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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篇精神污染的文字(自认为)
那一刻我立即意识到不对,立即意识到要出事情了。所有人都没发现,只有我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听我讲,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之间的敏锐度就是不一样的,就是有的人迟钝有的人锐利,我就是锐利的那一种,所以其他人注意不到的事情我能注意到,其他人想不到的事情我能想到。很多人不相信,真的,很多时候你不听别人的话会造成多少损失,很可能你少听一句话,少信一个字,你的人生就走上了另一条路。我以前就看到过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可惜,明明可以避免,那个人就是不听,就是不听我的话,马上就造成了几十万的损失,有这个数,就是因为一句话,不愿意相信。所以真的真的不要用你自己狭隘的眼光去判断任何事情,你可以不全部相信我说的话,但这也是看待事情的一个角度对不对?多一个角度,多一份思考,总没有错的。我遇到的人,基本上,绝大多数都是那种,非常相信自己的,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最后能逃脱得了吃亏的。我说的话总是灵验的啦,我有时候都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已经有人警告他们了,还是要去栽跟头,我有时候真的很纳闷。而那些听我话的人呢,啧,不用说,那肯定是少走弯路了。所以愚钝的人就应该多听别人的话,为什么我就是敏锐呢?这种事情也是天生的,呐,小时候生来就这样,从小就比别人要看得更清楚,我刚上小学老师就夸我比其他同学要更懂事,学得快,这种事情就是天赋,生好了的,没办法的。我刚从学校毕业,进入工作,找的第一份工作,销售,我去兜售生意,坐在那边,客户不用说话,他们一坐下我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有多少预算,有没有意向,有多大概率能成,不用对话,我心里,门清!我那时候就知道我是有天赋的,我就是比较敏锐,这种事真的没有办法,真的就是天生的。有的人他们要去报班,花冤枉钱,浪费钱去培养这种敏锐度,其实没有用的,你学不到精髓的,因为这种感觉是没法后天培养的。你们懂吧?很多事情你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这就是大脑,这就是能力,这就是基因的区别。你说人可以改变基因吗?那些科学家,研究什么基因编辑,他们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智力吗?一个人,进研究所,研究几个月,出来变成大力士了,变成文曲星了,变成孙悟空了。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的。科学家都做不到的事,那些蠢人,花钱去培训班里上课,上那么几节课,有用吗?所以人和人之间,生下来就有差距,有的人就是人上人,有的人就是人下人,大家就是天生不一样的。但是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在网上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笑话!你去看看说这些话的人,基本上都是三十岁以下的。为什么?初入社会,心思单纯,头脑简单,觉得这个世界是围绕他们转的。没有吃过苦,不懂社会法则。你再去看看三十岁以上的人,谁还在花钱去上补习班,谁还在喊“我命由我不由天”,大家都在忙着赚钱,都已经认命了,被社会打服了。为什么会被社会打服?就是因为不听别人的话,像我这样的人说话,他们不相信嘛,呐几十万的损失,立马就发生。可以避免的啊,不相信嘛,不相信就是要吃亏,不相信就是要挨打。所以说,迟钝的人就是应该要听敏锐的人说话,为他们自己好的事。我们这个社会真的应该宣扬一下这件事,很多人不清楚的,傻乎乎地在那边,别人劝他,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嗐!真的可惜!这些人要是几年后想起来这些事情,想到自己当初强头倔脑,不听劝,不知道会有多后悔噢!再说了,听别人一句话又能怎么样呢?好像我和他们提一个意见,是在抢他们的钱一样!是在侮辱他们的人格!真的不明白,一群小孩子,刚到社会上来,怎么会一点都不谦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医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Vol.244 「污染」 班
晚上七点半,楼里的其他人已经陆续离开了,只有三层南侧的这间办公室,白炽灯管依旧顽固地亮着,惨白的光线打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投下幽暗的影子。敲击键盘的声音空洞而单调,像无数只蠹虫在啃噬朽木,而空调低沉的嗡鸣与冷却水机械的滴答一同构成了这死寂加班夜永恒的背景音。
我揉了揉几乎要被电子文档里密密麻麻的仿宋三号烙伤的眼睛,视线艰难地从屏幕里那份《实干笃行 接续奋斗 高质量推进XXXXXX ——在全市XX会议上的讲话稿(修订X稿)》上移开,落在桌角那份刚刚打印出的讲话稿上。就在装订的订书针的位置,一小块颜色格外刺眼的污渍,正幽幽的反着光。那污渍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带着些不规则的毛刺,像是一滴凝固的、暗沉的血,又像是被晕开的印泥。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顽固的钻进我的鼻腔,不是热油墨那种臭味,而是更复杂、更令人窒息。它像是新启封的钢印印台里浓稠印油特有的、带着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又混杂了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从无数份积压文件深处散发出来的、被无数人反复摩擦过的陈旧纸张的发霉腐朽的气息,还隐隐透着一丝空调制冷剂的冰冷。这股气味从鼻子蔓延到喉头,带着一种无形的、粘滞的沉重感。
“啧……”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沙哑。这地方,连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都在腐朽。
我下意识抬眼去看隔壁桌子的老张。他整个人几乎埋进了半人高的政策汇编和学习材料里面,露出的头顶花白稀疏。他佝偻着背,鼻尖几乎要戳到展开的学习笔记本上,右手握着笔,手腕悬空,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缓慢地、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那件能看出曾经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袖口,沾染着一块同样暗红的、早已干涸的印泥污渍。保温杯里泡着枸杞红枣的水早已没了热气。
我收回目光,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面前这份讲话稿上,做发给上级前的最后校对。那些“深刻领会”、“高度重视”、“坚决贯彻”、“压实责任”、“强化担当”、“保障落实”的排比句,还有那些精心编织的、闪烁着“战略高度”、“全局视野”的段落,此刻都像一堆毫无意义的扭曲图案,在我疲惫的视网膜上晃动、重叠。我无意识的咀嚼着这些词,舌尖尝到的却是一股铁锈般的苦涩。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飘向订书针下那块小小的、不详的暗红。
十点十七分,邮箱里收到了讲话稿最新的修改意见,但我的视线却难以抑制的看向那份纸质的讲话稿——订书针下的那块污渍,变了。
它不再是单纯的暗红,颜色似乎更深了些,边缘呈现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淤血的紫黑色。面积也悄然扩大了一圈,从订书针的下方不规则的晕染开,蔓延到印刷的字旁。就连那股混杂着印油金属、发霉腐朽和冰冷制冷剂的气味,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浓郁了,沉甸甸的淤积在桌面上方这片狭小的空气里。
更诡异的是,它开始“吃”字了。
那份讲话稿,靠近污渍边缘,原本印刷清晰的“部署”二字,“部”字的左侧,消失了。只留下同样沾染了黏腻暗红痕迹的“阝”,正被缓慢地、肉眼难以察觉地侵蚀。
一股寒意猛地窜上后颈,我手一抖把讲话稿扔在了电脑屏幕旁,污渍边缘接触到屏幕,于是屏幕上新收到的修改意见也染上了紫黑,文档中几个字块缺少了笔画,仿佛被什么贪婪的口器啃噬了。
“张主任!张主任!”我压低了声音,惊惶的推了推隔壁桌子那个几乎与文件融为一体的身影。
老张的身体被我推的一晃,轻飘飘的。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肢节摩擦折叠般的滞涩感,把头从文件堆里抬了起来。他目光空洞地落在我脸上,眼珠浑浊无光,眼白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干涩的像两片砂纸在摩擦:“嗯?”
“你看!这个讲话稿!还有屏幕!”我指着电脑屏幕上正不断被啃噬的文字和讲话稿上无声侵蚀文字的污渍,声音因急促而有些变调。
老张的目光缓慢地、一顿一顿的移动,终于落在了那份讲话稿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用一种梦呓般平板、毫无起伏、却带着某种奇异“正确”的腔调开口:“……要讲政治……站位……对,政治站位必须拔高……领导……最新指示精神……要……深刻领会……讲话中要……体现落实……”每一个词都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冰冷、空洞,带着一种彻底的麻木。说完,他的头又像失去了支撑的提线木偶,僵硬地垂了下去。
我低下头,看到老张面前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份最新的修改意见,一块污渍正缓慢地、在他空洞的“政治站位”、“深刻领会”的呓语声中,逐步吞吃掉那些字。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那不是老张,而是什么披着老张外壳的、被某种东西彻底格式化的……东西。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我手忙脚乱的从文件下翻出剧烈震动的手机,十点二十一分。
我看着污渍沿着文件爬上手机边缘,一口一口吞吃掉接听键,然后来电被接通了。
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起初是极其微弱的,像是信号不良般,断断续续的钻进耳朵,混杂在空调的嗡鸣里难以分辨。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认识……要统一……纪律……讲纪律……政治站位……政治站位要再拔高!……”
是李局的声音!那个以原则性强、讲话永远高八度、能把任何议题都上升到“政治高度”的分管副局长!但那声音,不止是从面前的手机中传出来的。还有一道,它低沉、黏腻、带着仿佛印刷油墨特有的滞重质感,无比清晰地、就源自被我扔在显示器旁的讲话稿上那片不断蠕动、颜色紫黑的污渍!
手机坠落在地,我猛地后仰,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那滩污渍的表面不再是静止的,它像粘稠的、半凝固的血浆一样蠕动着,表面鼓起一个个微小的、暗红的气泡,又无声破裂。伴随着每一次蠕动和气泡的破裂,那模仿李局腔调的、冰冷黏腻、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确”低语就清晰地响起:“……头脑……要清醒……立场……必须坚定……讲话……明天早上……有觉悟……是……奉献……奉献……”
那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强制力,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威压,直直钻入大脑,在颅骨内震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胃里一阵翻涌。我死死地抓住桌沿,指甲几乎要嵌进木质的桌面里,才勉强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在我剧烈喘息时,老张那颗埋在文件后的头颅,极其缓慢的、发出仿佛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朝我的方向扭转了及其细微的角度,浑浊的眼珠似乎短暂地聚焦了一下,嘴唇无声蠕动,仿佛在重复那低语中的某个词——“政治站位”?之后又迅速滑开,重新垂头抄写着面前的笔记。
我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带倒了桌角叠放的简报,纸张“哗啦”一声散落一地,打断了本就断断续续的低语。
老张的身体随着噪音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颗低垂的头缓慢地、卡顿着抬起来转向我。那张脸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亡的灰败,皮肤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蜡纸,嘴唇干裂发紫,微微开合着,却没有任何声音。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白几乎完全被浑浊的暗红色覆盖,瞳孔扩散得极大,黑沉沉的一片,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或意识,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仿佛被印满了红头的废纸。
他就那样“看”着我,带着非人的、程序般的空洞。
一股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霎时间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在疯狂尖叫!逃!!!
墙上的时钟秒针咔哒咔哒一步步后退,走廊里的音响反复强调着“站位”,楼梯的扶手栏杆冰冷而坚硬。我踉跄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大楼沉重的金属门,门框摩擦着地面,发出艰涩刺耳的噪音,在死寂的大楼里如同警报拉响。我听到楼上、甚至身后,似乎传来几声椅子倒下的声音,还有那种仿佛关节生锈的、齿轮卡死的、迟缓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纸张被拖拽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我不敢回头,一步跨出大楼,身后,沉重的大门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正带着沉闷的、仿佛要碾碎一切的“砰”声,缓缓地、不可阻挡地自行关闭。
就在那门缝即将彻底合拢的最后一刹那,借着门内透出的惨白光线,我看到了——老张那暗红地、毫无眼白的眼睛精准的盯在了我脸上,乌紫的、布满细小裂口的嘴唇,极其缓慢地、以一种撕裂般的幅度,向上拉扯开一个绝非人类所能做出的、极端诡异而僵硬的弧度,如同一个被强行画在脸上的、标准化的“微笑”,手中还拽着一份被蠕动的污渍浸透的文件。
没有声音。
但一句仿佛由冰冷的铅字灼烧而成的、清晰无比、带着无限强制和笃定的低语响彻脑海:“你的……站位呢……”
“哐当!”
沉重的大门彻底关闭。
路灯散发着昏黄而疏离的光线,冰冷的、带着初春寒露清冷味道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侵蚀全身,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我扶着公交路牌缓缓坐下。
终于……逃出来了……
我下意识抬手,想抹去额上的冷汗,手指拂过额头,怪异的触感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昏黄的光线下,指尖上,沾着一小片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光泽的、如同半干涸血液般的污渍。那颜色,那质地,和办公室里那吞噬文字污渍,一模一样!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印油金属、发霉腐朽和冰冷制冷剂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幽幽地从指尖飘散开来,钻进我的鼻腔。
“不……不可能……”我失声低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微弱而绝望。空白的大脑里,“站位呢”的低语不断回响。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瞬间,指尖那片粘稠的污渍极其轻微的蠕动了一下,那触感清晰地如同活物的脉搏。紧接着,一个冰冷、黏腻、如同红头文件上铅字直接烙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站位……要拔高……拔高……”
作者:余轻舟
免责声明:笑语
本文最初是我与友人的“随机抽歌词写作”游戏产物,一篇cp配对为《黑塔利亚》中阿尔弗雷德F琼斯/亚瑟柯克兰的同人文,经后期删改与修正成为了如下模样。话虽如此,全文的戏份基本上都是配对中的后者的,介意的朋友可以注意一下。
谨以此篇献与已然离去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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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I've got nothing
who am I to love you
when I'm feeling this way
and I've got nothing to offer?
洛城 我已一无所有
每当我如此感受
却没有可为你奉献之物
我还要怎样去爱你
亚瑟柯克兰醒来时感到一阵眩晕,有一瞬间他不清楚自己是谁、身在何方:他听见房门外木制楼梯被人踩踏发出的嘎吱声与隔壁房间模糊不清的谈话声,看见老旧干裂的天花板和边缘处斑驳发黄的米色墙纸。他坐起身,瞥见床下地板上零星散落的玻璃酒瓶碎片,于是有关昨夜争吵的记忆片段与宿醉带来的头疼才迟迟地灌进他的脑子里。
是的,就是这里。横跨整个美利坚的旅程以最西侧的加利福尼亚作为终点,没什么新意,无论是旅程本身还是它的所谓结局。亚瑟耸了耸肩,带着一阵盘旋在脑内的钝痛感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阿尔弗雷德果不其然地落下了点小东西,眼镜盒与印着显眼logo的棒球帽之类的,亚瑟想了一想,把它们留在了原位,尽管对方折返来寻找失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哦,也许那位粗心大意的失主现在已经坐在返回纽约的便车上了吧。
正午的骄阳热辣地倾泻而下,亚瑟走到旅馆大门前招牌投下的阴影边缘,而后下意识停住脚步。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大麻混杂而成的气味,有点熏人,但尚在忍受范围内;活泼的爵士乐旋律伴着霓虹灯的嗡嗡响声,隐隐约约从遥远的某处传来;形形色色的人从他眼前的街道上掠过,各异的身形连同拖在脚底的影子都被日光拉成古怪的长条形状,看不真切。一种怪异的情感伴着热浪正中他的眉心,不完全是因为这段戛然而止的关系,毕竟这样的结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阿尔弗雷德带走的不止一段仓促的恋情。
亚瑟心中升腾起一阵突兀却熟悉的陌生感。洛杉矶于一夜之间化为一座奇异的原始丛林,不近人情又荆棘丛生,开满颜色奇异的花却没有一朵可供他摘下。他仍记得年轻的美国小伙以怎样的口吻同他谈起加州,谈起西海岸,谈起流传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真假参半的故事。但所有的词句在此刻都显得更为不真切起来。说到底,从整个生命的长度上来计量,美国西海岸对孤身一人的他而言实在太遥远了。蒸腾的暑气也无益于他扎根于潮湿土壤中的灵魂,反倒会将其灼伤。
唉。亚瑟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美国就是这样,这里的人和他说着大致相同的语言,但仍能让他真切地感到身在异国异乡。
某种或许会喷射蒸汽的机械所发出的恼人滋滋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无论如何,他该在天黑以前作出有关下一目的地的决定,最好再寻得一处落脚的地方。也许他该再在洛杉矶待上一夜,也许他该沿着来路返还东海岸,也许……不,现在还不是回家的时候,也不应该改道去纽约。旅途,属于他自己的旅途,还远没有结束呢,没必要提前为其写下潦草收场的句点。再往北一点就是旧金山,去那里看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说不定,缭绕在金门大桥与双子峰周围的雾霭于他而言才更像一种归处的象征。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此番期望也不过是另一段有关旅行和终点的幻想。
夏天就要结束了。汽车鸣笛声代替了对耳朵而言更为熟悉和宜人的蝉鸣。直到此刻,亚瑟才意识到:洛杉矶同阿尔弗雷德所描述的不一样,也同他自己所想象出来的不一样——甚至或许此刻他所感受到的洛城,也并非洛城本身的样貌呢。
幻想也好吧,这倒是不再让他烦扰了。不管怎样,他总是要去看一看的。
亚瑟柯克兰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他拖起行李箱向前迈步,踏入这片聒噪的原始丛林里。
不想告诉你角色的名称,所以姓名是代称
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一篇现代设定文,男方的设定为无限接近于人类的仿生人
“你醒来了。”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s。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种“真是不容易!”的叹息感,但他的表情并没有不耐烦。我纳闷是什么让他发出这样的感慨:“我睡了很久?”
“你没明白?”他惊愕地看我,“你记忆的上一部分是什么?”
“呃?”我很努力地回忆,“在电脑前度过我的双休日?我记得我在玩那个IP衍生新作……然后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已经是七个月前的事情了。简单明了地和你说吧:你猝死了。”
我在七个月前猝死了,死因是熬夜玩电脑。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熬夜,我只是单纯地在双休日晚睡,而且晚睡后我也会晚起,大概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所以那根本不是熬夜,而是在一些娱乐后睡一个长长的美觉。但命运就是这样不讲理,我记得吉尼斯世界纪录那家伙七天七夜没睡觉都活地好好的,但我只是在晚上打游戏到三点就被死神收走了。幸好在我去世前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具仿生人躯体,s也尽职尽责地第一时间为我做好后续工作,就这样花了七个月时间我才能再一次睁开眼。否则我得上哪说理去。
“这也太荒谬了!”我大声地抗议,死神冲业绩也不能拿我这样的年轻人下手啊!
“我也觉得很荒谬!”s应和我,虽然我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嘲讽我。我又回忆那一天晚上的经历,认为我会猝死和那款IP衍生游戏也脱离不了关系,那款游戏做的也太烂了!不管是谁,等了一年多时间,只等到这样一款2B大作,都会被气到猝死的!
我检查了整个屋子,在过去的七个月里s一直在按习惯打扫我们的家,他几乎没有动过家里任何一个物品的摆放位置,就连我的尸体都还留在电脑前面,保持着玩那款2B大作时气死的样子。他给尸体做了一些措施,以防腐坏,因此过去了七个月死状还鲜活地像是刚发生的呢。这个人实在是很坏,竟然把这具身体就那么留在老位置,起码把我安葬一下吧!我想安排一下我的身后事,他拦住我,说:“就这样放在那里吧,可以一直提醒你这有多滑稽。”
“我不需要这种提醒!”
但我最后还是没处理它(考虑到那对我来说已经是上一具身体了,我决定用学术性的物品代词来称呼),一是因为墓地很贵,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的话日后被人挖出无名女尸又是麻烦,二是因为我的身份信息还没注销呢,s在过去的七个月里有帮我交话费、保险、贷款等等日常费用,我本来就不怎么出门,工作都在家里,因此暂时还没被人发现本人已经死了。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的仿生人技术已经大功告成,可以做到让死者借助新的身体复活,那不知道会带来多少麻烦。
接下来一连几天我都只是在休息。经历过一次生死我现在已经看破一切,说到底工作不过就是为了活着,而这已经是我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而且在我离开(我不想说自己死了所以暂且用这个词替代)的这几个月里s并没有停止协助我的研究,或者说他一直在一个人推进这份工作,而七个月的发展足以让我看不懂这份研究报告上的任何一个字。
一个字也读不懂也太离谱了吧?我又来回看了几遍那篇日志,确信问题根本不是出在我的学术知识跟不上技术发展,而是我的语言系统都出了一些问题。简单来说,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文盲。这个意志转移技术肯定哪里出了什么差错!我作为第一个实验体,被光荣牺牲了。我把这件事告诉s,他也十分困惑:“怎么会这样?”
“你在问我吗?”
“要分析这个问题的话需要拆解你现在的仿生躯体。”他沉默了一下,“可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找到问题根源。”
“那该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当文盲吧!”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学汉字啊。”说出这句话后,s坦然地笑了,“虽然你没有识字能力,但你的学习能力应该还是在的。”
“你要我像小学生一样从零开始学汉字?”
“为什么不可以?!”他厉声,“你一开始也是这样对我的!”
他翻旧账,这是s最大的坏毛病。虽然他当时确实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语言,可那是因为我不小心把他的默认语言设置错了!我并不是有意让他去学汉字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啥可辩解的,以他记仇的性格,能让我重温一下他的经历,这种好事他肯定不会放过。
我便开始学习识字,大概学了两个多礼拜吧。学了两个多礼拜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天才、只需要两个礼拜就学会了识字,而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我发现自己对这些笔画组成的象形文字一点儿概念也没有,与其费了老劲地去学习这些,还不如买一只无障碍手机比较方便,反正我的生活也只是追剧和看小说,有语言输入和AI朗诵在根本没什么需要麻烦的。
s对于我的放弃表示意料之中,他没有趁机说什么“你这人总是这样尽可能地麻烦我”之类的话,好像他已经在过去的七个月里习惯一个人处理这个家里的所有事,他说研究的进展很好,我就算现在开始学也只能给他帮倒忙,他在网上找了几份翻译文书类的兼职,完全可以应付家用。说到底,两个宅在家里的仿生人需要什么开销,如果进入休眠模式,插一个太阳能板就能睡到世界末日了。
我就这样过上了追剧听书的懒散生活。很清闲,这世界上肯定有许许多多人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惜我没法把我的美好生活共享给其他人。
说来也有点奇怪,我总感觉自己有点记不住事,主要是记不清更换身体之前的事情。可能和更换身体这件事有点关系,毕竟在我之前还从没试过把人的意识转移到仿生人躯体里,所以有些bug也是合情合理的。我本来也没想到这件事能发生地这么快、这么突然,因此这项技术称不上十分成熟,只是刚开始起步罢了。
而且事到如今我也很难辨别自己到底是因为更换了身体才记不清那些事,还是我本来就记性差所以没记住那些事。
为了防止把现在还记得的事情都忘记,我打算把它们全都记下来,可我又成了一个遗憾的文盲,只能选择语音输入文档,甚至记录文档后我也读不懂记录了什么,如果关闭文档,我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它了!没办法,我找来s,让他帮我记录我的记忆。
“没必要。”他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会帮你记着的。”
“可是我需要——我需要随时随地都可以读的记录!”
“我又没有拦着你学习读字。”他的语气里有点窃喜,“是你自己没有认真学!”
他真的有点太高兴,让我不由得怀疑这件事是否是他故意。真的是技术不成熟导致我出现缺陷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这家伙在打击报复呢?!我有点伤心了,虽然s自从来到我家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但扪心自问,我对他也算不上虐待吧!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节点戏弄我呢?
我很快就想到了别的解决方式。既然s不愿意帮我,我找其他朋友还不行吗?我住的地方周围没什么熟识的邻居,但是我还有不少熟识的网上邻居。这时我突然才发现我的手机竟然一个社交软件都没有安装,我都多久没有逛论坛了!我费了好大劲才在应用商店里找到那几个软件,下载,打开登录页面又不记得自己的账号,不过幸好可以用手机号码登陆,我又花了很久才在系统里找到手机号码,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我学了好几个汉字……总之,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终于登陆成功了!
打开软件后几十条社交讯息七嘴八舌地涌进我的手机,大多数都是几个月前发来的,似乎我的网友们在发现我不会回复消息后纷纷放弃了继续和我联系。真是人情冷暖啊!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对这些网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就连谁是谁都不知道。
接下来我又用了好几天去重塑友谊,大家都很诧异,原来我这人并没有死,也不是在躲债,只是单纯地“睡了好几个月”。我借口说自己得了重病,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至于是什么重病……就说是车祸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拍的。
“所以你现在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只能记得一百分制。”
“你怎么一直打错别字?”
“因为是语言输入,语音……我现在是一个文盲!我不会打字!”
在详细的沟通后,我朋友大概接受了我的说辞,虽然我的描述一听就是番茄小说看多了,但事情已经发生,她就算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我就差给她展示我的身份证来自证清白了。而关于我的请求她满口答应,大概她也很想吃瓜吧。
接下来有大概四五天我都在给她讲述我还记得的事,其实这些事情的内容也不算多,大部分都是我过去四年的经历,在这之前的结点记忆都十分模糊,甚至连那些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长什么样子都完全不记得了,而这几年的记忆也算不上多清晰,说出来时自己没有实感,倒像是从别人那里听来后二次转述的感觉。
“我知道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很好,但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吧?”听完后,我朋友这样总结道。
“什么啊?!我没有想秀恩爱!”
“怎么还带上emoji了?”
“不知道啊?!语音输入自带的!”
“你和我说的事情全都是和你男朋友有关的嘛!”
我仔细地听了一遍我刚刚发出去的文字,发现确实没有一件事是和s无关的,而且我就算想回忆也想不出来哪一段没有s参与的记忆。
这太奇怪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那家伙故意的。首先他并不自恋,就算想捉弄我也不会在这种十分严肃的事情上动手脚。成为一个文盲算不上多大的影响,但记忆的严重缺失,这种影响可太大了。但这也不可能是技术缺陷导致,什么技术缺陷能导致只保留只和一个人有关的记忆啊!
“那看来你十分的在意他?”
“也不算吧……”即使我几乎不记得了也能想起来我对s的态度一直是几乎无所谓的。
“别让我来给你做什么心理医生啊!”
我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记忆缺失情况告诉s,毕竟“我只记得和你有关系的事了”,这种话谁能说出口啊!看来真的是求人不如求己了,我决定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就从读懂研究报告开始。
有那么大半年的时间我都在重拾曾经的学业,先是读懂文字,然后钻研生物机械技术。虽然我曾经是个研发人员,关于这些研究项目却一点儿都不懂,我几乎是从一个崭新的学生开始从头学。零基础自学仿生人研制,我想等我搞定这一切后肯定可以出点课程去卖钱了。
s没注意到我在研究这些,实际上他挺忙的,一天到晚都投入在电脑前,终于结束工作后还要打扫屋子。我有时候会良心不安地帮助他,但毕竟他也要求我做过什么,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他一个人负责这些事。和以前比起来,我们的关系变得有些冷漠,不过那时候是我太忙没空找他沟通,现在是完全反过来了。
我觉得这没什么,我也只是有一点寂寞而已吧。我又怀疑这家伙是还在记仇吗?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对待他的。
我决心给他一个大惊喜,想知道冷落我大半年后我的身上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吗?曾经s就在这个问题上给过我一个惊喜,现在该轮到我给他了。我是这样想的,打算一个人解决记忆缺失的问题,让他好好瞧瞧我的能力。当然,我这时候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原来准备了惊喜的人不止我一个,s还有更大的故事在等着我。
那一天下午s又沉浸在他的那个研究房里。研究房自从我再次醒来后就没有进去过,我甚至不记得那个房间长什么样。在这个时间段我来到我的电竞房(就是我之前打游戏猝死的那个房间),这里的摆设自从发生变故后就没有动过,我的上一个身体保留原本打游戏的模样坐在那里,只有几次意识提取时留下的创伤性伤口提醒我这里发生过什么。
我开始进行记忆二次提取与塑造的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两个问题,一是我竟然完全遗忘了所有重要社交平台的账号密码,因为电竞房的这台电脑是自动登录,我才得以让我的那些账号重现天日。二是这具身体压根就没有记忆提取的痕迹,前面的几次创伤性伤口都是在死亡后进行的紧急救治以及保护工作。
我所有的记忆都并非来源于我原本的身体,而是程序编辑后生成的结果。并且我原本也不是什么“仿生人研制科学家”,我就是个普通的公司白领,s是我中彩票得来的。而且我原本也没做过什么“准备仿生人躯体”的工作,这很正常,我还是个才活了二十多年的年轻女人,谁会在这个年纪就开始计划自己的身后事啊!
我想准备一个惊喜,然后得到了一个惊喜,太赚了。我一整个下午都在翻自己的社交平台动态,或者说“我代表的这个女人”的社交平台动态,随后确信我本来知道的那些情况没半点是真的。我觉得我应该去找他对峙,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想想怎么开这个口。我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然后立即发现我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人就站在我后面。
他很平静地与我对视。
“我只是想告诉你,该吃晚餐了。”
我觉得这一切诡异地莫名其妙。
我刚在社交平台上读到的一切莫名其妙,我身边的这具尸体莫名其妙,我面前的这个人莫名其妙,他说“我们该吃晚餐”,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说“早上好”,可是s,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应该是这一句话吧?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我也想把这件事混淆过去,但我觉得不开口的话又显得我像个小丑,像只蚂蚱,像个仿生人。噢我现在就是个仿生人。
“我没有什么太多想说的,反正你很快就不记得这次对话了。正好我研发了很多新技术想试一试。”
他演都不演了!
他坚称我就是这个女性,我也希望我是,毕竟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记忆的所有者这件事实在是太吓人。可是:“你应该清楚我根本就不是,不是这个死者——我的意识不是从这具身体转移到仿生人躯体里的……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我,我不明白……你造成的事情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就是她。”他喊那个人的名字,“你是以同样的条件、同样的外貌性格记忆诞生的,所以你就是她。我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我不想和你解释太多。反正你以前也是这样对我的。”
他有点不耐烦了:“我以为把你设置成文盲就能避免这个问题了。”
他说的好轻巧,让我感觉根本无法沟通。
“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任何问题吗?”
“你以前也没觉得自己对我很过分吧。”
“可我没有修改过你的记忆吧!如果你给我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不做的过一点怎么能叫礼尚往来?”
不应该和他对话,我为什么要尝试改变他?我根本就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而且他也从没考虑过我的事。说到底,抛弃了这个身份后我又应该怎么面对自己?这太荒诞了!
“没事的,你不用太紧张。”他语气缓和下来了,“我会解决好这些问题的。”
“什么意思?你能怎么解决……”
发出疑问的同时我忽然触电般地理解了一切。他的平静、“避免这个问题”,有些事情他没表现出讶异不是因为他无所谓,而是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那七个月够他反复研究改良钻研这几个问题好几次,这家伙……
“你没有想过后果吗?!为什么你能不管不顾地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在制造一个很麻烦的局面!”
“你不用考虑那些了。”他用更有命令感的声音喝令我,“该吃晚饭了。”
作者:伊西多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是一篇同人作品,为避免影响阅读体验,进行换头处理。
标题来自歌曲비혼곡(悲魂曲),歌手Free Style。
原作:一级方程式赛车。但涉及的赛车内容不多。
正文:
罗兰打开衣柜找一件卫衣,衣服没找到,却拎出一条棕色三角裤,印着蓝色小蛋糕,缝着蓝色丝带,不知是哪位一度春风的美女留下的。他把它在手里盘来盘去,最后凭着已经断开的丝带,回想起那大概是在上个冬天,杰姬来过夜时留下的。他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想了她很久,好几个月没有约过新人了。
他最后选择给女友发了条消息:OK,我想不用见面了,我同意你说的。发送出去那一刻,“女友”正式变为“前女友”,她可以自由地去约她选定的新对象了。和戴西的聊天记录已沉底,最后一条消息是他给她拨去视频通话,戴西未接。戴西是个伶俐人,避开别人的暴风雨与情感暗礁,尤其是前任与花花公子。
杰姬原名杰奎琳·普莱特,据说是澳大利亚人,来英国留学。国籍方面大约无误,她的澳音显而易见,除此之外罗兰就不甚了了了。本来认识她就是巧合,他当时的女友和戴西是高中同学,邀请戴西来派对,戴西带来了杰姬,女友特意把他从朋友身边拉开去见她们。
罗兰话说到兴头,不耐烦极了。两个女生并肩而立,头发都湿溻溻的,路上下了雨。他第一眼更注意戴西,甜美娇小,不过两人都不是他的type,太白皙了。他跟两人简短问候期间,女友的面色渐趋僵硬,他一走开,她就跟他发难:“怎么你对我朋友总是这个态度?”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烦透了:“现在说我对你朋友态度不好?那我对你朋友态度好的时候,你干嘛又要冲我发火?”
女友冷笑一声:“你确实有对我朋友态度好的时候,只不过都在我背后偷偷摸摸做!现在你还装什么?”
罗兰一时答不上来,但很快又坦荡起来:“我就知道你又要说这个。你总是提这件事。你就是不肯放过这件事对吧?”
面上一凉。他纳罕地抹了把脸,是湿的。女友擎着杯子的手乱战,灯光下她的眼睛亮闪闪,周围好似静了片刻,好几对眼神投过来——她走了,高跟鞋噔噔响,像重重按下的钢琴。她把酒泼了罗兰一头一脸。
洗干净脸后他坐下来,气得心不在焉,朋友劝说的话全没听进去,一抬头,就是那么巧,杰姬在不远处坐着,对着杯酒戳手机,戴西不在。换个人来,罗兰也会这么做的,他是气昏了头了,过去要了杰姬的联系方式,存入后送上一句不要钱的称赞:“你穿得真好看。”
杰姬低头看看她松松的白背心和牛仔短裤。背心湿了水,她没穿胸罩,透出点颜色。令罗兰意外的是,她像没有任何羞耻之心似的笑了,笑起来时像个被压得扁扁一片的三明治。嫩草茎的甜美:“谢谢。”
罗兰盯着她的胸一会儿才抬头。“现在外面还下雨吗?”
“我想,是的。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还停不了。”
“如果你想的话,今晚可以来我家。”他说话很直接,他从小到大无需刻意讨好哪一个女孩,他可以直接。
杰姬扬起眉毛,下唇抿起。片刻后她回答:“那么传闻都是真的,不过无所谓,谢谢了,我想我走的时候雨就会停的。”
他接受良好,当然了。他是罗兰·霍尔,F1车手,亿万富翁的儿子,第二天他就忘记了杰姬的长相。平淡无奇,些许可爱弥补不了乏味,加了几枚蔓越莓的白面包。
派对结束时确实没有下雨。
给戴西打电话时罗兰恨自己没有公开与杰姬的关系。有关系吗?没有关系也算一种关系。出现在他身边的女生总会被扒得巨细无遗,假如杰姬的个人信息满天飞,那好多了。但是在心底某个角落,他知道杰姬不会答应的。倒不是说那时他会有多在乎杰姬答应与否。
下一个目标是前女友。这个更加行不通,为什么要帮你出轨的前男友找他失去联系的旧情人,同时她还是你朋友出轨的前女友?恶毒的女人,她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大笑,再把这事告诉戴西。无论如何,罗兰联系了她:信息显示红色感叹号,不好意思您已被拉黑。
他思考还有谁可以联系。他试过谷歌,普莱特,杰奎琳,澳大利亚。一切都犹如大海捞针。
罗兰也不是一定要找到她,这种迫切的渴求更像伤口愈合期使人忍耐不住想要抓挠的瘙痒。除了等待这种瘙痒消逝之外别无他法,不过它终究会消逝的,或者说在他曾经热锅蚂蚁一般团团转和现在突发恶疾一般坐起来给前女友发消息以及未来天知道他会做什么之后,他会好的。
一只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罗兰险些惊跳起来。“乔纳森!”
“你在想什么呢,你的脸……”队友乔纳森的手指虚虚画了个圈,“为什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罗兰突然想起来,乔纳森不也是澳大利亚人吗?“你认不认识一个女生,叫杰—奎琳·普莱特,她跟你一样,也是澳大利亚的。”
“没听说过。”乔纳森笑。他的笑很开阔,就像杰姬的笑很扁,这无关真挚与否,只是看上去很有诚意。
“如果有谁跟你提过她,记得跟我联系下。”罗兰说,“她是棕色短发,有刘海,脸有点肉,挺高的,看起来像个书呆子,大家都叫她杰姬。”
“嗯,我一定通知你。”乔纳森漫漫应下,又笑道:“怎么,她那么好吗,你一见钟情啦?”
“不不不,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一见钟情等于是见色起意,她不属于能让你见色起意的那种。”罗兰为自己辩白。
其实见色起意的色字还有另外一个解释,罗兰无法反驳那一点。派对结束后,他回家,意外又庆幸地发现,女友就在家里,无疑等着他忏悔。罗兰的大脑没反对,下置大脑则热情同意。鱼水之欢后她坦诚说:“今天我真的很生气,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再犯,我就走。”她又半嗔怪地说:“再者说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蕾丝边朋友可以拉来测试一下你。”
戴西是个gay,而杰姬是她女友,原来如此,罗兰的自尊心立刻光洁如新。他把女友搂进怀里,汗津津的身体肉贴着肉,又在鼻尖上亲了一口。“我不会再叫你伤心了。”他露出最甜美的笑容,谁看了那样子都会自以为是他命中注定。而就在一周后,他们再次大吵,他联系了杰姬,告诉她请她来看自己的比赛。
后面发生的事情不是罗兰的错,他给了杰姬两个名额,杰姬没和戴西一起来,这只能怪她自己。
练习赛杰姬没来,资格赛才露面,打扮得不伦不类,墨镜,白T,运动短裤和一双白板鞋,腿毛没有一星半点刮过的痕迹,罗兰向她夸赞这辆赛车时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些拱起的小铜丝。杰姬听得很认真,心不在焉的是他。哪个大学?什么工程专业?他全没在意,弃之不顾。他并不在乎女人的聪明,可惜她是个聪明女人。他只在乎杰姬的后背,没有文胸凸起的痕迹,配上她的宽肩膀,王子般的短发,看起来好像个优雅的男孩。
杰姬看着他夺下第二名。嗣后她情绪很坏,坏得离谱,罗兰摘下她墨镜时被她红肿的双眼吓了一跳。“即使我没得第一名,也不用这么伤心吧?”杰姬噗嗤笑出声,笑容依旧满满诚意,除了眼睛像是死了一部分:“我真的很伤心,下次你一定要得冠军啊。”罗兰顿时一喜,看来晚上还有戏。
晚上他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听见敲门声。她溜进来,罗兰先揽住她,给她个吻,她齿间满是薄荷的冰凉感,无形中添了一份距离,为了弥补他几乎舔到她的喉咙。杰姬舌头灵活地和他的纠缠在一起,同时按下他开灯的手。罗兰想,这样更像偷情,这样更好。在那两条丰壮的大腿之间,他会发现金属银色在微弱灯光下闪耀,看似无孔可入的位置强焊上一个环扣似的,具备足够的视觉冲击力。确切来说,它几乎像是一种毁坏,而不像一种装饰。一个拉环,用力拉扯一下,他就能像打开可乐罐一样打开杰姬的心。但它的存在又是杰姬已经被打开,被啜饮的证明。它在诱惑他:让我看看你算不算个男人。
但是,杰姬喜欢男人吗?
这个晚上罗兰是无暇考虑那么多的。第二天早上,他发现床单上有几滴粉红色的痕迹,还有散落的卷曲毛发。他坐着回味了一会儿,她皮肤上牛奶的香气,小腿比桃子还美味。她之前有试过男人吗?难道没有?会不会从他之后杰姬就开始喜欢男人,罗兰简直就是行走的女同性恋治疗剂啊。
现在那个拉环躺在他的床头,一开始罗兰是想留下来以备归还杰姬的。杰姬留在罗兰身边的种种小东西,这个是最贵的一个,大约三十磅。它躺在他的床上,不明所以地像掉下的痂,一块完全的残余物,球都好好地待在原位。罗兰极其费解:她留下这个干什么?
罗兰给杰姬发消息,打电话,石沉大海,通通没有回应,罗兰几乎觉得她死了。几乎肯定她是死了,因为从前她一个电话就来,堪称随叫随到。不是说他找她找得很频繁,毕竟他后面又有女友。杰姬是不是还和戴西在一起,罗兰更不清楚,但多亏了戴西,从戴西点赞列表里罗兰找到一个女生,这女生很少放照片,最新一张照片是她与杰姬的合照。杰姬在照片中头发似乎长了些许,深灰背心浅灰长裤黑色勃肯鞋,较之她平日的打扮算是女性化了。她没有at谁,没开评论,点赞的人里也没有杰姬。她也没有回复私信。罗兰保存了这张照片,留待恨戴西过分注重隐私时稀释一下恨意,即使戴西把所有关于杰姬的消息都转私人可见,杰姬终究是公开的,公共的,至少曾经如此。
他琢磨是不是杰姬留下这个钢环作为临别礼物,坠珥遗簪之一种。可惜钢环样式平凡——这个位置也戴不了什么别致样式——否则说不定可以借此找到穿孔师。三十磅的临别礼物,作为炮友来说已算深情厚谊,似乎可以感谢一下杰姬了。但他找到的第二种解释更有说服力:这个钢环被杰姬的身体排斥推出。重力导致压迫,而身体将穿孔识别为伤口,不断生长将这个环扣推向皮肤表面,直至它脱落。任何两性活动可能也推动了这个过程。不过柔韧而易于扩张的肉恐怕注定那个穿孔不是永久的。知道了这一点后罗兰就是不理解,他不理解杰姬为什么要忍受疼痛、漫长愈合期、尿道感染的危险,造就一个寿命短暂且外部不可见的穿孔。她喜欢疼痛吗?
“我喜欢做梦,但不代表我喜欢梦里的人。”杰姬笑着说。
她和罗兰并肩坐在长椅上,交换一瓶酒问对方问题,答不上来就要喝一杯,杯子很小,也就三瓶盖。杰姬喝得两颊一片蔷薇的潮红,目光都涣散了。罗兰喝得比她都多。
有几次杰姬留下来过夜,她非常不好动,非常好抱。但偶尔,她会开始说些什么,像她白天里那样语调平静,但语速飞快,抬高了声音,令罗兰毛骨悚然。他推醒杰姬,她就睁开眼睛,疑惑地盯着他,像认不出他是谁。她会翻个身再度入睡。她说的梦话含含糊糊,能听出很重的澳大利亚口音。他刻意和再度入睡的她隔开一段距离睡下,半个小时后他可能会醒,发现她又到了他怀里,他的鼻子埋进她后脑勺睡乱的卷发中。
“你觉得赛车的意义是什么?”杰姬问。
“我的整个人生都和它有关。轮到我了……”
“不不不,等一下。你说你的整个人生都和它有关,但那不是意义,那只是现状。”
罗兰看不出这两者有何区别。他的整个人生都和赛车有关,赛车就是这么重要,这就是赛车的意义。“赛车就是生活啊,生活对我有什么意义,它就有什么意义。”
“好吧,可能我是想问,失去了赛车,你的人生、你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兰忍不住笑了:“怎么,是只有赛车手才能讨你的欢心吗?我的人生还会有别的东西,没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有一天我们死了,什么还不是都一样。”
杰姬挪开眼神,盯着他背后的树,路灯,夜空,“非常健康。”
“那轮到我了——”罗兰想问点私人的,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杰姬和戴西是否还在一起,戴西是否知情同意。这都是没必要知道的事情,别人的美色肉体是可猎获的目标,仅此而已。他很享受之前的轻松写意,可现在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他打算航行回已知的水域,最浅的水域:“——你会在这里吻我多久?”
杰姬嘴嘟成牛轭:“你可以自己来试一下。”
他们咯咯直笑,抖个不住,路人脚步声响起时才慌张逃窜,漏了一个杯子没拿,罗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杰姬光裸的双臂,两人逃回罗兰的住处,戴西的朋友那一任已经彻底分手,杰姬可以在此充分发挥,这是他们的甜蜜时刻。
“如果你再骚扰我我会考虑起诉。”戴西的声音平静镇定。
努力终于有了回报,罗兰喜不自胜。他绕到走廊拐角:“听着,我只想知道杰姬在哪儿。她不回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我很担心,我只想了解情况。如果你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我保证再也不来烦你。”
电话那头戴西沉吟片刻。“她没有人间蒸发,她很好。”
罗兰抢问道:“你们还在一起吗?”
戴西的声音中夹杂些许怒气:“在一起与否,这都不关你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我们早分手了。”
罗兰突然呼吸都轻松了些,尽管她接下去又说:“没必要假装你关心,事后献殷勤。如果你想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反驳是他的肌肉反应,虽说他立刻就后悔了:“我关心,好吗?是她,还有你,一直不回复我。而且既然你已经和她分手,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是她同意的,有什么问题?”
“所以离开你也是她的选择。你为什么纠缠?”
罗兰想说,因为不公平,凭什么要为她同意的事情而惩罚他?她不高兴,那她可以走啊,可以拒绝啊。他忍住了没说,因为确实,她走了。他转而恳求道:“对不起,戴西,是我太着急了。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想法。或者道歉。(电话那头戴西收不住地嗤笑。)我尊重她的选择,但我也希望沟通。她不能就这么把我扔在一边。”
“你只是在为你自己考虑,从来没有为她想过。你对她的心理状态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不知道啊!”罗兰抓狂。“杰姬她没跟我说过任何事。你觉得如果我知道我会视而不见吗?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们操了那么久,操她的她像个陌生人一样……对不起。”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戴西冷冷地说,“我觉得你用邪恶引诱了她,把她从我这里夺走了。可能你确实没错,只是她先天或后天对你身上的某些特质极其不耐受。但我不会给你她的联系方式的,这不是在惩罚你,这只是在为她做点好事。我也请你为她做点好事吧。”
她挂断了电话。罗兰咬住嘴唇。他在心里说:
如果一个人总能激发出我身上最坏的一面,那要怪她,不能怪我。
奥地利赛,埃米利安寸土不让,在刹车区变线,两车碰撞,彻底毁掉了罗兰的比赛。他的新女友不在这里,挺不错,他没有应付女人的心情。
还是像往常那样,一个电话杰姬就赶来。她身上有他的颜色,一条圆领吊带裙,粉底子,整齐密集的橙色椰树织花,橙色镶边,一双牛仔靴,这是应了他的请求,他给她买的。杰姬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和他拥抱在一起。他竟然流泪了,并非因为比赛,而是因为她抱得很紧,仿佛自己对她很重要。
杰姬不应该那么说的:“今晚你可以在我身上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罗兰在杰姬身上想过太多事了,有的简直是犯罪。他嘴里发干,犹豫着问:“我可以扇你耳光吗?”
杰姬抬起一边嘴角:“可以,当然了。”
他打了她的脸,一边是对称的五条指痕,白皙的脸肉一红肿就分外显眼。头偏过去后杰姬又转过头来,和之前的他一样眼含泪水。“甜心,”罗兰第一次这么称呼她,“你这样看起来……真像个妓女。”她的脸肌肉抽动,他紧盯着她,仿佛要透过皮肤看到她神经上的电流。
这其实很合理,罗兰想,他是不是早就疑心过了,她不就是那种对羞辱和疼痛反应良好的人吗?他真幸运,找到了一个这么下流的女人。除了耳光外做点别的什么也无所谓,反正她享受,对吧?他的脑海中突地一道白光闪过,豁然开朗了:今晚她明知他心情不好还要来,是杰姬引诱他这么对待她的。
罗兰不会说谎,杰姬对羞辱与疼痛都反应良好。他会揪住她的短发,让她把膝盖跪到淤青。他会啐一口唾沫到她的胸脯上,有一次他直接唾了她的脸,看着唾液慢慢滑下耳畔。他会用脚踩住她的头,时刻当心不要踩得太重,但总之他是踩在她香喷喷的头发上,像踩一条小地毯,把她的脑袋踩得在他脚掌下滚动。相比之下掐脖子不算什么了,尽管他的掐脖子更像是抚摸,抚摸她的动脉静脉,手指轻弹如挑线。每一次,每一次,杰姬茫然的眼神让罗兰感到无比的爱怜。
问题是,不是罗兰塑造了杰姬,而是杰姬塑造了他。她任由他蹂躏,他女友怎么能与之相比?有一个问题就会牵扯无穷的问题,如果他没有女友,那么也许羞辱就不复为羞辱,他即使重复上万遍“婊子、小三、妓女、破坏家庭的人、妾、任主人使用的女奴、骨肉皮、傻乎乎的女粉丝、被我纠正的女同性恋”,也无法给杰姬她想要的。而如果他了解她,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过去、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她的大学生活、她那天为什么哭泣、她心中所想、她能否回归正常,那么他恐怕也不再能这样对她。那么结局如何?她会变成他的下一任女友,再被他抛弃。他相信那不是她想要的。他更相信自己真没想这么多,她因不完美而成为个完美的女孩。
现在又有了一个问题:完美之后,其余所有的一切,就正式成为“不完美”了。不完美包括很多,比如赛季末派对,他的女友来了而她没来。比如往前几站,他把杰姬拉到厕所里,她想给予的多于他想要的,她愿意用她白嫩得像生鱼肉的皮肤去贴千人踩万人踏的肮脏地面,不远处就是纸团摇摇欲坠的垃圾桶,马桶里还飘着烟头。
罗兰数秒的沉默换来了她抬起眉毛,睁大眼睛望着他:“为什么不说点什么?肮脏,没有羞耻心,淫荡,下贱。”
罗兰为那几个形容词颤抖了一下。是的,他对她说过这些词。可是他没有要求过这些!“我不明白。这是外面,杰姬,我不想让你展览皮肤。”
她歪头问道:“为什么?皮肤就行了。和这个世界的屏障有这个也就够了。”
确实,她的皮肤甚至都没有泛红。但罗兰没有兴致,她只能屈服。在车上他把穿着脏衣服的她搂在怀里,过了一段隧道,黑暗中杰姬轻声问:“明年你会成为世界冠军吗?”
“大概。”
“嗯,好车,好车手。”她疲惫地说,“我小时候很想开车……现在我觉得造车也不错。真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观众,是裁判,是解说,是车手,是策略组,是工程师。”
“是wag?”罗兰试探道。
她笑了,嘴唇平平的微笑,眯起眼睛。“你真可爱。”
“不,你才可爱呢。”他得意洋洋地说。
她回去后在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带着擦洗得出现血丝的皮肤出现,事后吞服避孕药。她不再跟他联系是之后的事。
澳大利亚的雨中罗兰旗开得胜,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如果杰姬真的回到了在澳大利亚的家,她一定能看到他的胜利,想到这个更添他的兴奋。也许她撑着把伞在湿冷的街头走,雨水擦掠她的脚踝,打在她张开的手心,满手的雨像满手的跳跳糖般甜美,他的胜利却会在她的喉头留下苦涩。采访时他说:“这只是第一场比赛,下个周末我们还要继续这样的表现。”他心里想,好车,好车手,不管你想强调的是哪一个,我不是都在你的家乡赢了吗?我赢了你。
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给布拉德打了个电话,把关于杰姬的事告诉了他。说到后面罗兰把头埋进枕头里,让泪水肆意流淌。“我以为她是个sub,”他含糊地说,这是对他们之间破事的委婉说法,“但是我不知道。”
“……哥们,信息量太大,你得让我缓缓。”
“你见过她的……”
“我知道!就是那个打扮得很随便的女孩。她的名字很好记,我只是说,你的感情生活有点复杂。”布拉德喃喃自语,“我看见她不是你平时的类型,就知道她会是个麻烦。”
“我想见她,”他每说出一句话,就感觉喉咙里飘出火山灰,呼吸渐趋轻松,“我每天都在想她。”
“但你知道吗,我觉得她不一定那么想……你们俩的喜好有什么问题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听你说来,她太不关注情感了。”
“别这么说好吗?!”他用力锤了下枕头,以此压制住心脏中忽闪一下鸟翼拍打般的疼痛。“可能只是我当初没在意而已。”
布拉德沉默片刻,说:“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朋友的安慰让罗兰感觉好多了,挂断电话的时候他不再有那种仿佛溺水一般汹涌澎湃的情感压力。他又找出杰姬的照片,她像往常一样对他露出那个微笑。罗兰摩挲着手机屏幕,杰姬的脸肉肉的,捏起来手感很好,虽然她总是推开他的手。她跪在他脚边的时候他也去捏她的脸,她险些咬到他,他们俩为这件事笑作一团,已经没了在彼此身上取乐的兴致,爬上床抱成两束缠绕的水草。那时候杰姬看起来全无心事。他真的能看穿她的心墙吗?或者说,她真的愿意为了他透明一点点吗?
合影的另一个人没有回复罗兰的私信。戴西没有再打来。在同一片土地上,罗兰觉得自己离杰姬格外的近,真奇怪,明明之前还有过肌肤相亲的时刻。
不过他依然相信会好的,不知为何,尽管希望之火越来越暗淡,他心中一定能找到杰姬的信念却越来越炽烈。也许她离开只是她想要离开,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对待她,他根本不知道她希望自己被如何对待,但什么都没关系的,他相信自己能够满足。想公开吗,想被粗暴对待,想被宝爱地拥住,宝贝甜心,亲爱的人,我们都有自己很强大的错觉。
fin.
Vol.247「温室」《再建摇篮》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尊敬的联合议会委员长阁下:
向您和向我们议会的全体同事致敬
我在距离您二百四十三万余光年外的泰安星写下这封信,愿这份邮件能在星际网络的波浪中安然抵达您的手中。我不知母星的天空是否仍被灰黄色的酸雾笼罩,不知地热井是否还在哀鸣的喷涌热焰,又或已经归于寂静;更不知我们派出的数万名寻找希望的使者中是否有带回那名为希望的种子。
七年,七个标准年(在母星的时间流逝中,或许已是半个世纪?),七十四次跃迁,来到我们人类文明的中心寻找答案。他们说核心圈的宇宙航法更加先进,可以帮我们抢救更多失去的时间,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即使用上我们AI的全部算力去想象,恐怕也无法理解这里的文明发展到了何种地步,至少已经远远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如果我在这里将天空调为夜晚,就能隐约看见高于大气层存在的轨道镜卫星群。你没有听错,“调”为夜晚,就像我们开关照明灯一样自然,这里的技术远超我们的想象,这里的人将这种技术当做成熟的商品售卖,是的,【伊甸帷幕】行星级环境系统,我认为这就是拯救我们衰弱星球的终极解决方案。这套系统比我们了解的任何星球改造技术都更为先进高效,它可以实现所有已知的行星改造,建立大气呼吸环境、重建物种生态、行星泛能源循环、消弭极端天气……。
我在泰安星的寰宇生态展示中心,受到了寰宇星际公司的热情招待,他们的负责人了解我们星球的困境后愿意提供非常成熟的解决方案。我不仅想到井底之蛙这个词,我们曾经以为我们星球人民的苦难是不治之症,可谁能想到这在浩瀚的星系中是普遍的常见的流行病呢?
现在,委员长阁下,请允许用我的语言为您简单介绍这个足以改写我们文明命运的巨构,这些信息是出自寰宇星际公司的负责人之口而经由我转述,详细完整的资料我会在附件中提出,其中的许多内容已经超出了我的专业水平。
伊甸帷幕由三部分构成,每一项都指向我们母星的病症:
【轨道镜群网络】,是围绕在星球轨道上的卫星群,如同为星球编织的光之卡嘉,可以精准调度阳光,将多余的光照转化为能量或反过来消耗能量为星球的任何位置提供光照和热量
【大气纳米悬浮体】,它们是看不见的亿万工匠,能够将我们被毒害的大气净化得清新如初
【地质稳定锚】,这些特殊构建会被注入大地深处,并在内部形成稳定件,平复大地的震动,同时它为我们提供地热能源的方式比我们自己建造的地热井更高效安全。
而在治理之后,这套系统还将继续为我们行星的发展提供数百年的保障,它对自然环境的调配控制是超越级的,你能想象星球全地表都成为宜居土地,让农业与工业彻底摆脱气候的枷锁,想象没有地震、没有飓风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是存在的,此时我脚下的安泰星就是这样的一个星球,一个完全得到控制的温室星球。
我必须坦诚,这套系统,即使摒除一切花里胡哨的功能,其基础功能实现也需要超过500万亿信用点,如果采用他们提供的全套行星复苏方案,将会超过800万亿,如果采取全套方案,寰宇星际公司会立即派遣一家搭载便捷移动式伊甸帷幕系统的星舰前往我们母星,在我们星球的帷幕系统建成之前就立即着手修复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困境马上就会得到改善。
至于价格方面,我们不可能一次性拿得出超过我们母星整整五十年的生产总值,更不用说800万亿这个天文数字,我们只有采取分期支付的方案,初期费用最低只需8万亿信用点,之后的部分将会是一个需要我们用数个世纪来偿还的巨型债务,如果担心债务利息的艰辛,寰宇生态还愿意通过收益分享模式,将我们星球未来的部分产出来抵消利息,具体的数据在附件中详细列出。
此外必须提及的是,作为优惠附加服务的一部分,寰宇生态还会在他们的温室星球提供200套安居级居住单元和50套优享级居住单元,这些都是处于伊甸帷幕下的最适宜居住,同时配套了最先进的康复环境,非常适合我们人民中那些保守恶劣环境折磨的病患进行康复疗养。
最后,请告诉我的孩子,虽然我们可能无法再见面,但我始终深爱着他。
也爱您,还有我们的星球,我们的人民。
母星忠诚的孩子
考察员 编号7-42-3091 凯洛斯·K·维尔
附件:[伊甸之幕基础方案技术白皮书.pdf]
[寰宇生态官方报价与金融方案说明.pdf]
END
写于25.10.24
(写得取巧了,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写信这种格式的)
文by:伊西多(胜)
投票统计:浅间4票,艾连3票,伊西多2票,魇2票,江橼1票。
·
飒纱将脸伏在水槽里,掬起一把冰凉的水泼在脸上,然后仰起头。她紧紧闭着双眼,那张脸仿佛雨天里的玻璃窗,雾蒙蒙的,画满了一道一道清晰的空白。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隔着镜子她看见了身后的男人。一前一后,前面是容貌年轻宛如处子的女性,后面是戴着面具一身西装的男人。她伸出左手的食指,点了一下唇珠。殷红的舌头精细地拭过那一小片浆果红,她转过身去。
“想多了。不过我得休息一段时间,我很累。”
“恐怕不行。”
飒纱的红唇茫然地半张着。“你在说些什么啊?我这样的高危工作,难不成我还需要996吗?——要是需要我想想没有工作的人,干脆现在就辞退我吧。”
她把目光聚焦在洗手间雪白的瓷砖上,听见男人叹了一口气。“很重要的任务。再来,这次完了后,给你来一次长假,怎么样?”
“多少天?”
“三个月。”
“这还差不多。”飒纱扯了扯左边嘴角。一次任务,半个月解决掉,然后来个悠长的假期,好歹让她从那些体液、手脚里解脱个十天半个月,去做心理辅导,然后找一间没有家具、黑色窗帘的屋子缩一阵。说不定她还可以和敏敏去旅游一次——她有多久没见到敏敏了?平日里,她都尽量麻痹自己,让自己忘掉,她还有个小孩,像是从空中变出来的一样。
那男人嗬嗬直喘,说不出一个字,鲜红浓稠的液体从喉咙啪嗒砸到花色驳杂的大理石地板上。飒纱的左手紧紧抓住那男人半长不短的长发,右手攥住匕首,脚踩着他的手臂,动作干净利落,片刻之后,就站起身来,抬手望了望他的脸。他的身体躺在地面上,跟躺在雪地里似的。他脸上的表情,飒纱之前也见到过几次。这好像一个考试,但毫无疑问,飒纱受的是应试教育。有些人杀人只为快乐,他们根本没为杀人做什么努力,要是他们之前的作为为杀人打下了什么基础,那也并非为了杀人,而只是为了自己一时的兴致。飒纱则只是为了杀人而已。受组织的培养,抛下自己襁褓中的女儿,只是为了杀人。没有快乐可言。
她把书包背上,能听见里面的头发和书包硬硬的布料摩擦、碰撞。若无其事,步伐优美,走下台阶——这时候她也听见了什么声音。
来之前同事早打探过,三楼不住人,二楼住了三口之家,难道说这家也出了重生者吗?反正不是同行,因为声音太大。她放轻步子,仔细聆听声音来源,片刻后走到第二十号房间,握住袖口的匕首,屏息走进房门(真是菜鸟,门都没关)。
拿着水果刀的家伙霍地跳起,径直往屋子里跑去,边跑边哭叫着:“不,不是我!”飒纱吃了一惊,顺手掷出飞刀,那家伙躲得相当敏捷,但仍然被刺穿小腿,一下子摔倒在地,扑腾得像冰上的小鹿一样,嘴里还哭爹喊娘。飒纱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看地上的尸首,是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衣服上溅了些酱油汁,只有心口一处刀伤。她把那女人裸露出来的肌肤粗粗检查了一遍,初步判断只是个普通人。
“别!求求你别杀我!我我我没想到她会死……”那男孩不管不顾地流着眼泪。飒纱一脚踢中他的手,水果刀咣当摔脱。只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飒纱把他两臂扭在背后,检查他的脖颈和耳后。真是太好找了,重生者的星星标记就附在他耳朵和银发之间,平常人看不见,但对飒纱而言是轻而易举。男孩还在恳求,飒纱手指抖动,匕首贴上男孩的颈动脉,终于他安静下来。
一滴眼泪掉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也就是此刻,飒纱犹豫了。
以前,她也同样犹豫过。但从前她杀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反抗剧烈,更有甚者身经百战。她脑海里别无他想,只有杀死这个人,自己才能活。还是第一次,她遇上一个这么嫩的重生者。不是第一次,她想,这究竟是谁的错?
杀人就是考试,多少学生喜欢考试呢?不过飒纱并非是被谁逼上梁山的。她杀人是自己想要杀的。她这一生遇见过很多男人,还没有谁像敏敏的爸爸那样让她倾心。她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然后,就在婚礼现场,有个闯进来的人稳稳一枪射中她丈夫的眉心。是个重生者。飒纱后来搞清楚了为什么:在的前女友是个精神病患者,她自杀了,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别人的生命,条件是:杀死在。
重生者的存在就是对生存和死亡的侮辱。
可是,这个男孩身上的味道和在那么像。当然他长得不像在,在是飒纱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周身线条流畅得仿佛大师一笔画就,高耸的眉峰和孩子气的眼睛,微笑时嘴唇引诱人去亲吻。当她想起在的时候,她不禁想,要是他还活着,还会爱这样的自己吗?
飒纱收回匕首,站起身来。男孩惊惧地扭头看她,她一眼都不想回望,握住了门把手。这时候,她突然看到床柱边的什么粉色的东西——
一只袖子。
穿在一根小手臂上。
她两腿猝然一弯,男孩的手臂撑起了她。他拔出水果刀,把她放倒在地,小心不压住她水一般流泻的长发。血很快染红了她温软的酥胸。
“No.4。”他在喘息的间隙喃喃着,手往她腰带上摸去。这时候,他庆幸自己总算锻炼了几下子,没划伤她的脸。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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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绿鲤
咔嚓。咔嚓。
多余的枝叶和花蕾随着剪刀并拢掉落下来,嫩弱的断面向空气注下一缕缕植物清香。
武凯努斯家的园丁在晨露中修剪花园。在他身后的玻璃凉亭中,少年将剪下的花叶放进小小的水盆,却没有立刻给母亲送去。
少年站在那里望着他从累累繁枝中剪下一个个花蕾,原地站着。
看着他长大的园丁发觉了,隔段时间才回家一次的雷昂小少爷似乎有心事。即使脸上秉持“不给他人留破绽”的家训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园丁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心里有杂草在生长。
是什么在困扰着武凯努斯家无往不胜的幼狮呢?
他笑着继续把多余的花蕾从枝上剪下来,然后,如他所预料的,少爷叫了他的名字。
“有何吩咐?少爷。”
“如果一名Verecca(葳蕤卡)结出了花蕾,是正常现象吗?”
原来不是因为对园艺感兴趣才找我说话的呀。
园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笑了一笑,但完全不意外。
他知道少爷在学校的室友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名葳蕤卡族。自从那孩子跟少爷成了室友,少爷就一点点地变了。那位从容优秀、傲慢而冷淡的少爷,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皮,直到遇见了那棵小树才真正从坚硬的种壳中发出芽来。
在一年以前,园丁都没有想象过少爷会主动跟自己聊天。一个植物体质的边缘种族,原本入不了在焰灵中首屈一指的武凯努斯的眼。
但少爷总是在问葳蕤卡的事。比如“缺营养的话身体是否会变小”、“头发里长出的枝条有没有知觉”或者“和焰灵生活在一起会不会感觉很可怕”之类的。上一次回家,尊贵的少主人还问他该如何修剪头发里的枝条。
所以这一次是那个孩子要开花了吗?
"翠克好像在瞒着我关于花蕾的事。"少年心里有带刺的花枝在潜滋暗长。
他的葳蕤卡室友不喜欢自己的枝条太长,不时就会修剪。但是自己给自己剪枝是个技术活,如果你对着镜子给自己拔过白头发,一定知道有多麻烦。翠克曾经一脸不服地趴在镜子前给自己剪枝,而雷昂在为他剪豁了的发型大笑了好几次之后,最后还是向他伸出了手:“剪刀给我。”
从那以后翠克的枝条都是他修剪的,从一开始的剪完还要谢个幕交换一笑,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剪枝是两人之间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但是之前,雷昂回到房间时发现翠克自己对着镜子在剪什么,询问时,对方说“没什么”,接着便转移了话题。一开始雷昂不觉得翠克会向自己隐瞒什么事,让他真正起了疑心的,是后来垃圾桶里出现了尚未褪尽青色的花蕾。
——接连不断地。
几乎每天都有花蕾被丢在垃圾桶里,从一开始指节大小含苞欲放,越来越小,看起来就像刚刚冒芽就被掐了下来。
仿佛是与之对应的,武凯努斯家的幼狮发现对方在刻意躲开他的视线,好像那样自己的迟钝和疲惫就不会被发觉一样。
每当他问:“你没事吧?”翠克便向他扬起三月般的笑容:“我没事。”
“……”
“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我没问题的。”说了这样的话之后,翠克就一定会在几分钟内离开他的视线。
明明走到哪里哪里就氤氲起下过雨一样湿漉漉的气息——每一个被剪下过花蕾的伤口可都在向他告密啊。
翠克不愿回答,雷昂就不追问。
但不追问不代表他不担心。
翠克怎么了?长出花蕾正常吗?如果正常的话为什么要把花剪掉?是因为跟焰灵生活在一起才产生异常吗?不然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一直躲着我?这是对我都不能说的事吗?这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我?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少年的脑海里像气泡一样冒个不停,想去找他问清楚,又怕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影响。不安的刺在心里疯长,终于开满毫无道理的恐慌。
——那个人,是不是就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凋谢了?
园丁当然不知道自己眼中滴水不漏的少爷会有多丰富的胡思乱想,只是笑着说:“葳蕤卡开花是很自然的事,不用担心。在这个年纪,控制不住开花的心情也是正常的。”
然后他得到了小少爷投来的困惑目光:“开花的心情?”
“啊呀。”抱歉,那位没见过的同族小朋友,作为武凯努斯家的园丁,我要稍微出卖一下你了。
清晨的花园里,园丁在向少爷解释完葳蕤卡的花之后,看到少年的脸色一僵,而后那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他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就全线崩溃了。
他抿嘴、咬住下唇、咬一点、咬全部、感到失态又用手将下半脸遮住,一只手不够再转过身去,都拦不住那疯狂上扬的嘴角了。
“不要让过于沉重的花蕾压断了花枝呀。”
将那心花怒放的样子看在眼里,园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回身继续工作,给少年周身盛开出来的喜悦让道。
假期的最后一天,浴室的镜子前,年少的葳蕤卡拨开自己的头发。一夜之间,遍布伤痕的枝条上果然又生出了花蕾。
从他第一次为那个会给自己剪枝的少年感到心脏重重一跳之后,这些花蕾便接连不断地从枝条上冒出来,如果没有剪掉,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出累累繁花。
爱是藏不住的。
对葳蕤卡来说尤其。
当你的目光无法从一个人身上移开,当他看过来又下意识躲闪;当你开始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当这个人从你身边离开了,就会出现在你脑海里;当你为旁人得不到的笑容而感到喜悦,当你为见者有份的温柔而失落;你的心跳好像不属于自己了,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你怎么拦得住这满枝的花想要盛开。
想让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
如果哪朵花因为雷昂一个笑容而忽然开放,这份感情就藏不住了。翠克当然知道,自从跟身为葳蕤卡的自己成为密友,出身武凯努斯家的雷昂背后的讥笑声就从未断过。如果秘密真的败露,做朋友都尴尬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代价了。
让所有的花在能够开放之前消失吧。
翠克托起伤痕累累的花枝,举起了剪刀。
“别剪。”
剪刀掉落在洗手池里的声音紧跟在话音之后,转过身,少年的身影正好从门的画框里走来,被身后窗外透进的夕辉镀上一圈碎金。
“嗯、嗯?雷雷雷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慌忙把花枝藏进头发里,年少的葳蕤卡紧急扯出一个笑容面对他。
他径直走向他,没有给他再转移话题的机会。
“为什么要剪掉?”
这么说的时候,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就像不知疾苦的天神一样向他低垂目光,淡金色的眼睛望进他眼底。
他们太久没有这样对视过了,那片金色几乎烫到了他,然而他却做不到躲开。
“我可是很羡慕你能开花的。”翠克听到他这么说,被深深藏起的花枝好像都有了痛觉,每一个被剪下过花蕾的伤口都委屈地哭了起来。
他几乎气息颤抖地反问过去:“你知道开花意味着什么吗?”
然后那一蔓伤痕累累的枝条便被从发间轻轻拨出来,二指小心翼翼将那小小的一芽托起。雷昂靠近了翠克,附在耳边对着嫩弱的花蕾说:“开花意味着‘我喜欢你’。”
翠克好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但是就在雷昂眼下,细小的花蕾褪去青色翻出柔软的洁白,随着泪光在葳蕤卡的眼中浮起,一朵小花在焰灵的手中悄然盛开。
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雷昂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胡思乱想的千百个结局里也包括许许多多的拒绝,但现在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于是冷淡而不擅长表达情绪的少年无比爱怜地凑近那朵小花,说起最最真挚的悄悄话:
“如果我能的话,开出的花现在就能淹没你。”
而后他看见可爱的心上人含着泪抿住嘴、咬住下唇、咬一点、咬全部、最后还是放弃了拦住那疯狂上扬的嘴角。于是他也笑了,两人一起向喜悦投降,矜持和伪装都放弃了抵抗。
从他亲手修剪过的花枝上,葳蕤卡的发丝之间,一朵接一朵,累累繁花为他盛放。
- END -
作者:黑亦(小矮)
分组:紫阳花
CP:贺新郎x雪霏(莲与晚香玉)
文体:小说
标题:《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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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对所谓的表演没有兴趣。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若书中说到的一些事物,因为没接触过想象不到,那就去看以记录真实为目的的影像与照片。这场演出的票是别人硬塞给她的,说演员们都十分热门,身价高,一票难求,也不便宜。对价值的考量,唯一没有说演得怎么样。
阅读故事的她,是喜欢仅凭文字,自己去想象画面的。角色长什么样,没描述到的人格形象,用自己的思考与喜好去填补,那样形成的结果是最适合她的。出演的人,如何出演,都不如自己心中形象完美,对自己而言的完美。
——但那个人完美演出了她心中的那个角色。观众席中的她睁大双眼。她幼年时就喜欢上的这个角色,别人的理解总与她不同,觉得他的善意是空洞,他的本质是邪恶。正因无法接受别人对喜爱之物的恶评,她再不去看别人怎么讨论,怎么诠释。但这位演员唤醒了她的记忆,台词声调,一颦一笑,宛如梦境,如此真实。
原来见到喜爱的书面上的存在变得鲜活,是如此令人激动落泪。另一方面,从不主动去扩大社交圈的她,也终有一天遇到了和她理解一致的人。
不仅理解,还将那份理解完美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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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走入后台,她步伐总是缓慢,所以来迟了。贺背对着她,面对着几位女性。他们相谈甚欢,令雪一时忘记演出已经结束了,站在这里的是演员本人,而不是那个角色。
众人的欢笑声让她踌躇不前,一时去主动与人接触的冲动往回退。但又不想就此离去。她看着人的背影。
在谈话内容中没有任何预兆,那些女性也不想提醒贺,在争夺中再加一个对手。但贺忽然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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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就能看出,她表象柔弱,但拨开柔软覆盖的丝绸,内里无比坚定。
与我截然相反,而同样令人移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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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读书、思考甚多,但并不书写、主动将想法输出给他人。若打开话匣,她能讲很多,让人感到她外表的知性不是假的,而平静下藏着涌潮浪花。
从一个角色、一部戏剧,聊到其它作品,从喜剧聊到其它类型时,她的思维那么敏捷快速,贺都有点跟不上了。
"先吃饭吧?要凉了。"他说,若不制止,将人拉回现实,雪大概能讲到餐厅歇业。"那可太浪费了。"
坐在双人桌对面的雪一愣。"啊……对不起,"雪说,低头拿起餐具,"从没和人说过这么多……有些控制不住。"
对不起。没关系……不,非常有关系。
她拿起高脚酒杯。"你不应该喝太多吧?"贺说,"身体这么不好。"
她可从没说过自己身体状况。她瞥了对方一眼,笑容像是"这很容易看出来的"的样子。"没到一杯酒都不能喝完的程度。"她说,反而将剩下一半酒水一饮而尽。
若她最开始和人一起走入餐厅时就有一丝想法,现在便被酒精推动放大。脑中规矩的影响被淡化,反正从未触碰过,也不知道跨越它们会有什么坏处。
她就不可以像常人一样拥有什么吗?既然对方已经主动走近到她身旁,就不能再近一点,将手牵在一起吗?
贺吃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东西,在她看来,依然每个细微动作都那样好看,好像他还在表演,永远都在表演。
用餐结束后,她已走得有些晃,并非故意地朝走在旁边的人一摇,靠在人肩膀上,被扶住腰间。
"我就说过了。"她听贺说。
她的脸不知在为何事发热发红。
但贺扶着她坐上出租车,一路送她回家,直到交给打开家门的她的父母,才松开手。
接触的用力,轻得像不愿深入。她早晨醒来时,全都记得,因酒精有些丧失边界的,整晚的感受与想法。若他不愿意,又为什么要主动邀请?
她茫然地望向窗外。心中最开始的印象,开始变得复杂而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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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可以吗?"
在他身下,躺在床面上,衣物散开,泛红的皮肤起伏呼吸,笑容淡雅而滴落水露。"拜托,我可不是玻璃制品。"
雪甚至抬起双手去捧住他的脸,让他更加无法挪开。
"将全部的真实的你都展现给我吧,我想知道。"
可那种东西,他也有些忘却。如果被她一直牵引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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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有约了。"
还是后台那一片区域,雪还是不远地站在那里,见贺不久前曾扶着她的手,现在抱着另一位女性的肩膀。
她张嘴,说不出话。
是她私自在心里美化了人家形象。
贺轻浮地笑着。"只会一直聊你喜欢的事情,完全不顾别人。而且看起来就经不起折腾。你很差劲,也很无聊。"
"可是……"雪说。可是,有什么可是的?明明他们就像命定一样有相同的理解——只是巧合罢了。
"你早点离开吧,"贺说,背对着她招了招手,带着今晚的女伴离去了,讨好几句人家的不满。
在深入之前,尽早脱身吧。
这就是真实的我。
-
"原来表演是这样复杂又全心为观众服务的事情,"雪说,"抱歉,我居然一直把它看得毫无意义。"
"人总会有不了解就讨厌的东西,"贺说,"你现在已经改变了态度,就是好事。"
手里拿着他写满注解、翻阅得有些破了的剧本,雪抬起头来看他。她曾经对阅读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没有兴趣,毕竟总活在什么都抓不住的世界里。但现在,世界为她展露出美好又真实的一角。
"我也想演戏。"她说,"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都好——让我试试吧。"
"那也需要花很多时间精力来练习。你能承受吗?"
"当然可以。只是试一下而已,我又不打算成为专业演员。"她说。
但只要是交到手上的事情,她就会全力去做。"不用担心……一定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她说,一直那样说,然后与他交流到很晚,趴在桌上睡着,让人只能无奈地拨弄一下她的发丝。
甚至一直隐瞒状况,大概是希望隐瞒到演出结束。
即使在演出开始前倒在了后台的地面上,伸手扶住摆在一旁的道具,但已没法爬起来了。
"呜……不能这样啊。我的身体……再坚持一会就好……"
"够了。"贺说,挂断了急救电话,蹲下扶她。"已经让人去宣布演出因故中止了。"
"……对不起。"
躺在担架床上,戴了呼吸器,在被送入手术室之前,站在一旁的贺见她张唇,无声地说。
对不起。是因为破坏了演出吧。是因为忘了摸清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因为不合理的要求。因为将你拉到我身旁。
"我们无能为力了。"医生说。
果然一开始就不该走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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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从无比真实的梦中醒来。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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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再也没有走入后台,但依然去观看贺的每场演出。
世人公认这部戏剧里他的角色罪大恶极,她见他高声歌唱,却感到恶人正在悲伤。
那依然与她读剧本时心中的形象完美贴切。不是巧合。不仅一处理解,处处都能互相理解。命运是真实存在的,但并无力量将人拉到一起。
反而用力推离。
讲完一大段台词,角色向观众席横扫一眼。那视线不会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但在每个人看来,都是自己被注意到了。
她就想要这个。希望有一瞬间,真实虚假不重要的对视。自己到底是在看角色还是本人,又看到了什么?剥离了一切设定,只是在被那个存在吸引着,而又只能保持这样的距离。
她闭眼时,又流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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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众注意不到的地方,贺瞥了她一眼。
她的存在也永远醒目。在她的双手轻抚下融化的心,再也无法恢复全然冷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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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呢。为了他人好,他就可以演。他最擅长了,对吧。
文:梨七生
关键词:假面舞会
题材:小说
标题:《舞会·晚餐》
正文
辛斯望着眼前的大门,神情麻木。
华美的衣装和精致的面具,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买或者租过这些只凭肉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衣着,哪怕只是有些剐蹭和磨损也足以让他半年的薪水泡汤。
可这些现在就穿在他的身上,打扮得像个中世纪的贵族。
令他如此的不只是衣着,还有他缺失的一段记忆,这段记忆时间并不长,但却让他把来这里的原因和昨晚睡着之后的事全忘了。
手背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但面前的大门明显不属于他的“现实”。
一个百货公司的普通销售,何德何能来到上流人士的庄园,这种顾客如果要接待起码需要经理或者管事级别的领导。
而他明显不够格。
或许是觉得再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他试着推开面前的门。
就在手即将接触到门的时候,门主动开了。
宽敞的大厅中正在举办假面舞会。
参与者们身着不输他的华丽打扮,有的在跳舞,有的在交谈,一派和气的景象。
辛斯走进大厅,试图寻找一个落单的人攀谈以了解情况。
一位年轻女性走了过来,虽然脸被面具挡住,但金色的秀发让辛斯想起了他的初恋。
“这位小姐你好,我叫辛斯,能否占用你一些时间?”辛斯主动叫住了对方。
“哦,当然可以,先生你好,我叫简,不得不说你和我前男友的气质过于相似,在看见你时我吓了一跳。”
“希望他和我都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简笑着揶揄道:“那混蛋对待事情的处理方式让人窒息,虽然是我不对在先,可他简直比深冬时郊外的雪湖还无情。”
辛斯急忙辩解:“我可不会这样,我和初恋分手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对。”
看着辛斯手足无措的样子简笑得更开心了:“好了,所以辛斯一你开始找我有什么事?”
“说来奇怪,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舞会了,就连这身衣服是什么时候穿上的都没有印象,也不知道主办人是谁。简你知道吗?”
“这舞会就是德蒙老爷邀请一些人过来玩而已,既然过来了你肯定也在邀请名单上,不用担心。”
“德蒙老爷是谁?他在哪里?他应该知道来龙去脉。”
“放轻松。”简安抚道“既然来了何不玩得开心点,等到晚餐时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有答案。”
辛斯不再追问,他望向简的眼睛,那汪碧蓝简直能滴出水来。
这让他想起初恋来。可她不叫简,也不会出现在此地。
毕竟,是他亲手把她扔进郊外的雪湖,而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辛斯先生?”简注意到他在盯着她的眼睛发愣。
“哦抱歉,你的眼睛美到让我有点出神。”辛斯局促地回答道。
“谢谢,我的朋友都这么说。”简摸了一下被颈环装饰着的脖子。“我该去找朋友们了,有机会再聊。”
说完不等辛斯反应过来就匆匆离开了。
他望着简离开的背影有些愣神,恍惚中想起初恋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摇摇头,他走进人群中,试图继续找人了解情况。
一个男人成为了他的目标。
此次与会的宾客们不知为何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个男人也一样。
他很像辛斯大学时认识的好友莱恩。
“先生你好,我叫辛斯,方便占用你一点时间吗?”辛斯打量着对方,试图确认他的身份。
“可以,辛斯先生你好,我叫约翰,有什么事吗?”约翰正了正自己头上的礼帽。
“请问你知道德蒙老爷是什么人吗?不知为何我失忆了,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也想不起来德蒙老爷是谁。”
“德蒙老爷啊,他是个慷慨的慈善家,在我迷失的时候他为我指明了方向。”约翰似乎非常在意自己的帽子,总要扶一下好确认它戴在应该在的位置。
辛斯也注意到了这点:“约翰先生似乎很在意帽子?”
“不,只是头上不巧受了伤需要用帽子遮一下。”约翰解释道。
“真是抱歉。”辛斯道了歉,心中却若有所思。
“我要去找朋友,先失陪了。”约翰似乎不愿意说更多,只道了别就匆匆离开。
辛斯还没回过神来,脑中想着莱恩的死状。
他一点也不后悔,毕竟莱恩翘了他的女朋友,还在他去质问的时候出言辱骂他。
“你就是个混球!”这是莱恩的最后一句话,在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的时候,辛斯拿桌上的金属摆件重击了他的头。
一招致命。
之后的处理方式当然和他出轨的初恋一样扔进了雪湖里,整个过程轻车熟路,完全看不出是第二次杀人。
一开始他还在担心警察会找上来。可巧的是两个受害者一个与家里关系冷淡,另一个是孤儿。
他们的消失甚至没人报警。
可他们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想着或许是自己过于神经质,辛斯继续寻找着看起来熟悉的人,一对儿夫妇进入了他的视线。
“先生女士您好,方便打扰几分钟吗?”熟悉的开场白。
男士开口了:“你好辛斯,我是强尼,这是我爱人珍。”
“我因为不明原因失忆了,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忘记了德蒙老爷是谁。”
“哦,那真是可惜。”珍回道。“德蒙老爷是个慷慨的人,他邀请客人过来一般都是为了吃喝玩乐热闹一些,没什么特殊的意思。”
强尼接过话茬:“只可惜我和珍之前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完全没胃口……”
他看了看表:“还有一会儿德蒙老爷就来了,我们先去准备一下,小伙子玩得开心。”
话音未落二人就转身离开,甚至没给辛斯挽留的机会。
望着二人的背影,辛斯想起了那顿和初恋父母的晚餐。
那时初恋已经死了半年,当初恋的父母敲开辛斯的家门的时候辛斯甚至没想到他们会来上门。
“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去哪里了吗?”这对夫妇似乎对于联系不上自己的女儿很是不爽,但却还没到要报警的程度,也许在他们眼里只是小姑娘又闹脾气了。
即使事发突然,但辛斯却早已想好了借口:“我也不知道啊,我的女友早就和我的朋友一起跑了。即使是我也联系不上他们。”
两人正准备走,辛斯却把他们留了下来,还请他们吃了自己做的大餐。
这一留,就再也不用走了。
然后就是感人的团聚时刻,一家三口和女儿的男朋友齐齐整整。
悦耳的铃声打断了辛斯的思考。
人群开始嘈杂起来。
一个绅士模样的中年人从内室走了出来。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我主办的假面舞会,希望各位玩得开心。”
简短的发言表明了他就是德蒙老爷。
辛斯错身上前:“德蒙老爷,方便打扰一下吗?”
德蒙老爷看见辛斯似乎有点吃惊:“这不是辛斯吗?怎么了?”
辛斯说了自己失忆的事,试图从德蒙老爷那里得到答案。
“呵呵,别想多了,一起来吃个晚餐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德蒙老爷带着他走进屋内,富丽堂皇的装饰令他目不暇接,可内心的疑惑却只增不减。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随后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盘子上,面前就是身形变得巨大,穿戴整齐准备开餐的德蒙老爷。
餐叉穿过身体,德蒙老爷斯文的进食方式此刻却成了辛斯的酷刑。
直到辛斯的最后一声尖叫消失在德蒙老爷的喉咙里。
“味道不错。”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文:舞舞舞舞舞舞舞
关键词:索多玛
CP:无
背景:故事参考天火焚城:上帝决定毁灭罪恶之城索多玛,只留下了一名义人罗得和他的家人,上帝降下天火前,派天使领罗得离开,天使告诉罗得: 放下一切,不要留恋,要往高处跑,不要回头看!但罗得的妻子没有放下罪城,因为途中回望了一眼变成了盐柱。
预警:本文可能引起你的不适,文中角色言行不代表作者本人立场。
属性:好!很有精神!
文体:小说
标题:补考
“老师,我是不是,考了0分……”
萨奥特·罗德缩在补习教室的角落,泪水将他的衣袖浸了个湿透。他是这个教室里唯一一个学生,也是四年级唯一一个不合格的人。
“是0分。是全校史上最低分,低得不能再低的分。”
“老师,我不想……退学……”
两股泪水从萨奥特已经哭红的眼眶里流下来,啪嗒啪嗒落在课桌上。
“好孩子,别哭了,哭起来多没精神啊,我来这里是来帮助你的,你还有补考的机会,只要考试通过了,光明的未来你还是有的。”
老师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拍了拍萨奥特的头。然后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萨奥特哭红的脸。
“首先,你要知道考试里对你们施加的电击,只是很小很小的电击,虽然会有疼痛的感觉,但是不会致命,也不会受伤,只是让你疼一下。你看看你接受电击的手指,是不是只有点肿了?电击本身不可怕,如果因为怕受到电击就停止答题,那将来遇到压力更大、更加危险的场合,你的结果会比退学还遭。”
萨奥特抽泣着点点头,接过老师的手帕,摁了摁鼻子。
“我们先来看我们的题型,判断题。”老师陆续摆出几张幻灯片,这几张幻灯片萨奥特还记得,这就是这次考试的选项,“四年级学生只需要掌握判断题。判断题是判断对错的题型,这种题只要回答是错,你不需要瞄准对象,也不需要考虑能不能打中,只要画像出现在幻灯片中后,在两秒内扣下答题器就可以了。”
“第一题,看画像,这是一个深色人种,这种人种进化不完全,还保留着黑猩猩的特征,非常丑陋。笨,而且道德低下,掠夺我们的女性——”说着,老师拿出另一张剪报,剪报上是一群深色人种聚集在街道,面目狰狞,他们举着棍棒打破商店的橱窗,“这是前几天他们抢劫的画像。我们曾经和他们进行平等友善的合作交流,他们提供我们劳动,我们教他们工作,并给他们食物。但这种人种根本不能理解等价交换的概念,只索取利益,不付出劳动,拿鞭子抽都抽不动。当你看到这种人种的时候,不论男女老幼,必须毫不犹豫地扣下答题器。”
说着,老师举起答题器,扣下了扳机,随着“砰”的一声电子音效,画像上的人头炸成了西瓜。
“看,刚才我没有瞄准,只要扣下答题器就能答对。你先握着这个模型,熟悉一下手感,别怕模型不通电。”
说着,老师将一个模拟答题器塞入萨奥特的手中,萨奥特的小手还发着抖,光是拿着不让它掉在地上就够呛,更不要说将手指伸入答题区了。
“怕是正常的,但你要克服。我们只有两秒钟。”老师苦笑一声,“我们接着看第二题。”第二题是一个皮肤颜色黝黑,笑容爽朗的男子,他面部胡须毛发茂密,衣服没有裁剪,就是几块大布包在身上,“这是东部少数民族,虽然肤色比深色人种稍微浅那么一点,但和我们比起来,也是肤色较深的人种。他们拥有一种邪恶的宗教信仰,这种信仰信仰唯一的邪神,所有不信仰他们神明的人都是他们肃清的对象。他们无差别攻击其他民族的人,毁坏其他民族、国家的文化遗产。他们的目的是消灭自己以外的人类文明,是种族灭绝者。而且他们的生活方式极端怪异,还要求他人配合他们的怪异习惯,即使他们肤色与我们相近,但我们仍要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不是人。”“砰”的一声,这个邪教徒的脑袋也炸成了西瓜,“你要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只是长得像人,见到这种毛发和衣着的人,扣下答题器是不会错的。”
“下一题,是着装题。”老师拿出的第三张画像,第三张画像上的人在年龄和人种上都与萨奥特非常相近,这个人看起来十岁左右,皮肤和头发的颜色都很浅,身上的服装也与萨奥特他们穿的类似的,唯一的不同,他的脸上有一枚太阳形的烫伤,“这烫伤是恶魔党的标志,他们虽然在人种上和我们几乎没有差异,我们也承认他们在生理上和我们没有差别,但是他们有着极高的科技,用子弹、毒气有条不紊地进行人类清洗,清洗掉他们认为的劣等人类。而且他们判断人类是否劣等的标准特别主观,是以领导者的好恶来决断的。他们曾经将一个种族定为他们的屠杀目标,只因为他们的领导人小时候被这个种族的人欺负过,很可笑吧。”老师看了眼萨奥特,呵呵一笑,“不过你放心,这个党已经覆灭了,这是五十年前发生的事,但是我们必须杜绝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当时我们把这些恶魔党人还有他们的家族、后裔抓起来,在他们的脸上烫上他们的标志,要他们世世代代赎罪。他们平时都被集中在改造设施里,和我们隔离,如果你看到这样的人,那肯定是逃犯,要毫不犹豫地扣下答题器。”老师扣下答题器,画像上的脑袋炸成了西瓜,“我们虽然也用子弹和毒气,但我们是为正义对抗全人类的敌人,只有恶魔、邪教徒、未完全进化的人种,才是我们的剿灭目标。虽然,我们承认他们留下的研究资料很有价值。但你不要认为我们也是恶魔党,区分恶魔党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脸上的标志。至于他们的发明,是否邪恶要看使用的人。我们的答题器和淋浴房都是利用他们的科技发明的,也参考他们的研究报告发展医学,这些都是对人类有利的,但我们就不是恶魔党。恶魔科技只是一个工具,题目完全有可能出现一张自己人拿着恶魔科技的画像,这种不要选,是不是恶魔党要认脸上的标志。”
接下去两道都是人种的题目,其中一种人瘦骨嶙峋,另一种人脖颈发红。老师告诉萨奥特,前者是毒贩,后者是野蛮人。
接着,又出现了一道宗教题,题目里的人拿着一枚圣徽,手捧一本圣典,萨奥特认出来,这是国教的圣徽和圣典,这个人应该是一个虔诚的国民。
“这题也是错。”老师说,“这题错误率很高,也有点超纲。不过让你们提前接触这种题目,也没有什么坏处。很多人看到这是我们国教的圣徽和典籍,就认为这道题的对的。但很遗憾,这个人是个假信徒,而且亵渎了我们的神。”老师放大了画像,把这个人的手腕放大到最高倍数,“他的手腕有伤痕,这是自杀的标志。而自杀,是国教禁止的行为。”见萨奥特微微点头,老师也赞许地点头回应,“这个人有自杀倾向,是典型的精神不正常者。自杀这个行为,是在否定国家对这个人的培养,不但违背教义,还叛国。我想他扮演成教徒的样子,是为了躲避追捕。谁能想到一个信徒是自杀者呢?但我们的治安就是非常优秀,特别敏锐,特别细心。这个人就是因为手上的划痕被识破把戏,最后我们用子弹射击他,把他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他还在医院反省,在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前,我们会给他提供医疗,直到他认识到自杀的愚蠢的,我们才会杀了他,让他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接下去是女性身着奇装异服的画像,她的衣服不但奢华,还裸露了大片肌肤,答案当然也是错。老师说这种女人不自尊、自爱,是传染病的易感人群,不能为国家增加人口,没有任何价值。
下一张画像就简单易懂多了,一个和萨奥特差不多大、同种族的男孩和一个深色人种的中年男人手拉手走着,有说有笑。答案当然也是错,理由和上一道题一样。
接着又是着装题,照片里是一名戴着口罩的青年。口罩是犯罪分子的特征之一,犯罪分子在犯罪时会用口罩遮挡面部特征,目的是在犯罪后逃脱监控和目击。戴着口罩上街,就足以证明他们有犯罪的意图,无罪的人必须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
“最后一道题是保险题。所有的考试中都会有一道保险题,这道题是你们自己的照片,目的是为了防止蒙题。”就像老师说的,屏幕上出现了萨奥特的脸,这是他入学时拍摄的证件照,幼圆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顶大帽歪斜地盖在他的头上,但校服的衣领一丝不苟地扣得笔挺,“我们大部分的题目都要扣答题器,所以有人开考后乱按一气都能拿到不错的分数。这道题是随机夹在十道题里的,如果有学生全部都选了错,那就可以被认为没有认真参加考试。”
老师取走了萨奥特的照片,和那些画像叠在了一起。
“萨奥特,一般人误触保险题,都是扣了所有题目的答题器,因为无法刹车,不小心选了自己的照片。”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半小时前的温柔仿佛是假的,“为什么你所有的题都没选,只选了自己的照片?”
萨奥特低着头,什么都没回答,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敢和老师对视。
“恭喜你,你的善良和理智让你可以继续留在教室里。”老师说,“其他人再也不能回到学校了。”
“啪嗒”,萨奥特手中的答题器掉在了课桌上,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师。
“他,他们现在在哪里?”萨奥特问。
“淋浴房。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他们要参加升学仪式,要去淋浴房换新年级的校服。”老师笑呵呵地说,“他们在考试中毫不犹豫地杀掉了画像里的人,那些只是因为刻板印象或者素不相识的同族、祖先就被牵连屠杀的人,已经没有升学的资格了,他们会在那里退学。”
“那,那我?”
“你可以继续读书,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老师关上教室的门,让萨奥特乖乖待在教室,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回到办公室,他摘下橡胶手套,开始写四年级学生的升学报告。
“萨奥特·罗德,升学考试分数0分,待补考。该学生在仇恨教育的环境中仍保有极强的共情能力,能区别个体与群体的差异,并能认识到扣押枪械模型的扳机能够造成目标伤亡,对歧视、屠杀、种族抱有抗拒情绪。推荐免印记升入首都国立学校继续就读。
“普通升学者,48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10-80分,建议加盖印记后于改造设施的教育机构学习劳动技能。
“肄业者,44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90-100分,建议销毁。”
写完以后,老师换了一张报告纸。
“普通升学者,48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10-80分,建议加盖印记后于改造设施的教育机构学习劳动技能。
“肄业者,45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90-100分,建议销毁。”
最后用哪张报告,就看萨奥特的补考。
老师已经给那间教室的门把手通了电,这不是考试时用的那种小电流,是一瞬间就能把人电死的交流电。
补考的内容很简单。老师已经提示他了,其他学生都是恶魔党的后代,实打实的恶魔,只要切断对这些恶魔的念想,就能通过考试。
只要他乖乖坐在教室里,十分钟后,就能离开这个改造设施,以一个普通孤儿的身份,到首都享受全新的人生。
十分钟后,老师切断了交流电,戴上绝缘手套,打开了教室的门。
萨奥特·罗德,升学考试成绩100分。
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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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常在放风区看我吹水的人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三观不怎么正的人。这次的结尾特意采用了一种暧昧的表达方式,还有点套娃。如果阅读之后感觉不是很舒服,请允许我在这里很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
关于索多玛天火焚城的内容参考于:www.jianshu.com/p/5aadb602d046
另外,完成这篇文章时我对圣经的了解非常,之后有幸了解到圣经作为一种规范(十诫)需要树立一种权威,所以上帝才有了这样的形象。
如果基督徒看到了这篇文章并感到生气,请允许我再一次真诚地对不起。
免责mode:随意啦(>人<;)
作者:燕归山
一
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金丝楠木的,雕花的,极尽奢华。
搞出来这扇门的这个人,愿望得是有多夸张?
夏望觉得开门人没疯,她得疯了,因为那扇门曾经的位置,是厕所。
“叶似风你个王八蛋!来看你干的好事!”
夏望尖叫着扑向身后的房间,片刻之后一个光溜溜的年轻男人狼狈地逃了出来,边逃边吼:“夏望你疯了吗,进男人房间不知道敲门?!”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夏望冷哼一声,指着那扇突然出现的门说道:“好好看看那是什么,这在合同里是属于禁止事项!”
就算夏望不说,叶似风也一眼就看到了那扇门——那么大一扇,几乎占据了半面墙,除非是瞎子,不然很难忽略——叶似风蹭地一下拔地而起:“夏望你到底许了什么愿这门也太夸张了吧???”
“以戒律的名义发誓,我没许愿!”夏望嫌弃地将拎手上的被子丢给叶似风,“赶紧搞定这扇占了厕所的门,不然我就要按照合同把你赶出去!”
叶似风恼怒地将自己包成了个粽子吼道:“戒律在上,我也没许过愿!”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愣住了,戒律之下不能说谎,既然这个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许愿,那这扇门……是怎么出现的?
靠!
两个人几乎同时爆出粗口,叶似风转头冲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全副武装,夏望比他动作更快,已经拿好武器站在门前,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见叶似风过来,她指了指门正中的那个雕花,面露疑惑:“这算个啥?”
叶似风抬眼一瞧,心里也有点犯嘀咕,门有很多种,愿望之门算最简单的那种,他也处理过不少,但标识是不认识的怪物还是头一回,这算个啥?有人许愿自己想变成怪物?
夏望同样心存疑惑,她想去摸摸那个雕出来的怪物头,可又怕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把门推开了,推了门就得关,在没委托人的情况下去关门……怎么算这买卖都是亏啊!
两人围着门转悠半天,就是没人说合作关门的事。且不说这门来得诡异,夏望和叶似风都是业界有名的独行侠,从来没想过和别人一起干活,合住也是因为上家一屋两卖——这是前话暂且不提,现在的问题是,谁去推门?
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审视。
轻咳一声,夏望先开口说话:“是这样啊,这屋里活人就咱两,这门和我们多半也脱不了干系。我曾经听说过,有人会在梦中许愿,然后门就出现了,但是本人清醒后是不知道的,要不这样,咱俩轮流推门,谁能推开,就谁去关门,毕竟你也是清楚的,门被推开的条件。”
虽然进去门内的人没有限制,但只能被拥有者推开——
夏望的提议正合叶似风的心意。简单的划拳后,输掉的叶似风在夏望得意地眼神中,上前双手按在门板上用力一推——厚重的雕花门纹丝不动。
松了口气的同时,叶似风挑眉示意夏望上前,谁知幸灾乐祸的表情都还没做完,夏望就摊手示意,这门她也推不开。
好极了!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王八蛋在他们的家里搞了一扇门还躲着不出现!
突然,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猫叫,仿佛情人拂过脸颊般的温柔……且熟悉。
黑色的毛绒绒眨巴了下眼睛,分别蹭了蹭怒火中烧两人的裤脚,然后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慢悠慢悠地推开了那扇门,然后消失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乖乖!”
两道身影夹杂惨叫和风声扑向大开的雕花门,随后只听得“砰——”的一声空响,门关上了。
二
“门”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人类强烈的情感造就了无数的门,然而当门出现后,却又不再完全属于推门人。只要推开了门,在关门之前,任何人都可以进去,里面是无数不同的世界,既藏匿着看不见的危险,又蕴含着力量和财富。
“门”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着数不清的飞蛾蜂拥而上,经过了数十年的血腥厮杀之后,戒律所出现了,它终结了无序状态,建立起属于猎门人的世界,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地下世界。
夏望和叶似风在戒律所中同属第三等级,还是同一个街区出身的……死对头。
十年前打得你死我活,十年后却又不得不待在同一屋檐下,究其原因,都是因为一只猫。
又或者,是那个叫“乖乖”的小女孩。
十年前的幸福街区是集老、破、旧一身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是处的普通小街区,不过居住在里面的人穷归穷,却没几个胡来的,和周边那几个不是出了变态杀人狂就满是小偷毒贩的街区相比,民风淳朴得简直让人惊讶了,所以一到放学了,满街都是乱窜的小孩。
筒骨巷尾有家便利店,老板是个单身女人,几年前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来到幸福街区,然后开了这家小店——虽然说是便利店,里面却是个小麻馆,不少游手好闲的男人整天蹲在里面醉生梦死。
这男人一多,话就不好听起来了,更别说老板娘还颇具风韵,没事干的大妈们嘀嘀咕咕嫌嫌弃弃,连带着家里的孩子对着那个小女孩也不太客气起来,有调皮的孩子逮着空就去捉弄她,夏望和叶似风经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就看见这小女孩一脸气愤地坐在街边,衣服上尽是泥巴和尘土,有时候也会看到她和那几个小男孩干架,小小的个子没一点在怕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开始就一个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开始跟了只小黑猫,战斗力瞬间飙升,且都滑头得很,打了人跑得飞快。
后来有个孩子的妈看到自家孩子脸上的抓痕,满街嚷嚷着要打死那只猫,揪着小女孩去找她的狐狸精妈,然后半道上让叶似风给截下来了。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单亲家庭,据说父亲还是混黑社会的,身上自带着说不清戾气,靠在墙上叼着烟,那么轻轻地一抬眼,就把吵嚷着的两母子连人带话全给憋回去了。
这头的夏望则是拦在呼朋唤友要找茬的一群男孩子面前,拎着棍子连兄带弟,扎扎实实地全给收拾了一遍。
幸福街区的两个混世魔头给小女孩出了头,欺负人的事立马没有了,小女孩抱着猫半夜去翻两人的门放谢礼,差点被当成小偷揍了一顿——当然最后还是被揍了一顿屁股,再后来差不多就住两人家里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小女孩的名字,她说自己叫乖乖,举着黑猫给他们看:“和我一样,也叫乖乖。”
叶似风家和夏望家就隔了堵墙,两个乖乖东家蹭了蹭西家,鲜少有回自己家的时候,便利店那个美丽的老板娘对着乖乖从来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也只有温柔可亲——其他的,乖乖在哪里,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干了什么,她从来都不关心。
夏望一度怀疑乖乖是被拐卖的,然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张脸又打消了她的疑心,反正这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不负责任的父母,她和叶似风家都几个了,多这女人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日子在平静中慢慢地滑了过去,这年冬天格外冷,初雪来临的那天,老板娘第一次给乖乖打了电话,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温柔柔的,话也好听,想女儿了。
于是高兴的乖乖抱着乖乖,朝着夏望和叶似风挥了挥手,便消失在雪花飞舞的小巷中。夏望一直记得那个背影,小小的,红色的衣服仿佛一团跳动的火焰。
第二天,乖乖没有回来。
乖乖不见了,老板娘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门,一扇火焰般鲜艳的门——
就和眼前的这扇一模一样。
时隔十年,夏望和叶似风没想到自己又能再次见到这扇已经被关上的门。
楼下小麻馆里的吆喝声起,窗外有小孩子的打闹声,温馨舒适的卧室中弥散着甜腻的玫瑰花香,一件属于小女孩的新衣掉在地上,正对着那扇突兀出现在房间里的门。
门对应着人类的情感,越是强烈的情感,门越夸张,那个时候的夏望和叶似风并不懂,但等他们懂的时候已经迟了。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温柔的女人对着自己的女儿竟然有着如此强烈的杀意,那是一扇欲望之门,但同时也是一扇希望之门——
残酷强烈的杀意和顽强蓬勃的求生欲纠缠在一起,最终形成了这扇门。
三
“进吗?”
叶似风面无表情地问出了和十年一样的问题。
夏望似笑非笑地问他:“你还敢进?”
叶似风则是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夏望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夏望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门,没跟着进去。
“喵~”
一声猫叫将夏望从愣怔中惊醒过来,毛绒绒正蹭着她的腿,抓着前爪抱起来,黑猫绿色的眸子似是一汪深潭,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十年了,乖乖也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乖乖是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她和叶似风面前的。
本来他们以为两个乖乖都死在了那扇门里,哪知十年后竟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奇迹。多年不曾联系过的两人为了乖乖,一起买了房签了共同抚养合同,并减少了大部分的工作量,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些什么,然而兽医那里的检查结果却击碎了两人的幻想,乖乖年纪大了,身体里长了个肿瘤,没几天好活了。
深深的自责几乎要击垮了夏望的精神,叶似风那边也不例外,或者说,他的自责要更甚于自己,毕竟他才是当年那个做选择的人。
夏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选择的自己。
“乖乖,这扇门是你推开的吗?”
看着黑猫的眼睛,夏望轻声问,黑猫喵了声,扭头向洞开的门。
“你是要我进去吗?”
黑猫又喵了声,从她的怀里跳下来,动作敏捷地一点都不像是只又病又老的猫,它站在门口,回望了夏望一眼,扭头进去了。
夏望知道这是在叫自己,她握紧了拳,尔后又松开,闭上眼撞门而入。
光亮大作。
有女人疯狂而尖锐的笑声,刺得夏望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从脚下蒸腾而上的热量似乎要将皮肤都给烤化了,汗水滴在滚烫的地板上,片刻之后便化为蒸汽。
“自诩正义的小子,你来选择吧!”尖锐的女声仿佛要刺穿耳膜,“是选择你曾经救下来的小可怜,还是你心爱的姑娘,来选择吧!”
夏望猛地睁开眼,十年前噩梦一样的场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重现在眼前——
高悬的铁笼之下是翻滚燃烧的岩浆,她和满身伤痕的乖乖被分别关在两个铁笼里,唯一自由的叶似风只能救一个。
叶似风最终选择了她。
夏望一直看着叶似风的眼睛,她知道这个少年选择了自己。只是还未等到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小女孩就自己做出选择,她竟然从笼隙中钻了出来,抱着妈妈一起堕入火焰。
现在,一切又都重演了。
“乖乖,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夏望看见了黑猫,它正站在石岩上,仿佛一个死而复生的幽灵,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猛地站起来,夏望朝着叶似风嘶喊:“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不要选我,我宁愿死去,我的灵魂日夜哭泣,不得安宁。
叶似风忽而露出一丝苦笑,他直视着夏望,眼底滚动着泪水。十年了,他没有一刻不后悔,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还有机会重来,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一定……他一定……
他还是选择了夏望。
夏望跌坐在地,泪如泉涌。
“你们看,就算是重来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没什么可后悔的啦,你们就不要生气了,和好吧。”
稚嫩的孩子声突然响了起来,夏望循声望去,那仿佛地狱般的场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房间——那是十年前自己位于筒骨巷的家,可爱的小女孩蹲在自己的身前,笑得一如既往的可爱。
“乖、乖乖你没死?”
“不不不,我已经死了哦,”小女孩摇摇手指,“但是门后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借着‘乖乖’的愿望简短地出现了一下。”
她举起黑猫蹭了蹭,黑猫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下她的脸。
夏望自言自语着,看上去有点傻傻的:“所以那扇门是属于一只猫的吗?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动物也能形成门……”
“大概是因为,‘乖乖’也要死了吧。”
小女孩放下黑猫,又蹲到叶似风的身前,抱着他的头轻声说:“哥哥,我原谅你了,所以你也要原谅自己。”
叶似风痛苦地闭上眼;“我不能……”
“没关系的,时间会治愈一切,你和姐姐还有这么多时间。”
乖乖转身又一把抱住夏望:“姐姐,这不是你们的错,门已经没有了,痛苦的记忆也该跟着一起消失。”
怀里的小女孩香香软软,夏望抬了下,却不敢碰她,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在飘着,虚幻和现实杂糅在一起,她分辨不了,也不想分辨。
“喵!”
猫叫声再次响起,带了点急促,乖乖抬头看了眼窗外,回身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拥抱,然后跑向房门,“再见啦!”她用力挥了下手,拉开了门——
刺目的光瞬间淹没了所有。
四
黑猫乖乖在五天后悄无声息的没了呼吸,叶似风找个相熟的人火化了,又选了个漂亮的小盒子埋到宠物墓地里,夏望全程都没过问,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埋完的当天凌晨,她打开了门,坐在厕所门前发呆。
没多久,叶似风也出来了,拿着两瓶啤酒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夏望也不作声,就扭头看他,一双眼睛仿佛隐藏在黑夜中的星。
过了好一会儿,神情自若的叶似风拿酒递给她:“喝吗?”
夏望接过酒,碰了下另一个酒瓶,忽然就笑了:“干杯。”
“干杯。”
备注:门的设定来源于《我有一座恐怖屋》,但是有私设,有改动,依旧是写到哪儿算哪儿的复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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