在茧中。
评论要求:笑语
作者:【十一招】二九
免责声明:随意
极不严谨的少女歌剧背景oc故事,没有看过原作不影响阅读
“来晚了呢,游。”
轻柔的嗓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无法辨别发声者的方位。
“说我来晚了,是什么意思?”
举步维艰。舞台已然被白雪所覆盖。不是真正的雪,而是合成雪粉——细碎的树脂颗粒。然而从脚底传上来的、纯粹的寒意,却真实无比。
「远方旅人 造访此界
将尽火光 无尽雪夜」
“收到选拔通知的时候,你犹豫了吧?如果没有犹豫的话,是不会让我等待的。
我一直在等你,游。一直在等……我们的舞台。”
“既然你这么说——出来啊!”花江游大声吼道。“‘等待和我的舞台’,却拒绝与我共演;这就是你的态度?”
「出来 出来 出来
群山回响 白雪缄默」
“我即是山。我即是雪。我即是舞台。
若你眼中无我,又如何能找得见我?”
(眼中……无我?
青森。青森諭。我的室友。
坐在阴影中,双眼反射着我身后门外的白炽灯光,像一双玛瑙色的猫眼。
他的双手下是一幅速写。他画的是法庭,一场庭审。旁听席上空飘着乌云。被告席上的是——)
喀嚓。
游抬起右脚:雪中是一根被他从中间踩断了的树枝。
他抬起头:一棵枯死的树。树顶上,青森挥动钩绳,钩住了旁边白色高墙的顶端;像钟摆滴答,长绳一晃,青森双手抓住墙沿,轻巧地跃了上去。
“你只知道逃,青森,”游说,“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如此。”
青森俯视着他。
“我没有逃。”青森一字一顿地说,“是你追不上我。”
钩绳缓缓垂下来,停在游的嘴边:梅花形的四脚钩都带了开刃的小刀片,四脚相合之处镶了一颗菱形的血石。
「群山环抱的旅人 你已无法脱身」
游握紧剑柄的手指慢慢地张开。
「旅人定翻越群山 罔顾山之意志」
“我不在乎你的解读、你的规则。这是我的舞台!”
游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在高墙的底部。一阵机械的低响传来:随着游的脚步,墙开始倾侧、最终倾颓,掀起一阵雪雾,仿佛硝烟。
“你有听我说话吗,游?”
硝烟散去。青森已不见踪影。倾颓的高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游嗤笑一声。“你又藏到哪里去了?就这么害怕正面迎击我吗?”
“我刚才说过的,游。你眼中没有我,就不可能看见我。”
(“请好好关照青森同学。”
一年级,开学第二天的放学后,班长皿海把游叫到活动室。
“他家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事……作为班长,我希望他能融入集体。虽然是我个人的不情之请,但假如花江同学能成为他向大家敞开心扉的桥梁就好了。”
“抱歉,可能听起来会是很自私的说法——可是既然皿海同学很关心青森同学的话,或许由你去接近他会更好。我并没有能让任何人敞开心扉的把握呢。”
皿海以平静而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他。
“花江同学,我并不是在随性地推卸责任——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没有这个意思。因为你和青森同学成为室友,并不是出于偶然,而是青森同学的选择。”
游在桌底下攥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我知道了。”)
「我曾藐视群山 但你并非群山
现身 现身 现身
谁的梦魇 自迷雾中」
远方的迷雾中,现出了一座雪白的山峦:当然,不过是干冰造成的雾所遮蔽的纸板造景罢了。
游快步向山走去。
「迷雾中浮现 纯真的测试」
到山下。
金属落下的响声吸引了游的注意。他弯下腰,拾起脚边一只小巧的黄铜罗盘。
罗盘做工精致,盖子上镌刻了三棵松树;按动按钮,盖子弹开,露出表盘和指针。与一般的罗盘不同的是,指针上标注的并非N和S:指向山的一端刻着「有罪」,而指向游的一端刻着「无罪」。
游深吸一口气。
“我即是舞台”、“是你追不上我”、“你眼中没有我,就不可能看见我”。
也就是说,他眼前所见的一切,虽然缺了青森的身影,但全都是青森表演中的一环。
这才是这个舞台的法则。
而他手中的罗盘,一定就是青森想要诠释的主题的缩影,是破局的关键。
破局。
游自腰间抽出花剑,剑尖指向山体。
然后将剑倒转过来,以剑柄猛力敲击那座山。
从敲击形成的凹陷处,流出了粘稠的红色液体。
他左手中的罗盘指针在旋动。
“如果我说,你敲击的等同于我的身体,它流的血等同于我流的血——你还会继续吗?”
游没有停下。
“如果我说……”青森的嗓音愈加虚浮,仿佛的确正在失血,“你将剑刃指向自己,杀死你自己,将会免除我的痛苦,将我从这座山里解救出来……你会为了我这么做吗?”
虎口发痛。手指在抖。汗流进眼角。
游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着沾满了血的剑柄。
“青森。”他喘着气叹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梦魇。”
「有罪」离游的方向尚差一度。
山墙轰然倒塌,露出漆黑的、空心的内里。
游脱力跪倒在地;剑脱了手;两股粗麻绳捆住他双手手腕,将他在黑色的沙地上拖行。
「无知的旅人 为何揭穿我的伪装
你属于纯白的世界 我将送你归去」
漆黑的十字架矗立在高台上。游沿着坡路被拖上高台,一组滑轮吊着他腕上的绳,又在十字架上绑好了扣;他佝偻着身子,侧着头、闭着眼,双唇微微翕张,仿佛实在失去了意识。
青森跪在台下,他的钩绳横陈在膝前的地面。
他斗篷下露出的衣服前襟,渗透了血。
“我知道你不是想伤害我,游。”
他竭力地连贯吐出字句,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那只是台词而已,这只是舞台装置而已……你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泪水滴落在黑沙上,立即被吸了干净。
“我会原谅你的,游。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原谅你;无论多少次,都只有由我来做真正的罪人。”
青森身下的地面升起,与高台齐平;他右手抓起钩绳,踉跄着站起身,左手牵起游的斗篷边沿。钩上的刀片,对准了象牙色纽扣下连缀两肩的链条。
“让我来结束这一切……让我们回去吧。”
有什么断裂的声音。青森抬起头。
游睁眼看着他,右手腕已离开了十字架,只留下一圈泛红的勒痕;右手食指与拇指间捻着的,是打破罗盘取出来的指针——在游手里,成了当下割开左手腕上束缚的利器。
“你有听我说话吗,諭?”
「山中的魂灵 你也曾是一介旅人
世界并非如你所愿」
青森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动作滞了一下,才想起挥动钩绳;游向左一闪,割断左手腕上的绳索,转身一踢——十字架从底下折断,往青森的方向倒去。游趁势从高台上翻下来,贴着墙根跑到倒下的墙面边缘,拾起自己的剑。
“这是你的梦魇。这不是现实。我是你的共演者,不是谁的弥赛亚。
我看见你了;我揭穿你了。我的共演者,你的表演即是我存在的根基。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钩子朝他脖颈飞来。他挥剑格挡。
“你相信世界是纯白无瑕的,相信没有人会伤害你。这是表象。
而打心底里,你无法停止怀疑。因而你的灵魂被撕扯、被禁锢。”
钩绳挂住了他的剑柄,要再一次让他的武器离手。游握紧了剑柄,顺势向青森的方向去了几步,将剑尖插入沙地,立定。
“游认为我是一个可怜的人吗?”青森的嗓音在颤抖。
(被告席上的是——
无头人的背影。
与青森的头颅。)
“不。”
游看着青森琥珀色的眼睛。
“我想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欲听你诉说」
一瞬间,以游为眼的旋风席卷了舞台;纸板做成的山被卷起,不知飞往哪里去。白雪和黑沙——白色和黑色的树脂粉末——混在一起。灰色的世界,混乱的世界,重组的世界。
「打破纯真的,不是罪行,而是欲望。」
~第一幕 纯真的Revue 终~
(以下僅代表個人想法和吐槽)
一些學者認為評價這句話是“比擬失倫,推舉過當”,言下之意,柳永之詞根本不配與杜甫之詩相提並論。然而這句話後面還有一句,云“杜詩柳詞皆無表德,祗是實說。”
(出自 張端義《貴耳集》:“頂平齋自號江陵病叟。余侍先君往荊南,所訓:學詩當學杜詩,學詞當學柳詞。扣其所以,云:‘杜詩柳詞皆無表德,祗是實說。’”)
言下之意,柳詞與杜詩一樣,都是據實反映出各自的時代,只不過二人,一者在安史之亂大唐國力下降後,一個在宋真仁朝國力上升期,因此反應出面貌自然不同。現在很多學者對於古代詩歌(尤其是歌頌古代盛世、乃至帝王統治的作品時),往往先代入了當代的立場和價值觀(尤其是全面反對封建社會的立場),把表現“人民苦難”的作品認為是寫實的,把表現“昇平盛世”的作品認為是阿諛諂媚而應當唾棄甚至抹殺的,如果不得不說些許好話,也往往要在“歌舞升平”中找出那麼一絲“暗諷”之味為之正名。這種超出了文本而以階級立場先行的評價體系本身,才是應當加以批判的。試問,這些反對所謂“諛聖詞”的學者們,對於當今的“紅歌”又是作何論調?是讚賞或承認其藝術性,還是敢於承認“紅歌”與他們所反對的古代“諛聖詞”本質之相同,而加以批判?(一些學者專家批判民間流行文化比如流行歌和網文的論調我倒是見過不少,批判紅歌的卻未曾見過,如果有,請務必讓我拜讀。)
(柳永的《望海潮》說到底不過一篇投贈上層官僚之作,可是在他死後這首詞的依舊常唱不衰,以至於還有人編出“完顏亮因此詞而起揮鞭南侵之意”這種誰信誰傻逼的故事來,卻也從側面證明了《望海潮(東南形勝)》有多深入人心。)
今人能將自己生活的時代稱為盛世加以歌頌,古人自然也能,尤其是生活於國力上升期時的文人,自有對其社會欣欣向榮之感慨,與柳永同時或稍後的如范仲淹、歐陽修、蘇軾等,都表達過仁宗朝的盛世,曾任范鎮。
杜甫與柳永所處的時代不同,反應在他們作品中的風貌自然不同,而這風貌本身,並無貴賤之分。
有些學者從杜詩柳詞所描繪的人群不同而認為柳詞不配與杜詩相提並論,認為杜詩有人民性,而柳詞寫的多是南北二巷的煙花女子。那麼這裡就有一個問題了,請問,南北二巷的煙花女子是不是人民?請問對柳詞喜聞樂見的市井百姓是不是人民?老百姓都喜歡的東西,難道不能代表一個時代人民的審美趣味?
這裡就有一個悖論,如果你覺得柳詞的這些特征符合人民性,那麼你就無法反對將柳詞與杜詩相提並論;而如果你認為不能代表人民,那是為什麼?是下賤的煙花女子不屬於人民的範疇,還是所謂的“三俗”題材不能進入人民性,哪怕老百姓喜聞樂見?
那麼,你所認為的“人民性”,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民,才配擁有?是必須擯棄三俗,直對苦難,視平民娛樂為敝屣,奉雅正為唯一審美的人民麼?
筆者好奇,這樣的“人民”全國能找出多少個。
接著,我們再來思考一下什麼叫【學】。要學的是什麼?能學的是什麼?是作者的經歷、性情?還是其表達的主題內容?皆非!要學、能學的,乃是寫詩填詞的【章法】。柳永之詞章法細密,有章可循。《詞律》《詞譜》共收錄柳詞154首(包括二書皆選和其一入選)作為相應詞牌的典範,正是取其音律之嚴謹、章法之細密可供學習者鑽研效仿,所謂“典範”是也。(正如我們說學習雷鋒精神,學的是他助人為樂的內在精神,而不是讓你學怎麼模仿他的外貌舉止,或是他做過什麼你也有樣學樣地跟著做什麼。所謂的學杜詩柳詞,學的是其詩其詞的作法,而不是杜和柳其人,著重點當在其詩其詞內在之章法,而非外在之題材表象。)
很多人,甚至連研究柳詞的學者,祗看柳永所寫的題材(表面),而忽略其下的創作章法(本質),一方面將柳詞常描寫的那些社會底層之女性,排除在當代文學理念中應被讚揚或同情的“人民”之外;另一方面又視所謂的“三俗”題材為低劣,否認其大眾性和普遍性(千百年未曾有變,只不過所謂的雅和俗的概念和它的具體範圍在不斷發生變化罷了),無視其所處之歷史階段和社會現實,這才會不假思索地得出如此結論。
有些人,自己脫離了“人民”,就開始以自己的想當然定義“人民”了,這與古代壟斷了社會發言權的貴族士大夫階級有何區別?
【完】
作者:亱煌绯
评论:随意
二更时分,夏仲平轻巧地躲开巡查的士兵,往东边两里地的小山头跑去。
祁煜宏已在月光下等候许久。
“你终于想开了?不抱着你的酒瓶子混日子了?”夏仲平微喘着气,叉腰看向那个大半夜把他叫出军营的家伙,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早就同你说了,看开点。看那位的意思,再过个几年你也能当上大将军了。”
祁煜宏摇摇头:“我已经不求那些了。”
夏仲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你现在回家种田也挺好的。你这俊脸还真不少姑娘喜欢呢,铁定能娶个漂亮媳妇。”
祁煜宏郑重地看着夏仲平,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去把卫将军救出来。”
夏仲平愣了一下,一把揪起祁煜宏的衣襟:“姓祁的你他娘的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快速扫视周遭,确认四下无人后压低嗓音道:“劫狱是死罪啊!你还他娘的还想劫天牢!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啊?!”
祁煜宏搭上夏仲平的手,语气平缓地说道:“我相信卫将军不会是起兵造反的那种人。”
夏仲平看着眼前人那淡然的神色,越看越火大:“现在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啊大哥,是那位不信卫将军的问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姓多爱戴卫将军。整难听点的,那就是功高盖主!现在那位要卸磨杀驴,你又给我搁这瞎掺和个啥劲儿啊?”
他越说越激动,揪着祁煜宏的衣襟猛晃:“可收收你那反骨劲儿吧。你四年前为卫将军上书的时候那位怒成什么样了都,现在他被捕入狱,那位要你替卫将军的位置,你从了那位又怎样?”
“卫将军被捕的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有个侍郎就是随口感慨一句‘可惜卫将军年少英才’,叫人听了去,告发给那位,现在已经在被贬去翠阴的路上了。你他娘的居然还告诉我你想劫……”夏仲平戛然止住了话语,紧抿起唇——祁煜宏神色坦然到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跟他聊的是晌午吃的什么饭。
他深知自己说服不了祁煜宏,啐了一嘴,甩开祁煜宏的衣襟:“死犟种,你一个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祁煜宏低头理着自己的衣服,语气平常:“你还记得几年前军中传的‘卫将军喜啖人血’一事?”
“第一次见你大发雷霆严惩部下,想忘都难。”夏仲平白了他一眼。
“昨夜,那位‘卫将军’和‘绯君’来找我了。”
夏仲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祁煜宏凑到夏仲平耳畔,沉声道:“被士兵撞见在啖人血的那位‘卫将军’是‘玄鬼’。”
后者眉头一挑,迅速反应过来祁煜宏说的‘玄鬼’和‘绯君’是跟在卫将军身旁多年的两位亲信。“你是说,‘玄鬼’和卫将军长得很像?”
祁煜宏点点头:“确切来说,一模一样。‘玄鬼’想让‘绯君’在京城引起骚动,趁乱将卫将军带走,狸猫换太子。”
“就凭你们三?”夏仲平好笑道:“还不够那群‘苍蝇’塞牙缝的。”
“我有线报,苍影目前留在京城的不到七人,如果搭上这条命,我有信心能拉两三个垫背的。”
“你是有垫背的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怎么办?你真忍心让他们白发送黑发啊?”
祁煜宏漠然望着夏仲平的眼睛;“有劳你了。”
“我都还没答应呢!”夏仲平急得音量高了几分。他扯着嘴角,抬手戳向祁煜宏的胸口:“好啊,大晚上约我出来交代后事是吧。这狱你爱劫不劫,总之不要连累到你的家人,还有我!”
“我自有打算。”祁煜宏按下夏仲平的手,长舒一口气。
晚风轻轻带起两人的衣角,祁煜宏抬头望向上方的银勾:“京城西郊有片芦苇地,我曾去那踏青过。芦苇清香,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我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卫将军……”
祁煜宏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与卫晓的相识的那日。
夏仲平没有打断祁煜宏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从入伍开始就耀眼得刺的他睁不开眼的家伙。再没说过一句话。
……
他知道祁煜宏一遇到关于卫晓的事就会特别冲动,但他没料到两日后粮仓突然失火,祁煜宏为救军粮舍身冲入火海。他只在漫天灰烬中找到一具焦黑的尸体,一枚祁煜宏随身带着的玉佩。
夏仲平万分确信这场火就是祁煜宏亲手放的。他也万分坚信那具尸体是个障眼法,祁煜宏此刻已经随着‘玄鬼’和‘绯君’前往京城。
他帮不上他什么忙。
他不是祁煜宏那种会为了理想牺牲自己的人,他只是个普通人。
他只是按流程失火之事上报,将“祁煜宏的尸体”和那枚玉佩送回他们共同的故乡,交由他的父母安葬。
皇帝昭告天下,赞扬祁煜宏的美名,让史官把他写进书中,高颂他的品格。
狗皇帝。
夏仲平忍不住对着墙壁破口大骂。
他骂卫晓戎马沙场,征战无数,却被蒙心智,起兵叛乱。他骂祁煜宏不识时务,逞能好胜,葬身火海。
但也只是对着墙壁骂给自己听罢了。
共事过的都知道祁煜宏的为人,也知道卫晓的为人。谁也不敢将真心话说与他人听。
半个月后,夏仲平得到消息:天牢被劫,劫匪三人逃窜至城西芦苇地,一人被斩,二人逃窜。叛国贼卫晓已于被劫前饮下鸩酒,命不久矣。
夏仲平只暗骂了声“癫子”,随手将手中的酒撒进黄土。
作者:雪咲
正文:
好像有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意透过眼皮渗进来,明亮却不扎眼,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玛丽娜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燕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玛丽,醒醒呀,小玛丽。”
她知道的,那是她家屋檐下生活着的一窝燕儿。她常常拿着面包屑给燕儿们吃,燕儿们就给她唱歌,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玛丽娜出去冒险的时候,燕儿们也总是陪着她,有时还会像现在这样和她说话,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她的燕子朋友们。
“知道啦,知道啦,小玛丽这就醒了。”玛丽娜揉着眼睛坐起来,“早上好呀,燕子先生、燕子女士。”
“早上好,可爱的小玛丽,快起来看看,这是在哪儿?”
穿着蓬松蓝色连衣裙的小姑娘站起来,拍拍裙子,环视四周。
这好像是一片树林,四周都是高高大大的树,遮挡住了视线,看不出树林到底有多大。玛丽娜是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醒过来的,附近还开着许多低矮的说不上名字的小花,旁边则是一条石板铺成的林间小路。
这是哪儿?
这儿一点也不像她和老奶奶一起住着的地方。而且她明明才喝过奶奶泡的甜牛奶睡下呀。
玛丽娜看了一圈,又看了一圈,还是摸不清楚状况。她抬头对着燕儿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呀,总之先走走看吧。”
于是玛丽娜就随便选了个方向,沿着石板路走。
燕儿们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陪在玛丽娜附近,时不时还为她衔来长在附近树上的浆果。玛丽娜边走边吃,吃不完了就把剩下的浆果塞进裙子上的小口袋,没多久,小口袋就被装得满满当当。
小小的玛丽娜走过了好多好多的大树,走过了小溪,走过了许多她不认识的植物和花,她总觉得那些树木和花朵好像在向她微笑打招呼,于是她也回以微笑和问候。
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许久,太阳都快要爬到最顶上的位置,却还是只有望不到边的树林。
玛丽娜快要走不动了。这可怎么办呀,她想。
“小玛丽,小玛丽,快看,前面有个屋子。”燕儿拍打着翅膀向玛丽娜说。
玛丽娜踮起脚尖环视了一圈,可是除了树,什么都没有看见。
“燕子先生,屋子在哪里呀?我看不见。”
“小玛丽还太小啦,视线被树挡住啦,我们飞得高,我们能看见!”另一只燕儿也欢快地拍打起翅膀,“就在前面,就在前面,跟着我们走,小玛丽。”
“谢谢你们,燕子先生、燕子女士。”
玛丽娜向燕儿们道过谢,就跟着燕儿们走,果然,才走了没多久,一幢高高的树屋就出现在玛丽娜的眼前。
那是一棵好高大好高大的树,树干粗壮,看上去有好大岁数了,树屋建在高高树枝间,周围还环绕着许多枝干和树叶。从下头往上望,只能隐隐看见一个轮廓,和一条长长的垂下来的梯子。
沿着树根,长着好多好多大型的蘑菇,有矮的,也有高的,那条垂下来的梯子,恰好就停在长得高最大的那只蘑菇的上方不远。
“请问——”玛丽娜对着树上的屋子喊,“有人在吗?”
没有回音。
是没有人吗?
玛丽娜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她实在太累啦,就挑了个矮一些的大蘑菇坐下休息,从小小的口袋里拿出了燕儿们给她的浆果,和燕儿们一起分享。
这些浆果生得和樱桃一样大,有红色的,也有紫色的,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从果肉里溢出来,解渴又美味,还会飘出酸甜清爽的果香。
这时候,上头的树屋好像摇动了一下,接着,就有一道影子从里头窜出来。
玛丽娜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到从头顶传来了声音:“我好像闻到了酸酸甜甜带刺叶子下的美味红浆果的香气!”
话音刚落,那道影子就落到了玛丽娜的身前。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可爱小小姐?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您、您好,我叫玛丽娜·琪琪亚,这是我的燕子朋友们。请问,这是哪儿呀?”
玛丽娜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长得像是个人类,又不完全是,至少人类应该不会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玛丽娜也不太看得出他的性别。
“这里?这里是不可思议的奇妙王国。你不是这儿的人,你从哪儿来?”
玛丽娜指了指来处的方向。
“那边,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那边树林里的草地上啦。我走了好久,才到了这儿。”
“好吧,确实会有一些异国的访客通过那个树林到达这里,虽然我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总之你可以叫我馅饼猫,因为我最爱吃烤派和馅饼,可爱的玛丽娜小小姐。”
玛丽娜点点头:“好的,馅饼猫……先生?”
馅饼猫没有在称谓上纠结。他眯起眼睛,几乎弯成了一道弦月,身后的尾巴也摇动起来。
“那么接下来,可爱的小小姐,我们能不能讨论一下酸酸甜甜带刺叶子下的美味红浆果的问题?”
“酸酸甜甜……红浆果?”
馅饼猫的语速太快,小小的玛丽娜一时之间听不过来,只抓住了头和尾的信息。
她有些困惑地复述着。
“酸酸甜甜带刺叶子下的美味红浆果。那是一种长在高高的树上的浆果,我确信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它的香气。”
玛丽娜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从小小的口袋里拿出了剩余的浆果,捧到馅饼猫的面前。
“您说的是这些浆果吗?”
馅饼猫一见到这些浆果,眼睛立刻发亮起来。
“是的!就是它们!我尊敬的、亲爱的、善良的玛丽娜小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以把它们分我一点吗?这种浆果通常长在距离这里有两小时步程的高高的树上,周围还长满了带刺的叶子,简直太难采摘啦!可它们是做馅饼的好材料!”馅饼猫摇着尾巴,“如果你愿意分我一些的话,我可以分你一些烤好的馅饼,也可以把我珍藏的图书送给你!”
玛丽娜看了看馅饼猫,又抬头看了看燕儿们。
“可这些浆果是我的燕子朋友们摘的,我得问问他们的意见。可以吗?燕子先生、燕子女士?”
“可以,可以,如果他愿意分你馅饼。”燕子先生说。
“可以,可以,如果他送你他的图书。”燕子女士说。
玛丽娜这才向着馅饼猫递出口袋里的全部浆果:“我走过来的路上已经吃了好多啦,这些就都给馅饼猫先生吧。”
“天啊!我尊敬的、亲爱的、善良的、好心的玛丽娜小小姐,您真是天使!快跟我上来吧,我分你刚烤好的馅饼,和我珍藏的图书。”
馅饼猫眼神比刚才更亮了,亮得好像挂在夜空里的弦月一样。他伸出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卷过玛丽娜的手心,那些浆果就被带走,装进了他的口袋。随即他一个优雅的转身,指着那条悬空垂下的梯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您,那就打扰了,尊敬的馅饼猫先生。”
玛丽娜提起裙摆,向馅饼猫行了一个奶奶教过她的淑女的礼。然后轻轻踩在了蘑菇上,一阶一阶地向上,爬上梯子,进到了树上的屋子里。
那可真是间宽敞的大屋子,还有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
“我可以去那里看看吗?”玛丽娜指着窗子,有礼貌地问。
“当然可以,我的小小姐,您可以在这儿自由活动,我去取新鲜的烤馅饼来。”
玛丽娜向馅饼猫道谢,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向外看去。
她瞧见了什么?
这里居然已经快是树林的边缘啦。她能看到,再过不远,就能走出树林。树林外边是个城镇,有好多好多不同风格的屋子。
往近处看,树屋的旁边还立着一幢半球形的奇怪屋子,看着不像是木头造的,玛丽娜从未见过这样的屋子。
馅饼猫端着烤得金黄的馅饼出来,招呼玛丽娜过去吃。
玛丽娜切下一块馅饼给了燕儿们,才开始吃留给自己的那部分。她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馅饼,每一口咬下去都像是咬在松软香甜的云朵上一样。
“谢谢您的款待,馅饼猫先生,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馅饼。”
“感谢您的夸赞,我很荣幸,亲爱的小小姐。”
“唔,我还想问您一件事。请问您知道我该怎么回家吗?”
馅饼猫先生思考了一下,摇着尾巴说:“真抱歉,小小姐,我不知道。不过也许你可以去问问我的邻居。”他指向窗外那个半球形的房子,“哦,天呐,他总是在做一些令人讨厌的研究,但我必须承认他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得多。”
玛丽娜顺着馅饼猫的视线看过去,小小的脸上似乎有些担忧:“您和您的邻居关系不太好吗?”
“哎呀,那倒也不是,只是我讨厌极了他那些古怪的‘科学研究’。虽然他也讨厌我这树上的屋子就是了。”馅饼猫耸耸肩,“不过小小姐你不用担心,他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对了,我把我的图册也送给你。”
“那真是太谢谢您啦,馅饼猫先生,您可真是个好人!”
玛丽娜甜甜地笑起来,接过那本她并不怎么看得懂的图册,又一次向馅饼猫先生道谢,才从高高的树屋上爬下来。
往前走了几分钟,就到了旁边那幢半球形的屋子前。玛丽娜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敲起了门。
“请问有人在家吗?”
玛丽娜刚敲了两下门,里头就忽然传出一阵乒铃乓啷像是什么东西砸掉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巨响,屋子顶上冒出了黑烟。
玛丽娜惊呆了。燕儿们好像也被吓到了,飞快地拍打着翅膀,抖落了不少羽毛。
不久,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只两腿直立、戴着粗框眼镜、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兔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哦,他的头顶上还沾了些黑乎乎的灰尘。
“您好,兔子爷爷。”
“噢,多么可爱的小小姐!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为什么来找我?”
兔子拍了拍头顶上的灰,看向玛丽娜。
“我叫玛丽娜·琪琪亚,这是我的燕子朋友们。我从那边的树林里醒过来,馅饼猫先生说,您知道的事情非常多,也许您会知道让我可以回家的方法。”
“哦!你说那只住在讨厌的树屋里的猫?唔嗯……他有时候也会说点像样的话嘛。”兔子得意地扬起眉毛,指着城镇的方向,“小小姐你沿着这条路往城镇走,一直走,走到中央广场的喷水池去,向喷水池许愿,你就能知道回家的方法了。”
“真是太感谢您啦!”
玛丽娜很高兴,她不仅知道了可以回家的方法,还能去城镇里玩一圈,这太让她期待了。
“不用客气,这是年长的学者应该知道的小事情。”
兔子正打算送玛丽娜出院子,眼神就落到了玛丽娜手中拿着的书上。
“请等一等,我尊敬的小小姐,你的手里拿着的那本是否是《奇形怪状植物大百科图录》?我很需要它来支持我的研究,你能把它给我吗?作为交换,我将给你我珍藏的泡茶干花。”
年老的兔子扶着他松落落的眼镜,目光直直地盯着小玛丽手中抱着的那本厚厚的书。
玛丽娜看看那本看不懂的书,点点头,就将图册递了过去。
“好呀,尊敬的兔爷爷。其实这是馅饼猫先生送我的,但是如果它对您更有用,我可以把它给您。”
“哎呀!您可真是个善良的、热心的小小姐,和那只吝啬的猫一点都不同。他讨厌极了我的研究,一天到晚窝在他那无趣的树屋里,总也不肯把这本图册借给我呢。”
玛丽娜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兔爷爷,您不喜欢馅饼猫先生吗?”
兔子的耳朵抖了抖。
“小小姐不要误会,老头子我和那只猫的关系还算不差。虽然我讨厌他那老旧的树屋,他也厌恶我的科学研究。”
“唔……讨厌,但是又不讨厌?”
玛丽娜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迷惑,燕儿们也不说话了。
兔子哈哈笑了起来。
小小姐你看,他说,这个不可思议的奇妙之国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种族的人,我们生来就不同,彼此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爱好。在这个国度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当然也会有许许多多讨厌的东西。如果把这种“讨厌”也延续到人的身上,那一定会因为讨厌的人太多而陷入无休止的争吵,没法在这个国度生活下去啦。所以呀,奇妙之国的住民们从不试图互相理解、同化,我们接受着彼此的不同,同时也保持自我,从而共同生活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国度里。
“我讨厌馅饼猫的树屋,但我也会分一些泡茶干花给他;馅饼猫也讨厌我的研究,他也时常拿一些馅饼过来。这就是奇妙之国住民们的生活方式。”
玛丽娜似懂非懂地点头,兔子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年纪大了就爱啰嗦啦,真是不好意思。小小姐不用想太多,你只要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看看你那双对一切都充满新奇和善意的眼睛,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兔子拿了泡茶的干花送给玛丽娜,“好了,现在快去中央广场吧,天就要黑了,好孩子该回家了。”
“好的,尊敬的兔爷爷,谢谢您!小玛丽会记住的。”
玛丽娜轻轻提起裙摆,向兔子行礼告别,和燕儿们一起往镇上走。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这果然是个奇妙的地方,许许多多风格完全不同的屋子排列成街道,许许多多完全不同的人们走在街道上。也许一幢小木屋的边上,就立着一幢悬空的楼阁,也许一只双脚直立的狐狸正坐在会飞的魔法毯子上,还有许多长着兽耳、尾巴、和翅膀的人们,玛丽娜分不清楚他们的种族。
他们每一个人都相互不同,玛丽娜甚至无法从这条街上找到两个看上去是同一种族的人。有人在争吵,有人在谈笑,有人在选购街边店里的面包,有人急匆匆地从玛丽娜身边跑过。
天色渐渐黑下来,各色霓虹灯照亮了街道,街头艺人奏响了不知名的魔法乐器,音符模样的小东西从乐器里飘出来,合着旋律起舞。不仅是人,连建筑、植物都充满了不同的城镇里,大家普通地生活着,所有的“不同”在这里都显得寻常无比。
玛丽娜边走边惊喜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当她走到中央广场的喷水池前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中央广场在四周霓虹色灯光的映照下露出了温暖的神情。
“中央广场的神奇喷水池,您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回家吗?”
玛丽娜双手在胸前做出祷告的动作,向喷水池许愿。
“哎呀呀,这是多么可爱的小小姐!您是迷路了吗?”
响起了悦耳的女声,玛丽娜四下看看,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这里,小小姐,这里。”喷水池里的泉水跃动着,“不用怀疑,就是我在说话,我是魔法的喷水池。”
“啊,原来如此,您好呀,泉水小姐。您知道我该怎样回家去吗?”
玛丽娜微笑着向喷水池问候。
“当然,我可以送你回家去,我亲爱的小小姐。但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好闻的花香,希望您可以分我一点,那一定能让我也变得更加清香动人。”
“当然可以啦!”
玛丽娜取出干花,倒进喷水池里,喷水池里立刻散发出了花朵的清香,那些漂浮在水中的干花也像是重新获得生命一样,柔软地伸展开花瓣。
泉水小姐叮咚地跳跃着向玛丽娜道谢,随即散发出温暖的光,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许多鸟儿,聚集到喷水池边上。
“可爱的小小姐,感谢您的善意和热情,让我们送你回家去吧。”
“太谢谢您啦,泉水小姐!”
空中浮现出许多闪着光的小点,聚集在泉水边的鸟儿们向着闪光的方向飞去。玛丽娜的燕子朋友们也加入了其中。
燕子和鸟儿们欢快地飞舞着,闪着星光的粒子汇聚起来,很快就以喷水池为起点,在夜空中架起一道亮着微光的彩虹桥。
玛丽娜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又高兴又紧张。
她提起裙摆,轻轻提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踩到彩虹桥上。她的脚尖一碰到彩虹桥,就泛起了一圈圈星光闪烁的波纹,桥面却稳稳当当,一点没有破损。
走了几步,玛丽娜终于放下心,迈开步子在彩虹桥上跑起来,边跑边和鸟儿们嬉戏,快乐极了。随着她的脚步,桥上虹色的波纹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比玛丽娜曾经见过的一切波纹都更美。
她能看到自己和老奶奶的家就在彩虹桥的另一端。
这可真是一段美妙的旅途啊!
她得快些回家去,告诉奶奶她的冒险。
……
清晨的阳光钻进窗帘的缝隙洒在玛丽娜的被子上,小小的女孩儿却还沉醉在梦里,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卧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了。
老奶奶看着嘴角挂笑的小玛丽,轻轻地合上了门。
看来小玛丽又做了一个好梦,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End—
备注:想试着写个童话,结果又写成了一个无趣的废话连篇的故事。我到底在写点什么啊.jpg
免责mode:笑语/求知
作者:【十一招】松清显
关键词:乐园
评论:随意
*同人作品
四天前我告诉了古明地恋她姐姐住院的消息,十七小时后她从那个遥远的陌生世界里脱身、在古明地觉所在的城市降落,如今她看这座城市犹如她的姐姐看她寄回的明信片。赶到医院时很不巧,阿空不在,她苍白的姐姐在病号服外披上大衣,拉上我和她到病房楼下的咖啡馆里谈话,部分是为了躲开护士无处不在的监视,部分是因为她们不约而同地觉得这种会面都必须在咖啡豆的气味中进行,在其他地方进行的谈话完全没有仪式感。
我沉默地坐在桌边盯着手机软件里古明地觉的身体状况数据,生怕她突然倒下,虽然她本人说过“阿燐,你不用这么紧张也可以的。”在我看来多少年之后连接她们两人的纽带才从平行宇宙一路跌跌撞撞兜兜转转返回,在午后三时落寞的珍珠色圆桌上驻足。她们各自在对方七零八落的语句里回想分开前许多年的生活,觉深深地感到她的生活本就奔波劳顿孤僻荒芜,又有了那么多不必要的矛盾,把姐妹之间本应甜美的日子都冲得像廉价果汁一样寡淡;恋则发现自己花了那么多无谓的时间来打碎自己孤僻的硬壳,这些都给她们之间本该像金平糖一般甜美的那些东西染上了不应该有的色彩,后来古明地恋跟着人潮到了另一个城市,每个月给觉写明信片,我过得很好,公寓楼下的拉面很好吃,我闲暇时间写的文章发表了,偶尔有点小麻烦,姐姐你的小说什么时候发表啊,而实际上那时的摧拉枯朽让她在和幸福擦肩而过的的时候都茫然无措。多年后的现在她扮演了那些人潮里走出的一个影子,坐在城堡吊桥前陷入缄默。
觉坐在恋对面的座位上,用五指把玩着咖啡调糖。她诚实地告诉恋她知道自己不是个成熟的人——外表和性格都是一样,和姐姐的身份并不相称,这一次住院只不过是许久以来对自己的无能积怨爆发,刚开始产生了幻觉等一系列精神症状时她自己抵死不认,终于五天前被我发现。其实恋绝对更为任性和孩子气,可惜她是妹妹,这与她的身份相称;觉看着自己妹妹的神情在心里这么断定,笑了起来,就像她断定恋总会回来,只需要一点小事引诱,没准恋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彻底逃离这个选项,只是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宣泄一下迷茫的心情,觉了解她,因为她是觉的妹妹,而血浓于水。
世上的非人为因素太多了,觉躺在病床上和我这么说,就说写作吧,她自知她们的努力和积累都远还没达到谈天赋的水平,但很多时候她的妹妹就是比她轻松,除此之外还有生活.上,她们姐妹俩都是不怎么讨人喜,再加上在某些时候格外好用的头脑,那效果并不是改善人缘而是讨人厌的平方。在这种社交的真空中古明地恋用种近似于壳的方式保护着自己。是天赋还是运气,鬼才知道。我只知道一母同胞的姐妹在这种时候都能判若云泥——等等,我根本不知道她俩是否是亲生姐妹,除了?姓氏、孤僻的性格、某种诡异的气质和敏锐的第六感,她们几乎一点都不像,就连发色都不像。
我之所以总是下意识地默认她们是亲姐妹,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从我认识她们开始,古明地觉就担任着类似母亲的角色,如果恋和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那她们之间那种微妙而牢固的纽带从何而来?据我所知古明地觉可不是什么大圣人。所有父母亲与孩子间特有的亲情与微妙的隔阂都被转移到了她们之间,而恋无形的硬壳在姐妹间仍然生效,这是觉最大的烦恼,是她无法逾越的高墙。
在我看护她期间,觉时常和我说,她记得恋恋离开她之前和她大吵了一架,她们把各自那层礼貌的外衣扯下来摔得粉碎,最后觉嘶吼得精疲力竭,而恋恋仍然平静地站在那里,用最小的声音抽泣。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我始终持怀疑态度,因为恋始终想不起有这么一回事,她说她是安静地从家里离开的,可能有离家出走的性质,但没有正面的争吵,只有默许和远离。此外古明地觉本人对此事的记忆也相当混乱,她甚至记不清她俩争吵时说了什么。有时她记得她当时在愤怒之下说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恋则恼火地回击“那我就做出成绩给你看”;有时她以为自己当时滔滔不绝地说着恋恋你这样行吗这样生活真的很可怕我为你操碎了心你就这个样子你体谅过我吗,而恋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不用你管”。我真诚地告诉古明地觉,恋小姐不是那样的人,要争吵她也不会主动挑起。虽然如果是我站在当时古明地觉的立场上,我宁愿撕破脸皮吵一架。那时坐在病床上听完我这番话的古明地觉陷入了长久的凝重沉默,和此时此刻她面对她妹妹的表情如出一辙。古明地恋像个优雅神秘的外乡人出现在明信片被无限美化的风景里,她的姐姐则在雪白的病房和暖橘色的咖啡馆里都扮演着一片苍白的剪影,长时间的孤僻、劳顿和精神荒芜像一枝被缓慢地抽生命力的蔷薇,她以为她在妹妹身上刻下的痕迹足够鲜明,能在任何时候引诱她回来,但事实是她们再也变不回儿童乐园里鲜艳的赛璐珞块了。在长久的缄默中古明地觉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苦笑,她透过层层陌生的迷雾去看她的妹妹,而坐在她对面的恋仍然沉默着不发一语。她安静地承受着觉几乎快要具象化的目光,往咖啡里加了第二勺白糖。
那时我还不知道第二天古明地恋就走了,她在曾经的世界里停留的时间这么短,就义无反顾地回到了那个她的世界,回到她往返于编辑部、便利店和公寓的生活,没有人认识她、但有人友好而疏远地爱她喜欢她欣赏她的世界,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但这是后话了。我站在医院的洗手台边往自己脸上泼冷水,突然听见刚刚踏进古明地觉病房里的护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同时我的手机警铃大作。我慌慌忙忙地跑进病房,却看见古明地觉正在雪白的色块里慢慢停止呼吸,那套生命维持装置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自己亲手关掉了。我瘫坐在地上,在巨大的悲痛压垮我之前我想起了古明地觉混乱的记忆,我想到她们没准真的吵过这么一架,因为在古明地觉的某个记忆版本中她愤怒地对自己的妹妹说你为什么不爱自己,而恋微笑着回答,彼此彼此,姐姐。我想起恋第二次离开的前一晚我在这个病房里目睹的那个画面,古明地觉把自己的左手伸给妹妹,而后者安静地把自己的嘴唇轻轻贴在姐姐的手背上,神圣、温柔而静谧,就好像她相信即使在时间之外也存在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