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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一招】宅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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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猫穿越了,但没完全穿越。
是这样的,我带它去看病,过马路的时候航空箱把手年久失修,箱子摔地上摔散了,那哥从箱子里逃出来,吓得无所适从,一慌就乱跑,然后被对面车道泥头车给送回了猫星。
那哥陪了我十几年,虽然时不时就会有把它炖了的心思(养猫的人懂的都懂),但它真就这么走了,我很伤心。火化完的那哥装进了一个小瓷罐,我把瓷罐放进了书柜里。躺在床上,想到以后可以想怎么躺床就怎么躺床,不用每次躺下之前还要寻思先给床单粘粘毛,想着想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我梦见一个神仙,这位神仙——转生套路你们都熟,不多废话——这位神仙是个肌肉发达体脂率偏低的姐们儿,姐说你家那哥转生去异世界当勇者了,不过出了点小意外,展示命数的LED左下角那个小亮棍出了故障,本来以为是第九条命给带走了,结果才是第八条命,所以现在第八条命的那哥在异世界冒险,第九条命的那哥会给我复活继续陪着我。而且因为这两个那哥处于量子纠缠态,所以勇者那哥身上的挂在我这边的那哥身上也会存在。你是它的饲主,有什么问题没?
我说,懂了。那哥身上什么挂?
姐说,无限流,加点。
我说,猫也整异世界勇者那套?
姐说,别问我啊,你们人类爱看这些奇怪的东西,那它就成立了,你们觉得猫也可以,那猫就可以。
我说,勇者那哥能整明白么?它怎么跟人沟通啊?
姐说,咋,把你也送过去陪它一起?
我说,倒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问问。
姐说,虽然那边的情况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这么说吧,比如有一个主种族都是猫的世界,那么你家猫过去就能搞定,你过去反而还搞不定,能明白不?
我说,那万一我哪天被泥头车给撞了,我能去异世界当勇者吗?
姐说,这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我说,勇者那哥会想我吗。
我醒了。听见书柜里有动静,过去打开柜门一看,那哥活了。
那哥的挂覆盖面挺全的,草看之下琳琅满目,而且用户界面还挺友好。我用初始点数把复活和健康点了,然后抱着那哥在床上一顿搓巴,搓到那哥怀疑猫生。
那哥是一只没什么特色的玳瑁色雄性土猫,两三个月大的时候被我拐骗回来的。野猫性格好,精神也好,刚回家叫它啥它都答应,没叫它它也答应,我说给你起个名叫“那个”行么,它喵了一声,于是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看着被我揉到舔毛的那哥,忽然灵机一动,平时跟那哥说什么它常常不理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挂。
稍微研究了一下,发现让猫说人话还挺麻烦,需要点很多生理结构和智识方面的前置能力,而且我刚才点了复活和健康,现在也没剩几点。三找两找点了一个共感强化,这样我可以部分感受到那哥的情绪,某种意义上比语言沟通更直接。
我说,那哥,你现在这么牛逼,咱们一起征服世界吧。
那哥没吱声,从床上跳下去喝水去了。
我发现挂里的可用点数时不时的在增长,看来勇者那哥在那边也很活跃,想必过得也不差,这样我也放心了。托勇者那哥的福,我给拉屎总不埋那哥也零零碎碎加了不少技能,不过总的来说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以前那哥大清早跑酷叫我起床,现在那哥大清早对着电视里初音拳击瞎喵喵;以前我吃东西那哥闻着味儿就开始不要命的扒拉,现在它会趁我蹲坑的时候偷偷拆外卖袋;以前它吐毛球吐一地我搁那儿巴巴擦半天,现在它吐一地会把餐巾纸叼过来好好把呕吐物盖住(它终于学会不吐在床上了!);以前不让它进厨房……哦,生活还是有些变化的!
从我第一次感叹养猫有何用开始,我就一直希望那哥能给我做个西红柿炒鸡蛋,而如今我终于得偿所望。让那哥做西红柿炒鸡蛋一般需要两个鱼罐头或者一条鲜三文鱼骨,那哥吃满意了才肯给我做。虽然这可比西红柿炒鸡蛋贵多了,但是这钱花的值啊,能买一顿饭的孝顺。我求那哥给我做一个,那哥会得意洋洋地打开冰箱,把所有门打开,所有存货都巡视一圈,发出几声满意的叫唤,然后拿出两个鸡蛋和洗好的西红柿(我洗的,那哥不爱玩水),用爪子拉破剥皮,拿起皮筋把菜刀绑在爪子上,把西红柿切成小块儿,一边切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得意的嗷嗷声,切好了之后装进碗里。然后卸下菜刀放回原处,从水台上勾过来一个碗,把鸡蛋打进碗里,剩下的空蛋壳会仔细舔干净再扔掉,用指甲尖把掉进去的蛋壳渣捞出来(如有),蛋壳渣也舔干净再扔掉,爪子尖也舔舔。放一小勺盐,抓起打蛋器一边哼哼喵喵之歌一边打蛋,哼哼完两遍蛋打好,放在旁边备用。之后跳上我提前准备好的凳子上,把炒勺捆在爪上,用另一只爪勾起油瓶,把油倒入锅里,开火。猫的眼神和鼻子确实比人好使,那哥总是能精准地掌握热油将要冒烟的时刻。蛋液入锅,那哥不慌不忙打开抽油烟机,炒勺慢翻,另一只爪子时不时晃两下锅,嘴里还发出阵阵怪叫。鸡蛋炒到半熟关火盛出来,用爪尖扒拉掉锅渣,再次放油开火,烧到大熟放西红柿。那哥对西红柿炒鸡蛋有自己的美学,一定要把西红柿炒化炒出汤,有一次我买了两个没什么汁水的西红柿,给那哥气的尾巴都粗了。西红柿炒好后关火,倒入之前炒好的鸡蛋搅合搅合,用两只爪把锅柄抱起来倒进菜盘里,出锅。猫的舌头跟人的舌头不一样,指望那哥调味得花费很多点数,不过那哥每次出品都很稳定,我也只需要稍微放一点点盐就够。第一次吃那哥做的西红柿炒鸡蛋我感动哭了,这辈子从来没有任何一盘其他的西红柿炒鸡蛋让我拍了那么多照片:这是!我家的猫!那哥!亲手给我做的!西红柿炒鸡蛋!我的!!!发完朋友圈后,我擦干眼泪,夹了一口和着西红柿放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咀嚼品尝——
——嗯,有少许猫毛。
那哥的体格和外形方面我没有特别加什么点数……你们都想说猫娘对么?别想了,对着养了十几年的公公猫色色,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一点不说,那哥要变成人就是一个肥胖的老大爷,真要那么好奇就去看孙渣的漫画吧。当然,如果是通过魔法幻化之类的技能,是可以变成好看的猫娘的,但最后你会发现这事儿特别空虚,真的,别看那些二次元猫娘多好多好,演的。
那哥的智力我也没有点到很高,因为脑容量的增加对身体器官的负担很大,体型方面比如颅骨要变人头大,总之很麻烦,很复杂,我也不懂生物医学啥的,不敢乱点。不过想跟那哥建立有效交流,方法还是很多,什么共感强化啊心灵感应啊动物交流啊之类的技能点了就是——是的,是那哥掌握了能跟我这个动物交流的能力,让它屈尊了。
虽然那哥现在很健康强壮,但毕竟是一只十几岁的老猫,不像小年轻那样爱上蹦下跳,它跟我一样宅,除了睡觉和一边晒太阳一边睡觉之外,平时喜欢干三件事:第一是喜欢看我打游戏。尤其喜欢拼反应的动作游戏,我也给它玩,节奏天国,蔷薇与椿,打的比我好,不过操作稍微复杂一点的,比如只狼这种,它就不行了。第二喜欢的事情是看动画片。怪物猎人猫猫村的动画一遍一遍反复看,还爱看宝可梦,火箭队登场的时候非常配合地进行卡点配音,反而猫和老鼠它不喜欢,为什么变长了,为什么变短了,看不懂,而且它这辈子应该没见过活的耗子。第三喜欢的事情是听歌唱歌。最喜欢初音,这点随主人,但那哥喜欢初音的原因是电音那个尖咪咪的调子,从这点来说是一个比主人更纯粹的葱厨。那哥爱听也爱唱,不过猫的音域跟人的音域不一样,那哥唱起歌来……怎么说呢,你要说它在调上也不在调上,但是旋律高低大概齐是那么个动静。而且那哥是个天生熬淘嗓子,张开嘴来啊呜啊呜,也就是我跟它熟,不熟的人听了容易以为我在虐猫。
哦,说到虐猫。上面说了我没给那哥把智力点到很高,也有另一个原因,我发现一个特别厉害的技能叫“云脑力”,大概意思是从方圆多少米的范围里跟大脑结构相似的活物借一点闲置的思考能力,这样周围的人啊猫啊狗啊越多,那哥也会越聪明。我小心地把占用率设到很低,因为一来从我读过的科幻小说来看,让脑力有太大起伏这个事情不太好,二来被借用的对象会增加一定脑负担,对思维方式也会有影响,我也不想我和周围的人都变成整天满脑子都想着小鱼干的傻叉,只借一点点的话没关系的喵。大概喵。应该喵。
总之那哥变得很聪明,但也没有完全变得很聪明。我开始尝试让那哥走网红路线,给它拍视频然后上传,拍它唱歌,拍它做西红柿炒鸡蛋,拍它巡视冰箱的熊样子,拍它玩别踩白块儿。发到网上后一开始效果还可以,但是粉丝上千之后质疑的声音就开始变多了,有人说我是用CG做的动画,有人说这是AI视频。其实这都无所谓,最坏事的是有人挂我虐猫,说得煞有介事,还开我盒,吓得我赶紧跑路销号。
这件事之后我很认真地跟那哥交流了一次。
我说,那哥,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那哥说……哎不对,它也不是说,就是……表达,哎呀,怎么说呢,反正你们就当它说了吧。
那哥说,咋,想吃西红柿炒鸡蛋了?
我说,他们说我虐猫,我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是不是真的对你不好,欺负你。
那哥说,你给我开个罐头我就觉得你好。
我说,我认真的,我要做什么你觉得不好的事情,或者你觉得哪儿憋屈,你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那哥说,我要吃罐头,不然你就是虐猫。
我说,你得注意你的健康,你太肥了,不能老吃罐头,这是为你好。
那哥说,罐头。
我说,讲道理,我平时不少给你开罐头。
那哥说,罐头。
我说,给给给。我去厨房给那哥开了个罐头。
烦人归烦人,那哥还是愿意讲道理的。我跟那哥讲明白了一个逻辑:我出门狩猎可以拿钱,钱可以买罐头,罐头只能用钱买。所以我安排那哥创收那哥也很配合。被挂跑路之后我和那哥也在找别的途径,比如给那哥弄了套皮让它当虚拟主播,主打猫猫呼噜ASMR和音游,那哥(看在罐头的份上)很努力,一周两播对大龄懒猫来说算相当勤奋。我凑点数给那哥点了认字和打字技能,晚上小区里脑算力多的时候那哥偶尔会跟弹幕互动一下聊聊天,后来那哥还学会了自己发动态,挺好。虽然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收益,不过我也不想打击那哥的热情,慢慢整吧。
那哥在猫里算很有语言天赋,虽然我也不认识别的这样的猫,但总之那哥很有语言天赋,它自己折腾了两个月都会使用表情包和颜文字了。有天那哥跳我肚子上问我要支付宝账号,我说你终于打算偷我手机点外卖了?那哥说自己写的小说有人打赏,能提现了。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到电脑前,看了一眼整个人陷入沉默。屏幕上大大几个字是那哥小说的标题:《那哥~异世界勇者的另一个我》。
我说,那哥,要不咱们还是征服世界吧。
那哥说,你先把罐头结了。
作者: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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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同人文,纪念一下我没抽到的黍姐和没人嗑的cp……
忙活了几天的夏收,荣晚晴只觉得自己的腰一弯就难直起来,也可能是因为天阴要下雨。她低头看手上厚厚的一层茧,竟分不清是以前练武还是现在挥镰刀留下的。
“唉,老了。以前干这点活哪会累?”
她擦去头上的汗,怀里抱着的稻子抽穗金黄,沉甸甸的,稻香混着土腥涌进鼻腔,预兆着今年的好收成。万顷的田,有地就有粮食,收都来不及收呢。荣晚晴笑着抬头,天边积了大块吸饱水的棉花云,阴沉沉地坠着,再晚走一会就得被淋透了。
“要休息会吗?”
背后悠悠传来女声,像风一样,稻穗听了也跟着晃晃脑袋。荣晚晴直起身站了会,隔了半晌才轻叹口气:“也真是奇怪,这日头才到哪,要是二十年前还能多背几捆——”
“是你最近操劳得太多了,大事小事都得我们乡长来,不累才怪呢。这些活就交给机器吧。”
“赶夏收,那么多地都顾不来,现在缺人手。”
“事也分轻重缓急的,把自己熬坏了可不行。”黍走进水田里,袖口在荣晚晴肩上轻轻一挥,一只豆娘轻盈地飞起消失在田中。“先回去吧,一会要下雨了。”
“……也是。”
她说着却没舍得放下怀中的稻子,像舍不得一个好梦。金黄的,粒粒饱满,放眼望去全都是这样的好庄稼,田地接着田地看不见头,她在大荒城干了几十年,认识黍几十年,不都是盼着种出粮食吗?她当然乐意多在地里待一会,像以前那样,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黍的背影,她们都永远长在了地里似的。
但她还是跟着黍回去了。泥地里留下两排脚印,只有风在丰收的田地里流连,山的那头就快要来雨。
“给你煲了橄榄排骨汤,我还加了桂圆,正好补一补。你总一忙就忘了吃饭,这个习惯得改……”
“我忙起来就忘了吃饭,那你呢?”荣晚晴凑到黍身后,不帮忙也不催,只是站着看她干活:“那实验室到晚上灯都不关,我干了大半辈子乡长能有多少银两给你交电费?还得我叫你吃晚饭。”
“我饿一顿饱一顿不影响的,你再累瘦的话身上都要没肉了。”黍侧过脸,边揭开锅盖边抓了双筷子,顺手往荣晚晴手背上一敲:“拿碗去,橱柜旁边还有个饭盒也拿来,一会给小满和禾生也带点。”
“是,我哪能跟你比……”
荣晚晴听话地端碗去了。黍仍在灶台前忙活着,过膝的长发在脑后随意飘动却不染油烟,或是头顶的木簪有些松动,她仅仅抬起手指晃了晃,半散的发髻又归于整齐。荣晚晴想起自己刚到大荒城时就看到黍站在田地间,手上沾满了泥,背影和刚被插下的秧苗融为一体。等她从田里走出来时,荣晚晴还没来及开口问,她却收拾着农具朝自己一笑。那一刻荣晚晴晃了神,她最先想起的不是和岁兽相关的案宗,而是传说中的神农。
那是她第一天看见黍,而黍已经站在这里看了一千年。你究竟是被司岁台藏封的画像,还是活生生经历了夏暑寒冬的人?她很多时候想问黍——你究竟是拨穗者,还是被因果种下经历枯荣轮回的稻谷?
“好了,端过去吧。”
神游间手中的碗已被盛满了粥,荣晚晴没来及端走,一双夹着排骨的筷子又伸进她碗里:“等下,再给你添一块。不够的话锅里还有,不许嫌多。”
黍的声音一直温润柔和,像能浸透泥土的春雨,却唯独对她说话时有几分随意,还总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荣晚晴自知没有抗议的余地,只能趁着她继续加菜前溜回餐桌:“这次肯定不嫌多。”
“这才对。”黍满意地坐到对面,却没给自己盛汤,只是微笑着看荣晚晴动筷子:“多吃些,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再尝到我的手艺。”
“以后?”
荣晚晴一皱眉,嘴里的排骨瞬间没味了:“你要离开这里?”
“……”
黍端坐着没回应,只是看向窗外,原本就不明朗的天空像晕了满池墨汁,风雨未到却已吹得她眉目低垂。“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这几十年都没见过的大丰收,简直就是奇迹……研究了这么久,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是呀,奇迹。”
她轻轻起身,梦游般走到窗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种下希望,就一定能长出期待的未来吗?什么样的因,才能换来一个奇迹?”
“但我们眼前的不就是——”
荣晚晴说着忽然噤声了。她看向黍的眼睛,那里容着亘古不变的生机,像她见过的山河耕田,却在更深处掘出一抹同样永不消逝的寒意。
“你看到的是什么?”
“……不化的雪,没法种庄稼的土地。”
“从没变过?”
“从没变过。”
黍转过头,她仍像以往笑着,千年如此。“我这么说,你会失望吗?”
“失望?”
荣晚晴放下筷子走到黍身边,和她一同眺望北边的天空:“失望填不饱肚子,活着就得想活着的办法。大荒城遇到的灾太多了,但地一直在,人也一直在。”
“是呀,生命本身不会断绝。”
“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去哪?”
“挡灾。”
“你说一会要下的雨?有排水系统,天师们也会监测着,不用你去。”
“怕是难顶得住。”
“……你不会随便出手的。到底是什么?”
“梦能混淆实虚,颠倒黑白,却无法改变因果。”
黍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风将两人头发吹起,荣晚晴以为来雨了。但不远处墨色的云却越来越沉,直到从昏黑中辨出一丝血红,那和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天灾不同,它不分人畜,不分草木,平等地吞噬着所有生命。
“晚晴……你想让我这次守住大荒城,却又舍不得我走。再看看,灾到底在哪,是远方还是这里,是头顶还是脚下?”
“……”
她知道,这当然不是雨。雨是能给土壤补水、滋润庄稼的,而不是压抑摧城的血红,更不会让人恐惧。黍若说挡灾,她还能怎么挡?
荣晚晴闭上眼,方才田地里一片欣欣向荣的图景仿佛还在眼前。夏收的稻穗,万顷良田,还有一场暂未到来、无害的雨。黍在给她煲汤,喝完这一碗后就可以休息到雨停。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忘记许多事,比如黍的真实身份,过去的荒年,比如天灾和邪魔,比如……
自己要失去她了。
“我看得清。”
“那差不多该醒了。”
“是。”她笑了,“要是我真赖这里不走,司岁台早该除了我的名。”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叹。她睁开眼,黍仍望着窗外,但视线不再定向天边,而是眼前的大地。作为岁兽代理人,黍来得比自己早太多,看过的比自己多太多。在她信任黍之前,黍早已经信任人类——但荣晚晴想知道,这守约的千年间她都想过什么,是明年的耕地与选种,还是万年后既定不变的结局?一步步走到已经预见的未来,对黍而言是否算一种折磨?
“我迟早要醒,你也迟早要走,这些我都清楚。但我以前从没问过你……”
“什么?”
“你一直守在这里,累吗?”
沉默。她的好梦开始逐渐崩塌,荣晚晴顺着窗口向外望,天地一瞬间改头换面,血红自天空向土地洇染开,又攀上金灿灿的稻穗,原本的好庄稼被浸成比源石还不详的赤黑。稻叶颤着身抬头,期盼能有道夏雷劈开密不透风的灾厄,但万象寂寥,只有漆黑的眼睛悬在大荒城之上。黍平静地看着一片混沌,声音很轻。
“我和你是一样的。盼着庄稼长得好,人能吃饱饭,早就长在了大荒城的地上。你又什么时候想过自己累不累呢?”
“一样吗?”荣晚晴摇摇头,“也是,我一直把你当作人,都快忘了。”
“都是天地间的生命罢了。”
“但你还是得走……”
黍举起手,只是朝她微微一笑:“若是念我,便看看这片大地吧。地在哪,我就在哪。”
说罢,她轻拍了下手,两掌相合。远处传来一声惊雷,窗外下起了真正的雨,天地破晓。
“醒了?”
“我这是……”
“别担心,那些怪物已经消失不见了。”
荣晚晴深深吸了口气。她不知在地里晕了多久,也不记得方才做了什么梦,只觉得醒来后浑身疲乏。那位路过的女性将她叫醒,却没过来扶,只是站在她身边。她身上混着稻香和其他熟悉的气息,有点像中午喝的排骨煲。
“你是大荒城的老乡长,但也不是所有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她轻声道,“用自己的命去和别人换这个地方的平安,不见得是笔划算的买卖。”
“哪由得人选呢……大荒城,平安就好。”
荣晚晴看着那个女性的脸。她犹豫了片刻要不要说出来——但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飘忽,好像真的要消失,或者说,她已经消失了一次。
“但你又何尝不是拿命保这片地的平安。这笔账,终于算清了吗?”
“算清了,我也得走了。”
“你走后还要回来吗?”
“怎么,”她笑了起来,“你的问法像是不希望我回来?”
“一千年了……你该自由了。”
荣晚晴从地上站起身。“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你已经在这里种过希望了……至于怎么培育出来,交给我们就好。”
“那,”她说着伸出手,指尖带着盈盈不变的一缕生机,轻抚过她的脸颊:“多保重,我先走啦。”
脸颊带着温度的触感终于变成一缕微风。荣晚晴看向大荒城的耕地,没有梦中的万顷良田,更没有丰收,但田野间清朗平和,这里确实下过一场滋润万物的雨。
“再见,黍。”
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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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作业
距离开学,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了。我的暑假作业,却一笔都没动过。
我们的作业是写一个人,但我整个暑假都没有遇到值得写的人——这个暑假的生活太平淡了,我必须搞点事情。
我拼命翻找报纸,找全市最盛大、人流最密集的活动。
好在是夏末,为了抓住夏天的尾巴,能聚集大量人群的活动还是有几个的。
首先,这个活动要够大,能吸引到的人越多越好。值得被写进作业的人已经不多了,如果要遇到这样的人,就要广撒网。
我用铅笔划出几个人多的活动,有超市开业、烟花大会、明星演唱会。去年我和爸爸妈妈去过超市酬宾还有烟花大会,真是人山人海。明星演唱会我没有去过,但是每次在电视上看的时候,都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荧光棒在闪烁。
其次,人不能太分散。我划掉了烟花大会,我们这里的烟花大会是没有门票的,人们各自聚集在河边,太分散了,就算我搞事,能看到我搞事的只有一小块地方人,加上天黑、烟花吵等因素,能看到我搞事的人就更少了——超市开业和明星演唱会就是这点好,它们都有入口,可以把巨大的人流汇聚去一个地方,这样我只要在入口搞事,搞的时间长一点,就能被所有人看到。
那最后这两个地方选哪个好呢?演唱会只有一天,但超市开业酬宾有一周的时间,但我不想为这么个作业跑很多天,如果我是个喜欢做作业的人,就不会把作业留到最后几天来做了。
我想了想,还是选了超市开业酬宾。
我从没去过明星演唱会,不懂那边的地形。而且会去明星演唱会的都是些追星族,他们一定满脑子都是他们的明星,只在乎唱歌跳舞,很难想象会对我搞的事有什么兴趣。
超市就不一样了,我去过很多次超市,开业酬宾也去过几次。开业酬宾不只有折扣,还有长队,人们在排队的时候会很闲很闲,很容易被周围发生的事吸引目光。而且会去开业酬宾的,很多是带小孩的妈妈,像我这样的小孩出现在那里搞事也不会突兀,只要演技不是太过蹩脚,一般人都会把我搞的当成确有其事。
于是我打定主意,去超市做作业。我将做作业需要的笔塞进口袋,在家里找了一只大大的塑料袋——去超市排队买东西的人都会带这样的袋子,带上了这样的袋子,我就更像一个被妈妈带去买东西的小孩子了。
超市十点才开门,这可比我的到校时间晚多了!
我坐着公交车,转了两趟车,才到了新开的超市。
这间超市好大啊,比学校大礼堂还大。
我在八点的时候到了超市,这时候超市门口已经人山人海了。在人群中,有一种人特别扎眼,那就是,没有妈妈带着的小孩子!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没有妈妈带着的小孩子!
天呐,他们也是赶作业的小学生吗!
他们也打算和我一样在超市搞事?
我的作业会被他们抢走,或被他们吓走的!
我好想哭,但这里的哭声早就此起彼伏。
他们也和我一样,想扮成和妈妈走失的孩子,好吸引值得写的人过来关心他们。
如果用同样的方法和这么多人竞争,一定会淹没在哭声之中的!
于是我变更方针,打算利用这些此起彼伏的哭声,横刀夺作业!
我先是找到了这些哭声的源头,果然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学生,在他们的口袋里,我也看到了笔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人甚至带了和我一样的塑料带来。
我特意走近他们,看看有没有值得写的人接近他们。
“您没事儿吧?”
有个带小孩的妈妈走近了一个大哭的小孩。
那个大哭的小孩精神为之一振,哭得更大声了。
我知道他想等那妈妈再接近一点,但听到那妈妈的措辞,我便知道了,那不是我要写的人。
那个妈妈是个成年人,那个大哭的是个小学生。
“您”是一种对年长者、地位高者的尊称。以一般情况下,一个成年人是不会用“您”来称呼小学生的。
这种时候用“您”,一般是一种用尊敬表蔑视的讽刺用法,也就是说,那个妈妈不是真的想问那个小学生遇到什么困难、不是真的想为那个小学生解决什么问题,而是在用一种看似敬仰的语气表达“你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吗,敢在这里给人添麻烦?”这种人绝不是我要写的人,就把她让给那个被她尊敬的小学生吧。
“您没事儿吧?”
“你吵到人了。”
“闭嘴。”
“有娘生没娘养是吧?”
“您没事儿吧?”
“我有厌童症!”
没有一个值得我写的人。
令人烦躁的小学生的哭声仍此起彼伏着,他们真是笨,哭就该排队,就该一个个哭啊,不然就算有值得写的人,他帮助了一个人,就会被道德绑架,被要求帮助所有人,让一个人只帮一小学生也许是可以的,但要一个人同时帮这么多小学生,再怎么值得写的人,也不可能做到的。
这些小学生,暑假快结束了才想到做作业,想到要做作业了以后又一窝蜂地扎堆,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短视,怎么就不知道趁暑假刚开始、做作业的人比较少的时候就把作业做掉呢?
唉,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啦,我也不想和这些人一起哭,找了个角落独自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
这好像是对我说的。
我抬头,只见一个带孩子的妈妈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我……”
我好不容易吞下那句“我没事”,摆出一副哭丧脸,无精打采地呜咽:“我和妈妈走散了。”
“啊……”她露出怜悯的神色,“我刚才看你一个人拎着袋子在这里走,就觉得你在找什么人……你记得你最后看到妈妈是什么时候?”
“我,我妈妈说她要去厕所。”
“然后就让你在门口排队等她吗?”
“嗯。”
“你等了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
“这样,超市里应该会有广播,等超市开门我就带你去找人好不好?”
“嗯,嗯……”
她伸出手,打算拉我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左手捉住她伸出的手,右手伸进口袋,掏出那支写作业用的笔,扎在了她伸出的手上。
她连一声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了下去。
我按动作业笔上的按钮,没多久街上开来一辆车,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扛着那个倒下的妈妈回到了车里,另一个人从我手上拿过笔,放进了一个白色的盒子,又将白色的盒子递给我。
“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学校、班级、学号。知道她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我如实相告。
“她叫xxx。”那个妈妈的孩子不但替我回答了那个人的名字,还一笔一划地将她妈妈的名字竖空了一遍。
“好,好。”
我将她妈妈的名字写在了我的盒子上,我的人写完了。
载着我的作业的车远去了,超市的开业时间也到了。等待开业酬宾的人们,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窝蜂地挤进超市,人群中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那是你妈妈?”
我问向我作业带的小孩,那孩子点了点头。
“你知道作业的事吗?”
那孩子又点了点头。
“那样你就没有妈妈了,你不阻止她吗?”
“我妈妈应该去‘那边’。”
“但那样你就没有妈妈,就没人照顾你了啊。”
“那边不会有人打她,这比较重要,对我来说。”
“那她刚才都是演的吗?”
“不,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她不知道我们的作业是什么。”
我松了口气,如果上交的作业是错的,那我明年还要继续做这个作业。我已经开始长高了,如果明年我变成了一个高大的孩子,那作业就更难做了。
“为什么选我?”
“你演技比较好。”那孩子说,“我妈是个好人,但她不笨。”
我点点头,我也觉得我演技比那些哭得此起彼伏的孩子好。
我再次对那些孩子产生了鄙视之情。
其实我们自一年级起,就被要求做这个“写一个人”的作业,他们理应有很多年来磨练演技,却还是这幅样子。
老师要我们写一个人,要我们写一个好人,写一个会帮助人的人。被我们写了的人会上刚才那些人的名单,他们收到信号就会赶来把这些人隔离起来,把他们丢到一个只有好人的地方生活。
一般会被写的人,都是没有孩子的人。因为孩子被布置过作业,自然知道做了好事的人会被带走,所以他们会尽全力阻止自己的父母做好事。
“你不会在打我妈妈的主意吧。”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好,别以为你卖了我人情。”
“是我要感谢你。”
说完她对我鞠了个躬。
我要了她的名字和电话,如果明年还有作业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写她。
好人,是一种尚未进化完全的旧型物种。
他们的大脑存在缺陷,无法像我们一样使用理性思维采取利益最大化的行动,甚至会在计算出利益最大化的结果后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他们的存在会严重扰乱他人的预判,导致他人的计算结果出错,或者直接妨碍他人的计划,损害他人的利益。
他们的存在无疑是新人类的障碍,把他们隔离是对全社会负责,是集体利益最大化的体现。
完成暑假作业就是对社会做出贡献。
我很自豪。
作者:八千鸟
评论:随意
警告:BL骨科,避雷避雷避雷避雷
标题来源:蒲荔子《你是我的虚荣》,在广州玩的时候住了它的同名民宿,在那里的难忘一夜恰似我对此文的感觉。
本文第00章引用自该书副标题。
00
爱是空虚
爱是光荣
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虚荣
01
年关近了。
一月的空气冷峻入骨,从恒温实验室里走出来的沈暮,饶是做好了准备,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都说年关难过。一向在实验上顺风顺水的他居然也在这时候栽了跟头。不过生物实验,本来就影响因素多,一直很玄乎的,倒是他跟导师夸下海口的时候太自信了。这个假期的班是不加不行。
“逢年过节就是邪祟多。”他把手里已经成了一沓废纸的记录表没好气地扔在桌子上,迎着一旁覃苛疑惑的目光苦笑道,“看我干嘛?你自己的过了?偶尔失误而已,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突然被嘲的覃苛黑着脸反唇相讥。他也没做出想要的结果,这个年大家是都不太好过。
扪心自问,心里有鬼吗?可能是吧。从他突然收到沈黎安的微信,差点失手打翻一盆培养基开始,确实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一个人的生活,抛开矫情的落寞就只剩潇洒,况且他有导师,有同学,有朋友,从来没有孤独过。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突然要回来干什么?
他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无用的报告记录散落在桌子上,在垂暮的天色下反映着温柔的橘色。晚风穿堂,天外飞鸟。在这天上的光将尽,人间的光尚未亮起时,似乎稍不留心,感怀之苦便乘虚而入,痴幻并迷蒙,也三三两两地在心头沉浮。据说他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时刻,名字就像作祟的鬼魄,每日此时来提醒纠缠。可他偏名不副实,暮色怜高处,沾染不到他。
只有今天不同。沈暮收紧手指抓住了衣服上的绒,未察觉已皱起了眉头。
他的爱憎分明,沈黎安是其中的不清不楚。更何况日转星移,自己这个亲弟弟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从高中就抛下自己离开的那家人是自己心上的刺,沈黎安是顺着的那根。相对的立场,相似的气息,几多被支配的无奈,伸手又罢的游离。明明是无所谓的,但是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像无数次趴在窗边的桌上看夕阳西沉,想起那相同的暮色下曾发生的对话——
“哥哥还要在这里读书呢。”年轻漂亮的女人安抚着担忧的孩子,“哥哥已经长大了,在这里有自己的老师呀,同学呀,朋友呀。”
永远都是这样。所谓的“哥哥”的形象,只能由他们来代为发表。
“可是......”
“好了,哥哥会照顾好他自己的。等小黎也长大一点,有了自己的圈子,就会明白哥哥的想法了。”
隐秘的,诡暗的情绪,在未曾被人察觉的细小的裂缝中蜿蜒而出,狰狞而暗沉,被人遗忘的钢笔尖,墨水悄无声息地渗透一旁清白的纸。
抛去这些,他又是一个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沈暮。
02
信息提示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到了,在校门口。”
沈暮叹口气,回复了句马上到,硬着头皮整理起实验器材。正当他边系围巾边准备出门的时候,一旁在刷手机的覃苛突然一声大叫把他喊住。
“你还有什么事?”沈暮无奈地转身贴着门,“我都要去刑场了,能不能让我死一个痛快?”
“你弟是这个人?你弟叫沈黎安啊?!”覃苛虔诚地双手奉上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校门口的偷拍。
“对啊,咋了,名字听着不像亲兄弟吗。”双指放大照片,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都不确定还能不能认得出来人,刚刚心里还在打鼓要是碰面了没认出来多尴尬,不过现在看了照片……啧,还真是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差点忘了他弟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海外归来的艺术家了。即使都说大学生的穿衣自由自由得有时十分狂野,在这冻得感觉出门就会被寒风剁成馄饨馅的天气里如此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时尚衣着也是十分瞩目的。
“这照片谁拍的?”
“我们校群里的女生。”覃苛收回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但是这不是重点,你弟前段时间的一个展可是卖了……呃个十百千…总之后面七个零哎!上新闻的!这种祖坟喷火的事,你个亲哥你不知道?”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这种东西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和家族群里那些“冬至一定要做这五件事”“活出幸福的座右铭”这种信息一样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分享链接罢了。但自己的短暂沉默似乎给他的好室友覃苛造成了不小的误会,覃苛十分震惊地看着他,嘴里喃喃自语,“没想到我的身边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省城富哥,怀抱着为国家科研事业奉献青春之人,难怪你这么看重实验进度,原来是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产了!我何德何能和你在一个屋檐下住,不对你家这么有钱昨天还偷吃我的烤翅,你到底是故意装穷还是真的抠门?”
“无语死了啊前天没请你吃麻辣烫吗!”沈暮一记暴栗试图把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覃苛砸醒,“好了走了走了,别挡着我回家过年。”
“你等下我啊我就好我也要去!”覃苛熟练地拽着沈暮围巾的一头,把桌上的钥匙手机扫进口袋里。
“去什么啊?”
“去看你弟!”
作者:谢绽
免责mod:求知
听到电梯嗑瞪一声随即响起了提示音,宁鸣生定了定神,拖着大包小包走了出去。他三五步走到女儿家门口,是不太熟悉的指纹锁。但是女儿提前嘱咐过了,说是虽然还没输入他鸣生的指纹信息,但是可以用密码开锁,而密码就是——198604,他们家的门牌号。
鸣生戳那个电子屏,戳了几下亮起了数字。他用力地按——198604,然后#号确认,却没有通过。他以为自己是哪里按错了,又按了几遍,直到密码错误太多,暂时冻结。这几声报错倒是把家里睡觉的猫叫起来了,它啪嗒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门口喵喵叫起来。
他给女儿打电话,女儿没有接。女儿上班的时候都是不接电话的,工作时候另有他所不知道的号码,所以他等待了许久听到忙音的时候并不特别失落和意外。他给儿子打电话,儿子接是立马就接了,他说:“嗯?不应该啊,她家密码就是姐告诉你的呀,这是怎么回事?”儿子的一筹莫展也在鸣生的料想之中。
鸣生挂了电话,努力不让自己接受沮丧的情绪。但是今天却是一个雨天,关节隐隐在作痛。就算鸣生一路上打伞过来,裤管也被迈步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运动鞋的鞋带开了,泡着雨有些发暗,鸣生找不到暂且能蹲下来系的落脚点,也就这么一路踢耷踢耷地淌水来了。此刻,他的棉袜像死鱼一样贴着他变冷的脚,鞋垫潮又闷地似乎下一秒就要发霉。宁鸣生对自己说:这有什么大不了呢?这他妈有什么大不了呢。他对自己重复了两遍。
他从口袋里找出了香烟,这举动倒是给了他一些从容,让他看上去不像是有家进不了的样子。他安静下来,像是从这个想法中得到了些许慰藉。背后,有人从楼梯上上下下的。宁鸣生看了看表,下午5点。他想,只要打发一到两个钟的时间,等母亲回来就好了。
忽然地。他听见楼梯间有轻轻的脚步声,感觉偷偷摸摸的。鸣生出于好奇探身去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坐在楼梯间。她应该是小学年纪,头发齐齐短短的是童花头,穿一件正红色的羊毛衫,正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好像察觉了来自别人的视线便抬头起来看,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一段时间。
说起来,楼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家人。但是鸣生印象也不太深刻,他也不爱关心他人家里的鸡零狗碎,只是依稀记得以前坐电梯的时候好像遇见过8楼的一家三口。鸣生女儿是一个爱打交道的人,一次她在饭桌上提起,那一家三口似乎父母都是老师?
鸣生问:“你怎么啦?”然后想起了什么慌忙辩白:“你瞧,我手上拿了这么多行李是回家的,只是一时出了状况进不去而已——我就是住这层楼的——你呢?是不是楼上老师家的小孩?”小孩吸了吸鼻子:“不告诉你。”
鸣生觉得蛮逗:“你干啥坐在这?”小孩白了一白眼睛:“要你管。”头别了过去。
“这时间,学校应该下课了吧?你咋不回去?可不是惹爸妈生气了关门外了吧!”
小孩厉声叫起来:“才不是!你尽胡说八道!”
接着她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把钥匙弄断在锁芯里了。”
“哇!你手劲怎么这么大?那在学校里别人是不是都不敢和你打架?”鸣生乐了。
“你真讨厌!我不要和你说话了。”小孩噔噔咚跑上几级台阶,从鸣生视野里消失了。但是过了约莫十分钟左右,她偷偷摸摸地又走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告诉你!”
鸣生说:”好吧!不说拉倒。“
小孩犹豫了一下,说:“我刚才,好像听见有猫叫。就在这几层,你知道是哪家的吗?”
鸣生敲敲自家的门,门边的猫又叫了起来。
小孩一下跳起来跑到门口赞叹道:“果然是在这里!“她轻轻拍打门,唤猫:”小咪咪!小咪!“鸣生靠在门边,说:”它可不是小咪,换算成人的年纪都比我大啦!““比我个头小就能叫小咪。”“那我叫你小人?”“才不要。”
电梯显示灯终于亮了起来,123456,在6停了下来。鸣生以为是母亲回来了,说:“不陪你啦,我要回家罗。”门打开,里面却是同层的邻居和年轻的女老师。小孩扑到妈妈腿上:“妈妈!我把钥匙弄断在锁里面了。这位伯伯家里有小猫!我在这里听小猫呢。伯伯再见!”老师牵起小孩,电梯门缓缓关闭下降。
鸣生周边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有些不适应。他低下头,就像一个小孩想起了自己妈妈的晚饭。
生命和生日,都不相称。像玫瑰
和霍乱时期鸣钟的日子,都不相称
在键盘上删减,用铅笔涂着花体字的日子
被光标吞食的童年在第二天偷偷溜回来
油墨气蒸腾纸张又蒸腾你,把铅笔勾勒
变得和丛林一样湿热
它温柔地杀死无形的人。杀死
无数个误以为丛林有天堂却死于丛林地狱的人
异乡人比占卜更难预言。只能交出一张
无可奈何的白卷
交给你,交给疲倦的评审员。空气卷起
像鱼尾一样湿润的窗帘
让你用三四个形象拼凑出一个恩师。补偿
我在羊皮纸卷里散佚的流矢
和孩子一样真诚的眼睛,穿过障壁
穿过寂静的湖底。从反乌托邦的那头
伸来的手,缓慢地撬开乖戾的锁
平静自如层层剥开的秘密,温和地拨开
妄图划下句号的笔底
填不满的空洞就是那本
翻不过去的书。没能成行的海岛
在夜里沉没,把正确涂改成孤独的缄默。从地球的另一端
塞给你一个年龄相仿的主教,和你共享
如出一辙的凝望和自然的遗忘
欲盖弥彰都填不满六月的昏黄
拒绝分段的文字仍然不停留,不过几个春秋
好似在计算机的年代拿着笨拙的算筹,在角标之后
仍然只能相信变幻莫测的天气
拿去试探那个最陌生的二十一世纪
按时到来的一声叹息:诗人的油墨气
请借由魔幻现实主义处理
(谁承认您是诗人?谁把您列为诗人?)
你还可以去寻找一片湿热的南方
代替和这个世纪一起出生的海港
而你站在生日的偏心地。你正背靠着
这个孕育了生锈鲜花的海港。
时间还爱着空白的纸张,你没能分离的故乡
它们温柔地杀死无形的人。杀死
无数误以为浅滩有天堂却死得不明所以的波浪
为它们下葬的时候,我们太过匆忙
埋进了对方的坟冈
铲到一半就忘了在写什么遂随波逐流(放过孩子)
本意是想写小人打大怪兽结果因事断更,前后不一致请原谅)))
——
从一片废墟中睁开眼睛,第一个迎接他的是后脑的钝痛,就像每一次短暂睡眠醒来那样,他坐起身,揉着太阳穴。
夏尔——当然,这是伪装的身份,他特意挑选了同一个字做假名——剥开粘固在眼睛上的碎发和血壳,看向极远处仿若天地之柱般的光芒树:血色的有翼龙盘于树干,四爪嵌入树干,铁银色的羽翼煽动,带起它蛇形的躯体,向上、继续向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一副破烂的血肉之躯,胸膛空空如也,一颗漂亮的元素心脏替代了血肉泵出血液,锁链的一段牵着它,另一段——
夏遥旭回过头,眼前印入足以被称为风景的惨烈战场,它更像是幻梦一场,而非现实。
这里本该被那头红龙以天灾毁灭。
事实上,天坠之火的确将整座城市焚烧殆尽,但人们却有足够的时间撤离、救援。
这归功于虚灵月的神降,归功于月之神女果断的自我牺牲。
折断的龙角将她钉在凝固的天火上,与之相对,光元素死死固定着火焰,封锁了燃烧与高温,只留下金碧辉煌的白金色固体,仿佛真正的神之宫殿,狰狞却灿烂。
白秋夜的大半胸膛都被劈裂,龙角折断时带动的角度让她受了重伤,几乎将她劈成两半。
裂口中器官与骨骼清晰可见,满溢着白金色的柔软光芒,锁链从她掌心延伸,没入空气,又在元素心脏附近显现。
虚灵月吊着她的命,而她吊着他的。
龙角镜面般光滑却又如玉石般温软的骨质印照出他狼狈的脸。
这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黑发染血、纯黑的眼眸,漂亮的鼻梁和略薄的嘴唇。肤色苍白,看着有些阴郁,和干涸的血迹对比,他眼底的乌青更重了。
他都习惯了自己红发红眸的模样,忽然看到这幅面孔,反而开始别扭了。
夏遥旭走向微弱喘息的神子,后者在第一步迈出前就睁开了眼睛,剔透的黄金眸温和又冰冷地注视着他,片刻后,才露出一些属于白秋夜的情感。
视线对上的刹那,情感通道就建立完毕。此刻,作为神降容器,权柄如手足,省去所有仪式,只需一个念头,她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
“——”
他立刻明白为什么建立的是情感通道而非信息通道:属于白秋夜的部分少得可怜。神降占据了这具躯体的绝大部分,为了保证身心同步,容器的意识会无限压缩,处于完全沉睡状态。
神明的言语是有毒的。白秋夜能够传递的除了梦呓,就只有自身的情绪。
在那如溪流般的情绪浇灌下,夏遥旭允许自己移开目光、背过身去。
虚灵月降下祝福,他现在能够直视并接触那头龙了。他被动知晓了关于祂的知识,包括名讳。
“她什么时候清醒?”夏遥旭问。
祂没有说话,淡漠温和的眸子眨了眨,随后挪向攀爬世界树的巨龙。
夏遥旭跟随祂的目光,平静地望了望这辉煌震撼的一幕,平静地转回头颅:“好。”
神降容器抬高手指,祂身后的光元素固体中便跳出一头巨狼,它踏着虚空,身后曳着优美的光尾,飞速向着羽翼蛇躯的巨龙“明伐”奔去——
夏遥旭弯下腰,将卡在元素固体中的黑色长刀抽出,在巨狼掠过的一刹翻身骑上,呼啸的风将发丝吹开,他不断压制的情绪终于有了释放的途径,杀意激发异能,深红火焰为巨狼穿戴披风,他们像一颗流星,飞向“明伐”。
他为自己的冷静骄傲,目光如刀刺向“明伐”的铁银羽翼,而只消一个念头,神降容器就能知道他的想法。
巨狼不再爬升高度,略一停顿,便切换为横向冲刺,权柄加护适时给予,红炎燃起,夏遥旭长刀出鞘——
音爆在下一秒炸开,“明伐”的双翼根部在那一瞬迸发了十次鸣响,每一次都是声势浩大的爆炸,每一次都能将一栋大楼拦腰斩断。
“明伐”发出怒吼,铁翼因疼痛而萎缩,左翼率先迎接攻击,骨骼坚持了数秒才断裂。失去了一侧羽翼,祂无法再快速攀爬光芒树。而右侧羽翼也损伤严重,血肉模糊,同时还要遭遇深红火焰的侵蚀,细密的痛苦让祂收拢四爪,愤怒地甩动尾巴,金红的眸子四处寻找着始作俑者。
此时,巨狼已经甩尾停顿,速度锐减,四爪在空中留下痕迹,随后开始绕圈加速。
夏遥旭为袭击成功亢奋一瞬,还有闲心抹去嘴边的血迹。他迅速调整状态,双手再次握上长刀伥煞——他要把那对翅膀彻底废掉!
巨狼由神降容器直接操纵,他无需操心更多,只需要准备好下一次斩击。
目标越发接近,夏遥旭计算好了斩出长刀的时机——
爆破第二次炸响,伴随着“明伐”的痛吼,另一只铁银羽翼也坠下高空。
“嗬…咳……”
夏遥旭呕出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液,感受着虚灵月的权柄加护正流入体内,不快不慢地修补着受损的器官和骨骼。
巨狼慢了下来,几乎是驮着他慢速奔跑,夏遥旭努力驱动僵直的手指抓紧巨狼的毛发,以免自己掉落。
他擦去残留的血液,血腥味混着恢复剂口服入腹,重新聚焦花费了他数秒时间。
此时,断翼的龙再次怒吼,祂盘上树干,蛇躯绞住枝杈,头颅扭动,额前的第三眼锁定了狼和人。
尖啸刺入耳膜,龙鳞抖落,铁锈的武器雨滴般落下,每一柄都带着巨大的威力,在击中后必然爆发的能量足够他们一共泯灭。
巨狼猛然开始加速,迫于夏遥旭的身体状态,不敢接近“明伐”周身,只好依靠权柄不断穿梭空间,躲开一波又一波铁锈武器。
预料之中,铁翼被斩断不再允许了“明伐”垂直上攀。毕竟铁翼的大小怎么也不可能依靠物理原理让“明伐”飞行。
它们的作用是承载飞行符文阵列的主体,消耗并分配能量使“明伐”悬浮,后通过躯干两侧的推进符文阵列进行方向控制。
深红色的火焰不断侵蚀着铁翼根部,暂时与“明伐”本身的恢复力持平,但并非长久之计,“明伐”会在排除干扰后清除它们。
尖啸再至,这次夏遥旭清除地看到“明伐”头颅的独角和断角同时亮起,接着他便感受到极大的重压,他被迫趴伏在巨狼背上。
他意识到那对龙角并不是生物特征,它们是象征“明伐”权柄的具现物。
天色渐暗,按照客观规律,今夜该是上弦月,但天边升起的却是一轮白金满月。而以天体为权柄象征的虚灵月,就被锁在月球轨道之上。
祂投来注视——
重压极速消退,巨狼与夏遥旭撑起身体,在下一波铁锈武器泼来前冲刺闪开。
高速移动也无法模糊他的视野,巨狼带着他躲开铁锈武器和“明伐”的锁定,蜿蜒坠向龙首中央的璀璨能量湖。
这场战斗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夏遥旭不再是一个人类,从一场手术开始,他就如同坡顶滚石般滑入一场异化。
这异化不断生长、膨胀,它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野心,而目的更是让他熟悉得发笑——一场回归,明伐龙君要让已死的时代再次降临。
夏遥旭认定祂与神明没有区别,伏虺和白秋夜的颔首使他确信信念。
开战仓促,龙君唐突发难实属意外,哪怕是伏虺这位“预言家”都无法确定具体事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消息是,损失尚且在预期内,截止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失去生命。感谢虚灵月的奇迹。
至于结束战斗的方法……
“功绩”,这个词语由龙君提出,祂大方的告知了如何杀死、又或是取代自己的方法:明伐之名以功绩为砝码,天平为之倾倒的一方才能戴冠。
本以为搬出万能的虚灵月神女就能轻松胜利,不过噩耗来的迅速,能够在天平上放置砝码的,唯有本世界的原生命。
往好处想,这至少打碎了一些人对白秋夜的无限依赖。
事态反转又反转,无人在意的时间点里,伏虺的计划层层套娃,隐于暗处顺利推进,并在关键点不负众望地发光发热,没有辜负他自诩的“救世主”和“预言家”之名,远见程度令人发指,谁都没想到正义的色彩也能黑的如此深邃。
多亏如此,夏遥旭拥有了砝码:弑神三名、救世二度、灭世一回。他是个极端特殊的个体,伏虺的安排就像为蛋糕添上最后的水果装饰。天平公正公平地衡量他与龙君的功绩,随后为他倾倒。
这场战斗是最后的仪式,他必须杀死祂,如此才能取代祂,这会是“明伐”头冠上的最后一颗宝石,也是彻底结束龙君时代的最后一步,好比童话故事里杀死恶龙才能营救公主。
死一般的平静里,夏遥旭骑着巨狼一头扎入能量湖,尖锐细密的痛感包裹全身,金色电弧闪烁在体表,巨狼消融成一层护罩,保护着他往更深处坠落。
坠落、坠落……进入能量湖代表着进入了龙君的领域,要么生,要么死。
与白秋夜的情感连接早就断开,同时失联的还有临时心脏的持续供给。夏遥旭伸手探入胸膛,抚摸过断裂的骨骼和肌肉组织,好奇心似乎是情绪解离优先级较低的那类情绪。
他看到天平了,和他想象中一样华丽、肃穆、璀璨无比。一端翘起、一端落下,差别肉眼可见。
没有得意,也没有骄傲,他只是平静的想到了原因:龙君的时代还没有末日的威胁,自然无法达成伟业和救世之举。
四周暗金色的环境脩然变化。夏遥旭忽然被重力捕获,站在了裂纹黑石搭建的“云上天宫”中。
裂纹中流淌着黄金和岩浆;墙壁上悬挂着无数把武器;台阶与装饰由骨骼制成……每一块石砖都是战利品,每一把武器都来自战败者,每一抹森白都来源敌人……这里的一切都在诉说“斗争”。
这里似乎是祂的“梦”,由最熟悉的记忆构成,能够展现自身所有经历的地方。
最初的时代以血与骨构成,生存的铁则是弱肉强食,所以祂的“梦”凸显“力量”,无需展现其他。
然而文明不允许停滞,它必然向前,单纯的暴力无法促进文明的进步。
天平发出嗡鸣,以夏遥旭为中心,云雾形成漩涡,“云上天宫”开始扭曲、模糊,逐渐变成另一副模样:
细雪从天空落下,城市的道路被积雪覆盖,他站在十字大道的中央,又像是站在一片雪原之中。
这是夏遥旭的梦。不合时宜的,他忽然想到那断开的情感链接,也不知道白秋夜有没有脱离神降,从意识深处清醒过来。
不远处,是幻化人形的龙君。
祂长得英俊,身上只有龙鳞微微浮现。那似乎才是祂原本的模样:年轻、健壮、威严,头戴铁冠。
祂也暴躁、自负、贪婪,可天平冷冰冰的展现出结果,让祂不得不退位让贤。
龙君摘下铁冠,一把将它摔在雪地里,又将夺来的心脏丢入夏遥旭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入景色深处。
夏遥旭把心脏塞入胸膛,体表的护罩没入胸口,开始修复并连接创伤和血肉。尖锐细密的疼痛涌上来,而他只是目送着祂离开,目光冰冷,一场暴风雪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刮起。
天平没入其中,雪地里的铁冠早已消失不见。
他唐突意识到,只要他能砍下龙君的铁翼,就能让龙君的计划失败。毕竟要回溯世界,就必须登顶世界树,而失去升力无法飞行的龙君就是个大号靶子,祂攀得越上、离地面越远,对虚灵月神降的压制就越小,白秋夜迟早会摆脱龙角,恢复行动力,并阻止祂。
那他为什么还要冲进来?夏遥旭疑惑起来,又迅速想到了答案:他需要这颗心脏维持生命。
龙心的异化早已改造完他的身体,如今没有任何人的心脏能够移植到他身体里,如果找不回这颗心脏,他必死无疑。
可祂是个威胁。夏遥旭真心实意的疑惑着:既然龙心里有龙君的意识,而龙君不承认现在的时代,那它就是个威胁,难道不应该销毁么?
他不相信虚灵月这位神明会偏爱外族人,祂的孩子只有白秋夜;世上能拥有开启“世界门”资格的人也不可能只有夏遥旭一个。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只有他,等个几百年总会出现另一个。祂并不天真,必然会选择消灭威胁。
那祂为什么要送我进来?这太怪了。夏遥旭站在暴风雪里,把吃进嘴角的发丝拨开,想不明白:祂或许还有需要我去做的事?不太可能吧,什么事是白秋夜自己做不到的?再不济,祂也能找伏虺合作啊……
……等一下。有没有可能,那匹巨狼代表的,不是虚灵月,而是白秋夜?夏遥旭神情凝重起来,恍惚一瞬的可能性从脑中窜过,呈现出的意思让他震撼不已,随即惨遭否定:且不说神降已让白秋夜本人的意识沉睡,哪怕她醒着,也不太可能会反抗虚灵月硬将他救回来,这要是真的,那他大概是弥留之际做了个美梦。
悄然无声地,他头上一重,还未等他伸手摸上脑袋,一股大力从手腕上传来,不容质疑地把他扯向暴风雪深处——
哗啦!
夏遥旭被拽入一片茫茫中,失去视野的时候不长,熟悉的细密疼痛使他意识到他在穿过能量湖,随着皮肤接触到空气,他睁开眼,看到填满视野的澄净的白。
他才意识到无力感支配了整个身躯,在冲力之后,他整个人迅速下跌,又被一只手臂托住腰背,上半身被揽走,来人向后跌倒,用自己的体重把他整个人从能量湖中拖了出来。
浓郁到液体化的能量没在他体表停留太久便回归元素,多亏如此,他的伤不会有感染风险。
他能嗅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浓稠到接近死亡,但盖不住那股熟悉的安心感,虚灵月似乎离开了,现在有的,只是白秋夜自己的味道。
“……我在做梦?”我怎么活着?
夏遥旭只能用气音说话。别看他表面平静,这已经是拼尽全力的结果,毕竟他被掏出心脏,还损伤了其余许多器官。
他总算看清了一点,对方那几乎被劈成两半的巨大创伤,和内里作为临时血管的元素替代物。
“你的梦总是这样。”破坏力巨大,每一次都是大问题。
白秋夜的声音也透着虚弱,她还能动的那只手勉强把夏遥旭揽在怀里了,此刻正越过他的脖子确认着脉搏……很好,已经开始正常运作。
她松了口气。脸颊贴在其锁骨偏下的夏遥旭感知明显,他稀奇地眨了眨眼:“真难得。”
“指什么?”
“距离。还有你的情绪表现。”
几秒沉默后,白秋夜调整重心让手臂撑住地面,为自己澄清:“我确实不习惯亲密距离,但也没有刻意疏远。”
一瞬间,夏遥旭福至心灵:“你担心我?”
白秋夜大方承认,甚至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不能担心同伴?”
“影视作品里这会被解读为另一种意思。”
“这属于文化差异。”
距离实在太近了,夏遥旭知道她不动声色地叹息了一次,并为此感到高兴——白秋夜果然是很有人味儿的,只看到她冷漠的那些人可不知道这些。
“我好困。”夏遥旭视野模糊,其中满是挪动的色块,他嘟嚷着抱怨:“我每次做梦的结果都不太好……”
比如心理创伤,比如神明夺舍,比如龙君夺心……
白秋夜撑不住了,她彻底躺倒,允许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向他保证道:“不会,我在这。”
她的保证价值千金不卖,效力等同于神明赐福。夏遥旭尝试闭上眼,迅速陷入了半昏迷半沉睡的状态。
四周安静无声,只有已死之龙躯体消散的细微声响。
白秋夜打了个响指,光元素撤出两人身边,形成了一个外部明亮内部黑暗的结界,能允许他们暂且休息一下。
耐心等到夜晚结束,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夏遥旭可以炫耀自己终于有了一次无梦的长眠,白秋夜可以分享神降时她难得的梦。
作者:【十二招】泷星里
评论:无声
锁匠在这个世界是非常重要的职业,许多人只愿意配一把锁,却总是忘记拿钥匙。
当第一位小偷因为误会成功打开业主没有钥匙的锁后,头家开锁公司就耸立在城市角落。
现在开锁依旧需要花费不少钱,按照锁的形状和开锁复杂性的比例收费,越精美小巧的锁价格更贵,相反那些质朴大气的门锁是锁匠师傅的心头好。
好开,时间短。
也有人痛斥开锁公司的恶毒,贩卖精美的锁,又让本公司的师傅去开锁,不管哪个环节都在赚钱。
锁匠的收费标准是统一的,不管你的家庭贫富,社会关系,只要你有需求,就可以打电话给就近的锁匠,上门迅速,不解决不收费。
黄珑头一单生意是在师兄帮助下完成的,好说把口碑打出去,照现在的市场,客户难抢,没有口头介绍,想分口汤都不行。
许多店主想转行当锁匠都没门路的,锁匠的证书是最难考的,其次锁匠需要储备的理论知识和科目实在太多了。
假如是半道插班,你是学不好的。
黄珑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锁匠相关的课本,可她自小就跟着师傅师兄学习,有时两个长辈忙起来就让她看店。
头开始的时候,黄珑面对客人询问的石板、木材、把式、平式等推荐锁形一概不知,磕磕绊绊做完一单,店里早就没人气了。
她是个倔强的,不乐意自己就只有这点水平,索性搬出来师兄不看的书钻研,几乎把年头的老件都搬出来看。
这一看就是十二年,虽然没有参加锁匠评级考核,她已经比拿证的正经锁匠有四五年的经验,师傅闲云野鹤,到处找难开的锁,师兄觉得自己没天赋去当转运仙了,时常寄给黄珑几张符去晦气。
黄珑经营的开锁店面积很小,业务广泛,不止有开锁,还帮客户筛选想要的锁形,随机接两单定制锁单。
她选的样式好,几次成单后,周围想换锁的客户陆续上门,生意不断,黄珑不满足只开实体锁,开锁行业每年都有开锁比赛,内容形式每年一换,可再怎么换就是开锁而已,看你的技术,只要你经验够多,那些都不算什么。
今年不太一样,最近几年市面上出现一种难以破解的锁,那是开源锁业的老师傅都没摸透的,小清是黄珑好友,在开源锁业当销售员,她得知开源锁业打算就这道锁当做今年的锁匠比赛,赶忙联系黄珑。
接到小清电话的时候,黄珑正好发完手里的小卡片,小店生意,虽然有老客户口耳相传,可是发名片这样的老牌揽客手段还是一大助力。
她没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往年开锁比赛的视频都被她翻看烂了,实在不觉得里面的锁有多难开,她有听到风声说那道锁有的人开起来特别快,有的人耗尽一辈子经验都开不了,含恨而终。
和医者不自医的道理一样,锁匠不开自己的门锁,听小清说北广区的程家祖师傅,就是因为打不开自家后辈的锁而郁气不解,就这么被憋没了。
黄珑大逆不道地想那老头活得够久了,就是忒固执,杵着脸面不接受曾孙侄耍的朋友,都什么年代了还行长辈那一套。
小清在电话里叽叽喳喳说尽了比赛奖品的好处,就是想让黄珑参加,来北广玩,黄珑边开锁边拒绝,去一趟又忍不住花钱,她想翻新小院子呢。
锁可以不开,钱必须得留着。
她掐指一算,最近得有个大单。这么想着,手机就振动起来,电话那头焦急的女音让黄珑赶紧来温明公馆,说家里有一道门打不开了。
上门之后,黄珑才得知不是家大门,是屋子里面的房间门,她提前给女主家说了,锁匠有规矩,一般不进开家里的锁,都是开外面的。
除非主家和锁匠签协议,开锁成功后不追究锁匠任何责任,不对锁匠进行骚扰。
哪知,那位女主家不管黄珑说的什么规矩,手上拿着两叠厚信封塞到黄珑怀里,忙说着先给定金,开了门另说。
她一捏,心算到家具家电全都有了,也就不推脱,拿出协议单子签上名字,就着手开始工作。
黄珑还不知道自己这回来的锁将引起一次争吵,她觉得这道门锁挺有意思,外面的锁型乍一看会让人觉得复杂,很精致小巧。
锁孔里面的轨道相互牵扯,几乎和老式保险柜的难度相当。
反复试了五分钟,黄珑才把门锁打开,为了不破坏锁的完整性,开锁的过程中黄珑非常谨慎。
开完锁,她还觉得门锁挺奇怪的,可是女主家催的紧,很快黄珑就离开了。
结果没等半小时,黄珑又接到电话,说门锁关上打不开了,有钥匙也不行。
电话那头传来男音,听上去脾气不好,粗生粗气地让黄珑过来重新修。
黄珑判断里面的锁芯被卡死,除非破坏门的完整性,没有办法打开门,男女主家很不理解,尤其是男主家特别暴躁,指责黄珑是蓄意修坏,为了多修几次骗钱。
奇怪的是,不管男女主家怎么说刚刚门打不开,等黄珑过去的时候,很轻松就打开了门,房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两位客户却没有发觉似的,母亲嘟囔女儿房间有那么金贵吗,藏着什么东西不让人进来看。
父母又不是外人,防着干什么。
黄珑不便多看,她始终低着头,不窥视主家的私密空间,她无法回避地看到客厅的装修,布置的很温馨,墙上挂着女孩的写真,还有一张全家福。
女儿很快回来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房间被被撬开,脸上的笑还没收起来,结果就看到黄珑低头收拾开锁工具。
那一刻,黄珑都能一比一还原女孩的表情变化。
父亲事不关己,躺在客厅看电视,母亲嘴里嘟囔着话,一边拿扫把打扫女儿的房间,同时数落着课外书。
一场争吵很快就开始了,女孩歇斯底里,不在乎有黄珑这个外人在,试图把母亲赶出去,父亲这时已经去房间里睡觉,而母亲则用同样的方式呵斥女儿。
尖锐刺耳的女声撕裂门框,试图掀翻其他紧闭的房门。
黄珑快速收齐开锁工具,为了防止女儿拿走锤子给眼前的女人一下,那就得报警处理了。
显然,警察介入会让事情朝另外的结果冲去。而黄珑得到的委托是开锁,她还没有进行收尾工作,不能走。
黄珑躲开朝自己飞来的杂物,例如水杯、笔袋、记录本、亚克力吊牌、桌面摆件等。
那位母亲把看不顺眼的一切都扔出去,莫名躁动的激烈情绪同步影响到女儿,她把能拿得动的物品全都丢出去。
黄珑敏姐地躲开地上破碎的物品,她没有参与劝架,而是在巨响的掩盖下砸穿父亲的卧室门。
当两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父亲面色不善地从卧室出来,他还没顾得上穿条裤子,赤裸着大腿就出来了。
根本没有顾及,左右开骂,比两个女人的声音都要尖、吵。
两个女人此时毫不在意他的指责,父亲发现自己被无视以后,声量越发地大了,甚至打算动手。
这时黄珑才制止他。
一场鸡飞狗跳的互殴以家庭协调书结束,邻居的眼神让黄珑明白这不是第一次,每次都是调解调解,然后不了了之,下次继续吵翻天。
女孩闷在房间里哭,那道木门已经破碎,关不上了。而母亲跌倒在门前,继续用言语哭诉自己的不幸和难过。
痛斥这个家庭,谩骂自己的委屈,把自己的不满完全地释放。
父亲不耐烦地摔门走了,母亲这时候赶忙擦干净眼泪迎上去,让他不要走。
等门关上后,她像失忆了一样,情绪重新回到平静,但黄珑知道她根本就装不了。
果然,在女孩讲出“我不想和你说话!出去!”后,母亲的眼睛睁大,眉毛扬起,她的脸颊肉在扭曲抽搐。
她还是忍下来了,深呼吸稳住情绪,问道
“为什么不想和我说话啊,跟我说说”
“怎么不想说话了?”
“你说说”
“你跟我说说”
“为什么不想和我说话?”
类似的话反复地询问,那位母亲站在女孩面前,不管女孩躲进被子里还是挪到桌子那坐着。
那位母亲缠绕在她身边,像这座房子一样围困住她,和她们。
事情的最后,女孩放弃抵抗,支开母亲,请黄珑重新修好门,换上新的锁,黄珑照做了。
她无法规劝女孩,师兄对她提过,锁匠和转运仙提供的服务是类似的,客户有需求,他们提供和满足。
不管客户用得到的东西做什么,那都是他们管不到的,也不用负责的。
总归是客户的选择和决定,倘若插手介入,会陷入庞大的混乱中。
女孩的门彻底关上了,而那道门上没有锁孔,也没有锁芯。
洁白的门框上,逐渐蔓延出鲜艳的红色纹路,黄珑最开始注意到纹路时还感叹很有设计感,虽然和这个家庭整体的装修不太搭,可非常特别。
母亲端来晚饭时,看到门的样子,整个人像失了魂,在女孩的房间门口哭喊,哀求女孩开门,又去求黄珑帮忙开门,多少钱都行。
“这不是钱的事,阿姨。我打不开这道门,只有你们知道怎么打开。”
黄珑察觉到那道门出现的时空是扭曲的,她刚刚换的是正常的锁型,门也是柔和的暖白色,并非惨白。
花纹还是原样,可在某一瞬间,那道门被某样东西覆盖,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替换了原本的门,逐渐具象化。
那一层黏稠的薄膜正在向门框之外的墙壁蔓延,速度很快,门的中间,鲜红色最深的中心点开始坍塌。
塌陷的地方里面空洞,没有声音能够传递,光线无法照射,随着坍塌扩散的速度放大,那位女主家的情绪逐渐失控。
好像她的情感在白门出现的一瞬间被一点点的撕裂,黄珑想到小清之前发给自己的视频和照片。
有关近几年出现的新型锁,她记得有一点内容提到这种现象的产生,是根据人的内心诞生的心锁。
这种锁的出现超脱理论和科学,开锁世家们都在暗自研究,试图找到破解的办法,一旦心锁彻底锁死,不管密码是否正确,那个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坍塌点是心锁的锁芯,坍塌速递是心锁封闭的进度,一旦坍塌点扩大至整面门,这个世界将不会有心锁开启人的痕迹。
黄珑试图询问女主家女孩的爱好,朋友,那些能勾起女孩美好记忆的点。
一无所获。
此时男主家没有回来,所有联系方式都石沉大海,黄珑知道报警也没有用,警察无法在这种事上起到作用。
能够阻止坍塌点继续蔓延的,就是心锁的密码,黄珑用自己的血加上师兄给的桃木,勉强让坍塌速度缓慢下来。
这时候,黄珑让女主家好好回想一下,她们和女孩约定好的秘密,承诺,答应的事情。
任何一点,哪怕只是很小的事情就可以打开这道锁。
女主家摇头,只会哭,甚至重新辱骂,诉说自己的难处。
黄珑失去耐心,头一回丢掉锁匠道德,上前用武力使女主家清醒过来。
一切都晚了。
他人耗尽耐心,小心翼翼开启的锁,身有血亲的人一指头就关上碾碎,黄珑自嘲自己这锁匠身份还是给他们当吧。
“你们对她没有爱,也不会知道密码。”
每块锁都有自己的钥匙,可内心的锁链所需要的钥匙没有确定的形状,最好的锁匠也无法打开,只有特定的钥匙,能够打开这道特殊的心锁。
END
作者: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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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蝶站在浮岛的边缘,银发被骤雨打湿,紧贴在脸颊上。她的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方的山脉与森林,那里是规则尚未触及的地方。她的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对自由的渴望,也是对未知的恐惧。
“规则之外,是自由,也是危险。”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她来说,规则是束缚,是枷锁,是她从小就不得不遵守的东西。规则让她无法完全融入人类社会,也让她无法回归龙族的世界。她被困在两个世界之间,既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里。
夏蝶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她渴望摆脱规则的束缚,去探索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去寻找那些被隐藏的真相。她渴望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
然而,她也明白自由的代价。规则之外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那里没有秩序,没有保护,只有无尽的挑战。她知道,一旦踏上那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
夏蝶的童年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她的母亲是一位温柔的龙族女性,父亲则是人类的冒险者。母亲总是告诉她:“我们是两个世界的桥梁,既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里。”但夏蝶并不满足于这样的身份。她渴望探索,渴望自由,渴望找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的哥哥是一个顽皮的冒险者,总是带着她去探索未知的地方。他们一起在森林中奔跑,一起在河边捉鱼,一起在星空下许愿。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让夏蝶的心中种下了自由的种子。她渴望像哥哥一样,自由地探索这个世界,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
然而,母亲的去世让夏蝶的世界崩塌了。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也失去了对自由的希望。她开始用冷漠和强势筑起一层外壳,试图隐藏自己内心的脆弱。她告诉自己,只有遵守规则,才能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
夏蝶站在雨中,银发被雨水打湿,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夏蝶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她渴望摆脱规则的束缚,去探索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去寻找那些被隐藏的真相。她渴望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
然而,另一个声音也在她的脑海中回响——那是对规则的敬畏。规则是秩序,是保护,是她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依靠。她知道,一旦踏上那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
夏蝶站在古老的遗迹入口,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知道,这里就是规则的边界。一旦踏入这片遗迹,她将彻底摆脱规则的束缚,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里是我们与规则的最后交界。”夏蝶低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夏蝶深吸一口气,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她渴望自由,但又害怕未知。她渴望摆脱规则的束缚,但又害怕失去保护。她站在规则与自由的交界,面临着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最终,夏蝶迈出了那一步。她踏入遗迹的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她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恐惧。她知道,这一步将改变她的一生。
当夏蝶从遗迹中走出时,雨已经停了。阳光洒在大地上,仿佛为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夏蝶站在阳光下,银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释然:“我们终于找到了真相。”她的目光望向远方。她知道,这场冒险只是开始,而规则之外的自由,才是他们真正的追求。
“规则之外,是自由,也是危险。”夏蝶低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但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作者:【十二招】泷星里
评论:无声
一场雨来得突然,城市被淋湿干净,许多人没来得及躲,仿佛蒸发一般被雨水拍打在水坑,整条街瞬间空无一人。
我不受影响,记者问我为什么,外地人讨论我为什么活着,而我也在询问失踪的父母,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个雨天丢下我。
我是个毫不起眼的人,在家我可有可无,孩子实在太多了,死掉一个丢弃一个都没能让父母伤心。
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吃饱。
在外更加不会有人注意我的存在,我不被允许出门,他们祈求我。
“阿鱼,你不能出去。”
“阿鱼,你不要靠近门。”
“阿鱼,别走,你别老想走,你出去就要死。”
我不信,我见过死,小阿妹还没被生下来就淹死了,羊水呛进她的气管,还没出世就死了。我把她从宫殿里抱出来,家人看也不看。
便说。
吃吧。
我的记忆就断在这里,醒来后,我便出现在大街上,天下着暴雨,而我身上一干二净。
死就是被吃掉,我没被吃,我也没死。
自我出现在大路上后,附近的城市总是下雨,至少我出门的时候都备着雨伞,一旦有点苗头我就躲进伞下,看着其他人叫骂着被雨淋湿。
记者很快就去找新的爆点新闻,我重新变得无人问津,做工时领一份自己的钱,缩在救济所里度日。
我总是提醒自己不要被吃掉,不过我还没想明白,我在害怕谁吃掉我。
做工的阿哥前天还在吃饭时提到,自己的未婚妻发来信息讲要来找他,好多人起哄,大声吆喝阿哥好事将近,什么时候请吃酒。
阿哥粗声粗气,红着脸同样大声说他们贫,就下个月初五,他最后一笔工钱结完,结婚的钱攒够娶老婆。
可今天阿哥没来,他从不缺工,不会不来,我被其他人拉着一起找他,看着他们焦急的表情,我没什么感觉,只是漫无目的地走。
又下雨了,我举起伞,从空档的废弃高楼走到荒地,又从桥下走到小巷,这里许多路都被我踏足过,没有一处能够收留我。
那阿哥呢,收留他的路在哪,他们就能找到他了,雨越下越大,汇聚在一起顶开井盖,不断有新的水漫过我的身体。
我要被吃掉了,这一刻无名的恐惧让我尖叫,可我不愿意丢下伞,举着它疯跑。
就是在转角,在一处十字路口,我发现阿哥躺在路中间,他面朝下躺在清澈的水坑里,半个身子都被淹没,我跑过去,发现水坑是鲜红色。
水坑怎么能是鲜红色的呢,只有煮食物的时候,水才是鲜红色的。
我的眼前,阿哥和小阿妹一样,他在被吃掉,他在被吃掉!
他死了!
我丢下伞,跑过去试图拽起他,可四周红色的血水像雨一样落在我头上,像沸水一般挤压我。
我向周围求救,不远处,一辆红车的残骸正被积水推过来,车头上还有撞痕,是阿哥的。
我救不了死人,只能通知他们已经找到阿哥,我看着他们把阿哥搬走,放在木桶里让土壤吃掉他。
鱼群通常一起行动,为了避免被大型狩猎者吃掉,靠互帮互助躲避袭击,我和他们也在学习鱼群。
阿哥的死没有人追究,他们依旧在干自己的活,也没有人提起阿哥的未婚妻,他们好像也不在意阿哥,就像不在意彼此一样。
我们就像游鱼飞奔在这座频繁下雨的城市,一刻不停歇,我目睹诚哥在被殴打,仅仅为了明天的伙食费。
因为经常下雨,一些高楼处的重物会掉下去砸死人,来打工攒钱的木工就是这样死掉的。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事情 不算有人被土壤吃掉,城市里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人都搬到别的城市里住。
有传言说这座城市被当初的那场雨淋坏了,它带走了一些人,又把魔爪伸向周围的城市,这片区域最终被居住者放弃。
我也再次被丢下,和空城相伴,其实我生活得比之前自在,只要有水,我就能活。
我是阿鱼,是一条鱼,城市的水和家里的水一样,都吃人,那些雨从透明下到鲜红色。
雨在不断吃鱼,城市也在吃。
我明白,我出不出门都一样,区别是被谁吃。
我这条鱼分不清水在哪,水还能有不同之处吗?
要问我那未出世的阿妹,她跟着我出来的,我看不明白的,她能帮我看明白。
我问阿妹被谁吃?她说被我吃。她让我吃掉她。家人也说吃吧。
我捧起小阿妹的身体,一团透明的水,中间漂浮着一枚黑卵,我能吃吗?我看着已经被吃掉的他们,我能吃下你们吗?
我分泌出来的口水不断下落,砸在高楼,砸入下水道,砸在他们身上,只有我手中的小阿妹是干净的。
END
vol.239【水】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笑语(是给列表的拉磨所以麻烦大家手下留情啦!)
ps:涉及绿色三角洲规则模组《失灵》剧透。
尼尔是原创,另一位则是NPC,所以姑且算是同人!
——正文——
暴雨从奥克兰的天倾泻而下,给广场不远处的建筑都蒙上一层纱似的边,这儿的冬季并不总是这样,今天算是例外。
代号叫尼约德的特工已经穿上了塑料透明雨衣,但他并不来欣赏这幽美景色的。雨水砸在车顶上,噼噼啪啪的,比子弹还要吵闹,车窗外被模糊成了印象派的画作,难以看清全貌。
“如果……”尼约德斟酌着开口道。
“凡事没有如果。”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接上他的话,“即使你今天请假了,他们也会把文件从门缝里面塞进去。”
“很有道理,可我并没有想请假,特工豪尔赫。”尼约德回应,“我其实是想问,如果没有下雨的话,是不是能在广场上看见鸽子。”
“你喜欢喂鸽子?”豪尔赫问。
“并不,一个男人坐着喂鸽子,看上去像是命苦的单身汉。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喂鸽子,就像在告诉全世界:喂,这有可疑人员在接头。”尼约德继续盯着窗外道,“比起喂它们,还是远观比较好。还有几分钟?”
“十五分钟。”
不论是从FBI探员还是从特工的角度,现在都是该安静的时刻了。尼约德明白这点,却并不打算好好遵守。如果有人拿着秒表,就会在每段沉默持续至十秒时,听见尼约德的声音响起。
“豪尔赫,你以前来过这个广场吗?”
“……”
“……嗯?没有听见吗?”尼约德等了一会儿问。
“听见了。”豪尔赫极浅地叹气道,“尼约德?”
“怎么……”黑发男人下意识地转头,唇上立刻落下了干燥而柔软的吻。
等到尼约德反应过来攥拳抬手,对方已经安稳地坐回了驾驶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混账,什么场合啊!”尼约德的拳头确实离豪尔赫不远了,他却不躲不闪,褐色的眼里写满无辜,而这最后的几厘米,却仿佛天堑半难以越过。
尼约德最后还是放下手,狠瞪了他一眼移开视线,抱着手坐在副座上一动不动,只有脸和耳尖越发地红了——害羞是其次,主要是气得不轻。
终于安静了。豪尔赫心想。
十五分钟后,依照计划,特工们在大雨里拦截到了这次的目标。
男人干枯得如同一张纸,没有惊讶,更没有反抗。雨水顺着枪管流过他的额头的沟壑,像是一尊死物,他似乎是早已预见未来。
尼约德情绪不高,动作迅速地将目标的随身物品封进证物袋,他向来讨厌这种人,或者说讨厌这种宿命论的气质。如果一切命中注定,那他坚持的一切似乎也将失去意义。豪尔赫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也许在任务结束之后请他一杯咖啡,代替这个追求效率的男人冰箱里那些功能饮料。
“我有一种……”尼约德突然低声说道,“很奇怪的……”
“一种什么?”豪尔赫问。
“……预感。”尼约德的眉毛紧皱,手上的动作倒是越来越快,他焦躁不安地继续道,“不详的预感,和现在的事无关。你知道的我不擅长深谋远虑,但我好像有点停不下来焦虑。也许只有在它灵验的时候我才会想起来……我不喜欢这样。”
“具体是什么样的预感?”
“我不知道……”尼约德摇头,“该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皆有可能。”豪尔赫试图回应,但雨很大,让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他不确定尼约德听见了没有。
但是,一切的可能性最终什么呢?
“等一下!别走,等下!”豪尔赫听见搭档突然惊慌的声音。
为什么要走啊?他想,低头看见渐渐漫上的雨水,浑浊、冰凉,攀上脚踝,接着是膝盖,再到腰,混乱的推力从四面八方而来,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远。
“你还没有告诉我——”尼约德的喊叫隐隐约约地传来。
尼尔·麦昆,或者说,特工尼约德,从熟悉的下坠中睁眼,这代表又一次惊醒。窗外还在下着小雨,街上的车灯亮光顺着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钻入,锲而不舍地停留在他的眼前。尼尔摸过闹钟,3:47。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入睡前他看见的时间是…1:13。
两个半小时,勉强算是有进步吧。
秒针在他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移动,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细雨的节拍。尼尔试图回忆刚刚那个梦。
“为什么我会梦到我变成了亚当森,真奇怪。”他把闹钟放回床头,自言自语道。
尼尔以为自己早就忘记那一天了,毕竟长期失眠导致的遗忘对他是个无解命题。这么看来他其实还记得——只是没必要想起。而且,真正的过去也不是那样的。
随着雨水变成雪花,时间悄然而过,尼尔关上亚当森的家门,大脑像是播放电影一样反复闪动着之前的画面,红酒,药片,还有他仿佛要抓什么的手。但是自己没有握上去——因为害怕自己后悔,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触碰那将要消失的温度时无动于衷。
为什么会是我呢?
他总是在想这个问题,从看见那张绿色三角标记的文件放在自己面前,在每次任务开始前,结束后,直到现在。尼尔不得不承认有些问题就是没有答案,或者说他不愿意知道那个答案。
晕眩,是他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时的第一感觉。低血糖了?尼尔点起一支烟提神,他并不打算现在回家,不能是封闭的空间,那会让极端念头冲入脑海,那就往公园去吧。
当尼尔走到这个僻静无人之地,坐在长椅上,这里没有鸽子,只有雪飘落到脚印上,融化成浑浊的水。冰冷的一切终于江刚刚汹涌的一切感情冻结,就像是冻土掩盖了底下的岩浆。他突然又想起来那个梦,扭曲的回忆,广场,雨,征兆。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预感,尼尔心想,那应该算是灵验了,就目前而言,没什么会比死亡更糟。
尼尔站起来,把烟按灭,随手封进证物袋。其实这没必要,只是多年的习惯已经将他打造成一台精密的仪器,指引他何时做出反应。
就像现在,尼尔·麦昆冷静地想,他要去调查亚当森给的网址,调查这个疑案还有他那谜语似的提示。即使他搞不明白自己的内心,起码也要搞明白是什么东西在捣鬼,是谁逼迫亚当森做此选择,查明真相,不死不休。
“亚当森,我不是在替你报仇”尼尔低声地说,白烟随着他的声音被吐出,又和声音一样迅速消失,“这个谜摆在我面前,我只要查明真相。如此至到我再也无法苟活时,最好我们都不要在地狱见面。”
——end——
作者:【十二招】痛土豆
MODE:笑語/求知
梅塔埃爾學習長笛一十九年,始於其九歲時切斷十指。那時她剛被編排入最新的親衛軍預訓營,從父親手上接過10001號鍍銀碼牌,連接的皮帶會在劇烈運動時將脖子摩擦出紅印,這做法很古典,據載舊時代的戰馬就是用鐵片編號,表示所有權歸屬軍隊。那一頭不足寸長的短髮不難梳理,不过她起先咬破理髮師的小臂皮膚,又把淚水滴到那傷口上,最後在幾個耳光下不得不服從,才把那頭光亮的調溫儀噴氣顏色的長髮節省成這樣,與漆黑的制服恰好相配。搜身,收繳私人物品,縱隊排列,轉身,報上名號,朗誦誓詞。基於年齡差距和父親的囑託她可想而知地被孤立,一個人坐在獨間吃那些合成餉,灰棕色和鮮綠色和暗紅色和淡黃色和黑鉻色排列五四三二一,可能性的填充組合比軍規條目要少得多,當然在嘗試用不同手勢拿餐具成為最後的娛樂環節時它們就不遑多讓了。某一節演武操練結束之際家中的副機將她領走,从訓練場到交通終端到宅邸的大堂,父親從雕花木桌旁拿起一個長長的黑盒,打開它取出一柄長笛交給梅塔埃爾,他什麼也沒有說,他們默認是時候了。最初的實踐課程(在那之前是漫長的樂理與軍樂史)要求她吹奏以則喀特語的她的姓氏,她以為她能輕鬆做到因為它們一直以來作為心臟上的基因手術標記隨著它的搏動而鳴笛——加-爾-万-尼-亞,記好了你是加爾萬尼亞的女兒無論你排行多少処在何方安坐高堂抑或身陷囹圄無論你的壽命過去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也始終——好像那個標牌一樣閃著白光...老師說,你想得太慢、氣息不穩,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他背在背後的教鞭在模擬夕照的轉變下越拉越長。當肉軀的分裂不再代表結局(這個暌違的詞語),這一切就衹是:生——死、生——死、生————死。他們每每對她的(她的?)身體像擺弄打結的布袋一樣妄為,顯微剪與鑷與骨鉆噠噠響,她閉眼前看到的不止有他們還有母親尚未去世時曾帶她前往多薩拿的長兄(那裡的人們爭相以身體的昂貴標榜自身的高貴,一十二隻黃金手臂的執政官對他說,好在我們的記憶沒有被分裝進肉與骨的縫隙,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作為跟隨實習的接駁手,他看著她的手,與主刀低聲交談,內容她沒有聽清。無影燈懸於頭頂,緊連著坐落在虛天頂中央的儀器中樞,零件上下滑動非現實地寂靜無聲,而仰望,即保持水平時的所見,無法不包含遙遠的銅灰天際,那幾乎從來不變化分毫。依然殘留的視覺幻影常常使她記起歷史學的邊角料,舊時代人民對迴光返照的殷勤記述被精密的物理邏輯一一解剖,人民這個字眼也逐漸昏花裂解,她並未理解,之於她的童年之夢正橫陳裸露、纖脈分明。如換牙般換掉手指的最後一次是她的成年禮,她得以徒手雕刻微准度最高的機械刻印,或完成戰備臨場的細胞手術,再繁複多變的指法早就不在話下。那時她嶄新的黃銅色指甲豎立在鍵帽旁,等待父親臨場親自指揮。鉑制的長笛(用這雙手掂一掂量吧),最好的材料,莎草譜《第八騎兵進行曲》,最好的布陣。留緩,波動,揚昇,再延宕,十年後再度靜聽錄音時她聯想到戰術學實驗棋子的碰撞,聯想到馬鐙的敲打,想到鐙骨,又想到十指連著的五臟六腑與戰友們橫飛的斷肢殘臂灑滿豐饒的土地與大海如陣雨或狂風在清爽的白晝照耀之中攪拌還有他們被統計成用於上報的數字符號,可是父親如何揮刀斬斷她的手指,自己又如何甚至不記得遍地搜尋四散的手指就被運至手術臺上呆滯地等待整整七個小時神經組接(儘管義體已經預先全部製作完成,首席醫術士也要花上這麼久),關於這些以及草甸、海濱、峽灣、與曾經仰視著懸掛在書室的長笛的時日,她已經不記得了。
後記:起初想要表達的包括童年創傷、戰爭物化與去個體化、音乐与战争的自然互喻等等,最後衹是寫成了很不像樣的東西,甚至還要拿後記來湊滿字數(因為我認為這篇文字該結束了)。關於斷指的理由暗示較為幽微,這緣故是想剝離掉這一部分疑問表現創傷所致記憶喪失。說白了就是演武所需的手部靈活性鑒定,梅塔的原生身體數據無法通過初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