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群Literary Prison專用活動界面。
群內成員請點擊右上角加入企劃,等待後台通過之後即可在本主頁發表作品。
群成員請確保本站ID與群內相同。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还没离开都城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屋檐上听她吹笛子。
南朝四百八十寺,越乱的朝代往往有越虔诚的君主,当今圣上沉迷丹药,她从小生长在炼丹房,跟随国师学卜卦和药理,是下一任继承衣钵的弟子。听说因为天生圣手,只要摸到指节手骨就能知道前世今生,或者溯源病根解无可救之疾。
所以我那天实在烦闷,就花九牛二虎之力闯过防范森严的钦天监,去找这个传说中的小姑娘。
当时月光皎洁,落在每片琉璃瓦上亮晶晶的,望星台夜风寒凉,我看到一团白衣缩在秩序井然的黄铜仪器中间脸色又青又紫、瑟瑟发抖,跟鸟雀刚破壳的幼崽似的,不禁内心嫌弃人类实在又弱又坏,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压榨。
作为我死马当活马医的稻草,她如果冻坏了对我肯定没好处,于是只好把唯一干净羽氅解下来丢在她肩上,接着将手递到她眼皮底下,“来,你看看,怎么才能治我这个死不掉的毛病?”
她抬头一愣,问,“你是从月亮来的神仙吗?”
怎么会有人把浑身是血的妖怪看成神仙呢,我皱眉,传言不会是假的吧。尽管受再多伤也死不掉,但白跑一趟岂不是更烦闷。她依言覆盖来看,那双相较年纪过于瘦小的手温度却比常人高。我顿时打消疑虑收回手,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读到三魂六魄,连带早就不跳的心被熨烫得一颤。
“我还未看清楚……”她说,“但似乎你并不想死。”她偷看一眼有些羞赧,“从身体来说,心脏已经僵硬如磐石,意识却还在驱动躯壳,你就是师父说的僵尸吧。”随之她似乎才注意到我衣服上血迹斑斑,往后装作无意退半步的行为在我眼里就像慢动作。
毕竟僵尸的血说到底还是靠吸,从她又白几分的面色判断,怕是正在怜悯素不相识者的悲惨遭遇。“你放心,我不吃你,毕竟还指望你找到杀我的方法。”我拂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温柔帮她系好羽氅的带子。她越是肢体僵硬,我反而有些想笑,慢条斯理将那些掉进领口散碎发丝捞出来,“何况我也不是普通的僵尸,你看我动作灵活,自然不必吸那么多血。”
等我俩混熟后,她告诉我,我是她第一个遇到的妖邪,师父从来不让她离开钦天监本部,明明师兄师姐甚至师弟师妹都时不时有机会去游历,水平也许更厉害的她却每次都被勒令去守望天台。
“钦天监最高的建筑,也是气运之所在,肯定是那老头最放心你,也要重点保护继承人。”我坐在房檐上探身,说些自己不信的安慰话语——与其讲保护,不如说是怕她看到江湖疾苦。毕竟像她这种陌生人冲进来让治病就乖乖听话的小姑娘,若知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简单道理,还会愿再回来为皇家效命吗?
“现在记起第一次见你的景象还是很好笑,”我帮她用细绢擦拭竹笛,哀叹一会又要忍受呕哑嘲哳的魔音,“比起我来,你倒更像是神仙。”
是啊,日复一日在这清冷宫殿里为国师送来的病人梳理来龙去脉,她只是那老头不肯退出权力中心培养的傀儡罢了——而且还如此好用,人固有一死,固有夙愿未了,总是想多活一天,多看一眼将来如何。
她困惑侧首,我垂眼,将笛子和绢布递给她,“快接,我急着捂耳朵。”她只是顺势握住我的手,面上更加困惑,道:“为什么呢,我每次都没看清,却知道你不会死。”“别管那么多,快点吹完你今日份的笛子去给我炼能安息的丹。”我赶紧不耐烦甩开她的手,灵魂被凝视的灼烧感才减轻一些。
丹药的味道总是不好,每次服完我都要做梦,往往是生前经历,断续又细碎,有星辰有记不清面容的人。不过大概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然也不至于忘记。
她当上国师后答应前国师不离开望天台,但要在钦天监就给我留后门,这大概是她做过最有违师命的事。我说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痛感,但她说白衣服染上血迹会很难洗,而且更省时间。我也觉得进出方便确实不错,有时候会捡一些路上疑难杂症的病人带去给她解闷。每次他们还没死却吓得要死,跟想死但没法死去的我倒是相得益彰。
因岁月无限,我常常不甚在意凡人生命短暂。
直到宫变时候,钦天监被波及。我趁狱卒打盹,轻松将门锁捏断,大摇大摆走进单独关押她的牢房,借月色瞥见鬓边华发,才意识到她已经年近半百。
“你每次没等我看清就甩开手。”她神色平静,见我只是笑,伸手至我面前。
“钦天监的犯人定于明日午时问斩,”我摇头,恨铁不成钢,“你师父早逃之夭夭。”
她不语,只是径自抓住我的手,像是笃定我这次不会半道甩开她。
“果然啊,”她有些惆怅,又有些开心,“你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料得这些事?”
离开都城的时候,月色满街。
她的手仍像我死之前摸到的那个女孩的骨头,下辈子会成为天生圣手、世人都想见一面的神仙,只是太短暂、活不过十五岁。于是我把其中一魄留下来保护她,即使因此一直没能转世。兜兜转转的命运,也像月圆月缺似的循环往复。
所以我最后也没把那一魄收回来,就像我不必再提的往事里那样。
作者:叁九
免责mode:随意
PS.偏意识流,全架空西幻,没什么剧情逻辑,是曾经一段散乱心境的投射,感觉主题比较适合就写了。
第一次见到埃德加时,他的尸体已经放了足有几天,阿拉斯加还沉浸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中所以无人打理这处惨状。跨过几具横尸来到他面前,才看见埃德加背靠那棵树上一道深凿进去的刀痕,正对应尸体右眼的裂隙,以及几乎将他砍作两半的伤口。
我可惜那双眼睛,与我相似的黄金瞳,因此即使违背他的意愿我也想看故事的结局。埃德加·文德斯芬因此幸存。
·蝴蝶
从一开始我就认得他。在伦敦街角的酒吧里簇拥着长生种和不死的魔物,还有稀少的几个猎人,我和埃德加说那不是小疯子的过失,是我本来就在找他,这让埃德加放下些许敌意,然后出人意料、他还是不想告诉我小疯子在哪。东边坐着狼人拼酒,角落里那位巫女出自代代相传的家族,打碎灯泡和侍者争执的先生来自深海——然后他们扭打起来,化作一团庞然大物和几根来回挥舞的触须互相撕咬,如果现在我对一个普通人发难,应该不算奇怪,对于如此重要的消息我向来不吝啬手段。可凡事总有意外,“渡船”的消息里埃德加与小疯子关系亲近,我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怎么啦?难不成他在你床上?”
埃德加沉默了,眼睫低垂下去,嘴角抿出一个颇为纠结的弧度,然后带着无奈、尴尬和一丁点愠怒看我:“是,你不都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女士该听的话题吗?“渡船”没告诉我还有这回事,可能有点突发的恶趣味,可能他觉得这种事不重要,但是对我很重要、对埃德加也很重要。直到厮打的两位打碎第三个玻璃酒杯,啪一声在埃德加脚边炸开,他还沉浸在揭露私生活的困境里,而我被吓了一跳生生呛几口烟。随后我想了想,问他是如何与亲爱的小疯子滚上床铺。
“……他邀请我,”埃德加咬着滤嘴也给自己点上一支,“他说我像一个人,我猜说的是你。”
……
实话实说,他不像我,埃德加作为猎人身上已有了抹不去的沧桑,而我、我自诩张狂又放纵,只在独自一人时才会安静。我们只有一双眼睛相似,即便如此,这足以成为小疯子依赖他的理由。
“其实…”埃德加皱着眉,目光直直看向我,“我认为,你们更相似。我是说那种根源上的,不是…哪个细节之类。”
凌晨三点,接近非人种狂欢会的末尾,在烟雾缭绕、酒气弥漫,满地浓稠的血迹和室外飘来微弱的硝烟味中,我放下香烟,眨了眨眼睛看着酒吧的灯泡,随后两手的十指按住嘴角上提,拉起一个弧度:“这样,对吧?”埃德加想说什么,酒吧顿时陷入了昏暗且四下吵嚷,他没说出话来,只给我一个地址。
漂亮男孩出生于贫民窟,妓女工作的地方,妓女是他的妈妈。女人曾经貌美,年轻,生产夺取了她曼妙的身姿,这份恨意报偿在男孩身上,她生下一个如此漂亮的小东西,继承她曾经的美丽。冬天过去时男孩的“父亲”带走了他,妓女一声不响地死在水沟中,不着寸缕,那些精致的衣裙穿在男孩身上。“父亲”教他跳舞,吻着他,说这是爱,说他的美丽在昂贵殿堂中蹁跹又流连,轻盈又纯洁。男人让孩子赤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痴迷地亲吻每一寸光洁的地面。
喝完酒埃德加带着我的住处,我走在前面,他跟在身后,阴雨天洇湿的石板踏过一串脚步,晨曦逆光处看不见埃德加的表情。我没在意,我只是想说给他听,也不在乎他怎么看,只管踩着高跟鞋向前走:“他跳舞的确漂亮,在很久之前还在一个、拉皮条的剧院工作过,但是最完美的那一场无人见过——”
“往右走。”埃德加适时出声提醒。
“哦,谢谢,”我转过身倒着走几步,“他十三岁杀了那个男的,在仆人的饭里洒满毒药粉,然后用剔骨刀剖开那个人的胸膛。男人最喜欢他穿一条白裙子,他就穿上了,对…杀人的时候还是赤条条的,穿上以后男人胸口的血漫开成一滩,他就在血泊里起舞。”
“后来小疯子打电话给警察了,把那些人吓得不轻,不然怎么叫他小疯子?那份录音我还偷偷拿了一份,回头拍电影用。”
我们横穿公园往那边去,埃德加走在我前面拨开小路边的枝叶,越向前路边越开阔,直到四处只剩平地,他回头看着我。
·一个灵魂
“渡船”不是情报贩子,也不喜欢酒馆这样吵闹的地方,他和我住在同一个公寓,睡两张床,时不时带一些书籍回来。我想让他去城市图书馆办借记卡,毕竟离开时不会带上书,这些纸要么付之一炬要么随着雨季发霉腐朽。显然他不接受这个意见,“渡船”说,可以再买,钱财对我们也没什么意义,就像我房间中堆积成山的电影光碟。
最后一次对他的书提议时,我让他把那些书烧了,至少大火比发霉好,然后便钻进房间看了整整一周的DVD光盘。一周后“渡船”意识到我几乎不眠不休到这一天,他把我从放映室拉出来,又把我塞进浴室。
“洗洗你身上的血。”他点了一支烟。
“那是她的血,”我把花洒打开,脑子里只剩冲刷的哗哗声,“小疯子上了通缉令,杀人的是我,她去当了赏金猎人……好吧,我本来就该这么做。”
门外的影子动了动,他说了什么,随后意识到我没听见,便向门前凑近一些:“…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把淋浴头按在脑袋上,感受工业处理后的水代替了干涸的雨水润湿头发,“把你们都杀了,得到一个完整的‘我’?但这甚至不是,我决定的开始。”
“一旦开始就必须走向终点。”
“一个无用功的终点?”
我拉开浴室的门,他就在门外站着,看我赤裸着身体又看了看流淌到瓷砖上的水,递给我一条毛巾。性别上的差异让他自觉移开目光,但无可否认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人。我只围住了下身坐在他对面,身体拔节生长,成为一副与他相同的容貌。
“本来只有她而已,为了排解、为了回避痛苦,为了孤独而产生另一个自己,”我看着那双眼睛,“然后是,小疯子和你,我有那么无所事事吗?”
“因为我无关紧要,”他一如既往地,只是阐述事实,“在你眼里的疯子是什么?”
“…用翅膀掀起龙卷风的蝴蝶吧。”
“所以我在这里,回应你的需求。”
让人意外的是埃德加联系我了,他说小疯子走了,而经过上一周市中心广场爆炸和伤亡名单清理完毕,小疯子的肖像被满大街张贴,赏金多达五位数。猎人说这是他的工作,从他的家里跑出去的猎物不会游离太久,可我们都清楚小疯子毫无攻击性…杀了他轻而易举,我便告诉埃德加,他太心不在焉。但我没呢接着往下说,埃德加直视着我,眼中似是有一团火焰,灼伤我深埋黑暗中的隐情。
“他做不到,”埃德加说,“唯一的死者是赏金猎人…右脸有道伤疤,和你的脸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相似。”
“没人在乎凶手到底是谁,就像普通人不会相信有魔物的存在,公会无所谓到底是哪个长生种犯的罪,尽管他们都知道…杀不完的。只有活人才会一次次被时代堙灭,长生种几近于死者,他们在漫长无限的生命里总要去找些东西。”
埃德加收拾着武器和行李,我在门前看着他自言自语然后扛起分量不轻的包裹,他走过来时抬手把枪口抵在我的脑门上:“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去交差,公会也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你不会?”我失笑耸耸肩。
“是你不会,我没单独了结长生种的实力,”埃德加收起枪支从我身边出门,“你好像完全不介意。”
你在余生里寻找什么?
我们就像普通的过客,彼此道了再见就分别,短命的人不该好奇长生种有什么闲心,我想提醒埃德加,只是我也没能说出口,只有住在我隔壁的好先生终于肯把注意力从书本上挪出来,说我们两个都在做一些无用功。那些书高低摆放着,与旁边的盆栽共生,“渡船”知道我准备远行,把书分装捐送给不同的地方,快递员下午就来。
“去阿拉斯加吧,”我把光碟一并扔给他处理,“有点远。”
“然后做什么?”
“嗯……”我看着伦敦天空上聚拢的阴云,“剧目总得有个好结局,对吧?”
·风
虽说去阿拉斯加只需要一张机票,跨越大西洋和美洲上空就行,我对“渡船”说俄罗斯在下雪,我们从那里走,于是路线变成了自伦敦到巴黎、横穿整个大陆再渡过海峡。路过里昂时我告诉“渡船”一百多年前,这个地方还很破,到处都是战时的武装人员和飞机,随后便坐火车去了另一个国家。我看着景色回忆自己曾经去过、见过的景色,发现它们都逐渐模糊,像被海浪冲刷过一样,留下颜色混迹的刷痕。尽管如此小疯子跳的舞还是那样清晰,“渡船”买过的书,摞着直到屋顶的书架,还有曾经微笑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渡船”伸手遮住了我的眼睛,说下一站要坐很久的计程车,在火车上睡一会更好。
白天休息的体感似乎更漫长,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小疯子站在伦敦的十字路口对面,抱着一束玫瑰花穿过车流向我走来,汽车因他随意穿行而不断鸣笛,他置若罔闻地把花塞进我手中,随后我们在街头散步。我感到一阵惶恐而匆忙走着,他只说笑,拉着人便去了店铺里,高级定制裁缝店的布料还在地上堆放着,红色的、鲜红的…炽热的又反复修改过的礼裙在店铺中央的人台上。小疯子将它扯下给我换上,跳着舞步在礼堂里旋转,直到最终我醒来,耳边还能听到小疯子在说:“你这样好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车窗外已是黄昏,我意识到满脸纵横的是泪水,“渡船”坐在车窗前看书,又看了我一眼。
“他已经走了,”我扯着被单往脸上糊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傻小子送行…不对,肯定是埃德加去找他了。”
“但不是因他而死。”
“额,好吧,至少小疯子给我一个梦,”我眯起眼睛看向钟表判断时间,“她离去后什么都没有,名字、踪迹,这么多年的遭遇,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渡船”叹了口气:“她是你的影子,影子没有这些东西。”
“那你呢?你离开的话,也会不声不响?还是就连最后一面也不打算见……她是影子,那你是什么?小疯子是我的梦吗?”
车厢到终点站时只有我们二人,车轮和枕木碰撞一阵声响,他没回话,我看清了远处的光景,看见下雪的旷野和林立的宫殿,开口讲在四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前时,我也来过这里,那时王族还会歌舞,哪怕城外遍地腐尸。莫斯科在寒冬里一如既往,旅馆接待我们时说这个季节很少有人来旅游,我摇头说我们只是拜访故友。
“渡船”手里的书换成俄文的,他记得很多语言,却从来不记得自己从前的事,每当我想叙旧时他便露出克制而无奈的茫然,似乎所有的记忆对他而言只是一本书,随着伦敦的雨季发霉腐朽。在莫斯科的第五天,我醒来时他不在窗边看书或远望克里姆林宫,我在广场的一角找到他,他手中拿了一串枯枝。
在莫斯科的第七天,我们又启程,租了一辆车横穿西伯利亚。也许长生种不需要睡眠,但对我往往有例外,梦境的启示比每天实际接触的要更真实,比如停靠加油站被人持刀打劫之前,梦中的蚊子咬了我两口。
“下次要找旅馆吗?”
我把两个劫匪的尸体拖到废旧工厂里,顺手拿了他们身上的钱财,数了数数量看着“渡船”。他用袖子擦精装书面上的血,摇了摇头,告诉我下次不把车停在公路边睡觉,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这些钱够我们在旅馆睡好几天。”
他不置可否。
行凶后的车不能停靠在下一个站口,即使没有尸体,满车四溅的血迹也彰显了这辆车的前身。我把车险之又险地开往冻土上,裹着大衣下车时迎面便是风雪,尝试五六次才点燃一支烟,烟草烧得很快,当我回头看去血色干涸的暗红色计程车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本擦干污渍的精装书被风吹动,翻过数页。
·大雪啊
你更喜欢极昼还是极夜?
民宿那户人家的小孩问我,英语掺杂着说不出的口音,我说我更喜欢极夜,他奇怪地歪着脑袋。阿拉斯加的民宿接待过各地的游客,他知道我的口音不属于北方,不属于美洲,他说欧洲人更喜欢极昼、很暖和,极光哪怕不是极夜也能看到。我觉得白日惶惶总令人茫然,但孩子听不懂这些,我和他说因为夜晚时我可以见到一些朋友,白天见不到。
这是只有梦里相见的另一种说法,但我还是隐瞒了,他们离去后我从未梦到过那些事,反而梦中只有一面镜子、一个洗手池,池中满溢着鲜血。我看着镜子许久,那里似乎倒映出另一个人,它问我…你还想回到以前吗?你在想他们吗?你在找你的朋友吗?
我拒绝了它,我找的不是他们。他们不该是被寻找的人。
那我在找什么呢?
清醒着难以找到,就在醉梦里找。阿拉斯加一时间多了传闻,说深夜下雪时就会出现一个红大衣,浑身酒气,往雪原深处走。那个红色身影时而高大时而娇小,时而轻快时而沉重,雪夜过后一切都会被掩埋包括行人的脚印,没人找到过这个醉汉,因为第二天天明我就会走回旅馆。
直到有一天醒来是眼前不是明晃晃的天空,而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伸手推了他一把,那人借力便拽我起来。对上熟悉的眼睛时我还在宿醉头疼,花了几分钟看清楚来人,坐在雪地里大笑起来。
“埃德加!你看起来老了好多…受不了猎人工作辞职了?”
埃德加没因为我的狂放放松,反而打量起我:“我来找你。”
“啊?哦……小疯子早就死了,几年前吧,头好疼,先让我回旅馆睡一会,”我感到埃德加把我架起来往聚落走,“埃德加,你是不是缩水了?”
“……”
“其实现在只剩我了哦——”
“是半年前,”埃德加把我扔到一辆车的后座,“他迎着日出和花海融为一体了,以及,我没缩水。”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自己现在的样貌,笑出了声,的确不是埃德加的问题,变化的是我,微妙地融合着每一个人,却在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人的痕迹。埃德加示意我收好衣摆合上车门,坐在了驾驶座,掏出手机打开导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埃德加又不说话了。
我能猜到原因,但我想听他自己说,便撑着脑袋看车窗外:“我以前和、一个朋友打了个赌,不过我们谁都没赌到结局,所以赌约作废了。”
“然后呢?”
“我们要打一个新的赌。”
在世界的一角有一片大雪,看不到尽头,灰白的沙粒满地,看不到尽头。世界里有一个小小的神,神说、世人说冬天才会下雪,所以现在是冬天,我们等春天到来就有更多东西了。祂等了千百年,雪还是雪,沙还是沙,祂就对影子说,我们去找春天吧,影子说世界不能没有神明,便独自离开去找春天了。影子带来一只蝴蝶,蝴蝶带来一阵风,风环绕着小小的神,神走了很远,世界还在下雪。
“后来神看到沙粒里埋藏的、金光闪闪的死亡,祂把他当种子种下,却不在意来年能不能开出花,”我点了一支烟,“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们都没想到结果。”
“你打算之后去哪?”
“不知道,我觉得旅游也不错,”我笑起来,“或者打个新的赌,你也会很难死去,而我会看着你直到千百年后。”
囚犯姓名: 伊然多
罪名: 抵制法案
判罚: 终身监禁+每月一篇小说,篇幅≥短篇
入狱年數: 3年
交稿类別: 小说
人物简介:虽然读者们更偏好她的小说,但是她总认为自己是个天才诗人。崇尚捷才和童心,认为只有孩童们才具有诗歌的天赋,为了保持童心、纯洁与孩童充沛的精力,应该抱元守一,也即禁欲。看到描写情欲的文学作品她会觉得是在玷污文学。为了不丢失自己的元阴,她选择佩戴假阳具,用这种办法来发泄自己“不该存在”的情欲。特别推崇孩子们没有性能力和性欲的身体。(因此在发现孩子也有性快感时非常失望。)
正文:进了局子已经有三年,这三年里伊然多的长进,有,但是不多。
第一年她扎根床上不动窝,耍起了五十万的脾气,每个月一篇小说卡着死线交,那质量,就跟入了秋的西瓜一样烂,于是手腕脚踝差点被电秃噜皮。但都这样了,她还是发扬烈士精神,不怕严刑拷打,专心务于摆烂。
第二年情况好点了,她还是扎根于床上,但现在的根浮于表面,不再那么稳固。收拾收拾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电脑前,伊然多觉得自己整个人干巴得像榨过汁的橙子,什么也挤不出来。那没办法,也得硬挤,挤出来的已经不是甜美的橙汁,而是苦涩的橙皮汁了。
第三年。现在,伊然多虽然还不是大众翘首盼望的那种饱满圆溜、甜嫩多汁的橙子,但她学会了往橙汁里面兑水。反正伊然多也不喜欢橙子,她喜欢水分足够充沛的西瓜。在写作小说的间隙,伊然多重又想起了自己的初心:当个诗人,写让人醍醐灌顶的好诗。何谓醍醐灌顶?不,不,不是指大嘴鸟过来衔你的头看看吞不吞得下去……醍醐是酥酪上凝结的油,浓缩的才是精华,诗也是这样,和伊然多现在的兑水橙汁无疑是背道而驰。要说兑水,她也没加什么好水,比方说,描写一下文字狱中的环境,伊然多起手写的将是:
文字狱里有什么?有监狱长,神秘莫测,大概就像鸦科动物。有船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准预测每天刮的什么风。有七号监察,据说有杀人嫌疑,说不定随身携带利器。有L-A行刑官,不知该叫怹挨嗷诶行刑官呢,还是该叫挨嗷杠诶行刑官呢?有LP系统,人称老婆系统,伊然多却偷偷叫她流啤系统。有戴着监视器的囚犯。有餐厅、游戏厅、运动场、泳池、图书馆、展览馆、放映室、植物园、动物园、海洋馆(监狱方声称是真实海洋景色,鬼才信,大家都知道那就是造景而已)、菜园子、果园子、耕地、养殖区。动物园新来了几只capybara,中文名水豚,这种大号天竺鼠在监狱里掀起了一股叠橘子热潮。还有狗。……
从伊然多记事起,家里就养狗,伊然多也喜欢狗,但这条马犬犯了伊然多的一个大忌讳。
当时伊然多在抚摸它,顺着毛轻柔地捋。马犬的皮毛光滑硬实,是它身体健康的表征之一,但不是伊然多喜欢的手感。伊然多摸它,只是因为她喜欢狗,而它站在那儿威风凛凛,可爱极了。马犬一动不动,彬彬有礼地任由她撸。伊然多先弹了弹它的耳朵,再摸它的头,然后是揉搓它的粗脖子,最后是一路摸下去,从脊背到尾巴。就在这时,它裆下那管口红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伊然多的视野,让她立时发出一声尖叫,猛然把马犬推开。马犬被摸得正舒服,很是不解,耳朵都塌了下去,眼神委屈地盯着伊然多。伊然多正处在对那管口红的愤怒和厌恶里,对它吼道:“滚开!”马犬身子一缩,哒哒哒地跑去别人那里求安慰了。
狗也有阴茎,人人都知道这一点,没阴茎的动物大家才会觉得奇怪呢,有性器官是正常的。在伊然多的脑海中,关于那些狗的记忆逐渐暗淡模糊如云烟,她只能记住她最喜欢的几条,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分不清出自哪里的记忆碎片。其中一块,是她看到了小公狗下身的一小条软肉,就像乳胶手套吹气鼓起的小手指头,顶端还长着一撮长毛。伊然多好奇地用手去捻,这一小嘟噜肉软乎乎的,手感极好,她当时从没看见过一根阴茎,后来看到了人类的阴茎长得也和这玩意大相径庭,因此即使后来意识到了那是公狗的阴茎,也很难把它和阴茎联系起来……那撮长毛的功能却独特且难忘:那是用来导尿的。朋友家曾经养过两条小公狗,后来不得不送走,全因它们明明是同胞兄弟还都是公的却有一个坏习惯,专爱侧躺在地上,这个的头对着那个的裆,那个的头对着这个的裆,各将彼此的下体含入口中,跟含着母狗的乳头似的,津津有味呢。却不知道它们含着兄弟小龟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那撮长毛碍事扎嘴,咬住它撕个干净,场面岂不就像火腿肠胀破了皮。从这两例来看,狗有阴茎这回事,伊然多早就亲眼目睹了,要是在那时她看见马犬的口红,反应一定不会这么激烈。但她人大心大,在入狱前一年,刚刚发现了自己的志向,是做一位诗人。别的诗她都兴趣平平,只想写出天真、活泼、精力充沛的诗歌,简而言之,有童趣的诗歌,而如大家所知,孩童跟性之间有一道鸿沟,只能用年岁来填满,现在伊然多为了写诗,一心返老还童,又没办法把这些年岁刨去,再挖出一道鸿沟,当然只好禁欲。除了禁欲之外,若要保存童心,当然得像孩童那样对待自己,孩童哪能看到勃起的阴茎,所以伊然多才会大为光火。
在监狱待的这几年里,虽然生活颓废,伊然多始终不忘初心,从来不写和淫秽色情有关的文字,也从来不观看有关于情欲的生动作品,就像一个童女似的捍卫自己的阴精。偶尔成年人的邪火实在压制不住,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向监狱官方进行申请,买了一个假阴茎。这假阴茎不仅巨大,而且外表奇特,做成了一个恐龙的模样,用阴茎的前半截取代了恐龙硕长的头颈,下半截就全是恐龙了:前肢,后腿,粗尾巴末梢带着尖。伊然多让这恐龙后腿立在自己胯间,头部骄傲地昂起,当作一支火枪一般,向四周扫射想象中的烈火炮弹。伊然多用四根手指挠挠它,好像这只恐龙是只小猫。她用皮绳把它紧缚在腰上,给自己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打开门,深呼吸一口气,迈了出去。
无巧不成书,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尽头处,蹲坐着的正是那只马犬。伊然多冲它挥手,它见了似乎有点犹疑,但还是站起身,小跑了过来。伊然多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想了一想,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里,探向马犬的后面。
监狱里的囚犯之间寂寞难耐的事情是有的,因此他们被禁止进入彼此的房间。但草狗这种事情(严格来说,草这个字算错别字,因此本文在文字狱是不可能通过的),是从监狱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这就直接导致了就算文字狱的人工智能系统,一时间也没有鉴定出这是在干什么,人与狗与恐龙?马犬从第一次发情的时候就已经绝育,就算没被绝育,这在它看来,也不过是一种骑跨行为,表示这个人的地位比自己高,是自己的头狼。这种想法错得不能再错,它是狱卒,而伊然多只不过是个囚犯,但狗或许没有这种思想,也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因此它一开始并没有太大反应,直到,一个湿滑的异物,顶上了它的屁眼,在那儿跃跃欲试……屁眼被推挤,恐龙头刚被顶进去,狗屁眼处传来一阵剧痛,它大吼一声,转过身来,只见那个裹了薄薄一层伊然多唾液的恐龙头闪闪发光,还在空中摆动,它兽性大发,对着恐龙头就是一口,牙齿落处,恐龙头应声而断,而伊然多被它一扑,也倒在地上。
伊然多看着它咬着断了的恐龙头,狂奔而去,坐在原地喃喃道:“哇,好纯洁啊……”
虽然LP系统识别不出什么是草狗,但马犬与犯人的动向它全程掌握。马犬疑似袭击囚犯后逃走,它得出这个结论后立刻通知了安装有兽医、训犬员、医生、看守插件的智能机器人,封锁走廊以免打扰到其他犯人们的写作。一行人赶到现场后,看到伊然多胯间的半截恐龙,顿时满头雾水,检查过她发现没有受伤后,决定先把她关押起来,再去寻找马犬。
伊然多被带走时,嘴里一直喃喃着:“真是最纯洁的……哇……哇……难道这种纯洁只能通过在青春期绝育来达到吗……哇……为什么人类这么擅长让别的动物保持纯洁,但是自己却肮脏无比……”智能机器人虽然有录音和语言识别功能,但对囚犯们时不时地发神经见怪不怪,接受良好,只当没听到,把这些多余信息一并扔进系统回收站。
经过控制马犬查验以及管理层亲自审问伊然多后,他们总算搞清楚了事件始末。管理层对于伊然多的讨论伊然多一概不知,反正她罪名是无期徒刑,只是草了一秒钟的狗,还不至于上升到死刑吧?可伊然多一想到自己因为反对法案而被判处无期徒刑,就觉得这种事情实在说不好。自己要学习一下如何接受死亡吗?伊然多思考了一下:接受无期徒刑这件事,自己花了两年时间,那接受死亡怎么说都需要四年时间以上吧——问题是,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接受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好笑。但最后,她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惩罚,只是在监禁室被关了三天,同时被勒令不许再草狗,必须友善对待狗,还要向狗道歉。
其实,草狗的事伊然多不会再做了,她短暂地、热烈地爱上了那只狗。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伊然多还在想着那只狗,内心深处涌起无尽的安静甜蜜。啊,虽然身体是污浊的黑色,思想却像雪一样纯洁。
作者:白梓
备注1:应聘的试稿要求设计“蒸汽朋克风格”、“包含魔法元素”的游戏场景和800字短篇,写得很尽兴就发上来了,欢迎评价!
评论要求:随意
短篇内容:
你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没人知道你是怎么闯进这个钟楼的,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无关紧要,一架钢琴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在你未来的职业规划中,钢琴师一直是优先选项。如果不是母亲买不起最新款的蝶形骨架琴,那将是你的唯一选项。
在那钢琴后,一个铁筒正不断翻滚,其表面数百个金属楔滑过琴槌与黄铜齿轮,带动着繁杂的时钟结构奏响金属咬合的乐章,黄铜机件如巨木般生长,延伸至塔顶尽头。
你环顾四周无人,便坐上椅子,像模像样地整理自己泛黄的白衬衫和背带。
开始演奏了。
你深呼吸,按压白键。
琴声失约了,钟楼顶部的黑色时针却开始扭曲并侵蚀金色分针。太阳眨眼般暗淡了一刻,即使远在皇宫的女王也察觉到异常,她抬头望向天空。而你迷茫地又一次按下白键。
太阳破裂了。
黄金的血液自黑夜的裂口流出,伟大存在的绝望嘶吼响彻大地,蒸汽骑士将女王陛下护卫在前,却无法阻止最高统治者的身躯不断膨胀,挤破皇宫的穹顶。透过近乎透明的皮肤,骑士看见白色的触手在金色的血液中游弋。破碎的神明即将重生。
既然白键没有声音,就试试黑键吧。
金色分针彻底粉碎,破碎的神明于女王腹中发出最后嘶鸣,融为浊液。
没有琴声回应你的期待,你气急败坏,乱敲一通。钟楼顶部的大钟发出巨响,五彩的秒针飞速转动,试图逃离黑色时针的侵染。你被忽然的噪音吓到,小心翼翼地望向那条通往钟楼顶层的螺旋阶梯……
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大地崩裂,黑色巨手探出,祂想要逃离什么,最终却沉入深渊。
你想了想,还是偷偷溜走算了。
在你居住的英格尼姆,幸存的骑警还在试图维持秩序,他们救下正在寻找孩子母亲,转眼却被撕裂。
你的母亲,她拖着你父亲仅剩的残躯,试图逃离无形的灾厄。她在废墟中呼喊你的名字,双眼已成空洞。
你抓住不比你高多少的门把。
门外已不是你熟悉的世界。
于是我按下了两个琴键。
你跳出钟楼,穿过大街小巷,撞进了自己小小的家里。你的父母惊诧地望着你,而你用小小的身体抵住木门,吞了吞唾液,小心说道。
“我好像……闯祸了。”
游戏场景设计:
层层叠叠、交错运转的钟表机械结构贯穿了这座钟楼,钢铁咬合声共鸣为一曲乐章,钟表结构的中心又是一个微小的螺旋阶梯,供人上行。
在黄铜齿轮的终点,漆黑的大钟高悬顶端,四面由数百片白色玻璃与黄金碎片构成的巨型黄金表盘镶嵌在这座哥特式高塔的顶部,其上三支由长至短分别代表着死亡、神明与凡人的大三针日复一日地转动。
死亡的指针通体漆黑,变化无常,扭曲蜿蜒如蛇行,但起点与终点永远在一条直线上;神明的指针以金色为主附带少量的黑色,样式对称且华贵;凡人的指针最初只有一个小白尖,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会生出不一样的颜色和形状。
钟表机械结构的底部是一个悬空的程序轮,暗示着整个时钟与其机械结构其实漂浮在空中。程序轮是一个不断转动的铁筒,其上有无数突出的金属楔,金属楔又与一架缺失音板的钢琴贴合。使用者会通过弹钢琴的方式使钢琴背后的琴槌与程序轮的金属块接触,调节时钟指针的移速与世界的命运。
备注2:试稿写这种比较克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呢……
《爱情故事》
作者:魇
张樱的室友是个女鬼。
好吧,与其说张樱的室友是个女鬼,不如说是张樱成了女鬼的室友。直白地讲,那就是张樱现在住的一室一厅出租屋是个凶宅,里面有只自称“祝盈”,以年轻女孩形象出现的鬼。
张樱并没觉得住凶宅有什么问题,比起鬼,穷更可怕。再说祝盈虽然平时沉默寡言,整日都躲在厚重的白雾中,宛如一个无风飘荡的蚕茧,到底还是可以沟通的,更没表达过想加害张樱的意思。一人一鬼遵循默认的室友礼仪相处融洽,倒也不失为新时代的阴阳调和。
自打搬进来张樱就发现,人是没人来访,鬼倒是夜夜有鬼来寻。不过这找鬼来的鬼倒也没让张樱觉得不自在,因为那是张樱过世的二大爷。二大爷生前是好人,死后因此成了鬼差。这工作虽说是吃公家饭旱涝保收,但遇到难缠的对象也是一脑门浆糊,绩效因此降低不说,加班费更是一分都没有。
祝盈就是那个难缠的。
二大爷天天来劝祝盈去地府报道,祝盈说世上孤魂野鬼那么多,为何你只盯着我一个。二大爷苦着脸继续说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可你在我负责的片区我不管谁管。祝盈说那我的情况你也了解,总之梁山不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不走。二大爷继续苦着脸说那什么梁山也不是我片区的……一开始张樱搬着小板凳拿着薯片可乐蹲在客厅墙角听两鬼聊天,试图从零星片段里拼凑出一段完整的前尘往事,过了几天,她感觉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有点儿烦,又过了几天,张樱一咬牙分期了一款一千七百块的降噪耳机。
这天张樱熬夜改稿,忽然眼前白影一闪,抬头发现是祝盈飘在眼前,脸附近的白雾散开了一点,一副想聊聊的样子。张樱摘了耳机环顾一圈,才发现二大爷没来。
“来了,又走了,要接一个二十一楼的老人家,没顾得上管我。”祝盈说。
“啊。”张樱答。
“我想请你帮我找梁山。”祝盈说。
张樱一愣,随即掏出包里的笔记本打开,摆出开选题会的阵仗打算记录。
“我和他一见钟情,当时我就知道我们互通心意后会有很多波折,就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但我们注定会在一起的,就像梁山伯和祝英台。”祝盈说,“我们感情确实很好,但一直磕磕绊绊,就算没有马文才,也有各种阻拦和压力……”
张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提炼关键词,只能干巴巴地看着祝盈一个鬼表演。
“后来我确诊了绝症,梁山决定跟我一同赴死。可我跳楼之后回到这里,却发现他人也不在,魂也不在。”
“身高体型外貌特征?”张樱一个没忍住,张嘴问祝盈。
“梁山很高,很帅。”祝盈说,“他真的像梁山伯一样……”
“工作单位?”张樱换了个角度。
“不知道。”
“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张樱挣扎着。
“不清楚。”
张樱沉默了。
“我也觉得我不该一直呆在这里,所以想拜托你去找他。”祝盈说,“毕竟祝英台应该跟梁山伯在一起,而不是一个女人。”
张樱想,如果能凶宅闹人,她确实很想闹一下。“我尽量帮你找。”她随口敷衍着,合上笔记本。“你为什么不去找二大——鬼差帮忙呢?”
“我怕梁山吃醋。”
张樱一口口水没咽好,呛了个半死。二大爷是肝癌没的,享年八十七岁,死前身高一米八,体重八十市斤,瘦成一把骨头,脸上一堆褶子,那副音容笑貌最多能用“慈祥”来形容,跟普世男性特征沾边的大概只有性别。她正咳嗽,泪眼朦胧间瞥到阳台上飘下一个二大爷,双手一边一个攥着两个魂魄。
“二大爷。”张樱起立鞠躬。
“哼。”祝盈一扭头,用后背对着鬼差。
“你看看这是谁?”二大爷双手高举,俩魂魄像风筝一样飘了起来。
张樱仔细打量,两个魂魄一老一少,都是男性。年轻的她不认识,年老的她有印象。有一次她出门取快递,结果忘带钥匙把自己锁到门外,只能给有备用钥匙的朋友打电话求援。挂断后发现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便又只能蹲在楼梯口观赏空气。接着这位大爷就出现了,也在楼梯口蹲下来,摸出烟点上火低头开始嘬,想必是被大娘嫌弃味道重,出了家门才能抽。两人一人一边,宛如楼梯口的成对摆放的镇兽。
“是肺癌没的吗?”张樱指着老头问二大爷。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啊?”张樱说。
“这个,这个。”二大爷挥舞着年轻风筝,“哎那谁,祝英台!”
祝盈没好气地扭过身,忽然惊呼一声:“梁山!”
年轻风筝没反应,二大爷使劲晃晃他,又挡开扑过去的祝盈。“闺女,他根本不叫梁山呐。”
祝盈停了下来。
“哎,或者说,他不止叫梁山。”二大爷说。“如果姑娘姓朱,他就叫罗密欧;如果姑娘姓崔,他就叫张生。”
祝盈身周的白雾更浓了一点儿。
“这就是个四处吃软饭的,亏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姑娘,傻啊!你跳了楼,他扭头就跑,结果撞到这位大爷的侄女,又吃上了新鲜软饭。今天我来带这大爷走,发现这人跟你有些姻缘,又因为他已经在我的片区里了,就赶紧带来给你看看。”
祝盈没说话。
“姑娘,跟我走吧,为这种人不值得。”二大爷说,“你也没造什么孽,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我打听过了,那个叫什么“布偶”的品种猫还有三个名额,托送一个多好呢,一辈子不愁吃喝。”
祝盈走向“梁山”,周围白雾散开一些。二大爷识趣地把魂魄放下,揪着老头和张樱立在一起。二鬼一人看着白雾把祝英台和软饭男包裹在一起,然后散开,两只蝴蝶飞了出来,一闪,消失了。
“哎。”二大爷拍了拍脑门。
“这……这是……”张樱看着二大爷。
“大仇得报,走的快速通道。”二大爷说。“就是个形式,化成蚂蚱子蹦走也一样。”
张樱开始找薯片可乐,屁股自觉贴到小板凳上。
“这姑娘当初想积极治疗,预后其实挺好,不寻短见的话还真能再有个几十年阳寿。可这男人不停劝她自杀,自己也一起死,两人化蝶做来世夫妻。”二大爷说,“姑娘跳楼之后,男人带着她确诊时拿到的保险金就跑了,之后又勾搭上别家闺女,继续吃软饭。”
张樱觉得嘴里的薯片有点腥,这都什么纯情恋爱脑少女和贪财负心渣男的糟烂事。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解决了,这房子也不再是凶宅了,但你先别跟房东说,先原价住着,谁让他租的时候没告诉你这儿闹鬼呢!樱樱啊,照顾好自己,等你走的时候二大爷来接你。”
张樱赶紧放下零嘴儿起立恭送二大爷。
张樱把这件事梳理一通,脑补了些细节,编成故事投了稿。稿件未被采纳,回执里表示这种故事太不正能量,不适合刊登发表。她懒得再改,发在自己博客上。过了几天有留言说,这爱情故事写得真好,死了都要爱,嗑死我了。
作者:四戎
评论: 无声
清晨的阳光轻柔地唤醒了我,我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爱丽丝那平静而美丽的睡颜。我梦想过很多次,如今就在眼前,我想上前,但是我没有上前。她的头发轻轻散落在枕头上,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她像是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见了太多太多的人,终于在漂泊与无序间寻找到了安静的彼岸。她像是在梦中仍然感受到幸福,也许我骄傲地认为那是我给予她的。我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愿打扰她的美梦。在这个遥远的小岛的酒店里,与她共度的每一个清晨都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刻。我起身,想为她做一份能称得上惊喜的早餐。
我们的蜜月充满了无尽的浪漫和探险。有一天,我们驾驶着一艘租来的小船,在无边的蓝色海洋上航行,风大浪大,小船一晃一晃的,还有是不是溅起的水汽增添趣味。阳光在水面上闪烁,海风又时而渐弱仿佛轻拂着我们的脸庞。靠岸了,在一个偏僻的小洞口,我们铺开野餐毯,享受着美味的食物和清新的海风。我们相视而笑,没有言语也能感受到彼此的爱意。
那个夜晚,我们在星空下漫步。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星光在天空中熠熠生辉。我紧握着爱丽丝的手,感受着她的温暖,不急不缓地慢慢去游走着,从我们相互接触的部位开始,浸润整个心灵。她是一个多温柔的人,与温柔的人相处,我也平和了下来。我学会了更加优雅地表达,会照顾到她敏感的情绪。我们分享着彼此的梦想和希望,对自己,对未来,对不曾相互认识的过往的遗憾,和对在一起攻克难关的坚定。星星一闪一闪,仿佛那些星星在悄悄谜语,偷偷在为我们的爱情作证。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的心灵深深相连,我们的爱情如此纯净和真挚,风吹走了所有杂念,心中既有冷静的清醒又有荒诞的难以克制的欲望。
但在这所有美好的时光中,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们总是沉浸在这片刻的快乐和浪漫中,却似乎忽略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对方。我们的谈话不够深刻。并不像我们在网上聊天那般。感觉不对劲,也许我或是她身上缺少了什么。
直到后来那个震惊的早晨,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并非对方的所以为的人,所有的浪漫和甜蜜瞬间化为泡影。我迷惑地接过护照,这才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事实。那不是我的护照,也不是我的名字。我看向爱丽丝,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的惊讶。我们交换了一下护照,顿时明白了一切。
原来,我们不是彼此这次蜜月之旅的对象。
我和原本我计划见面的人相识于互联网,这是一个艰辛的过程。网络交友本身就比现实交友少了那点真诚,多了维持关系的困难。因此我非常感动于有这样一个女孩愿意陪伴我聊了这么多年的天。我们在网络上确认的关系,但直到这次计划旅行我们都从未见过面。
在机场,由于一场荒唐的巧合,我和爱丽丝误以为对方就是自己的网恋的对象,而我们双方真正的旅行和蜜月对象,此时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焦急地等待着我们。本以为因为所有的异地的时刻都承受了太多的思念的痛苦,因此见上面的那一刻就决定放下手机,好好陪伴现实中的人。谁知所有的快乐、探险、甚至是每一次深情的眼神交流,都发生在错误的人身上。这是件遗憾的事情。也许非常值得后悔,也许不该后悔,每一种相遇,以什么方式相遇都有意义不是吗?
我们默默地收拾了行李,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感。我们彼此对望了最后一次,知道这段意外的旅程将成为我们各自记忆中最奇异、最美好的一页。这段蜜月,虽充满了浪漫,却最终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就让美丽这样静静地待着吧,去掩盖所有愚蠢的尴尬。
我会离去,她会离去,离去去寻找那个在往后的岁月里会一直坚守在我们身边的人,但这场插曲的记忆也不想抹去。等老来讲讲故事,让朋友们一起笑笑。我奔向机场,与此同时打开手机重新搜索着聊天记录,心想那个真正的她或许已经愤怒,难过,又或是失望。她或许还在等,也或许走了。谁知道呢?请在等一等,我在来的路上了。
作者:懶懶透
评论:隨意
「你回來了,這次怎麽樣?」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女人一副陰沉的表情,但他還是按照流程問了這麽一句。
女人沒有開口,眼框内卻逐漸濕潤起來。
男人在心中嘆了口氣,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系的有些過於緊了的黑色領帶。
雖然自從幾十年前那次最近的著裝改革之後,地府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脫下了長衫換上了西裝。
但這麽久了,他依然沒能習慣脖子上挂著的布條,每天動手繫領帶的時候,都會讓他聯想起那些吊死鬼。
穿著黑色西裝的黑無常──工號666,再一次開口溫聲説道。
「你整理下自己的想法再回答吧,不急的。」
就像是等著這句話一般,女子的淚水終於決堤般從眼框内大顆大顆的涌了出來。
她斷斷續續、磕磕碰碰的説起了這輩子的經歷,還伴著抽泣聲。
敘述有些顛三倒四的,女人還常常想起了什麽就突然插進來一些和正在説的無關的事情,但是已經習慣了聆聽的黑無常,還是從話中大概理解了女人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大致上來説,這就一個女子追求愛情,最後卻被現實無情的抛棄了的故事。
從青春期的學園戀愛,青年期爲了愛情下嫁,她愛的灑脫張揚、無怨無悔。
卻在婚後就像是突然發現了夢想在抹去了化妝了之後的現實到底有多麽的殘酷。
首先是結婚頭幾年想要孩子卻要不上,在受盡了婆家的冷眼之後,小兩口終於下定決心去了醫院檢查。
結果丈夫是弱精症,但是她堅持不離不棄,爲了兩人的愛情結晶而去做試管。
最後折騰了幾年孩子總算出生了,孩子他爸也出軌了。
要說這是最慘的?這倒不至於,更慘的總是在後面。
男人出軌,背叛了和她的愛情,相信愛情的純潔性的她又怎麽忍的下去,當場提出離婚。
可這時候男方卻説,她可以走,孩子要給他留下。
兩人爲了爭孩子的撫養權鬧上法庭,她以爲孩子還小,撫養權基本上都會判給母親。
誰知道前夫居然放下面子說自己生育困難,這輩子很難再有孩子,女方生育沒問題,再次結婚就能再有個孩子,希望法庭考慮這點。
最後就是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居然被法官就這麽給判給了男方。
「那個取卵針……有這麽長……。」她筆了個有一個成年男人的手臂左右的長度。
「從這裏插進去、」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到這裏。」她又指了指自己的下腹部。
「我吃了這麽多苦才來的孩子!居然就這麽便宜了那個沒良心的!!!」她大聲的哭了出來,惹得周圍桌的黑白無常們都一陣側目。
她就像是將身體内的液體都通過眼睛排出去了,這才又是一陣的嗚咽。
看對方又開始沉浸在發泄情緒裏,黑無常有些好奇的搜了搜什麽是取卵針。
在被先端又粗又長的先進醫學器具嚇到之後,他也確實對女子的遭遇產生了些同情以及不平的情緒。
要知道靈魂外觀的年齡一般就是當事人在現世去世時的年齡,所以在這個辦公室内進進出出的,除了黑白無常們,一般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可是這個女人的外形卻看起來很年輕,面容憔悴之下卻難掩她年輕的顔色,應該最多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但是黑無常知道,除了這次,在之前的幾次見面,女人的年齡也沒有一次是能超過40歲的。
「那……下輩子你還要繼續嗎?」
看到女人總算停下了嗚咽,只是時不時的打個哭嗝。
他才不太確定的問到。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是希望女人不要這樣了,每個輪回都不能壽終正寢,實在就算是黑無常這種看慣人間生死的,也無法贊同她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
但是女子卻抹了抹眼淚,然後斬釘截鐵的説到:「要。」
「確定?」黑無常垂下了眉毛:「如果這次還是不喝孟婆湯,直接輪回的話……你就只剩下這一次輪回了。」
他警告到。
這已經是女人第四次輪回后的面談了,就算是她的靈魂强度,不喝孟婆湯的話也就只能撐的住最後一次。
那這也將是他和她之間最後一次的會面。
「你知道,無論你活得開不開心,你就只剩下最後一輩子了,但如果喝下孟婆湯的話,沒有記憶的負擔,你依然可以有十世輪回。」
他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我知道……但沒有了記憶的我,就不是現在這個我了呀。」女人垂下了頭。
她的聲音有些沉重:「不是說記憶形成人格嗎?就下一個我一輩子如何的快樂、如何的成功,那和現在的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而且我都活了這麽久,那麽多個輪回,卻還是沒能找到能和自己相伴一生的真愛、我不甘心!」
「我累積了這麽多輩子的經驗,下次一定能找到那個對的人的!」
她擡起了頭,眼睛内又開始閃爍著希冀的光芒。
男人沉默了,他記得每次她在出發去下一個輪回前,眼睛都和現在一樣閃著對真愛的渴望。
雖然他被并沒有給與過,也沒有被賦予過所謂的愛,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滋味,能讓人追求幾個輪回也絕不放棄和後悔。
但是女人的真摯的目光總是讓他原本想要説到的話卡在喉嚨裏,到最後都沒法吐出來。
於是他只好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往電腦内輸入需要的資料,并且讓女人拿著對應的號碼牌去孟婆橋。
最近地府又有了新規,所以黑無常按照流程和她説明了下到了孟婆橋那邊要怎麽做。
到了之後先將號碼牌給招待她的孟婆,對方會根據她的號碼來搜尋她的資料,之後讓她喝下普通的熱湯,而不是孟婆湯。
這新規完全也是因爲孟婆湯這東西的功效實在是太有名,而時代也進步了。
以前就算是看到了也會忍著什麽也不説的鬼魂,到了最近看到鬼魂不需要喝孟婆湯,直接就會大鬧孟婆科投訴有人走後門。
甚至會集結大量鬼魂閙起來,所以才會多了這麽條新規。
女人的腦子也不是笨,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自己絕對不會在喝湯的時候表現的和其他的鬼魂不一樣。
在確定細節之後,她這才淚眼朦朧、依依不捨的和黑無常告了別──女人也知道這是和他的最後一面了。
送走了女人,黑無常仍然沉浸在剛剛送別了女人的感慨裏,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沒有機會在知道女人下一輩子能否得到想要的真愛了。
「哎,你剛送走那個女的,應該是選了不喝湯吧?」
毫無顧忌的打破了他的憂思的是隔壁工位的白無常,她一邊八卦,一邊正在打開放在桌面上的飯盒。
原來送走女子之後剛好是午休時間,其他的黑白無常們要麽三兩成群的出去吃飯,要麽就是帶了便當已經在桌位上吃了起來。
和黑無常工號666不同,白無常穿著件白色的襯衫,衣服的下擺被收進了褲子裏面,就顯得腰部特別細,胸部又特別波濤洶湧。
可能是因爲是最近幾年才從鬼魂轉職成白無常的關係吧,她的工號的長度直接突破了五位數,就連貼在胸前的工號卡上的數字也都印的特別小,就更顯得衣服下面的部分更大了。
她似乎也知道這點而且擅於利用,不僅在她手上的男性靈魂都會變得非常好説話,就連簽下作爲勞工在十八層地獄工作50年的不平等條約的時候也特別的爽快。
當然期限超過了50年的話,美貌和好身材就不太頂用了,聰明的頭腦和見好就收的性格讓這幾年的年度最佳員工都成爲了她的囊中之物。
和這些豐功偉績一比較,黑無常就只是個工號好看但實力非常普通的一般員工了。
而且對方還能言善辯長袖善舞,在整個科室内混的風生水起,所有人都在議論等組長升了之後,接班人就是她了。
科室内混了千年都升不到組長的都大有人在,而她成爲白無常也才幾年,這讓有點呆板又寡默的他從來都不敢搭話這個隔壁桌的同事。
想不到自己會突然被科内的希望之星搭話,黑無常怔了一怔,才回答道:「是的。」
「一單就賺這麼多,看來你這個季度一定業績很好了。」
白無常笑著說到,手上的筷子正夾著由靈魂碎片所製成的米飯。
地府所謂的業務成績就是靈魂每次轉生時所造成的損耗。
作爲一個管著輪回轉世,還有十八層地獄的大型組織,養著一堆孟婆,黑白無常,閻羅王等等的公務員,地府又怎麽會不需要運作的成本?
不僅他們這些地府人員需要,一些大型設施,孟婆橋,陰司七十五司,運作起來哪個不需要成本。
曾經的時代,時不時就發生一些屠殺,戰爭。
曾經人與人之間的傾軋比比皆是,罪惡的事情在眼皮底下發生就和喝水一般平常,那些惡人生前不受懲罰,死後卻會直接下十八層地獄,靈魂接受懲罰,填補了一大部分的地府的運作成本。
但是近年陽間發展的太快,不僅科技進步,法制的完善和將惡人懲之于法的技術都是一日千里的進步。
這麽一來一些原本會犯罪的大惡人,就因爲怕被懲罰而不敢犯罪了。雖然還是有些人會賭上自己的運氣犯下中重罪,但早已不是百年前那種光景。
最近最下層的無間地獄,基本就那麽幾個孤零零的鬼魂,上面都在考慮要不要將無間地獄的範圍縮小成十分之一了。
連靈魂輪迴轉世時所造成的損耗的能量,也大部分都會被吸收再造,用來補填因爲地獄收入減少而增加的缺口。
只是被消除了記憶的鬼魂轉生時,靈魂的損耗非常的低,就像是人每天新陳代謝而造成的皮屑那樣,灑落在地面上,不累積個幾個月基本看不到。
但是像是先前那位女子那樣保有著記憶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帶著原本的記憶走在輪迴路上就像是用豆腐在沙地上死命磨那樣,就算是原本可以經過幾十世輪迴的靈魂強度,也可以在區區幾次內損耗殆盡。
很明顯女子就是這樣的靈魂。
「不過那種強度的靈魂也是少見,而且還真的就這麼被你遇到了。」
白無常又說道。
「唉,我的客戶也多點那種蠢貨就好了。這樣就不需要一天接待那麼多人了。」
聽到這句,黑無常有些不快的説到:「她不蠢,她只是想要尋找真愛罷了。」
「啊?你認真的?」白無常瞪大了眼睛,嘴裏還叼著夾著米飯的筷子。
「……什麼認不認真的?」黑無常皺起了眉頭。
「原來是誤打誤撞啊?」她撇了撇嘴,吞下了米粒:「還以為是啥幕後大佬呢。」
「哈哈哈蠢貨配蠢貨,我也是白擔心了。」她翻了個白眼,就轉回去繼續專心吃飯盒了。
「你什麼意思?什麼蠢貨配蠢貨?」
這次倒是輪到黑無常不放過對方了。
他捏緊了拳頭。
「我不否定自己沒你聰明,但請不要這麼說她。」
想起女子望著自己的眼神,他還是開口反駁道。
「喔。她不蠢?她不蠢會為了所謂的真愛,就讓自己那種强度的靈魂就這麼5世而亡?」
「你?你的話簡直就是蠢貨中的蠢貨,廢物中的廢物。」她一臉鄙夷用著手上的筷子指向他:「看自己的客戶每次都為了所謂的愛情早逝,卻一個屁也放不出來。」
「不僅一點建議也提不出來,還沒次都被她對所謂真愛的憧憬給感動了。」
她輕蔑的笑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為了賺她的損耗,才故意放任她每次都選擇絕路,結果居然還真的是被她給感動到了啊。」
「可是她也說了,沒了記憶了就不是自己了,那就算輪迴很多次不也只是不同人在過不同的人生嗎?」
他搖了搖頭。
「那當個戀愛腦,過五次被自己的戀愛腦害死的人生就是好事情嗎?」
「難道不是丟掉過去的記憶,再不同的環境内得到不同的教育,重新塑造三觀會更有機會得到她所謂的真愛?」
「怎麽了?都掉在在同一個坑裏四次了,你們就是認準了這個坑了還是怎麽了。」
白無常臉上的鄙視之情就快要溢出來了。
「就算不肯放棄自己記憶,如果你好好的開導她,讓她在新的人生裡面不要再光顧著追求所謂的男女的情愛,她也不至於每一次都早死吧?」
被對方這麼連珠炮的說了一堆,不善言辭的黑無常都不知道如何反駁才好。
他又在心中回想起和女子相處時的情景。
對方對真情的渴求、爲此所作出的風險和犧牲也都不是假的。
「可是……可是這是她的心願……。」
但是這樣放任她、直到她撞死在南墻上,真的是正確的嗎?黑無常不禁想到。
誰知道最後一次那堵墻到底能不能被撞開呢?只是他是再沒有機會知道結果了。
「我。。。難道我應該反對她那麼做才是正確的選擇。。。?」他喃喃的說到。
「唉,算了吧。」白無常也嘆了口氣。
「你以為你有的選,其實沒有,她以為她選了自己想走的路,誰知道這路早就給她鋪好了,就等著她一路走到底呢。」
「你什麼意思?」黑無常感覺他已經足夠混亂了,但是隔壁的女人就像是要將他的人生觀弄成碎渣那樣不肯放過他。
她轉了轉眼球看了看周圍沒人,才輕聲說到:「你第一次按照指示和她說因為她靈魂的強度足夠,可以選擇帶著記憶轉世的那一輩子,並不是她的第一世,而是第七世。」
此時她挂在臉上的各種表情早就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張雪白而又面無表情的臉龐。
「而且之前負責她的黑白無常也是其他人,她是那次才被調給你負責的。」
「我之前去查了查資料,那輩子她出生在一個管教很嚴,男尊女卑的家庭,社會風氣也很崇尚愛情,真愛無罪。」
「當時她的興趣愛好就是看那種戀愛小説,啊……以前那個時代是叫話本子吧。」
「你的意思是?」黑無常有些疑惑的問到。
「還不明白?」
她無奈的聳了聳肩:「也就是說其實從第一世結束,就可以讓她選擇要不要帶著記憶轉世了,但是多半直到第七世為止,上面都判斷那幾世的她的性格,都不太適合帶著記憶轉世。」
這倒是連黑無常也聽説過。
雖然高强度的靈魂不多,但也大概有百萬分之一的機率。
但是就算他們選擇了帶著記憶轉世,在陽間也從來沒有造成什麽特別大的問題。
有傳言說上層每次在挑選靈魂的時候,都會一早調查清楚靈魂在那一世受到的教育,家庭社會環境,以及性格和生平的經歷,專門找那些就算轉世了,也不會有啥想法報復社會的那種人。
但這和男尊女卑和崇尚愛情又有什麽關係呢。
「只有第七世的她,被教育成了一個真愛致上的戀愛腦,肯為了愛情簡單的就付出自己的生命。」
「最適合用來快速的磨損靈魂。」
而實際上她確實這幾輩子就沒有一次是壽終正寢的,被真愛背叛了,就輕率的選擇離開人世。
最後這四輩子活著的日子加起來,居然連200年都沒能超過。
「而且她下次的轉世投胎去哪裏,可也是地府在管的。」
説到這裏她露出了一個無感情的笑容。
「他們會不會想要繼續鞏固她那種爲了愛情可以不要命的思想?」
黑無常已經被她的話弄的找不到左右了,沒想她對他的批判現在才剛來。
「倒是你。」白無常望著黑無常:「基本就是個說什麼信什麼的蠢貨。」
「現在是不是被我一頓說,你就心裏想著我說的確實沒錯?」
她笑了笑:「我是不是真的為了她好,還是看不得你好先別説,但是你就是最適合用來送她上絕路的人選。」
他只能從喉嚨中擠出了一聲沒有意義的喃喃聲。
無法,也不想打斷她。
「你現在覺得之前應該選擇勸說她去喝孟婆湯,但你不會做出這個選擇啊?你就是個對方只要意志足夠強硬,就只能被拖著走的人。」
「指哪打哪的。」
她又笑了笑。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上面將她特地轉給你啊?」
説完了這麽一大堆,白無常總算放過了他,又轉回頭去專注與自己的午餐了。
比起平時和自己完全沒有交集的人突然對他一大頓發泄的迷茫感,黑無常更加無法不在意的是白無常的那段話的内容。
如果周圍環境和教育都在洗腦她追求至死不渝的愛才是她生存的意義的話……那讓她做出選擇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擅自幫她做出選擇的話,自己又和上層部那群人有什麽不同呢?
離女子離開,已經過了一小會了。
按照黑無常的經驗,她多半現在正在排著隊等著被叫號。
現在就是修改資料的最後機會了。
黑無常沈默了一小會,最終將手放在了鍵盤上。
作者:懶懶透
评论:隨意
一開始的徵兆只是一支筆。
爲了方便,和其他同樣職業的人一樣,王醫生的白大褂的胸口口袋裏面都會夾著一支圓珠筆,平時需要的時候就從口袋裏抽出來寫寫病歷或是開開藥單。
但是有點不同的是,王醫生并不像同僚們那樣,一天到晚就因爲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丟了筆、又隨便去找一支拿來用,而是個能夠保證每次買了筆,就必須將裏面的筆芯給完全用完的人。
你説他是强迫症也好,神經質也好,總之他就是這麽個買了東西就必須負起責任將它給用完的人。只是這次卻莫名其妙的給破了例。
那支剛買了的便宜圓珠筆,就這麽突然消失在了他白大褂胸口部分的口袋裏。
而且作爲主人的王醫生甚至沒能發現任何異常,直到正在和他説話的小護士突然用了一副軟綿綿的夾子音對他説話。
「哇!王醫生你什麽時候學會魔術了啊?」她的眼睛裏面閃著崇拜的小星星:「好厲害啊?到底怎麽才能讓這筆突然消失的啊??」
新來的小護士雖然稚嫩,但是卻對自己的專業有所堅持,工作時對待其他人的態度也是認真嚴肅的。
所以這畫風的突變不僅沒有萌到王醫生,反而讓他驚嚇到汗毛直竪起來,他有些動搖的將目光從手上的病歷移到了對方臉上,又順著對方的目光移到自己胸部的口袋上。
這才發現了自己插在口袋裏的那支白色圓珠筆突然就這麽不翼而飛了,他明明剛剛才用了那隻筆在手上的病歷畫了幾行字后插回了口袋,前前後後也就一分鐘的事情。
奇怪了。
他皺著眉開始用手掌前後拍著自己的衣服,無果,又轉頭掃了掃周圍光滑的地板。
依然沒能找到它的蹤跡。
這時小護士的表情也開始帶上了些許的怪訝。可能是覺得他也演的太逼真了吧,做了個魔術表演一秒不到、居然還配上十幾秒找筆的動作。
王醫生心裏怪訝著,但是忙碌的工作並不給予他太多時間去在意一支值不上多少錢的筆的去向,於是他只是再次確認護士真的沒看到他的筆掉到哪裏去了,并在對方又一次盛贊了自己的魔術之後,在一股煩躁的心情中決定放棄那支筆。
雖然打破自己的規則和其他人同流合污是件痛苦的事、但反正隔壁的同事也不會介意自己從他剛買的那一箱子圓珠筆裏隨便拿一支的吧。
這事情就這麽先暫時圓了過去,直到當天晚上。
如果一個人擁有的東西不多,那麽少了那麽一點點,就會留下很深的印象。
王醫生手上剝著小龍蝦,嘴裏跑著小火車,腦内卻時不時飄過那支不見了的圓珠筆。
今晚是和好兄弟的聚餐。
比起將要吃的小龍蝦先全部剝完了殼才開始吃的王醫生,坐在對面剃了個寸頭的汪警官就直接用手抓起了小龍蝦用牙齒將殼給咬開,然後吱溜一聲就將肉給吸入了口中,吃的噴香噴香的。
這邊嘴巴還沒開工呢眼前的大塊頭就已經吃到嘴巴油光水滑了,光是看著就很開胃。
王醫生正這麽想著,就i突然感覺到正剝著龍蝦殼的左腕一輕。
他有些疑惑的想要拉起襯衫袖管看看到底怎麽了,但是兩手油乎乎的還捏著只小龍蝦,只好默默的用左手腕原本帶了手錶的部分蹭了蹭桌邊。
很好……這次輪到了手錶表演當街不翼而飛嗎。王醫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咋啦?要去厠所的話快去,忍不住當街排泄的話,就別怪兄弟我大義滅親了哈。」就算是吃著飯,也阻止不了對方嘴裏屎尿屁。
對著這髮小絕對不肯露怯的王醫生只能裝成若無其事的説到:「吃飯的時候能不能別說下三路……我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將手錶給忘醫院了。」
「真是忘了?你這强迫症還能忘東西?」可惜對方也是非常理解王醫生神經質的部分,搖頭晃腦的問道:「不會是消失了還是啥了吧?」
他邊説邊將蝦肉吸溜了進去肚裏,手一甩、又拿起一邊冰的鋪滿了水滴的啤酒瓶給自己滿上了杯子。
「什麽突然消失了。建國之後不准成精。你還是不是講求辯證法的人民警察啦?」王醫生忍不住打趣他道。
汪警官就是這樣,從小就是一群小夥伴裏面最怕幽靈啊鬼的,但又最喜歡聼恐怖故事。
後來當上了警察,卻依然改不了這神神叨叨的一面。
自從考上了大學,小夥伴們都各奔東西,運氣這麽好、能在家鄉之外的城市内巧遇的也只有他們兩人了。
於是兩隻孤身在外的單身狗,就算是工作繁忙,卻每個月都會找機會聚一聚,聊聊近況。
「你懂啥。」汪警官想抓抓自己的大寸頭,但想起自己那一手油,於是又尷尬的將舉了一半的手腕給放回了桌面。
「就怎麽説好呢。」
他垂下了眉毛,不自在的搖晃了下肩膀,這才咕噥著説到:「這不是最近真的看到了東西在我眼前消失嘛。不然我也不會突然問你是不是手錶突然消失了。」
「啊?」王醫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疑問,剛剛被他放進嘴裏、香辣濃香的小龍蝦就這麽差點又滑了出去,他只好舌頭一卷將蝦肉給拽了回來。
好小子,説這麽多就是爲了這個呀。
汪警官長的不錯,爲人也光明磊落,從小就是個會見義勇爲的好孩子,基本就是個成爲人民警察的好苗子。
但卻有個壞致命缺點──心中藏不住事。
可辦案又需要嘴巴守得嚴實,他有時候憋到不行,就只好找王醫生這個從小到大嘴巴就很嚴實的人吐露幾句。
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有在聼,基本上來就是噸噸的一頓輸出。
雖然平時王醫生也就是當對方是背景音樂了,也知道其實自己其實沒在聼,汪警官才能比較安心,但是今天這事看起來和自己似乎有那麽點關係,於是他一陣咀嚼和吞嚥后,難得賞臉的開口問道。
「什麽叫做東西在你眼前消失?你丟東西啦?」
汪警官跨下了肩膀有點猶豫:「這事情倒也不怕我説,但説了又好像我很傻。」
「擔心啥啊,反正在我這,你從小就在我可以接受的最低智商的那根綫上左右橫跳了。」王醫生擠眉弄眼的取笑他:「在跌一點也不算什麽事的。」
「媽的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駡我啊!」
汪警官邊罵邊大口的吞了一口啤酒,等到那金黃色的液體完全通過了食道,才大大的吐了口氣:「哎行吧,反正不説我也憋得慌。」
他將聲音壓了下去,用一副小女生們互相説壞話時的表情和動作開口道:「就是真的有東西在我面前突然消失了!咻的一聲就像魔法那樣!」
都壓低了聲音了,卻又要表達很重的語氣,於是這段話就變成了氣音,配上了汪警官大塊頭的身形,氣氛突然有點微妙起來。
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還繼續説道:「這次絕對沒有看錯,我師傅當時也在!」
其實王醫生并沒見過汪警官口中的這位所謂的“師傅”。
只是對方經常性的會出現在他們酒桌的話題裏,所以就算沒有面識,王醫生也被對方口中的師傅的形象給洗了一次有一次的腦了。
對方的性格和咋呼的汪警官不同,聽説非常老練沉穩,機敏博學,而且不怕苦不怕累,簡直就是人民公僕中的楷模。長得又玉樹臨風,正氣凜然的,好像是包青天裏面的展昭那樣。
也不知道王警官説的是真是假,但反正一起行動的時候肯定襯的他就像是買菜時候送的葱薑蒜一樣──基本上就只是個添頭。
「行行行。不信你難道我還能不信你師傅嗎?」
一陣插科打諢的將他安撫下來了,王醫生這才繼續問道:「你這事能説嗎?別是和啥案件有關係吧?」
「沒事。也就是個遺失報案。多收集訊息反而是好事。」
汪警官舔了舔嘴唇上的啤酒泡泡、然後才慢慢的開口説道起來。
「其實這事情一開始是個搶劫……」
整件事情確實有點奇幻。
因爲收到電話時候説的是當街搶劫,於是當時收到報警的汪警官他們立即就出警了。
但是他們到了現場,卻發現只有一名中年男人抓著另外一名女子的手腕吵,嚷著對方當街搶劫了他的金錶。
女人則是喊著說憑什麽說是她搶了手錶,明明是男子想找個藉口趁機吃自己豆腐。
最近天氣炎熱,男子穿著短袖T賉衫,手腕上帶著的金錶非常的顯眼,所以周圍的路人確實有看到他的手錶是在和女人擦肩而過時突然不見了的。
只是女人也穿的很清涼,背了個幾乎只能裝個錢包的小肩包,上身是貼身的吊帶背心,下半身是小短裙,除了那個包也真的一眼就看得出身上沒地方能裝那麽大個男士腕錶。
雙方僵持不下,拉拉扯扯了十幾分鐘,還罵的越來越厲害,周圍的人也只好報警了。
「然後呢?」
「唉你先別急。」剛停下嘴巴的汪警官立刻吞了幾口酒水潤了潤嗓子,繼續道:「這才剛開始呢。」
他們到達了之後花了點時間檢查了現場。
但並沒能在男女雙方身上搜出那只金錶。
但周圍的人卻也都能作證是女子經過的時候那手錶才消失的。
男人堅持咬住不放,女人則說男人是想要訛她。
看他們又要吵起來,於是他們只好先將兩個當事者帶回警署分開調查。
「然後我和師傅就負責在房間裏面問那個男人的話嘛。」
汪警官這麽説,但是王醫生知道他這次肯定又只是個添頭。
「就那麽詢問了一會當時的情況。就在我和師傅都覺得差不多了的時候。」
説到這裏汪警官突然頓了一下,就像是還在回憶當時的情形那樣,沉默著吞了吞口水,才繼續到。
「然後就突然在我們面前消失了。」
什麽消失了?王醫生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衣服。」汪警官急急忙忙的補上了主語,避開了油膩的手指,用手臂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啊?」王醫生驚訝的問到:「那他不是全裸了?」
「……那倒不至於……下半身衣服還留著呢。」
「哦……那就好。」
同樣是男人,兩人都有些安慰的想到對方起碼沒有完全的社死。
「主要是當時他下半身剛好被桌子擋住了,上半身一裸,不就害的我們都誤會他瞬間裸奔了嘛。」
「其實後來想想消失的只有那件名牌T賉,但是夏天,他裏面沒穿直接套了外衣。所以才會上半身裸了。」
汪警官邊解釋著,一邊又像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直接噗呲笑了出來。
「當時我和師傅直接大眼瞪小眼哈哈哈。都好怕要跟那男的小眼瞪大眼啊哈哈哈哈。我的天啊。」
兩個全副制服的男的跟一個裸男同處一個密閉空間之内啥的……王醫生瞬間想起了某些糟糕的畫面。
但是汪警官卻一點也沒察覺到這有點不對勁。
「我師傅平時那麽冷靜沉著一個人,直接卡在了那5秒多都沒動靜,説出去他偉光正的形象就完了哈哈哈哈。」
王醫生都開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根本只是想跟他分享他師傅出醜這件事而已。汪警官又突然畫風一變,語氣神神秘秘起來。
「笑歸笑,當時我們將整個房間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也沒能發現不見了的衣服。」
「那最後怎麽了啊?」
「還能怎麽辦啊,只能給被害者一套衣服,放他回去了唄,他自己也是整個懵逼了的狀態,一問三不知的,結果只能報了個遺失。」
「結果就這麽各回各家了?」王醫生嘆了口氣。
「是啊,説是那女的偷的也根本就找不到贓物啊」汪警官也跟著嘆了口氣。
「而且這事情説起來也沒有人信,能讓那衣服在局子裏突然失蹤?是魔術也沒有機會讓人進去佈置機關啊。總不能真是魔法?」
他搖了搖頭:「這事情如果不是説給你,多半也沒人信我這是在説真話。」
「現在就我師傅還在天天回看那天的監視視頻。其他人都覺得就是我們眼花了,早就沒在提這事了。」
「你師傅還沒有放棄呢?」想起平時他口中師傅的形象,確實應該不會放棄琢磨清楚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肯定。」
汪警官表示贊同,又做了個總結。
「這事情這麽詭異,要不是我腦子不行,我也要每天琢磨琢磨啊。」
事情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繁忙的生活很快奪走了王醫生思考的時間。
過了兩個星期。雖然時不時還是會不見個東西,但是他似乎有點習慣了這種突發的事件。
自從他從同事桌上順手摸了支筆來用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生在醫院内發生什麽現場表演魔術的事故。
最嚴重的也就是發現自己用了幾年的手機不見了。
但是自從就職之後他一直都用著院裏支給的手機,而且在租房内也有座機,於是也就沒造成什麽影響。
這讓再次從身邊的人口中聽到後續的相關話題時,就有些猝不及防。
「你那個表弟最近怎麽樣啊?」
是護士長的聲音。
護士的工作實在是繁忙,就算是吃飯,他們也是見縫插針的在護士站隨便搞定的,這就讓剛好經過附近的王醫生也聽了一耳朵。
回答的是和護士長關係不錯的中年護士。
「還是那樣吧,一個勁的丟東西,但也不報警。」
「他是不是被啥人盯上了啊?不是上年剛拿到拆遷款?」
兩位就這樣邊吃邊聊起來,即使中間插著其他人來拿文件或是交待事情的雜音也沒法打斷她們的八卦。
「這我就不知道了。就是買啥啥就丟。」
「這次又丟了啥?」
「新買的車啊啥的,好像還有什麽游戲機?」
「都這樣都不報警啊?他那次在警局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啊這麽抗拒。」
「有可能是不信任警察吧?一開始不見了的錶不也沒找到嘛?小幾十萬呢?」
王醫生想起了之前汪警官提起的那個在警局中突然變成半裸的男人。
不會吧?
「是這個月初突然在路上不見了塊金錶的那位嗎?」王醫生嘗試問了看看。
説實在一個城市裏面每天掉了塊錶的人,沒有三位數也能有個兩位數。
但很明顯眼前的兩位也只是想要八卦,隨便提個話題也能展開了聊。
「咦?小王醫生你也知道啊?」
「也不算很清楚吧,就我認識的人剛好在現場,他說有人碰到了個人走著走著突然帶著的金錶消失了。」
「說那人穿著一身名牌,還一直扯著一個女的說被搶了。」
王醫生回憶著汪警官的話,想要盡量追加一點細節。
「啊呀,真是太丟臉了。」男子的親戚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我那親戚就是個暴發戶。」她有些故作姿態的嘆了口氣。「去年剛分了拆遷款,然後就開始大把大把的花錢,穿的衣服帶的錶也都是名牌,也不顧下周圍怎麽看。」
「我也懷疑他是不是被人盯上了,這個月開始就是買啥丟啥,房間内的大電視、電腦呀都不見了。」
「還是去報個警吧?」護士長又説道。
「我們家族群裏面也都這麽說啊。可是不聽嘛。最近都開始有點神神叨叨了」男子的親戚又誇張的嘆了口氣。但是人都能感覺到她心裏的那點幸災樂禍。
「怎麽神神叨叨了?」王醫生插話到。
「嗯……」對方裝模做樣的做出了思考的動作,然後才開口説道:「他上個禮拜還在説群裏說自己的東西會突然失蹤,肯定是被人盯上了。問我們有什麽關係可以幫忙搞定。」
「但是這個星期就變的很安靜了,我弟就特地去問他事情是不是解決了。」
她頓了頓:「然後他就突然改口了,說之前是他不懂,現在他明白了這事情是正常的,他現在丟點小東西,以後才能得到大富貴。要我們不要再管他的事情了。」
「他不會是腦子出什麽問題了吧?」護士長又快又有力的做出了評價。
「是啊,神神化化的。現在我們都在想是不是應該勸勸他去驅個邪。」
看兩個人又開始了一唱一和,王醫生隨便附和了幾次,又在腦内將自己和男子的情況做了個比較,就默默的離開了。
事情變得有點離譜是在又一個禮拜之後。
在發現放在衣櫃内的内衣褲都消失了之後,王醫生決定再次去問問汪警官事情有沒有什麽進展。
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先搞定一些事情。
「???你搞啥?我可沒有啥奇怪癖好我和你說。」
兩個成年男性結伴站在賣男性内褲的賣場裏面實在是有一點點引人注目。
但是王醫生毫無反應的説到:「我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癖好,而且你慌啥,恐同即深櫃你知道嗎?」
「誰深櫃誰兒子沒屁眼!」汪警官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那樣跳了起來。
「都沒兒子了還能有啥屁眼。」王先生又隨便安撫下了對方,才一邊挑著内褲丟進對方手裏的購物筐内,一邊將最近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講給了對方聽。
「啊!?你怎麽不早説???」汪警官眼睛如銅鈴般瞪著王醫生,恨不得丟開購物筐就將眼前這個髮小腦子裏面的水給控出來。「就不怕自己在路上就突然變全裸了啊?」
但是想想王醫生那性格多半搞不出這種洋相,他就故意擺出一副嫌棄的樣子,將視綫移去了王醫生的下半身。
「你不會是因爲那啥才突然跑來買内衣褲吧???」
「并沒有。」王醫生面不改色的撒了個謊。「但是確實有這個隱患。」
「當街内褲飛飛了的隱患?」汪警官賤兮兮的問道。
「是啊。所以我現在不才帶你來買内褲嘛。」王醫生也回了他一個非常陰險的笑容。
「??」汪警官睜大了眼睛,不太明白王醫生什麽意思:「關我什麽事,我又沒不見内褲。」
雖然警官多次抗議了自己不需要買内褲,但是還是被王醫生拿著好幾條内褲和内衣押去了結賬。
結束了的時候,他整個都感覺不太好了,直到王醫生又貼心的用他的錢去其他店裏隨便買了幾件T賉襯衫還有褲子,並將内衣褲一起用紙袋裝了起來。
「那這些衣服我就先借走了哈。」
「哈啊啊啊啊啊啊啥意思?????」
就算是汪警官也有忍不了的時候,這一喊瞬間就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
王醫生只好一巴掌直接按上了對方的嘴喊道:「吵什麽吵,吃飯去了!」
「你可真行啊!用我的錢給自己買内褲!」汪警官氣噗噗的抱怨著。
不過也知道好友肯定是有什麽理由的,所以也只是狠狠的啃了口對方出錢請客的燒烤。
「不還買了其他外衣麽,而且我只是你將剛買了的衣服借走了。」王醫生慢條斯理的拆著串串上的肉。
「不就是一回事。」汪警官撇了撇因爲燒烤而變得油光水滑的嘴。
「拿你錢給我買東西,那就是你買了東西送我。現在我只是借了你的東西,東西還是你的。」
王醫生反駁道:「怎麽能算是一回事。」
「呃?你是不是又幹了啥陰間操作??」汪警官停下了啃著肉的嘴,眯著眼睛疑惑的說到。
他想起王醫生從小就特別會陰別人,還善於鉆規則漏洞。就是不知道怎麽就沒去幹律師,而是做了醫生。
「什麽陰間,我只是想做點實驗而已。」
「實驗?什麽實驗?」
汪警官叼著肉歪著頭的樣子實在是毫無智慧的光芒,王醫生思考了片刻才説道:「你師傅還在調查金錶消失這件事嗎?」
「啊,是啊。我師傅可沒那麽容易放棄。」注意到王醫生岔開了話題,但因爲是有關自己尊敬的師傅,汪警官還是乖乖的回答了。
「最近一有時間就不知道去了哪,多半是在獨自搜查些啥吧?我師傅的事情,肯定最後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
「那有時候就約你師傅出來吃頓飯吧。」王醫生摸了摸下巴。「就我的事情,可能對他破案也有幫助。」
明明其實是有求於人,王醫生卻一副自己是來幫忙的樣子。
「那行,晚點我去問問我師傅。」汪警官點頭,然後又突然急急忙忙的開口問道:「那我呢?不會就你們兩個吧?」
王醫生有點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這肯定啊,你不在那多尷尬呀。」
這天他們就這麽匆匆的見了一面,但是時間流逝的比想象中的還快,不知不覺的就又到了兩個星期后。
在汪警官的牽綫下,王醫生總算是有幸一見髮小那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師傅。
聚餐地點按照對方的要求定在了一家比較平價檔次的自助餐。
周圍一直有食客爲了拿食物而在店内走來走去,也就讓三個排排坐著的大男人沒有那麽的顯眼。
可能作爲警察比較有反偵察意識,才會選了這麽個地方吧,周圍的喧鬧確實能很好的掩蓋住他們的對話。
到了目的地,兩個警察已經坐在那等著自己了。
平時汪警官一直師傅師傅的叫,真的見了面,王醫生才發現對方也沒有比他們大多少。
「唉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啊。今天有點忙所以晚了點。」
师傅明显比他們兩個人看起來更高更白也更惹人注意了些。
也怪不得他要約在這種讓自己不太顯眼的店子裏,還特地指定了卡位,這就能抵擋住大部分人的視綫了。
只是長這樣真的不會妨礙他平時的工作嗎?王醫生疑惑的想到。
師傅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知道汪警官最近一驚一乍時都愛瞪大眼睛是不是有點那東施效顰的意思,只是和汪警官那哈士奇瞪眼相比,他的目光就更能讓人想象到冬日内狼王狩獵時犀利的眼光,就算是腹中沒什麽不能見人,也會有些坐立不安。
只是在互相自我介紹之後,當事人的發言很快就打破了王醫生一開始對他的印象。
「久仰大名,我也是第一次認識到您這麽一位丰神俊朗,英明神武的大醫生啊。小汪可是經常在我面前説起王醫生您可是自己朋友圈裏的驕傲!」師傅笑了笑,他的眼睛一眯,原本泄露出來的那種肉食動物的銳利感就瞬間收了回去,變成了個待人和善、討人喜歡的帥小夥的形象。
這到底是在誇還是駡我?王醫生腹誹著的同時露出了個靦腆的笑容、誠懇的回敬到。
「哪裏哪裏,哪能和您比呢?汪子還說李師傅您才是當代福爾摩斯,警界的希望,現實世界裏的工藤新一呢。」
汪警官在一邊抖了抖,含著可樂含糊的咕噥到:「……我有説過這些話嗎?」
「哈哈哈,實在是小汪一天到晚誇他的髮小,所以今天見到真人就忍不住說誇張了點,不好意思啊。」
師傅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邊説邊擺著手,這樣就顯得他有點像是個不擅長說謊的憨厚傻大個了。
王醫生可不敢覺得真的性格和汪警官有那麽一毫米的類似。
只是説到這師傅突然話鋒一轉:「而且,今天這事沒王醫生幫忙就不行啊。」
如果不是因爲最近的事情,王醫生對這位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也並不打算打什麽交道。
既然對方起了個話頭,他也覺得速戰速決更好,於是乾脆的説道:「那這樣吧,我先將我這邊的事情説一説。然後您判斷看看能不能分享點資訊給我。」
對方怎麽說也是警察,而且説不定還是個自尊心非常高,只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求知欲或是解謎的快感才會那麽執著尋找真相的警察。
這樣的話非常有可能對方並不想要將訊息和其他人共享,那王醫生也就只能盡量表現一下自己的利用價值,看看以後能否有機會蹭到一點情報。
用可樂再次滿了杯子,他們開始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聼王醫生埋怨起這一個月左右發生的事情。
「……你問小汪借了内褲穿?」
説到了一半,就連習慣了大風大浪的李師傅,聽到這裏也沒能及時遮掩住自己一頭問號的表情。
「是啊!師傅你説他是不是有病。」就算是啃著鷄腿也無法阻擋汪警官忍了兩個禮拜的吐槽。
爲了不被誤會,他可是死死的憋在了心裏沒敢和其他人説,現在王醫生自爆了出來,那肯定必須大大的批判一番的。
「你先閉嘴吧。」李師傅凶了汪警官一嘴,又問道:「王醫生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對吧?」
王醫生點了點頭,又用消毒紙巾擦了擦手,將自己的左腕上佩戴著的手錶露了出來。
「咦?這錶看起來不像是你的品味啊?」汪警官條件反射的脫口而出。
他當然知道王醫生平時的穿著或是裝飾品都控制在黑白灰三色裏面。但今天這款表,卻是紅色的錶盤配著黑色的錶帶,搭配的金屬扣還是金色的金,看起來很是張揚。
「沒偷,借的我同事的。」王醫生飛快的按住了汪警官蠢蠢欲a動的推理欲望:「這和我之前問你借的衣物就差不多一件事。」
「啊?」汪警官眨了眨眼,將話卡在了嘴裏。
但是師傅卻立刻接上了話。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借的東西,過了多久都不會消失……對嗎?」
「是的。」不愧是師傅,王醫生認真的看向對方:「其實能發現這個,和我的工作有些關係。」
「醫生?」
「是的。」王醫生點點頭:「正常來説,一個人的衣食住行相關的都是屬於他自己的東西,特別是穿著方面。」
「就算是東西消失了一半以上,也不會想到自己借來的東西卻不會受到影響。」
「但因爲我的工作關係,身上大部分的東西都是醫院一開始就配給我的。比如說穿在外面的白大褂、裏面穿的洗手衣,在醫院内穿著的鞋子、還有聯絡用的手機。」、
「原來如此。」沒有管還在瞪著眼睛的汪警官,師傅喃喃道:「而另外一個被害者還是個喜歡揮霍錢財暴發戶,想要什麽就直接買了,甚至可能根本沒有向別人借過什麽物品……。」
「沒錯,所以就算其他人也能發現這個特點,但是可能需要花上很長的時間,但是因爲我的職業,讓我能在兩三天内就發現了這個規律。」
王醫生接著繼續説到。
「然後我就以這個規則作爲前提,繼續做了一些猜想。」
「第一次消失不見的東西。是一隻插在口袋裏面的圓珠筆。然後當天晚上和汪子去吃小龍蝦的時候,我的手錶也消失了。」
「你那時還騙我説是將手錶忘在醫院了。」汪警官不滿道。
王醫生只好給他夾了個蜂蜜鷄翅,解釋了起來。
「當時我不也無法相信東西會自己消失嘛,要不是這個月的經歷,誰能信啊。」
「我只是在當天聽到那名男子的經歷之後,結合自己的情況,產生了一些猜想而已。」
王醫生繼續侃侃而談起來。
「比如説男子帶著的金錶和衣服消失了,這讓我以爲只有穿著佩戴在身上的東西才會消失。」
「因爲不這樣的話,一來我有很大的可能下午就在醫院内裸奔了,二來我放在醫院辦公桌上的一些雜物應該也已經消失了一些才對。」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證實不正確。」
「你周圍的東西也開始消失了吧?」師傅確定的説到。
王醫生無奈的喝了口可樂,清了清喉嚨。
「是的,和那個男子之後車子和放在房子内的東西也消失了一樣,我在自己房間内除了租房時候附帶的家私,其他我買的東西,都一樣樣的消失了。」
「於是我在想,也許東西消失也是遵循了一定的法則。」
「過了這麽多天,我已經明確了租借的東西并不會消失的結論。」
「於是我就想,也許消失的東西必須是受害者擁有完整的所有權,并且按照和受害者本人之間距離和價值來決定優先順序,離受害者距離越近,價值越高,越早消失。」
「爲了驗證我的猜測,我還特地借了別人的東西,然後在事後用請吃飯,或是送禮物等方法來做出價值交換,來測試這些物品會不會消失。」
「你就是爲了這才逼我去買了内褲??」汪警官驚呆了。
「……這不是因爲我們是兄弟嘛,就算是做實驗我也不好去問其他人借内褲穿啊。」王醫生只好打兄弟牌。
汪警官果然很吃這一套,馬上咕噥著説道:「……這還需要瞞著我嗎?有需要就直説唄,只要你別陰我、難道我還能對你見死不救還是咋的?」
安撫好了髮小的情緒,王醫生就又丟開他不管了。
「當然這些物品過了兩個星期也并沒有消失。所以租借的東西不會消失之餘,我還可以鉆這個漏洞,來讓自己的東西不會消失。」
「哇……陰險。」
沒有理會汪警官的吐槽。李師傅直接問道:「除了這些,還有什麽發現嗎?」
接下來的王醫生很清楚對方肯定早就知道了,但還是繼續下去。
「可能有些技術上的問題或是其他的理由吧,消失物件被限制在一次只有一件。而這一件東西會是被害人附近内價值最高的一件東西,只是這個被害人附近的定義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廣,也就是說範圍會越來越大。」
「圓珠筆消失的時候,我身上除了内衣褲和圓珠筆,都是醫院的所有物,而才剛買了一天的圓珠筆很明顯比我穿了半年、原價5件九塊九的内衣褲更值錢。」
「而晚上消失了的手錶,也比我穿的破衣服更貴。」
「那麽很明顯的,這一連串事件的背後黑手,最注重的就是物品金錢上的價值。」
「這只是很平常的推理。」師傅的目光顯得有些銳利:「但你也知道以上的規則無法解釋爲什麽你錢包内的現金和銀行賬戶内的存款沒有消失不見。」
王醫生沒有太在意對方的找茬,只是頓了頓,然後盡量平和的張開嘴到。
「我確實很快就發現了在銀行内的錢和錢包内的現金并沒有消失。」雖然那個用了好幾年的錢包也并沒能堅持很久。
「按照之前的推論,代表金錢的紙幣和銀行存款這種東西,犯人怎麽可能不想要呢?」
説到這裏,王醫生停了下來給自己又滿上了可樂。
「那會不會是其他原因讓他沒法呢?」
「……你不可能不對這個狀況做出更多的猜想和實驗。」李師傅不知不覺中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認真的問道。
「是的,但是沒有您的訊息,我也沒法對猜想得出結論。」王醫生擡起了頭對上了男人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回答到。
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了沉默。
但是超過王醫生的想象,男人很快就爽快的説到:「行吧。反正這事情在記錄裏只是一件遺失物件的搜查而已,你想知道什麽?」
看來自己是通過了對方的測試吧,王醫生按下了自己那點不爽的心情,開口就問。
「和我一樣手錶消失了的男性,他的房子產權和房子本身有沒有出現什麽問題?」
雖然王醫生自己的情況和男子非常相像,師傅剛剛的發問也很明顯告訴了他男子的存款和現金并沒有消失。
但是唯獨房子這個大件是對方擁有而自己并沒有的東西。
師傅攤了攤手:「沒有,沒少了一磚一瓦,他名下的房子也沒有突然轉移產權。」
除了這些,他還將男子最近的情況大致的説了一遍。
也確實是調查的很仔細,不説對男子的情況瞭如指掌,也能算是如數家珍了。
他真的有在合法搜查嗎?王醫生忍不住想到。
「那就行,起碼我能給自己做的一些猜想做出一個結論。」
「説來聼聼?」雖然師傅絕對不是個平凡人,但是他的被害人完全不配合搜查,也就沒法像王醫生那樣拿自己當實驗品。現在就只能聽著對方這個月來的經歷,并且在腦内模擬著各種可能性。
「也不是能解決一切的問題。」王醫生説到:「我們先來詳細怎麽解決銀行存款的疑問。」
此時桌上只剩下汪警官努力啃著碳烤章魚腿,剩下兩人已經完全進入議論狀態。
「嗯。」先開口的是師傅:「首先可以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銀行存款它本身就只是一串虛擬的數字,而犯人只能盜取實際物體。」
王醫生贊同到:「確實、但是這裏有個問題。我們無法知道原因是銀行存款不是實物,還是因爲銀行嚴密的監控而無法盜取。」
「所以爲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我特地購買了一枚比特幣。」
「因爲比特幣是去中心化的區塊鏈貨幣?」師傅很快跟上了思路。
「是的,和銀行存款相比,比特幣的安全性甚至更高,只要將幣拿去中心化的網站買賣,那麽想要偷取一枚幣,就需要篡改一半以上區塊鏈裏面電腦内的資料,那麽多的電腦,被盜取的幾率可説是天文數字。」
「……但是那枚幣被盜取了?」師傅問到。
王醫生笑了笑:「是的。」
「那因爲是虛擬數字和因爲監控嚴密而導致無法竊取的兩個猜想就都是錯誤的了……那你覺得銀行存款和比特幣的區別到底在哪?」
師傅有些不解。
「在我看來其實這很單純,一切又要回到物品的所有權這點上來。」王醫生做出了一點點提示。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男人有些興奮的坐直了身體:「因爲銀行和你的之間有著債權關係。」
「存款合同一旦成立,存款就不再屬於存款人,而是屬於銀行……而這種合同只有在存款人要求銀行償還同樣數額的金錢的時候才會解除。」
「簡單概括來説就是存了錢,這筆錢在重新提現之前就都是銀行的。而比特幣雖然是一種虛擬貨幣,但依然是我的財產。」
王醫生有點妒忌對方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問題的解答。
「所以我的推論還是認爲犯人對所有權的判斷基準非常嚴謹和純粹。在某些方面甚至有些機械。」
「不像是個人?」師傅順口説到。
「……是的。」王醫生點點頭。
「只是這都只是感覺,也不可能有什麽證據。」
「那可能也只是暫時沒有證據,我們先將剩下的現金和房產的問題解決了。」
師傅和王醫生還想要繼續下去,卻被旁邊吃的滿嘴流油的汪警官給打斷了。
他頂著自己師傅和髮小殺人般的目光,有點期期艾艾地説道:「不是我想要打斷你們的哦……但是就……快到時間了啊……。」
「……」
「……」
兩人沉默的看了看手錶,確實這家自助餐的限制時間是一個半小時,而現在時間只剩下了五分鐘了。
「呃行吧,今天就這麽先散了吧。」王醫生無奈的説到,他等會還有個晚班。
「等等,先交換個手機。」師傅立刻從褲兜裏掏出了手機。
「你們怎麽這麽快關係就變得那麽好了啊……」只剩下汪警官一邊嘟噥一邊再次收到兩枚白眼。
出了店門口,幾人説好了有什麽新進展就互相通個氣,這才各回各家了。
雖然暫時并沒能解決這件不可思議的事件,但是起碼找到了控制事態不繼續惡化下去的方法。
所有人都以爲這事情雖然可能解決不了,卻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一個月后,這個有點麻煩的事件不僅沒能解決,反而引起了一連串更爲巨大的騷動。
作者:绿鲤
评论:这个随便评都得行。
三九天里,外面街上还铺着一地的鞭炮纸和白米糕似的雪,缘来客栈的酒旗在风里飘着,门儿没开,窗户纸里却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五六张桌边围着十七八人,三四碟小菜配两壶米酒,靠墙边一条长桌上坐一位戴眼镜穿马褂的先生,一手折扇,一手茶壶,眯着眼笑盈盈地讲着《牡丹娘子报恩》,周围一众听书的随着他抑扬顿挫俯仰笑骂。有人道一声“棠姐儿,再来一碟炒花生!”挽着袖的姑娘便笑着从厨房上菜,有人问“今儿怎么不见柳爷?”她答,“天冷了,他虚,现在睡着。”完了就靠在柜上与他们同听,听到精彩处道一句“后来呢?”带起一圈儿的“是啊,后来呢?”
“后来啊,”说书的先生应了一声,将放在桌上的扇轻一拍,“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哎呀!”
“再讲一回!”
厅堂里人气正火热,但外边儿天色已沉了,刚才一直不紧不慢嘬着烟杆旁听的掌柜笑着将烟斗往柜边上一磕,起身来对众宾客作了一揖。
“诸位客官,今儿本来没开店,胡某人看这雪深天冷,请大伙儿进来坐坐,听惠先生说说书。眼看酉时快过了,再不回,雪可就深啦。”
于是身上暖和和的众人便冒着白气与酒气走出了缘来客栈的大门,在棠姐儿的“路滑小心”中纷纷散了。屋里惠先生收了茶壶,把凳子摆回去,听见棠姐儿在门口张望时说,“奇了,小黄出去办事儿,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笑了一笑道:“怕不是在路上被人绊住,受了一拜不能轻易走呢。”胡掌柜点完今天的支出,往门外望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话毕,门外便传来一迭声的“你放开,哎呀你放开!”
“这是带了有缘人回来?还是被叫花子缠上了?哎哎哎你是谁?这儿不可随便进来!”棠姐儿正探头出去望,突然就撞进来一个浑身顶着雪的小孩儿,踉跄两步便没收住跪到了地上。后面一个穿着皮袄的瘦小伙赶忙追进来:“哎呀你看你这孩子,磕坏了可不怪我!”
“小孩儿?”惠先生擦了擦上了雾的眼镜,眯起眼来打量这闯进来的孩子,可惜跪得太整齐,半天连脸在哪儿都没看见。
这孩子进来以后气儿都没喘匀,就这么跪着,糯着嗓子叫道,“听说缘来客栈做妖怪的生意,掌柜的有大神通,我、我有事相求!”
胡掌柜又嘬了一口烟,坐在柜上皱了皱眉,说,“你且起来,说明白。”那孩子便爬起来,冻红的两只手忍不住往一起揣,道:“我曾在危困中被人救了一命,现在有了点道行可以去报恩了,可是好不容易找到恩人的转世,恩人就、就又转世了。”
惠先生本来嗑着瓜子,听了一笑:“今天才讲到报恩,这就来了一个报恩的。那花仙鹤仙的最重德义总爱报恩,对人来说救你一命本也是举手之劳,你一个小妖怪受了便是。待他过了三世缘分皆了了,事也就了了。”
“欸,惠先生,这救命之恩还是有分量的,且听他想做什么。”
“如先生所说,恩人为了救我早早病逝,加到一起三世已经过了。我来得晚了,今晚子时恩人就该过桥了,我想追上恩人的魂魄,问问他想要什么、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见的人,哪怕这一世来不及了,下一世也好早做准备。”小孩揣着冻红的手,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一点浓眉长得挺英气,一张脸却严肃巴巴的,“我听人说,胡掌柜上能通神下能通鬼,我想请胡掌柜带我下去!”
“哪个嘴上没门的卖了我?”掌柜的把眼一眯,看了屋里一圈儿,被才回来的小黄笑道,“谁卖你?八成是你去花姨那儿打麻将自己吹出去的。”
“就你长嘴。”掌柜的碎了他一句,便俯下身去看着那小孩儿,笑着问,“小朋友,你知道我是做生意的。我确实有本事带你下去,但我带你下去了,你付给我什么呢?”
在他身后,店里的灯忽地熄了一半,从他掌下的柜台到厅堂里的梁柱桌椅,纷纷变了样子。柜上的挂牌菜谱翻过去刻着一个个不知是谁的名字,放酒坛子的地方变成了放着各种各样玩意儿的多宝格。原本挂着的寻常灯笼现在也换了雕花蒙纱的,流苏坠下来像是一层层的帘。厅里棠姐儿小黄惠先生都笑着瞧他,加上胡掌柜在眼前这么近处看着他,好像他是一只被盯上的雀儿。
那双眼睛通黄,微微眯起来,透着一股精光,小孩儿被盯得往后退了退,肉肉的小手攥到了一起,“我、我给你一条命!”
“这孩子,”惠先生听了一笑,“你有几条命啊?”
小孩儿梗着脖子,用力嘟囔:“还剩两条!”
胡掌柜“嗯哼?”着凑过来两边一闻,眯了眯眼,笑了,“闻着不是我这一门的晚辈,原来是猫啊。”
“掌柜的,他还是个孩子,你别吓着他。”棠姐儿的声音响起,轻柔得听着反叫他背上发毛。
“看来你过得不容易。只剩两条命,当真换给我一条?”
“只要掌柜愿意带我下去,我就换!”
“那你恩人可就白救你喽,他救下的命,你拿来跟我换掉?”
“可、可我……”对方说得在理,猫孩儿也一时哑口无言,只听见小黄跟着起哄“戌时已经近了,想好了啊孩砸。”心里越发焦急。
“这样吧,这条红绳儿——给我。”胡掌柜的目光朝下,手指探进小孩儿领口,勾起一条编得简单却鲜亮的红绳来。但马上被那小手夺了回去。
“这、这是恩人给我的,不能换!”
“不换?那算啦。小朋友请回吧。胡某人下去一趟不容易,没有件合意的东西,这生意做不成啊。”
“这条红绳不行,别的都可以!掌柜的你还是要我的命吧!”
“小黄,棠姐儿,收工吧,送客啦。”胡掌柜收回手转了身,招呼人收工打烊,那孩子本来就冻红了鼻头的脸马上涨得更红了,急得连声答应,“这、这,我换!我换!”
“好!成交!”胡掌柜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截,站直了身子,笑着伸给他一只手。猫孩儿惊魂未定,在小黄惠先生的催促中将手搭上去,被一把抓住腕子便拨过帘子往店里头走。
“先说好,向下不好打点,路上跟紧我,只管低着头,不要讲话。”
胡掌柜像是在前面拖着他,,这缘来客栈不知到底有多大,竟在里面拐了不知几条廊子几个门,一路上走柜子架子上拿了纸钱好酒往袖里一收,又摸出一颗丹丸来填进猫孩儿的嘴。
“吃了这个少喘气儿,这时节下面可热闹,莫被发现了你是活人。”,
猫孩儿小跑无声被拖着走,给药丸冰得脸发皱,却发现胡掌柜拉着自己走进了后院里。“我们、我们不走城隍庙吗?”
“不是铁面无私做不了城隍老爷,走城隍庙可是自投罗网。咱们呀,走这儿。”走过树影幢幢,胡掌柜拉着猫孩儿停在了一口井前。
井口黑洞洞的像是一张嘴,就这么张着,风吹过去还有幽幽的呜咽声,猫孩儿看得吞了口唾沫。胡掌柜自己倒是先撩起衣裳,一步踏了进去,伸只手给他。
“咱们要赶的路可长着呢,再不快走可就来不及喽?”
缘来客栈关了门窗打了烊,惠先生在桌上画一个圈儿,小黄点好香炉放在圈中央,棠姐儿伸着懒腰放下袖子,拿了两颗甜橘过来剥,剥完了递给厅里的另外两人,道:“掌柜的好久没接过下去的生意了,这一趟不知要去多久,”惠先生放下笔,眯着眼摇头:“那小猫来得太晚,现在这时辰下去,难说能不能成。”小黄谢了棠姐儿便把橘一口塞进嘴里道:“那条红绳是好东西,老胡骗也要骗来。”
正当此时,后院里传来一声惨极的猫叫。
三人面面相觑,末了,都摇着头一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轻拍拍
评论:随意
早上七点,小明准时背上书包,与爸爸妈妈告别。今天是星期天,书包里面没有书本,只有一瓶水、两袋薯片和两个黄澄澄的大橘子。
小明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笑容,他即将独自前往城市的另一端:原本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大哥哥三个月前搬了家,小明要在今天探访他。半个月前小明就开始计划这场冒险:从妈妈那里得到大哥哥家的电话号码;拜托爸爸上网查阅地图;一家三口一起规划时间和路线。
迎着清晨的阳光,小明蹦蹦跳跳地走出小区大门,向门卫叔叔问好,沿街一直走,前面就是66路公交站牌。
空气凉爽,街边的树荫下能闻到院子里的桂花香气。小明已经可以看见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这时候,视线边缘一小片晃动的白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白色的鸟,体型很大,几乎赶上一只小公鸡。嘴巴长而坚厚,有一双乌黑的小眼睛。它站在绿化带边缘,脑袋转来转去。在这只鸟的身后,冬青卫矛杂乱的褐色茎干之间,一只黄色的野猫伏低身体,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前贴近。
这只大鸟要被野猫吃了!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小明高举双手,在原地重重地一跳:“哇!”他大喊一声,双手摆成爪子的形状。野猫被吓了一跳,转身钻进灌木丛,一眨眼消失不见。
白色大鸟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但没有飞走。它听见身后灌木中传出的声音,看见野猫黄色的影子消失。它又把脑袋转回来,盯着小明。
小明高兴地蹲下来,看着这只大鸟。他没认出这是什么鸟,城市里最常见的是麻雀和喜鹊,但麻雀和喜鹊都不是白色的。鸽子有白色的,但绝对没有眼前这只鸟大。
一辆公交车从小明眼前飞驰而过。糟了,差点错过时间!他猛地站起来,用力向公交站跑去,书包在他身后一甩一甩。他听见一阵扑腾声,随后书包好像重了许多,扭头发现那只大鸟竟然落在了自己背后的书包上。
小明满脸通红地赶到车站,刚好有一辆66路公交车转过弯来,即将驶入。车站里,晨练的老爷爷、拎着菜篮的阿姨、还有发传单的年轻人纷纷向小明投来惊异的目光,一个孩子和一只白色的乌鸦,多么新奇的组合!小明既紧张又兴奋,他很开心自己的冒险有这只白鸟作伴,但他不知道公交车是否允许携带鸟类乘车。
公交车在车站前停稳了。小明灵机一动,拉开书包的拉链,白鸟像是能读懂他的意思,听话地钻进去。他登上公交,从裤子口袋掏出准备好的零钱。除此之外,口袋里还有一张他用碳素笔画的、前往大哥哥家的路线图。
小明在车上坐稳,把书包抱在身前。白鸟悄悄探出头来,脑袋灵巧地转来转去。小明掏出路线图,上面画着公交车线路、站名、大哥哥小区的路线和门牌号。他看了一会儿,把纸原样折叠放回口袋。
每名发现白鸟的乘客都惊奇不已。这种异样的兴奋最后终于让司机也发现了问题的始作俑者,但除了偶尔从后视镜里打量几眼,这位大叔什么也没有做。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旅行,公交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小明抱着书包跳了下来。他眼前是一条浅浅的粼粼的小河,大哥哥家就住在河的对面。
他掏出画有路线的地图,突然一阵强风吹来,那张纸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翻滚着落进河里。
小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白鸟露出脑袋,疑惑男孩为什么依旧站在原地。那页纸漂在河面上,就像一条小船。过了很久,直到小船彻底看不见了,小明才回过神来。
“这下怎么办,我不记得大哥哥住在哪栋楼!”小明沮丧地在河边坐下,波光让他心烦意乱。这时候,小明突然察觉到书包一阵晃动,连忙拉开拉链,白鸟一下子冲出来,扑扇着翅膀向河对面飞去。
“唉,好吧,你也要走了。”小明难过地想。他把拉链完全拉开,发现自己带的零食水果都原封不动。自己期待了好久的冒险,大概就要这样落下帷幕了吧。
“嘎!嘎!”头顶传来这样的声音。这是小明第一次听见白鸟鸣叫,叫声并不好听,但在小明耳中却生动有力。白鸟收拢翅膀,落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啄他的手。小明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啄咬,而是白鸟在向某个方向拉他的手。
“你找到大哥哥的家了!”小明开心地向着白鸟指出的方向奔跑起来。他跑过小桥,跑过开满桃花和樱花的小路;他越跑越快,感觉自己几乎要飞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小明跑进一间毫无特色的单元门,一口气冲上三层楼。他的脸红扑扑的,眼前是一扇枣红色的房门。
小明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叔叔,我来找大哥哥玩!”
“小明来了,请进,快请进!” 男人笑着请小明进屋。一名穿着篮球衣的大男孩从门后闪出来,正是小明口中的大哥哥。
“先吃点水果吧。”男人转个身的工夫,两个孩子已经窜回卧室。
卧室里,小明将自己的神奇遭遇告诉了大哥哥。
“白鸟在哪里?”大哥哥皱着眉,难以相信。
“我让它呆在楼下了,它现在一定还在楼下!”
两个孩子风一样地跑下楼。这里阳光灿烂,杨树的叶子轻轻摆动,小明仰着头,站在阳光底下。
“根本就没有白鸟!”大哥哥的声音传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响声,一只体型接近小公鸡的白色大鸟拍着翅膀,落在小明身前。小明开心地蹲下,用双手举起它。
大哥哥吃惊地走过来。
“这就是你说的白鸟?”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它的翅膀。白色的羽毛坚硬而光滑。
“没错,我没骗你!”
“你把它给我吧!这么聪明的鸟,肯定能卖很多钱。”大哥哥朝他伸出手来。
小明愣了一下。他望着白鸟,又望了望大哥哥,最后极缓慢地把白鸟递过去。
白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下一下地转动着脑袋。
他突然把手缩了回来。“不行,你不能卖掉它,”小明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认真地说。
他把双手一扬,白鸟便呼啦啦飞上天去。两个孩子高仰着头,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远。
作者:逸途
评论:随意
(狠狠铲个设定先,极谜语人有缘再细写)
“最终确认,是否加入共同体计划?”
一群双眼紧闭的瘫痪者一起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他们没有毛发,包括脸部在内,全身萎缩得皮包骨头,丝线状的军规吸取血肉,注入嘴唇,把他们吊在半空,丰满且鲜红地蠕动。现在的状况诡异过头,好在你不用硬着头皮就能忽视这一点。
你长久地注视我,时间加速里无尽的重复让你疲惫到失去思考,依照惯性与我协同。军规恩赐你,连接我,让你作为新生的细胞加入士兵,成为我。
“我确认,敌人将我们的故乡埋进泥土,用钢铁的热度融化我亲人的骨头,我需要加入!请让我加入!”你这样回答他们的最后一次提问,你的确认,一遍又一遍,逐渐模糊,早先你猜想这是一次意志力的考验,诺母的缠绕使你懒怠且萎缩,那些嘴唇在你眼前缭乱,你不自觉跟随他们的韵律重复:“最终确认,是否加入共同体计划?”
时间加速停止了,确认也停止了。
你失败了?你成功了!你成为了我!
「概念删除完成」
军规丝线缠绕着新的茧,嘴唇们,我的宣传机关落定在地面上,皮肤逐渐充盈,眼睛开始微笑,美丽地大声欢呼:“我!”
……
我和我碰了个拳,嗤嗤地笑了,踢开了脚边乞讨的我。我隔街注视,我正无动于衷地背过身离开,天知道我今天又打算闹什么反叛。
我的座右铭,和平在我之内,因为战争在我之外,走向胜利的效率指向我的生存权欲,排序第一。
计划实行第三百年,我作为子单元出生时,已经取下了自己的认知模块,成为我。
共同体计划开始时,军规还未具现为详细的丝线,只是简单取消了子单元的名字、代号与除了“我”以外的人称使用,并将对子单元的新陈代谢与自愈行为,阐述为科学的,真理性的认知,消除可能存在的病变。
封闭的共同体系统中,在以上军规完整实行,分别基本消失的那一天,所有的子单元,被落实为特殊材料的丝线相互连接,子单元在恩赐下平等,这是思考机关与执行机关的成果与荣耀。
成果,荣耀,由于这些未清除的私利,这些功能机关得以保留,无法践行各单元可相互替代的一致性原则,好在我加速了新陈代谢,以新鲜血液的更换弥补了这一点……好吧是的,我的进化还没结束。
摘除认知池里造成距离的一切因素,我就能进行最亲密,最高效的智能利用。除了还未完成进化造成的形态差分以外,我的子单元是无法被分辨的,据说旧年代里还有审美差异社会等级等内耗概念的存在,如今也不再有意义了。
为了胜利,我摧毁自身内部的伦理,清理质疑,进行利益一致的完全团结,将痛觉与报废废物统一收缴再利用,不惜利用新陈代谢机能的残暴,不惜子单元资源的丰富消耗,祭拜算法之神,得出最优解的我一定会胜利——
我的确胜利了,至少在我的记忆里。
我虽然诞生于战争,但自我取得完全胜利以后,敌人已经安静了很久,好些子单元没有见过战争,我想敌人已经被消灭干净了。
人闲就爱多想,喜欢自我质疑,我每天都这样跃跃欲试。可惜从来没成功过,毕竟这里每一天都在执行逻辑自洽的和平,和没云的老天一样平静得碍眼。好吧,毕竟我是我,一个完全的利益共同体,和平一百万年好了,没得停也没必要停。
无论这些冒头的茬子是恶性或者良性,我不需要意念相左,这是共同体的军规,我的职责。为了战争,和平一往无前地先行,于是战争停止,我还得继续和平。
话说早了,我在前排一阵骚动,我又该新陈代谢了。
今天的反叛出现在眼机关,这可以理解,我当然会着迷于失去千万只眼睛时的清晰。
不对,我不可以理解。
前排的我忽而抬起头喊到:“你要自洽了!”
你?
我只能是我,我一旦动摇,就会意识到——,若——未受到良好的控制,——概念会出现于认知池,这将是对“我无可救药”的重大警戒。
“实验结束。”宣传机关瘫软着四肢,头点了点,嘴唇们受到信号,转向我,遗憾地道,“你好。”
无数的四肢,无数的瞎子与聋子,涌上来,推搡着,说笑着。
我开始尖叫。皱纹和新生的皮肤从三千一百八十件四肢上共同滑落,神经远离你,你终于能吐出喉咙中的多姿多彩,再也不用同时体会死时的叹息与生时的啼哭——这一瞬间,短暂,独立,你满意了。
我扬起手宣布:“士兵再次成立,我仍然有权发言。”
我对我嗤之以鼻,望了望天。
嚯,看不见,我乌泱泱的。
连锁着详细的丝线,我首尾相结,紧密而遥远,相互叠加而不可摧毁,构成和平的圆。
vol.231【水底】如常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本篇又名:《一切如往常一样》,讲述的是司九陆柒的故事,但是并不全然如此,建议配合前篇《【午睡】仲夏雨》食用。
————
司柳正在处理一场车祸,暴雨、远光、超速,诸多要素的叠加让车辆如同绝望的冰壶相碰,留下一地碎片。现在时间凌晨3:04,也许是惨烈的场景刺激了肾上腺素,他没多少困意,面对被雨冲淡的血迹也不如往常般平静。
快要结束了,但救护车的蓝灯好像还映在他的眼中久久不去。
司柳努力想要摆脱这种凝滞的眩晕感,但是直到下班了,他也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救护车蓝色的灯一直在闪,他的灵魂好像还站在原地,看着倾盆的雨流淌在地上沾染血红。
以至于站到家门前,司柳才有一种自己还活着——或者说从水底的窒息中生还,的感觉。
屋里隐隐有着说话的声音,在打开门之后那声音都更明显了。
陆医生的语调永远那么不急不缓的,“今天是我们确定关系3周年纪念日。”
他的双胞胎弟弟,司九,回答得还是那么冷淡,“嗯,我知道了。”但是熟悉的人却能感知到,他上扬的声音里面藏着多少愉悦。
“什么叫知道了,我问你准备了什么哪?”陆柒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
“一点都没准备……嗯,对的。”司九的目光瞟向一侧,尽管他已经忍不住笑意,却还是掩耳盗铃似的遮住了脸。
“都没准备?”
“嗯,所以别一直怼着我拍了。”
“哈哈,你是笑了吗?让我看看。”
“没有……你别靠过来了!别啊——眼镜,眼镜小心你的眼镜……”
一阵摇晃之后,两个人都跌出了视频画面,电视屏幕上面只留下了客厅亮着灯时的模样。暖色的光芒变幻着照在司九的脸上,几乎掩盖了他浓重的黑眼圈。昏暗的光线下,司柳看见了一棵还没有来得及倒下的枯木,还立着,但是已经死去。
但是他只能无视这种错觉,皱着眉看着他面前塞满的烟灰缸,打开灯。室内亮起来,驱散了那股死气沉沉的氛围,但那也只是让司九稍微眯起了眼,而非多看一眼司柳。
“今天又抽了多少。”司柳几乎要被烟雾呛的说不出话来。
司九按掉嘴里快要抽完的烟,起身把窗户打开,但是雨丝立刻随着狂风挤进来,冰冷的触感逼得他不得不狼狈地合上窗。
司柳咳了两声,疲惫地招手,“别管那个了,你还是去睡吧。”
司九没有回答,他继续坐回沙发上,电视还在播放着光盘刻录的每一寸画面,那里面的陆柒和司九打闹了一会,就把相机换了个位置,开始慢慢地讲述第三年中他们的经历和情感变化,比如大家一起去了青海旅游,司九以为自己能行,结果被高原反应整的差点走不动路——这一段是陆柒在说。接下来都是司九在零零碎碎地讲,陆柒只是微笑着,时不时帮忙一起回忆。遇到两个人都记不清了,就大喊一声司柳/哥哥帮忙。
于是司柳的声音也进入了视频中,但是他的话总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讲不完,两人不得不阻止哥哥过于发散的联想,把主题拉回来。
但这一切只是让司柳呼吸困难。
他几乎是靠意志,才把眼前茶几上那个盒子移开。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一副眼镜、一件白大褂、一个奖章——以及一张死亡证明。
暴雨还在下,就在几天前的这么一场暴雨的凌晨。有个一心只想救人的医生被突然洪流卷进了水底,暗流汹涌,他徒劳地挣扎,却再也没有浮出水面。司柳又想起来了那场车祸,被撞的一方车里坐着三口之家,后座的妈妈一边用身体为孩子支起屏障,一边抓着失去意识的丈夫的手。
她说,“你不要死——”
可是陆柒就在司九和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水流卷走了。因为多人目击了这次落水,他甚至得不到一张失踪证明。
死亡证明送上门的时候,司柳正好不在。于是他也无从得知司九是怎么一人处理这巨大的冲击。他只知道他回来后,司九表现的好像一切正常。
可是半夜司柳怎么也睡不安稳,梦中的光怪陆离压在他身上。终于他一身冷汗地惊醒,看见司九正在外面看那个视频,静音的——然后,司柳终于看见了死亡证明。
司柳是在他们交往三个月时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开始的三个月,他几乎完全见证了这3年又11个月的漫长陪伴。他也知道每个周年纪念日他们都会录制这么一个视频,比年终总结还慎重记录下每一刻的时光。陆柒经常打趣到,在他们俩的葬礼上,这个录像合集会一直播放到宾客从感动万分变成这两个家伙怎么还没完啊最后哈欠连天。
司九回答说,那自己要变成鬼魂,谁不认真看就往谁脖子背后吹冷风。
陆柒啧啧称奇道这多损人啊亏你还是警察。
哈哈,我又在东想西想什么呢?司柳终止了回忆。总结已经快到了尾声,视频里的司九早就紧紧抱着陆柒不肯抬头了。
“别害羞嘛。笑一下,别躲啦。”陆柒的声音又响起,司柳确信那一刻司九的眼中闪过了一点亮光。但是视频就这么结束了,是那时候的司九捞过相机关闭了录制。
现在的司九也准备按下停止播放,但是屏幕闪了一下,跳回了开头。
“今天是我们确定关系三周年纪念日。”
视频关掉了,黑色的屏幕映着司九的脸,他拿出DVD小心地放回盒子里,跪坐在地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司柳坐到他边上,身上还带着暴雨的湿冷。
可是该说什么?陆柒是他弟弟的爱人,也是他重要的家人,就连司柳自己都不愿相信他的死亡。
他有什么可以劝解的呢——如果不是陆柒,司九甚至不会与司柳和好。
也许是看出来他的为难,司九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不用劝我。”司九低头看着装DVD的小盒子,“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司柳眼前又闪过蓝色的灯光和暴雨,眩晕和窒息感如潮涌来,“可是……”
“别当回事,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司九打断他,“你别说了,我现在什么都听不清,也没去这个精力去想了。”
你要说司九是个什么人,他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一个很难建立感情,断开却轻而易举的人。比起恍惚时还会想着陆柒什么时候回家的司柳,司九的生活好像一切如常,就像是早早就接受了陆柒的死讯,又像是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他唯一的不同就是在半夜一遍又一遍地,观看他和陆柒留下的那些DVD。
于是司柳明白,他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个几乎改变他一生的人。
“其实你可以……不用压抑着情绪的。”司柳斟酌着用词,“我只是担心你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是不对的。”
这根本不是平静啊!是被击碎了心灵支柱之后应激的自我封闭,司柳不敢想象这一切被压抑到极致之后的样子,他已经不想再看见电扇上的吊绳和另一个绝望之人了。
司九下意识地又想拿出烟,但烟盒已经空了,他随手捏扁了丢进垃圾桶,“没有,我明白你害怕什么。我真的不难过,真的。我只是……没有心情难过。”
他停下来,苦笑一声,“现在你又要感觉我在发疯了,但是我真的没有。司柳,谢谢你,我不好,不过会没事的。”
一切只是需要时间,时间可以让他反复去咀嚼感情直到疼痛的血肉伤痕变成寡淡无味该被吐掉的口香糖。就像那些他有过的浅薄联系一样,只是和陆柒的,他会需要更久,仅此而已。
而今天本该是陆柒结束援助回来的日子,一周后他们约定了去动物园看新出生的小熊猫,一个月后是他们本来的四周年纪念日,还有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乃至无穷无尽的他们曾经一起畅想的或准备中或不切实际的未来——司九只需要独自面对而已。
夜里司柳躺在床上。急救的蓝灯和鸣笛还在脑中萦绕,他想不到陆柒在水底的时候是什么个情况,只觉得自己也像在水底般难以呼吸。
三年前,他几乎快要放弃和司九修复关系了,亏欠感快要被拒绝磨灭,可是他又如此不甘,不愿意相信弟弟就这么冷静地选择断开这一切。但陆医生也许真的有什么魔法,能让这个从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孤僻孩子破例。他好像用着一种温和又无形的温度,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司九一直以来与现实世界的隔阂。
虽然陆柒比他们俩大了一岁,他还是一直坚持着辈分,称呼司柳为哥哥,明明司九都堂而皇之地直呼其名。司柳又突兀地想到,可是这么一个好人,一个心软且爱一切人,尤其偏爱司九的奇迹,已经没入无光的水底,从他俩的未来中消失了。
他还能听见微弱但不绝于耳的救护车笛声,并且在这耳鸣之中昏昏沉沉地陷入不安的睡眠。
第二天两人都不是早班,司九和他差不多时候睡的,此刻却已经买好早饭放到桌上了。司柳被他叫醒,梦游似的飘到餐桌上,机械地塞着油条。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心两用,一边舀着豆花一边还不断打字的司九一眼,“这么早是谁找你,有案件?”
司九摇头,把手机放到了一遍,“没人找我,是我在发短信。”
“什么急事吗?”
“没有急事。我和陆柒发。”
司柳哦了一声,下一秒就剧烈咳嗽起来,司九嫌弃似的把早饭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把。
“谁?”他有点不敢想。
“陆柒。”司九回答,他的黑眼圈还是很重,里面没什么情绪,显得如常般平静,“我没疯,我知道他死了,死人又没有鬼魂。”
这下司柳真的噎着了,嗓子眼被无数想说的话堵着,什么都咽不下去。
“我只是在给他发短信。”司九解释道,“我不想找别人聊这些,也不是什么需要去墓碑前解释的大事。只是我想说给他听,短信而已。而且我会把电话卡转到我自己名下的,这样它就不会被注销了。我不会再熬夜了——不想在解释为什么晚睡的时候想那些狗屁不通的理由。”
司柳无奈地发现,比起自己忧虑的一切,也许只是给死者发短信,反倒安全的多。
可惜一想到在浅薄的世俗眼里,自己看起来甚至比司九还深情,司柳就只想不合时宜地苦笑。
他的弟弟没有,也懒得去揣测哥哥复杂的内心。司九只是又打开手机,继续一手吃饭一手打字的高难度动作。
就如每个平常的早餐时间,一模一样。
——end——
司九殉职时间在一年半后,在此期间他没有一天停过短信。后来他和陆柒合葬在一起,可惜两人都是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