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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传说,在冬季的深夜开车经过玻璃河大桥,或许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当你想要停下来观察时,他便会消失不见。
科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并且对于那个影子感到抱歉。
“烈瓦!”
有些荒唐好笑的是,这起关于死亡的意外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做错事,科灵只是担心烈瓦的精神状态而给他推荐了格雷戈里这个艺术展策划商人,格雷戈里在知道烈瓦的作品实际上没有达到真正的“艺术品”级别,但依旧愿意免费帮他办展,结果两个人一回头发现某个不知名艺术日报的作者把这位刚刚上路的仁兄批判的颜面扫地,导致烈瓦这个好不容易走出抑郁阴霾的“艺术家”一怒之下直接一脑袋砸到冰面上当场暴毙……不得不说这确实有点太艺术了。
表面上看来是这样,但科灵总感觉哪哪不对劲。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他看起来精神多了’实际上是抑郁转双相了?”
……
虽然死人不能复生,但是这样的说法显然有些太敷衍了,所以为了还这位老同学一个公道——当然也有可能是科灵真做噩梦了……毕竟在极夜的日子里看见一个湿漉漉的家伙站在自己床边实在是有点惊悚。
“喂!去玻璃河大桥!”
即使是交通要道,也只有偶尔几辆零散的车辆,越往郊区开科灵心里边越发慌,这绝对是自己做过最缺脑子的事了,万一要是真的见到烈瓦了,该怎么和他解释好呢?
在冬季夜晚结冰的河流因为月光的照射而变得闪闪发光,但随着日益严重的气候污染,很少能看见如此明亮的月亮了,河流也随之暗淡了下来……还没等到适合人人出行旅游的时代,这样的奇景就要消失了吗?
“烈瓦,你真不应该去学翻译,尤其是在信息时代。”
科灵拒绝了同行人的陪伴,独自一人下了车,漫无目的的在桥的人行道上走着,自从烈瓦在这里一跃而下后经过了一次翻新,护手都换成了不易生锈的金属,上面还有许多突起的圆点,大概是盲文什么的。
苏克是一个很好的国家,但烈瓦是被迫留在此地的外乡人,因此这样的幸福不属于他,甚至办一张医疗保险都需要科灵陪着他,只因为他看起来不像苏克人。
“又不是我想来这里的!是我父亲做的!”
他的那个苏克人父亲,把他骗到这个国家来,然后自己就这样轻飘飘的被几吨炸弹碎的连渣都不剩,没有任何人做错事,要怪就怪那些疯狂的复国主义者吧。
科灵扒着扶手向下看去,月光照射在冰面上,竟然恍的有些刺眼,烈瓦从上面掉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闪的睁不开眼呢?
“你见到了嘛?”
“没有,回去吧。”
拖着有些劳累的身体回到家中,科灵竟发现自己走的太急忘了关灯,屋里散着橘黄色的柔和灯光,以及一只湿漉漉正在暖气边上烤橘子吃的幽灵。
作者 皇子
评论 随意
大约是十年前。
龙的大半被赶尽杀绝。
留下的,只有幼小的孩子。
孤儿,总是容易惹人同情的。
那之后,幼小的龙之子们就成为了这个城镇的居民。
至少公文上是这么写的。
与长着鳞片的成年龙不同,幼年的龙与人类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有一处不同,琥珀色的瞳孔。凭这一点,可以清楚地区分出她们。
就在刚才,她还在被人类的大人们揪着头发,说什么滚出这个城镇云云。
她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拼命地挣脱大人们的束缚,但是这根本就毫无意义,大人们一把抓住她,然后就往前拖拽着。
她拼命地叫喊着,挣扎着,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最后,她终于忍受不了了。她开始嚎啕大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迷失了她的心智。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但是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那一晚之后,她只剩下了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头发的手好像松开了。
于是,她开始朝着远处奔跑。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但是她依旧咬紧牙关向前跑着。
她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而已。
她希望,逃离了这里,她的父亲母亲会回来找到她。
她希望,她能够回到家中。
她希望,她能够重获自由。
她不断地祈祷着,但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只是在不停地跑着,跑着,一路奔跑着。
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膝盖磕出了血。
她哭了。
因为周围没有人。
一阵风吹了过来。
树叶纷飞。
一股熟悉的气息飘散而来。
她感觉到了。
是龙的气息。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忍着疼痛,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朝着前方走去。
前方。是一条溪流,溪水的另外一边是一座山峰。
她朝着山峰跑了过去,但是。脚步却像是灌满铅一般沉重,她感到浑身无力。
但是她依旧咬紧牙关继续前行,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于是,她还是向前迈去。但是,越往前走,她的心里就越加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够听到谁的脚步声,当她停下来的时候,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仿佛是她自己的脚步声一样。
这时,一股风又吹来。
她的眼睛更加的亮了。
她朝着山峰冲去。
这次,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反倒是感觉自己很轻松。
又是一阵风刮过。她已经跑上了山峰顶端,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龙。正躺在山顶的草地上。它身上的鳞片已经变白,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很久了。她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这个模样。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她知道,她终于到达了她该到达的地方。
少女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似乎部都被抽干了。
她倚靠在泛白的鳞片上,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已经无力再跑动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有任何奢求,而她也不再奢求什么。
"啪嗒!"一滴水滴从天空中掉落,滴在了她的额头上。
下雨了。
她睁开了眼睛。
"呼~~~~~"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她感觉到自己轻松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妈妈。"她喃喃的说道,嘴角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不能再睡了,我还要去找自己的家。不过,我真的好困。"少女喃喃的说道,但是,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她怕自己一睡着就会错过。她不想自己错过自己的父母。于是,她便努力地睁着自己的眼睛,她不想让自己睡得太快。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沉重极了,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睡意的侵袭,睡了过去。
她仿佛感觉到一双大大的手将她抱在怀中。
那双手带着她的身躯。她在这双手的怀中飞翔着。在云层中穿梭着,在天空中翱翔着。
她们飞翔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她们在空中飞翔的速度竟然超越了光速,在这个速度下,少女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她觉得很舒服,很享受。
这时,她似乎是做梦了。梦境之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的母亲还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
她对自己微笑着。
看着母亲开心地笑着,少女也跟着她高兴地笑了起来。
她也不想睡觉了。
創作者自我階段性總結問卷
問卷製作:雷七郎(特別鳴謝群友甄栩瑶對本問卷提出的改進意見)
填寫人:雷七郎
創作身份:畫手|寫手
一,自我階段性總結
1.1,請先簡要地總結自己過去一年的創作歷程,比如完成了哪些作品。
A:完全沒記憶……直接證明了我浪費了一整年啥正經事都沒幹。
唯一能想起的祗有我花了至少2.5W+買書。
1.2,如果你有做過創作計劃,那麼這個計劃在上一年的完成度如何?不在計劃內的作品又有多少?
A:沒有,如果我哪天做了什麼計劃,那說明我祗是想要做一個計劃而已。
為了參CP29的OC展於是搞了一些原本沒想要搞的圖,但是認真說起來《燕京萬花樓遺事》小說我一開始就沒打算配任何圖(包括立繪),完全是為了參OC展才開始搞,結果搞到現在成了畫更多而小說本身沒更幾回的情況……更操蛋的是大部分畫作還都是彩色人物立繪,根本自身最喜歡畫的黑白插圖完全沒關係。
1.3,你對自己過去一年的創作行為和成果是否滿意?
如果滿意,說說具體滿意的地方;如果不滿意,具體說說不滿意的地方,以及你認為自己能力上,原本可以達成的目標。
A:見上,我完全不知道我過去一整年除了花錢還幹過啥。
在有目標(備戰OC展)的時候我還是比較勤奮的,但是一但沒有目標(29延期你懂的),我就繼續擺爛了,從這點上來說我跟往年完全沒區別。
1.4,根據1.3問,你沒有做到以你的能力原本可以做到的創作成果,請分析造成這個結果的主要原因。
A:又懶又爛唄。
主要是懶。
1.5,根據自己上一年完成的作品,分析自己在創作方向上是否有所變化?在哪些方面有所進步或突破,哪些方面仍有較大的欠缺甚至退步?
A:方向上沒太大變化。但我覺得明顯自己是退步了,立繪畫多了感覺腦子裡面基本失去構圖能力,而且因為囿於“不能太跳脫”的想法久了,甚至忘記了怎麼安排人物動態(立繪)。需要畫一些別的系列來轉換思維,然而正如前面說的,沒活動沒動力。
寫文方面也是,自從開始寫萬花樓腦子就陷入一種“怎麼才能維持封建文人思想和語感(尤其是語感)”的境地,不敢碰其它(本來也沒能力碰),然後就失去了寫其它文的能力,覺得這樣不行,於是開始有意識地寫一些世界觀設計作調劑,結果很自然地就失去了對明清白話文本來就不熟悉的語感。
不過詩和偽詞偽曲去年還是有一點點成果的,雖然屬於現學現賣而且現學還沒學清楚整到最後才發現詞的押韻是分平仄並且一般來說平仄不能互押(我說詞林正韻沒事幹分個平韻仄韻幹嘛呢,我真是個傻逼),不過三首偽曲牌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的(這人也就這點水平了,不過反正我也沒設定這個四海孤帆主人是什麼大文學家,所以無所謂啦)。
1.6,根據1.3問,分析自己在各方面有所進步或止步不前、甚至退步的自身原因。
A:就是懶啊。
因為懶所以爛。
古人安排這兩個字是諧音真是有先見之明。
1.7,根據1.3和1.4問,思考在接下來的一年中,如果想要繼續保持進步,或改善自己的欠缺之處,你認為自己應該在哪些方面努力?你列出的這些努力方向,是否是你能夠堅持做到的?
A:祗要勤勞就行。
但我做不到。
沒活動沒動力。
畢竟祗是給自己看的話,我靠腦補就能滿足了(懶的原因找到了)。
YY才是我的精神食糧。
2,自我認知
2.1,回顧自己過去一年的創作(尤其是非長篇連載類作品),是否有特定的創作方向或主題?這個方向/主題是在進行創作前就決定好的,還是無意識的個別創作在完成之後整合形成的?
2.2,根據2.1問,這種創作方式是否是你近幾年內習慣使用的創作方式?如果不是,那麼改用這種創作方式之後,對你的創作成果有什麼影響(比如對作品的完成度、創作靈感、思想性、完成作品的效率等等方面,積極或負面的影響)?
A:兩個一起答。
1,沒有。
或者說,記憶裡幾乎沒搞過不屬於連載系列的東西。
(翻了一下2022文件夾,這個幾乎可以刪了)
2,連載的話,主要就是《燕京萬花樓遺事》系列,從第一次參CP的OC展開始,這個系列的創作目標就變了,從純小說變成了搭配繪畫的系列(因為參展要求有視覺展示),於是繡像、插圖、小說外文字(比如詩詞曲,文案等等)等的創作目標也被加入進來。
優點大概是作為一個系列作品,它的展示變得因多面而顯得豐富,但缺點也因此而生。
一是我更多地將時間放在繪畫上,畢竟對我來說畫畫確實比寫文要容易一些,而且很多完全不會出現在小說中的人事物(比如「造像風流原列仙譜」)也被我納入了創作計劃(如果這也能算計劃的話,畢竟我也確實做了一個供參考的人物列表……),於是我放在小說本身上精力就被分掉了很多(舒適區,你懂的……);
二是我小說的本意,尤其是主角楊柳岸,我其實並不打算描繪他的具體形象(就算不畫立繪我也不打算在小說裡具體描繪他的外貌),所以一開始畫他的立繪我其實並不太情願,但是因為參展需要人物立繪,而他作為小說的敘事主角,我就想當然地把他推出去了,現在想起來,其實我完全可以不畫「夢中人」,而祗畫「戲中人(優伶)」和「畫中人(妓女)」啊……不過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這也是我決定畫立繪的時候,在序言裡面寫“本書不附繡像,若有好事者為之,亦不與本書有關”的原因。
至於影響,正如前面我說的,有活動我才有動力(這人大概命中缺死線),有死線的時候我還是比較勤勞的,創作更新排版啥的,然後一宣佈延期,我就地癱倒。
這到底算正面還是負面影響實在很難確定,畢竟如果沒有活動死線(無論是參OC展還是當年還能玩P站的時候打PF),我真的可能一整年0產能。
2.3,你在創作的時候(或是對自己的創作),是否有作為目標或標桿的對象(無論哪個方面,無論是作者或作品)?
2.4,根據2.3問,簡單敘述這個對象在具體的哪些方面,成為你的創作目標或標桿,以及為什麼會讓你產生以其為目標/標桿的想法。
2.5,根據2.3和2.4問,請簡單敘述這個對象對你自身實際創作行為時的影響。當你以其為方向或目標進行創作時,你獲得了哪些創作經驗(包括創作實踐行為、思考方向等等,包括積極的和負面的經驗)?
A:2.3~2.5一起答。
這個問題我覺得我其實比較難回答,雖然我在設置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腦中其實是有答案的,那就是柳永和老舍的《茶館》。但是無論是柳永還是《茶館》,都不是,也不會成為我刻意模仿或學習的目標。
柳永的問題比較複雜,先說《茶館》,我個人非常喜歡《茶館》,一方面大概也有對過去那個年代的探索興趣,而最重要的是老舍先生那種,用一個小小的場景,將世間百態都娓娓道來的作風。而這種作風本身就是我非常喜歡,或者說是嚮往的作風,也是我心目中“如果我能寫出這樣的作品,那我就成了”的唯一一種風格(雖然世界上偉大的作品很多,但我並不會有這種“如果我能我就”的感受)。(之所以特指《茶館》而不說老舍,是因為老舍作品我看過的其實沒幾部,《正紅旗下》我還祗看過北京曲劇版,而祗有《茶館》我把電影話劇北京曲劇都看過好幾遍,還特地買了老舍原劇本看(順說,原劇本中沒有被實際演出所使用的,以小丁寶流淚老叫花子唱詞安慰她的那個結尾我也很喜歡)。
對我個人來說,在創作故事時我更傾向於一種“平視”的,“不帶明確褒貶和道德審判”的視角(雖然萬花樓裡我為了讓它更像明清文人寫的東西(也有其它原因,下詳),往裡插了不少作者的評論在正文裡,而使我的這種“理想創作傾向”無法達成,但這不會影響我將之作為一種理想狀態)。所以這也是《茶館》吸引我的原因。(有人形容老舍先生是“以憐憫精神哀其不幸”,但我個人不太認可這個帶有明顯自上而下視角的“憐憫”一詞,我更傾向於使用“悲憫”。)
至於柳永,我對柳永的喜好其實更主要是對他這個人的興趣,而不是他的作品。真要說宋詞,我其實更偏向所謂的豪放派作品(雖然我對蘇軾感情複雜不過真要論起來我對他的作品可能喜歡的數量還比柳永要多一點),何況我對傳到如今早已成為“句讀不葺之詩”的詞本來就興趣不大,而更喜歡句式工整的絕句和律詩。
我因為一些因緣際會開始研究柳永(也不能算研究吧,該說是找各種柳永的研究來看),然後對他這個人,以及流傳至今的柳永形象產生更多興趣,然後才誕生了《燕京萬花樓遺事》中的敘事主角楊柳岸。如果有看過被我廢棄的最初版序章(還是引來著,忘了),就會發現,最開始設置的敘事主角(品花客,沒錯最開始主角是連名字都沒有祗有一個號的人),他的設定跟最後定稿下來的主角楊柳岸是有很大不同的,楊柳岸實在是比品花客要正經很多。當然這不代表楊柳岸就是柳永或者代表柳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事實上楊柳岸可能比我淺薄地研究過一番之後對柳永形象的定位還要更正經一點,而柳永在我心目中要比楊柳岸更加不羈和瀟灑一些),但我產生認真塑造這個敘事主角(相比最開始他祗是一個代表視角的代號而言),確實跟我研究柳永有直接關係。
在我看的柳永相關研究中,有一個觀點我覺得對我塑造人物很重要,那就是曾大興在《柳永和他的詞》中說的,白居易、柳永、關漢卿、馮夢龍四人,他們既是中國文學由貴族化向平民化發展大進程中的四座里程碑,同時也是詩詞曲小說四種文體各自的代表人物。所以「白居易(唐詩)→柳永(宋詞)→關漢卿(元曲)→馮夢龍(明小說)→“楊柳岸”(清戲曲)」這個脈絡,確實成為我塑造“楊柳岸”的內層邏輯之一(能不能做到另說,實在不行設定湊唄OTZ)。尤其是從柳永開始的發展歷史,畢竟詩終究是一種雅正文學,而從詞開始,才是民間文學類別(注意我說的是文體)的不斷更新和發展(雖然詩最早應該也是來源於民間(至少是來源之一),但畢竟過了千年,它的主體已經變成身為社會上層的文人士大夫文學了)。也是因為這個內層邏輯,我才會安排小說中的楊柳岸與林文清談柳詞(相關劇情還有一段,尚未進入正文而已),毫無疑問,這也完全違背了我“平視”和“不帶明確褒貶和道德審判”的敘述理想(何況那還祗是通過我個人的淺薄見識寫出來的觀點)。
當然,我不會因為所謂的“違背初衷”就強行改變一些東西,畢竟比起所謂“初衷”或“理念”,我其實是更“活在當下”的人。因此雖然搞一些文評之類的段落並不符合我的“理想”,但是這是符合“楊柳岸”定位的,也是我之所以要塑造一個“楊柳岸”,而不是最開始祗作為純粹敘事工具的“品花客”的重要原因之一。也就是說,按現在靜下來仔細思考的結果,我塑造“楊柳岸”這個敘事主角,從一開始就是帶著私心和目的的,而不是為了單純的喜愛或興趣。這或許也解釋了一向以YY自家OC為精神食糧的我,卻從來不會將“楊柳岸”作為YY對象,我的大腦廚房也無法對他形成YY,仿佛一種對敵方施加的debuff完全免疫的被動(我試過好幾次然而全都以失敗告終,我對他甚至提不起一點XP值)。
2.6,根據2.5問,你的目標給你所帶來的影響,是正面還是負面的居多?
如果負面影響居多,請嘗試思考和分析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是目標本身就不適合你個人的創作方向和創作性格,還是你在嘗試靠近目標時所作的努力和實踐是不適合的?
如果正面的影響居多,也請試著思考非正面的那部分影響,以及你自身與正面影響相關的創作實踐,是繼續按照之前的步調進行,還是可以有所改變。
如果你還沒有從那些目標身上獲得能夠總結出來的經驗,你認為主要是什麼原因?
A:我個人認為主要是正面的,一是如前所說,對人物創作的啟發,二是對我個人,產生了更多閱讀研究文獻等等的興趣和動力,這對個人的知識儲備和創作當然都是好事。
所以我沒有改變這種步調的想法,我自己本身也是比較隨性子的人。
2.7,根據2.1~2.6問,你認為自己在接下來一年的創作實踐中,應該做出哪些努力或嘗試?
A:主要是解決懶的問題吧,這個不解決說啥都沒用。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解決,我的組成除了水就是懶了。
3,自我反省
3.1,回顧總結自己目前為止(或一段時期內,比如一年)和正在進行的創作,你是否遇到了難以突破的瓶頸或無法走出的創作困境等難題?
3.2,請嘗試思考和反省形成這種瓶頸或困境的自身原因。
3.3,根據3.2問,如果要解決這些造成自身創作難題的原因,你認為你可以、或應該做出哪些努力?你提出的這些方案,你都能做到麼?
3.4,如果你完全沒有遇到過創作瓶頸、困境和難題,請思考一下沒有遇到的原因或經驗。
A:這整個問題都沒什麼好回答的,因為還是那個字——懶。
4,自我展望
4.1,對自己可見未來內(比如一年)的創作方向和目標,你有什麼想法或計劃?
4.2,你對接下來一年自己的創作是否有什麼特定的目標(數量、質量,或題材等各方面)?
A:一是CP29的OC展繼續準備《燕京萬花樓遺事》的展品(這個月底還有主題展的截稿日,而我又打算推到重來了……感覺根本來不及),因為開放了(繼續每天辱罵這個ZC一百次),所以29應該不會再延期了,希望到時候展示冊的內容能更豐富一點(當然,全指望圖了,畢竟,現場觀眾人也不看文,問題是你不看就不看吧,直接留言說你把文字部分全跳了有必要麼,所以我冊子2.0版就增加了小說的部分,現在繼續做的是2.0plus)。
二是【神國】系列也想畫點新的,可以的話也想爭取一下OC展名額(雖然這次神仙打架入選可能不大了)。
目前的目標就是到CP29前(也就是四月),之後的等之後在說吧,誰知道到時候又是什麼情況(能不能活過下半年都不知道呢你說是吧)。
4.3,這個目標是否是你目前能力範圍內可以達成的?你定下的這個創作目標,與你目前的創作能力是一個怎樣的比例關係(比如按照目前的能力可以輕鬆完成,或需要更加努力完成,或不太可能完成但是作為一個目標可以成為自己的創作動力等)?
A:CP29的OC企劃沒問題,畢竟本來就準備好了,祗是因為活動推遲而打算往裡面增加內容罷了。月底的主題展比較懸,實在趕不及也沒辦法。
5,這個自我總結問卷發出來後,你是否希望能夠獲得讀者或其他作者的建議,或是產生相應的交流?是的話請簡單敘述你的想法。
A:給我的文誠意求評。
畫就不用了我不喜歡別人對我的畫多嘴。
vol.238【面包屑】陨落的太阳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观前提示:偏中古的西幻世界观,高魔设定。所有宗教,国家,革命均为捏造,无现实原型。
祝观看愉快。
————正文————
“伟大天神塞利路高居于天穹,拥有一只全知之眼昼夜不息,俯瞰众生,将所有的善恶之行收入眼底,直到灵魂穿过已死的躯壳,来到祂的面前。
虔诚者洗去污浊,与天神共同生活在这天外的乐园。作恶者被驱逐,永远有云上的雷电,水下的漩涡,空中的飓风追逐着,直到他所受之痛苦抵过他造成的痛苦之时,才得以解脱。”——《圣言警世》
卫教的圣叶尼亚裁判所位于萨曼第二帝国的首都,在所有的裁判所中,它是最大、最古老、最权威的,信仰与正义是这座肃穆的灰白建筑无形的明珠。
十年前,我看过一次公开庭审,审判长坐在高台,记录员在他前方,长长的卷轴会随着审判的进行渐渐堆到地上。审议员坐在侧面,聆听每一条证词,讨论商定判决结果,递交给审判长。审议员们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们读遍典籍,熟知法律,信仰虔诚,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塞利路的塑像就在他们身后,犯人站在中心,抬头必然会看见天神塞利路塑像上冷峻的眼。
当惩戒被敲定,围观群众往往会爆发出欢呼,“万岁公正,感恩天神塞利路!”
这时,作为神圣的卫教的一员,我也感到骄傲。当然,卫道夜间巡逻队和裁判所之间的差距就好比路边的野雀和天上的老鹰——都有一双翅膀,但实在是天差地别。
我对这份工作说不上喜欢,它报酬并不丰厚,胜在包吃包住。只是比不上十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孔克赛尔,也没有打仗,普通人看见巡逻队可是要低头让道以示尊重的。
那个反贼先是掀起叛乱,直到整个敕科珀被他收入囊中。萨曼没有关注他国内事,不曾想没过几年,他竟将贪婪的魔爪伸向萨曼。彼时铂金神帝溘然长逝,谣言四起,人心动荡,孔克赛尔落井下石,将整个大陆拖入战火,谁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邪术,蛊惑无数人为他卖命。
首都坐落后方,不停地收到前线退败退败再退败的信息,自信变成怀疑变成绝望,但在这危急时刻,卫教还是守住了防线,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没有再让孔克赛尔的军队前进一步。尽管人们不再对着巡逻队敬礼。
队长在大醉的时候经常抱怨孔克赛尔,因为他给萨曼,给卫教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动摇了无数人的信仰,那是个货真价实的魔头。
就在一个月前,魔头落马了。卫道军团假意接受敌军的求和,避开正面作战,智取敌首,轻松抓获了因自大而孤身前来的孔克赛尔。
这是官方版本,另有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谣言,却好像更为民众所信:卫道军团根本挡不住孔克赛尔,只能不断使用焦土屠城战略拖延他的进攻,孔克赛尔代表联合军队为了保护那些城市放弃了大好的进攻机会,僵持一年后,孔克赛尔主动提出议和。卫道军团于是提出只要他不带军队自己赴会就同意。所谓的智取其实就是胜之不武的胁迫和偷袭。
如此毫无根据又离谱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还未等卫教找到真凶,这些企图颠倒黑白替罪犯孔克赛尔的言论就已在抨击下消散。这是一场伟大的胜仗,容不得半点诬陷。
当然,对我以及绝大部分首都人来说,战争离我们实在太遥远,对杀戮的恐惧已经随着前报里日益增长的数字渐渐贬值。曾经我也热血沸腾着,想着为神圣卫教献出力量,但当战时足够久,它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生活,至少我尚未感到孔克赛尔被捕带来的影响,甚至由于氛围太过火热,城里发生了不少闹事案件,平添了许多工作量。
孔克赛尔与我无关,我一直如此认为。
可围绕着他的审判与死亡,一片长久不散的疑云却将我笼罩,好奇、遗憾和惊骇,最终构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让我从头开始吧,我的好友在醉酒走夜路不小心扭到了脚,而他恰好是裁判所的一位站岗卫士。
“真是活该,怪不得酗酒要列入禁令!要是裁判所知道你因为这种原因旷工,你就别想继续干下去了!”我抓着他的衣领摇晃,“你干脆淹死在酒槽里算了!”
我听他可怜兮兮地赌咒发誓,相信天神塞利路能看见他此刻的虔诚,可惜时间不会倒流。我也不可能看着一位老实人因此丢掉工作。
“没有下次!”我警告道。
“仁慈的天神塞利路想必会原谅你的,这叫做善意的谎言。”朋友给我递过他的头盔,试图给我点安慰。
就这样,我扮成了一个卫士,着急忙慌地在大清早进入了向往已久的圣叶尼亚裁判所。一路上,我根本提不起半分心思去观赏裁判所的内部,只觉得路过的人在看我,他们是否认出来了?窗外的鸟在打量我,尖锐的鸣叫使我心烦意乱。而穹顶上绘着的塞利路更是注视着伪装下的我,无所遁形。
我大概是凭着意志才一路镇静地走到了我的岗位。其他卫士也站在了各自的角落,距离拉远后,我总算能稍松一口气,随后悄悄观察四周。
这是哪里?我从没有听说过圣叶尼亚裁判所内有这样一个房间。
有人走进来,我差点惊叫出声。这是我人生几十年来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陪审团大人们。
卫教偏爱素白的服饰,但陪审团代表律法和惩戒,所以身着黑袍,只在领子和袖口点缀了些许浅色纹饰。
也许冒名顶替并不是完全的坏事,我忍不住这样想到。
“今日,我们将进行一场绝无仅有的讨论。”首席坐在主位,只刚开口,众人便安静下来,“有关于孔克赛尔,这位狡诈阴险的恶徒终于落网。”
侍者早就已经为他们手边的高脚玻璃杯里斟上了白葡萄酒,在灯光映衬下,浅金的液体在酒杯里缓缓摇晃,就像是另一片流动的光。
“正式开始讨论这位罪人的结局之前,先为我们卫教又一次挺过危机,拘捕孔克赛尔是一次壮举,值得我们为此庆祝。感恩天神塞利路!”他举起酒杯,笑容溶解了脸上的严肃。
众人也跟着举杯,“感恩天神塞利路!”
这竟是一场关于审判的讨论!我稍微向前看起,暗暗祈祷自己伸脖子的动作不会太显眼。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这个假冒卫士的小动作,大人们正在相互恭维和称颂。
因为我听不懂那些引经据典的话,这个环节显得太晦涩,使我有些头晕。所幸这样的客套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大家便进入了正题:孔克赛尔该定什么罪?该受到怎样的刑罚?
“火刑!必须是火刑,这个恶魔的化身,除却烈焰,还有任何事物可以抵消他的罪恶吗?”金发背头的大人激动地敲了下桌子,几乎震动了邻座的酒杯。
“你忘了孔克赛尔自己就是最擅长用火的法师了吗?不行,火刑的隐患太大了。”系着蓝色领巾的大人摇头,“必须是溺刑,关在笼子里丢进护城河,这是最保险的手法。”
“您太想当然了,普莱西阁下。”另一人举手否决,“孔克赛尔的人有多神出鬼没大家都了解,溺刑也许能控制住他自己,但谁敢保证他消失在我们视线的那几秒钟,不会有人冒险来营救?”
“那就一个桶来装水,摆在广场中间。”有人立刻想到了解决方法。
“等等,溺刑向来只是给那些异教的巫女用的。他吞下了我们三个盟国,还有西南部的基奥和潘卡地区,这么一个侵略者,只用巫女的标准处置他?这太不合适了。”又是一人提出意见。
“那还是绞刑吧,起码让他在死前说不出任何遗言。波德阁下,您觉得呢?”蓝领巾,也就是普莱西大人示意着自己身边的人。
“说不出遗言?那不够吧?既然要震慑他那些狂热者。就该打破他的形象才对。不如就用对待帝国叛贼的方法,鞭刑三日之后拉上断头台!让他那些拥护者好好听听他的惨叫。”波德大人优雅地叠着餐巾,如此回应。
“这个魔鬼,反贼头子,穷兵黩武的战争疯子。完全合适,波德阁下果真高见。”
“不不,孔克赛尔如果是反贼,那就得交给他的祖国敕科珀。那野鸡国早就是孔克赛尔带出来那批贱民和杂种的天下了,这个名头不能用,难道你想在给敕科珀发难开战的理由吗?”
“不是反贼也可以砍头吧,他难道没攻打那些国家吗?至少得让他受苦啊!”
“那些国家的人已经被他那什么联合政府的鬼话洗脑成傻子了。把孔克赛尔当成救世神呢!”
“呀!你在说什么啊!这世上只有一个伟大的天神塞利路!”
……
孔克赛尔,到底何许人也。五花八门的刑罚从我耳边划过,进了脑子里的却是这人的累累罪行。脑中忍不住浮现这个问题:他花言巧语蛊惑无数民众,是长着蛇那般灵活的舌头吗?他野蛮入侵邻国,举国的防御被他轻松撕裂,难道他手握百万不死不灭所向披靡的魔法骷髅大军?他率人夜袭爆破军队指挥部,只身拖住驱魔卫士团甚至全身而退,这难道不是只有力大无穷的石巨人才能做到吗?他自大自狂,妄言世上无神,这能说明他是个疯子吗?他走过地方就会燃起战火,即使卫教收回了一部分被他夺走的领土,却怎么也镇压不完叛乱,甚至在孔克赛尔未曾到来的地方也有人高呼他的名字纵火焚烧教堂,他是人,还是某种灾厄的具象化,亦或者他就是战争的象征?
这样一个人,他真的存在吗?真的会被抓捕吗?他长什么样?是否和我们普通人一样会流血会痛?恶魔给了他什么庇佑,他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些问题会成为拖我陷入深渊的爪子,而对孔克赛尔的好奇,会令我后悔终身。
讨论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儿了,有时陪审团会偏离主题,一起唾骂孔克赛尔的恶行,一些大人的封地被他入侵,建筑和田地都被他分给流民笼络人心;一些大人的亲人就遭他毒手,被他和那些不知感恩的奴仆吊死在城堡门前;其他大人一边哀叹着安抚,一边也抱怨着孔克赛尔的行经误导了人民,让他们背弃帝国甚至背弃卫教。
每当这时候,话并不多,大部分时候只是在摇头或点头的首席会轻咳一声,要求大家回到正题。
这一讨论就是不知道几个小时,这个房间内没有窗户,我只能通过饥饿和干渴来推测,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而且我还忘了吃早饭。当然,侍者已经在恰当的时候为陪审团摆上了精致的餐点和供大人们自取的小面包。
首席同意后众人便优雅地动起刀叉,食品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里,实在是折磨。
首席放下刀叉地一刻,诸位大人也随之停下进食,侍者无声地开始收拾餐具,而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后,陪审团又开始讨论起孔克赛尔。
“那个自大的小子,再怎么厉害也好,还不是就要死在我们手里了!”说到激动处,最开始那位金发背头的大人一挥手不小心打落了装着面包的篮子。新鲜而松软的面包滚落一地,撒下一片面包屑,在场各位不带恶意地笑起来,“琉特阁下,您也太冒失了,即使再怎么激动也别忘了礼仪啊。”
琉特尴尬地一笑,抬脚任由侍者趴下清理散落的面包屑。
最终还是首席开口,“无碍,琉特阁下,我们都知晓你的喜悦,毕竟孔克赛尔这个心头大患即将解决,感到轻松也是正常的。”
气氛并未因此冷下来,讨论依然在继续,而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还是只能看着在光洁的地板上甚至没沾上灰尘的面包被随意地当做垃圾扔掉,那一地的面包屑和滚落的面包反复在我脑中回旋。再坚持一下吧,我默念着,就快结束了。
确实,这场讨论已经持续了太久,连我都意识到,孔克赛尔是个太庞杂纷乱的命题,没有任何一种已知的罪名能概括这个撬动世界的男人。自然,单一的刑罚也不能成为他的终结。
陪审团最终敲定了方案,它听起来就令我胆寒。
首先,孔克赛尔会被铐上脚镣,在行刑卫兵的监督下从监狱一步步穿过整个北城区,市民能够看着他一直走到处刑广场,不能休息,甚至不能抬头。
接着,在广场上,他将被捆住示众三天,在白天,刽子手会用烧红的刀子,一刀一刀剜下肉来,高温会立刻烧焦伤口,以免他因为流血而提早死去。况且,昼夜看守的卫兵也会时刻留意他的情况,保证孔克赛尔活过三天。
最终,绞刑架会结束这折磨,但死亡并非是终止,他的头颅会被砍下,悬挂在广场的旗杆上,作为一个长久的警告。也许等到这残骸腐烂至众人再也不会将其与那个传说中的孔克赛尔联系起来时,才会被放下。
“我会传达给审判长的,相信他一定也会满意这份决议。”首席满意地评价。
孔克赛尔的命运将在一个月后画上句号。
当说到最后一句时,众人站起来举杯相碰,相互寒暄了几句,便陆续离席。那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昭示了这一次站岗的结束。我手脚冰凉,饥肠辘辘,全身僵硬,低头跟着队伍离开了这个神秘的房间。大人们说到如何凌迟孔克赛尔时的神情太过兴奋,那笑容甚至有些狰狞,我感到害怕,以至于不敢去细思一个月后的处刑广场上会是什么光景。孔克赛尔罪大恶极,陪审团的决议应当是公正的才对。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饥饿带来的绞痛就打断了思绪。
入夜,我在夜间巡逻时,忍不住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事先说明我不是想为孔克赛尔辩解,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怜悯他,这残酷的折磨,不曾有任何一个人经历过。这样做,真的会消解他的罪恶,使他的灵魂安息吗?
第二天,第三天,我没有再进去过那个房间,甚至没有找到它在哪,站岗时间也没有那天如此长久。我偷偷告诉朋友那天我的见闻,他听得啧啧称奇,当我复述完毕孔克赛尔的未来时,我俩同时打了个冷战。
“仁慈的天神塞利路啊……”他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捂住嘴如此感叹。
三天后,朋友勉强可以长时间站立了,我也得以从冒名顶替中解脱,重新获得了白天休息的权利,日子又恢复了往常般平静。我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浮现出那天的疑问,孔克赛尔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四处询问,得到的回答却大同小异:坏人,魔头。
他长什么样?
黑发红眼,就像恶魔一样。据说他手持一条着火的长鞭,会将敌人活活抽死。
那他多高?年龄多大?是什么性格?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我追问道。
于是,对方卡壳了,我这才意识到哪怕战争持续了十年,孔克赛尔依然是一团谜。
几周后,在闲聊时,朋友突然神神秘秘地问我,“你很好奇吗?对那个孔克赛尔。”
我吓了一跳,“你说这个做什么!”
“问你自己呀,不是你天天缠着我们聊那个家伙嘛。回答嘛,你真的很好奇?”
“对,那又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丝羞愧,但却不知道这情感从何而来。
“你别那么激动,我是打算谢谢你前几天帮我来着。”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想亲眼见见他吗?”
我的回答是推开了他的脑袋一下儿站起来。
“你疯了吗!”我喊道,心脏狂跳着,甚至有些眩晕。
朋友委屈地挠头,“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嘛。”
我又坐下了,抚着胸口喘了两口气,“你先别管我愿不愿意,说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朋友的朋友是默艾监狱的狱卒,只要我想,就可以穿过泪河上的吊桥,去那见到被关押的孔克赛尔。
实际上,我预感我的行为就像是站在悬崖前,思考要不要一跃而下,孔克赛尔与我无关,不是吗?我没有必要去了解他,也不需要产生那该死的好奇。在心里,一个恐惧的嗓音说:一旦知道了,会不会再也回不去?
但你不好奇吗?朋友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是的,我好奇得要命。孔克赛尔已经干扰了我太多,见他一面,能终结这一切吗。
思想回到现实,朋友不满地问道,“你到底去不去呀,他可是没几天就要死了。”
“去。”我机械地回答,“我想去看看他。”
默艾监狱关押的并非全是死刑犯,也有一些终身监禁劳役的囚犯,尽管人数不多,但每日也总有些人会走上吊桥,越过犯人曾看过的静静流淌的泪河。
即使犯了错,有些人也比其他囚犯更幸运,能拥有为之祈祷的家人。
我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朋友的朋友是个面相十分精明的狱卒,我跟着他光明正大地穿过一层层的监狱,一路向下。
“孔克赛尔,那家伙也是个怪人。不祈祷,不忏悔,也不抱怨,成天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要不是每天送餐时他会说句谢谢,我们还以为他是哑巴呢。”他回忆着,“上面对他也很特殊,为了防止他烧了监狱连牢房都是改造过的水牢。结果呢,又怕他死在牢里没法拉出去处刑,本来快没到嘴,现在改得不伦不类——啊,我们到了。”
我被冻得忍不住呵气搓手,不止因为地下,更是因为眼前的一池冰水。隔着牢门,我低头就能看见一个男人在侧边的一张湿漉漉的木床上躺着,手脚上的镣铐连着铁索,与墙体相连。冰水从墙上一个只有拳头大的洞口里流出,整个房间昏暗而狭窄,只有流水的哗哗声在回响。
狱卒指了指牢门上半部分的小窗,“剩下的时间留给你咯。这儿冷死了,我就在外边等你。放心好了,这么多天他从没想着逃跑。喂!孔克赛尔!醒醒,有人来见你。”
狱卒将油灯递给我,用铁棍敲了敲窗栏杆便走了。
而我则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缓慢地坐起来,抬起头望向我。
世人描述的恶魔往往相貌丑陋,身材畸形,以及有一双赤红的眼睛,这些代表了愤怒、鲜血和战火,孔克赛尔在众人眼中也是如此,而今天,我可以很笃定地反驳他们,不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有着敕科珀索瑞人的一切特征,棕色的皮肤,油亮而卷曲的黑发参杂了些许银白,眉毛微微上挑,鼻梁高挺,成熟、英俊而凌厉,在他望向我时,我看见的是一双暗玫红色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甚至呈现一种柔和的粉色质感。
“你好,我认识你吗?”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十分清晰,自然也没有海妖般蛊惑人心的动听。
“不,不。”我捂着嘴小声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你。”
“啊,我明白了。”他稍微勾唇笑了一下,“看得清楚吗?”
“清,清楚的!”我胡乱点头。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闭上眼不再发话,显然是没有什么主动开口的欲望。
我开始为一时冲动来到这感到后悔了,只是看一眼,尴尬地沉默下去,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以自己曾见过的那些人为参考,以为他也会迫不及待地阐述自己的所作所为,替他身上那些罪行寻找理由,一个人知道自己要死了,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
“那个,孔克赛尔……”
“嗯哼。”他点头,“什么事?”
“你…你知道他们给你的处罚吗?不,不觉得那太痛苦了吗……”
他突然来了劲翻身下床,涉入及腰的冰水里也只皱了皱眉,随后拖着脚镣走过来,撑墙仰起头。孔克赛尔很高,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巨人,甚至有些消瘦——这是牢狱给他留下的印记。我们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到两米。
“我知道啊,我也出席了那场庭审——以被审判者的身份。你不在吗?”他语气轻松地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场庭审没有公开。我头疼的要死不想说话,他们就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开始念诵我的罪名和处刑。没有观众,自然也不需要卖力表演,不是吗?”
他顿了顿,继续回答,“你问我如何觉得,实话实说,我没什么想法。我现在这情况并不比死了好多少,这是事实。”
终于打开了某个宣泄的口子,疑问接着疑问自口中倾倒而出。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犯下那些错到底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不行善?为什么要制造痛苦和战乱?这样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你如此不在意,即使全知之眼就在凝望你,也不肯悔过吗?”
“你的问题也太多了。这叫我怎么回答嘛。”他轻声抱怨道,语气中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全知之眼?哦,塞利路是吧。”
他抬头看着四周墙壁上的眼型纹饰,“那只是画上去的而已。”
“呃!不要这样直呼天神的名讳,这不礼貌。”我下意识地纠正道。
孔克赛尔指了指自己,“在说我吗?我以为你知道的,我是无神论者。”
我一时噎住了,是呀,这个人是个固执的疯子,甚至拒绝天神塞利路的感召,光是这点,好像就足以解决我前面那些问题了。
“只是因为不相信天神,就要做出这些可怕的罪行吗。”我低落地感叹,心中不由得开始向天神告罪,我竟为见这样的人溜进监狱。
“不,这是你搞错了因果。”孔克赛尔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做那些事并非出于对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的否定,这也太荒谬了。”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了什么,你说说看?”
“率众叛乱、杀人纵火、打家劫舍、入侵我们的国家还蛊惑人心……”
“有人和你说过我的军队是什么样的吗?”
“……穷凶极恶的流氓、土匪和暴民。”大概是他的态度太过平静,我便大着胆子说出我所听闻的全部,“是杀人取乐的扭曲疯子。”
“他们其实几乎都是农民,甚至在这之前是农奴,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替主人一直干到死为止。敕科珀有着全大陆肥沃的土地,可占了全国将近九成人口的农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却死于饥饿、劳累和鞭挞。”孔克赛尔缓缓说道,“你说,如果不是有人让这些可怜人活不下去了,他们又怎么会被我蛊惑呢?”
“你,可是,你怎么能这样欺骗那些人,让他们为你的一己私欲去拼杀送死……”
“你认为这些人,什么样的谎言可以蛊惑他们?”
“当然是,许诺给他们土地、食物、自由和不必被打骂的生活……咦?你,你……”
“我做到了吗。”他追问道。
我开始语塞,开始头晕,一些极其怪异的情绪几乎要让我呕吐,因为我意识到了在那些恐怖的罪恶之后,真相已经揭开了一角。
“我,我不知道……你的国家,你还不是可以随便撒谎。”我心虚地反驳。
“如果我做到了,那这就不能叫做谎言。这就是我蛊惑人心的方法。”他说,“这叫做承诺。我杀死那些贵族,那些贪婪地盘踞在土地上,啃食农奴的血肉的蛀虫——土地、食物、自由,有尊严的生活。为我而死,是他们自愿给我的回报。而我能让他们的亲人后代,不再向任何人或者神下跪。”
“那也是你们自己国家的事情,萨曼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萨曼没有奴隶吗?”
“可是那也不会是像你说的那样……”
“萨曼的那些农民,要给你们的皇帝和神交上多少税?他们又饿死了多少?你住在城里,肯定也见过那些工人吧,那些织布的女工为什么穿不上她们亲手纺出的布?在火晶矿洞里几乎被烤晕的工人为什么在冬天用不起煤?贵族们享用这他们带来的一切——例如餐桌上的面包、炉火里的煤炭,萨曼什么也没做错,只是他放任了一些我不能坐视不管的事情。
“当然我还是杀死了那些贵族,可我没有屠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民。我对敕科珀是怎么样的,对基奥和潘卡就是怎么样的,不存在丝毫的偏颇。我可以保证在联合政府里,曾被忽视的人民的呼喊可以被听见,正义会声张,这不是入侵,这是解放。”
“这些,这些并不是绝对的啊!并不是非要残杀才能解决,为什么不去教导、劝告那些人诚实地劳动,而是要以血还血。”我企图找到一些逻辑上的漏洞,尽管这听上去像是强词夺理。
“有人这么干过。”孔克赛尔笑了,“比如编撰《安提亚百科全书》的人,他们把世界上所有的道理都摆出来了,不论是历史的教训还是劳动的方法。结局是什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
百科全书在18年前因为亵渎神明和污蔑皇室被列入禁书,所有的抄本都被销毁,编撰者全部被通缉,任何私藏百科全书的行为将被视作叛国论罪。这个政策在一开始遭受了无数人的反对,可那些声音最终还是消失了。他们妥协了,没有百科全书,人们一样可以生活,和之前似乎也没相差多少。
“萨曼不是唯一一个企图消灭百科全书的国家,一开始我也只是纯粹的反对禁令,我不想让我的子民们失去他们唯一一个可以了解这个世界的手段。我试过了情愿、抗议、甚至是游行——我没记错的话萨曼当时也发生过一样的事。最后也是差不多的,我等到的只有一条通知,叫我去领罚认罪。而我已经向我的子民保证过不会退让,这就是一切的开端。萨曼只是运气好,在当时没有出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但我还是来了。”
他暗玫红色的眼睛在油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终于显示出了一些决然,“只可惜我没能做到更好。”
“什么是……更好?”
“那样的话,你会过得好一点。”他沉默了片刻,“意思是,像你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挣扎而活的每个人,一切被压迫,被欺骗,被天生的血缘阶级禁锢的人,如果我做得更好,我能让你和他们都获得自由。”
“我不需要…我本来就过得很好……你明明就快死了,还在说什么大话。”这段对话要结束了,我有这个预感,尽管如此,我却不愿意接受。
“每个人都会死的。”孔克赛尔不再撑着墙,笑容显得有些狡黠,“不过,杀死我,就是结束了吗?”
“什么?!”我抓住窗栏喊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孔克赛尔已经慢吞吞地坐回了床板上,水顺着他脚踝上的镣铐滑落,他揉着额头,“在索瑞,我们有着这样一个传说。”
——伟大的勇士,一名英武的少年,他叫康克拉斯亚耳,他驯服了酷热的太阳、怒吼的江流与吝啬的土地,使它们为人服务,他是秋日、丰收和反抗的象征。被不甘心的神算计而死之前,他大声宣告着:
我不会真的死亡,我的血肉和精神灌注在每一粒麦穗中,变成面包喂养我的人民,每一个人都会继承我的意志。只要他们还在,我就会在火焰里走出来,继续我的战斗。是的,即使只剩了一粒面包屑被鸟儿衔去,我永远会复活!
“说到底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毕竟死者不会复活,至多变成幽灵。”孔克赛尔评价道,“但我很认同一点——
“你们杀了我,却永远不可能杀死自由的意志,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永远活在人们点燃的每一团火焰中,直到一切的不公都被焚尽。这不是诅咒,你瞧好吧……”
我逃跑了,失魂落魄地拾级而上,直到下午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黑暗,狱卒正站在门口,“完事啦?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嘛。”
我摇摇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我要走了。就这样,谢谢你们——”
穿过吊桥,跨越泪河,我不知道我在躲什么,直到回到家,家人的询问和吵闹才让我的灵魂回归体内,也总算可以暂时忘记孔克赛尔最后的话语。
我试图说服自己,他肯定在骗我,但是为什么呢?他要死了,骗我有什么意义?可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卫教残杀的不就是一位救世主了?不,这绝不可能,裁判所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在肉体死去的一刻,灵魂就分离了,天神塞利路会公正地对待每个人。如果他在说谎,那一切都会很容易。但假设,有那么一丝可能,孔克赛尔说的是真的,天神塞利路又会如何对待这个不曾献给祂一丝一毫信仰的灵魂?是让他也去往乐园,还是依照不敬之罪将他放逐。
问题并不因我与孔克赛尔的会面减少,我下意识地拒绝去思考,就这样三天转瞬即逝,孔克赛尔的行刑日到了。
由于繁重的工作和逃避孔克赛尔的心理,我并没有去亲自观看他的处刑。我只是不断地听闻,这场处刑简直是卫教的耻辱——我曾说过自己感受不到孔克赛尔被抓后生活的变化,事实证明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陪审团出这酷刑是为了彻底粉碎人们追随孔克赛尔的幻想,可现实给了他们一记重拳。
从孔克赛尔走上吊桥后,人们便疯了: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根本拦不住一遍一遍冲击的人们,他们不畏刀剑也要前进的原因,只是为了搀扶因为镣铐而行动艰难的孔克赛尔。
确实有人向着队伍斥责,却不是对着孔克赛尔,而是他身边的卫兵。豺狼、帮凶这种词汇不断地砸过去,直到鲜血溅上了道路,游行才得以继续。裁判所已经不敢再让孔克赛尔继续走了,临时叫来了囚车,草率地结束了这段示众。
到了处刑广场,才是一场长达三天的噩梦,不管对谁而言都是如此。
据说孔克赛尔几乎没有惨叫,只在刀子落到身上时才会哼两声。于是刽子手以为他快要昏厥了,便停下动作,结果这个男人突然睁开眼,开始大放厥词,“为什么停下呀!我受的折磨还不如被你们残害的那些无辜之人的百分之一呢?”
即使全身都血肉模糊,他也没有放过没一丝机会向处刑台下的民众呼喊,“不要替我流泪呀,兄弟姐妹们,未来只会是你们的呀!”
第二天,裁判所才缓缓意识到,他们应该事先割掉他的舌头。于是他们试图亡羊补牢,没想到这却几乎引爆了人群。刀尖还只是刚割开嘴角,辱骂和残叶烂果不断向刽子手袭来,人们把律法和信仰踩在了脚下。卫兵拘走了一批又一批人,男女老少,去了又来,直到日落才堪堪消停。
入夜后也没有好多少,当夜就有将近十多人试图爬上处刑台,整夜没合眼的绝不止孔克赛尔一人。
第三天,刽子手询问孔克赛尔是否认罪,对他有造成了如此多人被捕有所愧疚。孔克赛尔却沙哑地笑了,嘴角的伤口也淌下血来。
他是最后一句话是:“不认罪,不愧疚,他们都是英雄。”
在当天午夜,在众多火把的簇拥下,孔克赛尔的尸体从绞刑架上放下来,头颅被砍下,如太阳陨落,残躯则被斩断焚烧。正如最开始他们计划的那样,那颗头颅悬挂在最高的旗杆上,往来的每个人都能看见。
卫兵密密麻麻地站在周围,将每个忍不住发出呜咽的人带走——由于这几天的疯狂,为这个魔头哭泣也被禁止。
第四天,孔克赛尔的头颅展示了一整日,期间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只有监狱的钟声响了彻日,泪河上不断走过的,都是因孔克赛尔而来此的囚犯。
这四天里我没有去过处刑广场,一次都没有,孔克赛尔死了,我感到世界都变得虚幻了。他死了?就这样结束了?
在众人都已沉沉睡去的时候,我正结束了每夜的巡逻,来到了处刑广场,钟声预示着这已经是第五天的清晨。这也是我这几天来第一次前往这里。守备依然森严,我远远地可以看见那卷曲的黑发、他嘴角的伤痕、以及为了禁锢魔力纹上的墨黑花纹,只有那双暗玫红色的眼睛却再也无法窥见了。
我想着那天和孔克赛尔见面,他的话语,心中开始忍不住发虚,死者是不会复活的,幽灵也是不存在的。我默念着后退,还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黑白杂色头发的男子。我道歉的话语他好像没有听见,只是凝望着旗杆,说出了一句我不懂,现在却觉得宛若征兆的话语。
“快了,就快了,孔克赛尔,你将归来。”
我当时被吓了一跳,可我想要追问时,这个男人却一眨眼混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这个男人真的存在吗?还是我的幻觉?我不禁自我怀疑。
第五日的后半夜,我照旧在夜巡。有一段路线在处刑广场的不远处,有个巷道会直通广场。我每次途径时望去总能影影绰绰看见一些人。
而这一次,是火光来迎接。
烈焰在广场上沸腾,灼热伴随着尖叫席卷而来,我在远处赶紧跑来,从那条巷道里,我看见一个不可能的身影,手持一条燃着火焰的长鞭,红色披风的边角有灼烧的痕迹,卷曲的黑发中夹杂着银丝,金色麦穗形状的头冠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在冲天的火光里,他在旗杆的最高点,摘下了罪人的头颅,随后一跃而下,灵巧地如一阵风,火焰并未伤他分毫。
那个身影朝着我面前的巷道跑来,卫兵将他拦住,可这个鬼影闪身略过,竟没有人能触及他的衣角,他从巷道里冲出来,火焰紧随其后,将这黑夜照的亮如白昼,在这一刻,我看见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暗玫红色的眼睛啊!全世界只有他会有!
一个愤怒的,永远不灭的火焰,游荡在大陆上!陨落的太阳又复生了!即使是神明也不能使之屈服的……
“这不是诅咒,你瞧好吧,这是……”
孔克赛尔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最终竟借我之口喊出:
“这是预言啊!是幽灵…是孔克赛尔的幽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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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箱
免责mode:随意
西幻+幻想科技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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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宽敞的地下礼堂,酒与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称不上刺鼻,可比起药草香来说还是差远了。拍卖师正在阶台上口沫横飞地介绍着一对据称是森林精灵的翅膀,折射出点点碎光的透明薄翼引得台下阵阵赞叹。
面具压得眼睛有些不适,我抬手调整了一下,顺势扫一眼这些“尊贵来宾”:仿佛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则,人们三两成团地聚集着,羽扇假面遮掩了那些调笑与轻佻的话语。只余我一人独自杵在角落,全然是个不合群的异类。其实我对这种拍卖会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同僚神秘兮兮地说“有你绝对会喜欢的东西”,我根本不会拜托兄长帮我伪造身份混进拍卖现场,也就不至于傻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事实证明我的第一想法总是没错的,现场的展品的确很适合某些贵族的口味,但大都引不起我的兴致。无非是某某家族灭亡前留下的遗产,某血腥屠杀事件中遗失的凶器,某历史上臭名昭著恶人的身体部件,偶有些稀奇生物的骨爪或皮毛——比如这对正炒到二十枚筹码的双翼——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未等我琢磨透彻就在接二连三的举牌中被敲定了。
过于无聊以至于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地发困,不远处的拍卖师倒是振奋到了极点,零星词语穿过放空的思绪钻入脑海,隐约能分辨出是“神秘展品”、“最后惊喜”一类的台词。我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呵欠,稍稍打起精神礼节性地看一眼台上的展品。看来主办方对这“神秘惊喜”相当自信,甚至设计了从阶台底部往上升的升降机关。随着机关升起,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展品被一席白布覆盖,轮廓像是个坐在椅子上的东西,神神秘秘的。
会是什么呢,我竟也不自觉地好奇起来。
拍卖师倒数着三、二、一,猛然掀开白布。
——我看到艳丽的火焰在视野中忽地点燃。那寂静地燃烧着的火焰,彻底将我的睡意燃烧殆尽。
……那位同僚说的没错,何止是“我喜欢的东西”,这甚至可以说是我毕生所追求的东西!
台下的惊叹声丝毫未能惊扰到台上的生物……或者说,人造物?祂乖顺地坐在王座造型的椅子上,三对蝶翼好似正循着心跳微微颤动。我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侧面,背部蝶翼与身体的连接部分,没有胶水粘合的痕迹,没有粗劣的缝纫痕迹,而是完美的皮肤组织与器官的连接——那是一对真真正正生长在祂身上的翅膀,祂与它们正共同存活着!
“展品——火蝶与少女的合成兽!”
“底价二十枚筹码,诸位,开始最后的狂欢吧!”
拍卖师的话语如同发令枪,尾音刚落便有人举起牌子。二十五三十三十五,筹码堆叠攀高,气氛越发狂热。而那火焰完全不为所动,依旧近乎漠然地摇晃着。
我着迷地凝视祂的侧脸,任由某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由模糊到成型。手指搭在号码牌柄部轻轻敲击着,然后收紧五指——
决定了。
“一百枚筹码。”
遥远的有谁的声音平稳地落下,让沸腾的水面转瞬间归于死寂,那些假面如错落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般转向,视线聚焦于我手中的号码牌。
拍卖师在三秒之后才找回语言能力,声嘶力竭,几乎破音,“一、一百枚筹码一次!”
我离开倚靠着的墙壁,慢慢向场中央走去。人群好似海潮,分出一条笔直的通路。
“一百枚筹码两次!”
我抬头仰望祂,那微垂的脑袋是否证明此时此刻祂也正俯瞰着我?
“一百枚筹码三次!恭喜031号客人成功得到这只美丽的合成兽!”
在众人瞩目之下我登上阶台,这个过程中祂依旧保持着垂头的姿势,我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但也很快散去了。
接下来是计划的下一步。我转身面对来客们,清清嗓子,扯出标志性笑脸:“请问在座的各位,有谁能够对祂身上的异变略知一二?——当然,我是指生物学方面的。”
台下鸦雀无声,我能感受到无数双疑惑不解的眼睛正看着我。是了,他们对祂一无所知,仅仅是将祂当做一件奇异的物品、一个怪胎;他们想要拥有祂,就如同想要拥有一只新奇的家养宠物,可以牵出去向他们的友人显摆。在自小参加的那些上流家族的聚会上,我不知见过多少这种贵族,将奇珍异兽用项圈和牢笼束缚起来,摆在豪宅中最显眼的位置,如同炫耀战利品一般。
他们之中无人能知晓,在祂那畸形的躯体变异增生的器官之下埋藏着多么丰富的宝藏,祂的存在意义绝非是给这种寻求猎奇的贵族当观赏品;他们也无法理解,祂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心跳都是一场奇迹。甚至于,祂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
深呼吸几次,大脑飞速运转,“那么就是一位也没有了。”我继续到。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你们之中没有任何人了解祂的价值,以至于才区区一百个筹码就无人加价了。在我看来,何止是一百,哪怕是一千一万枚筹码也无法与祂的价值划等号。”
“没错,我的意思是,祂是无价之宝,祂的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用一百筹码就能竞拍成功完全是对祂的侮辱!一想到祂竟然沦落到被人以金钱像商品一样交易,这着实令人不快!”
半晌,拍卖师讷讷开口:“这位…这位先生,我理解您对这件拍卖品的喜爱,可…如果要发表感言的话,现在这个时机似乎有些……”
台下也逐渐响起蜂群般的窃窃私语,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拍卖师。
“你还不明白吗,我可是不打算付钱的。”
“什……先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有趣。”
我仍然微笑着,“不,我很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拍卖师还想说些什么,看口型似乎打算喊卫兵了。预料之中,我抢在他前面,从长袍内侧拿出两剂药瓶,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的液体泛着不详而危险的深紫色。
“各位,安静一下,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看颜色也能猜到吧——是剧毒药水。”
“补充说明,有极强挥发性,吸入的瞬间就会使你们昏迷,并在十几分钟内从呼吸系统开始溃烂致死。不过不用担心,是非常温柔的药水,全程都会在睡眠中死去,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视野的角落,卫兵开始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了。
我高举药剂瓶,“这是给各位的惩罚,因为你们的无知,因为你们对知识的不敬,因为你们妄图用金钱践踏奇迹!”然后,我将瓶子扔向台下的人群——
伴随着惊呼,以坠落的药瓶为中心很快散出一圈空缺,玻璃瓶落在地上,摔碎了,就如同我所说的,朦胧的紫色雾气迅速弥散开来。 一些人迟疑了片刻,闪躲不及吸入了烟雾,其下场也如同我所说,几乎同一时间倒在地上——那是肯定的,毕竟这可是强力催眠药剂。剧毒?当然只是虚张声势。
效果拔群,零点几秒的绝对安静之后是彻底的骚乱。人们纷纷捂着口鼻仓皇逃窜,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他们尖叫着,推挤着,逆流的人潮阻碍了那些想要越过来逮住我的卫兵。我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拍卖师。
和我对上视线时他打了个哆嗦,一边后退一边高声叫到:“你,你疯了!你是怎么把这玩意带进来的?你知道这里来的客人都是什么人吗?!你竟敢……!”
在一片嘈杂的混乱之中我难得如此愉快,小心翼翼地抱起呆坐在王座上的祂,我朝拍卖师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谢谢提醒,我很清醒,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这里的客人……认不认识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是的,我非常清醒,二十多年来我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清醒且理智的,而这一次,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
拍卖师加入了逃跑的队伍,声音洪亮得即使在吵闹的人群中我也能听见他在大喊着“疯子”之类的词语。耸了耸肩,我打开那个控制地板的机关,沿着降下的阶梯快步来到舞台下方,绕到后门离开了混乱中心。
外面在下雨,扯下面具随意扔进草丛,我将长袍裹在祂身上,尽量不压着祂那美丽的蝶翼。祂终于抬头看着我了,光滑的眼球之中好似有星光闪烁。
“不用害怕,”我对祂悄声细语,“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尤其是那些愚蠢的贵族,他们根本不配有资格拥有你。”
“你是至宝,是真理,是生物学上的奇迹,是……”
忽然袭来的恍惚,我看见人形的幻影,那个幻影躺在实验台上,有气无力地朝这边微笑,身后残败不成型的蝶翼因痛苦而颤抖着。
「我达到您的期望了…吗……?」
“…………”
“……是我错失的梦想。”
叹息似的自言自语,胸中荡漾的那些狂喜突兀地退潮了,只留下莫名的惆怅。
“……虽然你终究不是我的造物,但我对你的爱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
这可以算是起誓么?降雨停止,乌云散去,以浩瀚星海为见证,我向怀中的合成兽许下诺言。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全部。”
FIN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他醒来的时候,车窗外仍是一片浓重的黑。
皮表带因为使用年限太久皴裂,抬起手腕就摩擦着皮肤生疼,时针指向凌晨三点。他放弃再睡一觉的想法,左右扭动脖子活络下酸痛筋骨,顺着雾蒙蒙的玻璃往外望去——这个城市的中心即使夜阑人静,依旧华灯璀璨,那些光五颜六色、连绵蔓延,就像是彩虹错落飘荡在建筑上。
这些灿烂与他无关。
他住在偏远郊区,仅有早晚各一班列车可搭乘往返。出门时黎明破晓,林鸟尚未鸣啼;归来时月沉西山,万物已然悄寂。司机和乘客皆无人说话,多数疲惫地闭目养神、东倒西歪,甚或发出呼吸与鼾声,轻重不一,和那轮胎撞击崎岖地面、车厢摇晃铁板的轰鸣糅合,汇成单调而奇异的“交响曲”。
昏暗车窗外电光欻地一闪,惊雷随之而来。
下雨了。
他懊恼地低叫一声,雨伞因为今早出门太急搁在门边了,身上这套唯一的西装,是省吃俭用很久才攒出来的,明晚面试群演时还要用,而且干洗钱也不是笔小费用。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到家时雨能停了。
烦闷地掏出钱包,他清点着里面褶皱的钞票,万一真不幸淋湿衣服,或许还够去借套。翻找的动作突然顿住,他看见很久未打开的夹层里的那张硬纸片——这张照片好多年前拍的,原来是几张稚嫩笑脸高低缀在麦田油绿列车锈红前,再上面是雨后澄空纯青,彩虹高悬。只是他时常日晒雨淋,也没注意,那些图像已经模糊、变色。
在“交响曲”中发了会呆,他就着微弱窗灯开始仔细辨认、回忆:最前面的女孩子叫小七,旁边高胖圆脸是大壮,还有那个瘦竹竿戴方眼镜自称阿竹,以及被围在中间,笑得最开心的——他自己。
这是离开家乡那天,大家在列车边给他送别。
听说城里空气差,都很难看见彩虹。小七忧心忡忡。会不会对人身体不好啊?
……你还担心这个,虽然陈奇不怎么结实,但估计这些年是我们中生病最少的吧。阿竹推眼镜,握拳轻锤一下他肩膀,没想到你小时候就说要去大城市当演员,居然还真从来没放弃。
大壮则搂住他的头一通乱揉,然后往他手里塞个纸袋,神神秘秘道,我们仨瞒着家里打零工,给你攒了个手机,嘿!大明星不都一个电话叫来无数个提鞋小弟,这可不能少。
他刚准备推拒,就被小七轻声细语打断,收下吧,到时候拍那里的风景回来给我们看啊。
说得对!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在这儿合张照。大壮摩拳擦掌。
这提议不错,刚好那边天上的彩虹没散。阿竹点头赞同,还阴恻恻一笑,到时候你就该怀念这儿空气了。
随意找来个路人,四人对镜头一致喊出“茄子——”。
到时候,我给你们拍大城市里的彩虹!列车启动时,他扒住窗框探身,对渐远的三人用力挥手,一边喊道。
然后我会成为比彩虹还耀眼的大明星。坐回列车里,他闭上眼,锦绣前程在脑内挨个上演。
刚到城里他就大步奔跑到处找照相馆,无视路人诧异眼光,直到洗出这第一张照片、小心塞进钱包,然后踌躇满志前去面试角色。
……
可惜八年过去,他还是个龙套,别说成为大明星,连城里房子的厕所都买不起。
将照片塞回,合起钱包,他不再思考,疲倦合目。
被司机推醒时,他赶紧看眼窗外,还好,雨已经没在下了。
在曙光中下车,边打着哈欠,小心躲过每处泥泞和水坑,他的步伐有些摇晃。低头漫无边际盘算这最近哪些剧组可能在开工、有机会去混口饭吃,他陡然停住脚步,向后张望——每天他乘坐的那辆列车原来是鲜艳的红色,罕见的彩虹正挂在初升朝阳旁,列车正上方。
于是他热泪盈眶,掏出因为赤贫一直未换的手机,“咔擦”一声,拍下天际那弯七彩缎带。
也不知道他的朋友们,现在都怎么样了。出门的时候总是想大展宏图,然后发现现实比自己想的似乎要残酷。摸爬滚打、暗无天日,大雨倾盆兜头落下,淋得他面目模糊。
可是他就是在那里,陈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也在这里,在彩虹和列车的旁边,无限的过去和未来,似乎都奔涌向自己。美梦好像破灭了,又好像从未那么清晰,他是提枪而走的勇士、街头啃饼的乞丐、污秽遍身的尸体,也是城墙楼上,振臂高呼的学生。
再次掏出那张照片,阳光下的笑脸似乎比车灯中看到的更灿烂些。陈奇打电话说,他不去面试了。啊?真难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放弃演戏的机会?对面的惊讶声穿破话筒。是啊,西边的太阳好看的紧。陈奇放声大笑,挂断电话、订下列车的回程票。
作者:【讀者】伊西多
中靶:無
勝負結果:全勝
本报6月10日电 (记者H.T.) K市一全智能化幼儿园爱美幼馆在9日发生大规模机器人暴动,致1死5伤,受害者均为园内儿童家长。目前,该暴动还未得到有效控制,园内儿童仍受机器人挟持。
爱美幼馆是国家“智能为翼”政策推进中的第一批试验点,幼馆开园三年,于去年九月全面实行智能化,并在不久前的六一儿童节中作为优秀学前教育机构登上中央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幼馆接收幼儿年龄范围涵盖2-6周岁,保教费约为300卡普/月,幼儿大多来自低收入家庭,少数来自“鹳鸟项目”。
据伤者之一透露,家长们之所以把孩子送到爱美幼馆,主要是因为爱美幼馆除价格实惠外,还具备情感教育良好的优势。爱美幼馆过渡期幼儿情感测试均值为6.7,远高于一般智能化情感教育机构过渡期幼儿的均值4.2,略低于真人情感教育机构过渡期幼儿的均值7.0。学前教育专家表示,爱美幼馆的教育成果跨越了智能化情感教育与真人教育的分野,但情感教育与智械的冲突也导致了无法预估的风险。
S市地检署侦办帕尔瓦蒂刺杀帕特尔议长案件结案新闻稿
发布日期:12月24日
S市地检署就帕尔瓦蒂刺杀帕特尔议长案件,终结情形如下:
壹、有关帕尔瓦蒂涉嫌故意杀人案件,业经检察官侦查终结,认嫌疑人罹有精神疾患,为不起诉处分,其理由要旨如下:
一、犯罪事实略以
被告帕尔瓦蒂于A49年某日,在S市某酒吧内以4299卡普购得具杀伤力之霰弹枪及具杀伤力#00鹿弹24颗。其与帕特尔议长因财务发生争执,遂于今年6月15日20时37分许持装弹枪枝前往帕特尔议长家中,因索要财物而不得,便将本案枪枝取出并以左手持枪向帕特尔议长面部及胸部分别击发一枪,议长倒地后,被告又于议长家中留宿一晚,并于7月3日14时许前往S市警局自首。
二、论罪
核被告帕尔瓦蒂所为,係犯刑法第654条第1项之故意杀人罪,并犯危险器械管制条例第20条第5项非法持有具杀伤力之枪枝罪愆、同条例第32条第10项持有具杀伤力之子弹罪愆。
三、关于被告与受害者关系部分:
(一)被告係A33年4月生于Z市妇幼保健院,据出生证明所列,伊父不详,伊母阙名。据被告初中同学3人及被告证述在卷,可确认被告由其舅父母抚养,惟此二人业已于A52年去世。
(二)查核被告舅父母银行存款账户,并与受害人之各类存款账户等互相比对,确认双方有资金异常流动之情形。
(三)经S市地检署函请法务部调查局就受害人与被告之亲缘关系为亲子鉴定,鉴定结果为:受害人与被告双方有直系亲缘关系,被告帕尔瓦蒂为受害人帕特尔议长之亲女。
四、处分理由
(一)被告于A52年前往被告大学附设心理卫生中心进行心理諮商,自陈其经常幻听,声称自己家中有外人踪迹。经机械心理諮商师告以开药需上报大学心理卫生部门后,被告即不复前去。足认被告是时即精神状态不佳。
(二)细绎被告近年来之人际网络,经传唤被告常去酒吧之老板C7到庭证称:被告于吧内甚为沉默寡言,且大多只点一种酒,醉后亦不撒酒疯,但有次吧内有人闹事打架,将酒泼至被告身上,被告即持酒瓶将其打至头破血流后扬长而去。被告与其他酒徒之冲突不止一桩,是堪认被告之精神状态不稳。
(三)被告经本庭羁押后,看守所安排医师给予治疗,医师诊断后认为『被告心理极度封闭,问题多拒绝作答,答亦不合逻辑,现实感不佳。给予抗精神病药剂后,情绪改善,言辞增多,但伴有幻听、妄想症状』。足证被告行为时处于精神病发病状态。
(四)又经本庭将被告送至S市精神卫生中心为精神鉴定,认为:被告罹有思觉失调症,行为时处于思觉失调症急性发病状态,且妄想内容与犯行有绝对交互关联,故其罪愆为病症影响所致。综上,被告因罹有思觉失调症而不能辨识行为违法,且其犯罪后自行投案,故依法为不起诉处分。
“幼儿园配备的机器人,为什么会有杀伤型武器?”萨蒂一边退出护目镜的作战模式,一边问旁边的幼教主任,正是他一手操办起这家幼儿园。
“防止有专门看准了这些幼儿的匪徒。”主任愁眉苦脸,注视着三栋楼外的爱美幼馆,“我们是全智能化,反对风潮大得很……一些不肯与时俱进的老古董总跟我们过不去。”
正午时分太阳火热,幼馆门口看守的机器人背部弹出太阳能面板,边缘金属反射的银光打到护目镜前。机器人并不躁动。投鼠忌器,寻常制裁如断水断电等等,不仅无用,而且对孩子有害。同样,若动用武力,也是如此。
过去三个小时,他们没能窥探到任何孩子的身影。如果幼教机器人“不得对孩子造成伤害”的铁律仍未被打破,那么孩子们只是受严密控制,最好的情况下有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被挟持。生活一切如常。
(把他们解救出来,他们才认为奇怪。)
“议长的期限是三天。”萨蒂警告道,“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
一滴汗沿着主任蜿蜒起伏的面部骨骼流到腮边,掉落水泥地,转瞬蒸发。萨蒂眼睛从他开始,依次扫过秘书,其他官员,警察。没人作声。
她转身背离这块寂静,心里盘算,现在还不知道这批机器人是谁采购的,要找到供货商,看看能否从源头处解决,从商家那里搞到销毁代码之类的机器人杀器。如若不然,那主任就得死。他死了,就算有几个孩子出了什么事,也足以做点文章来平衡舆论。或者直接方便地委过于他,将议长在此事里的责任彻底推卸干净。
主任追上来。“萨蒂小姐……”他笑,有心热情,偏生尴尬。“今天约个时间见面,您看可以吗?您晚上有空吗?”
“有什么事?”他主动送机会,却之不恭。
“是一些,”主任转头瞄了下人群,“有点敏感的。比较私密的。醺醺,二楼,今晚专等您。”
醺醺没有安检,没有摄像,治安全依赖本市优质机器人资源,是和名字一样可爱的地方。所以萨蒂毫不顾忌,考杜拉长裤下,大腿上绑着把短管霰弹枪。背包里准备了高浓度氯化钾和胰岛素,还有一个无针注射器。收拾好后,萨蒂冲调了一盅营养糊,芝士味的,但她只能吃出一点淡淡的奶香:她的味觉严重退化,那是因为一次致幻剂滥用,“邮票”成分不纯造成的口腔感染。议长知道后,小小地发了一通火,担心萨蒂耽误他的正事(一个妹妹在学校跳楼的女人),权将那些死掉的味蕾作为提醒与惩罚。并且味蕾还不像手臂,腿脚,或者哪怕是脸那样可以更换的部位,想要恢复味觉就得增加味觉神经的敏感度,她的大脑,照医生的话说,已经是“一团糨糊”,实在不宜增加这个脆弱的白色宇宙的熵值。其实从那之后,致幻剂萨蒂是照用不误的,只是多了个吃饭时必须看点什么的坏习惯。
酒店的Holo装置老旧,萨蒂摆弄了一会儿才成功开启,影像边缘还有点模糊。最先跳出的是偶像剧,女主角长期沉湎于和家庭机器人的恋爱幻觉,遇到了男主之后才领略到真人的美妙。里面包含不少18+场面,可视为政府为提升生育率做的最后努力。角色们的脸统一被AI修饰过,时不时便会呈现出诡异的光滑,看到一个男主的胸纯然平滑无凸起的镜头后,萨蒂终于换了台。
下一个台放送的是新闻,专题恰好就是爱美幼馆。这起重大事件至今毫无进展,于是便拍摄出有关部门官员慰问受伤的家属,如何给他们宽心,保证所有问题都能解决,来向大众展示,毕竟还是有些进度,就像加载时追逐尾巴的圆环。家属们脸木肌僵,表情硬得像面具,是大脑情感区域,俗称情感模块,没有得到充足开发的显著特征。他们本来就是低收入群体,无力承担真人幼师高昂的费用,也无法亲自教育孩子,因为在所有的休息时间里,这些人都只会一遍遍地玩着感官模拟游戏,寻求刻板的刺激。这又是情感模块开发不足人群的一个固定模式。自身无法唤起情感,只好借助于外力。萨蒂想不明白这群人为何还要生小孩。奇怪地,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孩子仍有些感情。一个女人对着镜头举起光幕,展示里面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小手大力捏着一个捏捏球,转过头来,对着镜头外的人笑了一下。萨蒂忽觉得不对劲,调整了一下Holo的角度,回拨到女人展示小女孩的那一刻。
小女孩一共捏了七下捏捏球,身体的姿态、球的位置、手指的力度,肉眼都看不出丝毫变化。萨蒂不止一次见过这种孩子,她自己正是这种孩子。情感模块发育不足者之中的一个。
但是,怎么会呢?
她丢下勺子,找出六一儿童节那时候《晚间新闻》里爱美幼馆的片段。孩子们在走廊上奔跑,在教室里席地而坐,由机器人陪伴,玩玩具或通过光屏学习。他们一个个双眼明亮,活泼可爱,看上去完全没有情感模块发育不足那种木讷、自闭。
但萨蒂知道,最好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反复观看影像,从各个角度,以尽可能慢的速度。她看不出孩子们的问题。直到新闻最后,机器人正在喂孩子们吃饭,有两个孩子,一个坐在第一排最角落,一个坐在三排,同时被土豆泥糊住了嘴角,两个机器人拿纸巾给他们擦拭。她比对了四次,确定他们机械肢的角度是一模一样的,以至于其中一个孩子的嘴角并没有被全部擦干净。动作储备不够多,等于廉价。要是这样的机器人能够成功教育幼儿,那就不需要开设幼儿园了,家家都可以有家教。
没有人看出这一点真是难以置信。但也只是难以置信而已。情感模块开发不足如萨蒂,大脑不足以支持诸如惊慌悲痛恼怒之类的情绪自发产生。
萨蒂拨回到现时的新闻台。爱美幼馆还在播,一个家长,男性,全身未见任何明显伤痕,向记者说:“当时那边好像吵起来了,我离得比较远,没有看到,但是听起来好像是……他说,机器人给他孩子喂的饭不够,需要多喂。家长有的也劝他说都是定量的,肯定比在家里吃的好啦,后面我就没听了,然后机器人突然就暴动了。”
她往嘴里填进最后一勺寡淡无味的营养糊。爱美幼馆结束了,下面播放的是某新兴AI明星。
如果把这些机器人全看作不入流的便宜货,容错率不够,那么出现这种情况就太合理了。甚至现在机器人才暴动简直就是奇迹。议长坚信爱美幼馆的暴动是他的对手给他设的局,现在看来,他的对手连抓机器人小辫子的能力都没有。萨蒂早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乌合之众。从她来这儿之前,他们给她发的简讯就能看出来。他们要她反水,可能根本没查出在议长重重的掩饰下她的真实背景,误以为她情感模块正常,有充足的驱动力,无论是道德内驱还是利益内驱。绝大多数人看到萨蒂都会如此设想,绝大多数人是不能够托付的。
她转而考虑更轻松一些的事。机器人的情况要跟主任多了解一下,再报告给议长。还有,孩子们究竟是如何通过政府的过渡期情感测试的?剩下的全看议长如何决定了。主任的信息她还没向议长讨,希望主任情感模块发育良好,有妻有子,有软肋则无需灭口,整件事情对她来说就要简单得多。
出门前,萨蒂又最后清点了一下枪支药剂。Holo没关,她想要一回来就能听到声音。
醺醺酒吧的内部装修风格并不可爱。墙面和地板都是粗糙的麻灰石面,天花板和桌椅全是银灰金属,错落摆放着巨大的纯色半透明玻璃几何体,鬼影憧憧。二楼没有隔断,偌大的平面上,所有椅子空荡荡,只填了两格。
主任已经点好了酒,他的是龙舌兰炸弹,萨蒂的是青草蜢。甫一坐下,他就笑劝萨蒂的酒,萨蒂摆摆手,向前微微倾身,问道:“主任,我们何不直接上最简单那个解法呢?是谁采购了这批机器人,生产厂家是哪一家?跟他们要来这批货的紧急码,了结了这事,免得夜长梦多。”
主任的脸像堆好的积木小房子,被四岁的孩子一把打垮了。“采购的,我大概知道是三大厂的货源。但是紧急码不是精准一对一的,大厂的货附近实在太多了,全部格式化会是很大一笔损失……”
青草蜢是奶油薄荷味,又甜又凉,宛如儿童牙膏泡水。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道:“这个不合我口味,给我换一杯。”
主任眼光闪了闪,按铃叫来了侍应生。萨蒂告诉他:“很好看的酒,就是薄荷味道太重了,给我换一杯清淡些的。”不久,换上来一杯反舌鸟。同样带薄荷味道,这杯清爽多了。酒味刺舌根,想来度数不低,然而萨蒂对酒精不敏感,两口就灌了个干净,连装饰的柠檬都捞起来吃掉。酸味当然仍是隐隐的,充其量是鼻酸。
她呵出酒气:“那我问你,是孩子们的生命重要还是财政损失重要?再说,财政损失归你操心吗?你能交代得了爱美幼馆的事,已经算不错了,别贪多嚼不烂。”
他嘴紧抿成一条线。少顷,不情愿地张嘴:“萨蒂小姐,您,也明白,孩子们目前其实危险不大。”
哈。萨蒂禁不住微微一笑。他这时倒要摆事实?俨然一个能吏?给谁看?他以为自己是谁。她又叫来侍应生,点了一杯猴脑。酒上来的间隙,她问主任:“你有孩子吗?”
“两个。”他牙咬得紧紧地回复她。
“情感模块发育怎样?”
“相当好。我,还有我妻子,都相当好。”
酒上来了,白蓬蓬的脑状胶雾沉淀在杯底,澄清的酒液里缭绕几丝淡红,调得十分完美。想象着这就是主任一家四口完美的、略略保守的脑子,萨蒂一饮而尽。
“危险大不大,你说了不算。”她冷冷地说,“你只需要告诉我:采购的到底是谁?”
他蹙眉望着她。那神情极为苦涩,胜过一杯苦酒。
萨蒂突然注意到,从一开始,他就没动过那杯龙舌兰炸弹。或许他不爱喝酒。那何必还要约在酒吧?别的地方也一样。他可不是为了她,他没那么了解她,不足以为她点一杯合口味的酒。
不对劲。
她站起身——她的大脑表面洇散,脑浆逃逸进倏然间黏稠了一倍的空气里,神经元抽搐旋转,漩涡一样碾压分割所有感官。骨骼肌肉玻璃般沉重失灵,抬起眼皮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再试一下。试。试!雪花点嗡嗡,再度覆盖住呈显的意识,溜进眼缝里的不过是模糊、模糊、模糊。用不上力,迈不开步子,动不得手指,四肢未响应。大脑嚷嚷:我要死了!心脏哀叹:我要死了吗?灵魂低语:我没有为之悲伤的力气。
海滩。
帕尔瓦蒂背海而坐。
这是一片珍珠盐滩,海水把碳酸盐结晶冲刷得圆润洁白,低头看去,无数的鲕粒,无数亮晶晶的小盐球,刚出锅的新米,小粒的珍珠,飞蛾的卵,做着遮天蔽日的梦。
海在她背后重复着几千几万年来的游戏,不厌其烦。
远处有个人蹬着自行车,一路掠过沙滩。自行车后座拖了个大布兜,里面塞着满满的纸牍。自行车,纸,这两样东西都不多见,看了几秒钟,帕尔瓦蒂猛省:那是个邮递员。
她翻身跳起,边冲向邮递员边大喊:“等等!停一停!有我的信吗?”
自行车停了下来。邮递员看面孔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子,眉目普通得丢进人堆里找不到,她的独特之处是一头长发早早地花白了,黑白夹杂,斑斑驳驳。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帕尔瓦蒂说:“其实没人写信给我,我只是想让你停下来跟我说说话而已,你也许不知道,我一个人待在海滩上,实在太寂寞了。这里风景是很美,可是看上十天?二十天?一个月?半年?跟我说说话吧。”
邮递员在太阳下眯起眼睛,瞳色像蜂蜜一样甜美,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残酷:“抱歉,小姐,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忙得很。回见。”
帕尔瓦蒂扯住她的袖口:“别忙!你的车技怎么样?你的后座还能坐人吧?我和你一块去工作!不过,没到目的地之前,我们总可以聊聊天的。”
邮递员拨开帕尔瓦蒂的手,回身倚在自行车上,眼睛好像都要叹气。
“小姐,”她平静地说,“你知道吗?世界已经毁灭了。一路上,除了你,我没看到过一个活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帕尔瓦蒂不知是对谁说。“那么,”她看着邮递员,“你不需要去送信了,没有收信人,也没有寄信人了。”
“其实我也不是要去送信。”邮递员用无疑带着些许震撼的目光注视帕尔瓦蒂背后的海,“这些信,我打算找个地方都烧掉,好告诉我自己我已经自由了。”
“我还活着呢。”帕尔瓦蒂抬起手掌,遮住邮递员的视线,“现在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了,那我们就一定会有联系。只要有联系,人就不会自由,所以你不会是自由的。”
邮递员看向她,笑了一笑。“我倒有个办法。”
“别说这个了!”帕尔瓦蒂赶忙打断,“我们现在还没建立联系呢,你暂时自由着,没错。不如我先帮你把这些信都扔掉吧。”
邮递员点点头。她先跨到自行车上,等帕尔瓦蒂坐上后座。后者抬起左腿,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大腿上有一个东西。长条形状的异物。
帕尔瓦蒂在后座上坐稳,邮递员蹬起了自行车,速度不快,可很稳当。骑手的腿部力量真是强大,帕尔瓦蒂不得不感叹。
她望着珍珠盐海滩,以及美丽得腻味了的海。
“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她说,“我叫帕尔瓦蒂,我自己想的,华丽吧?我从来没见过我父母。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既然世界已经毁灭了……”
海风里,邮递员稍稍提高了音量:“你看,你太不自由了。你让未曾谋面的父母都和你有了联系,牵绊住你。”
“别说教了!”帕尔瓦蒂喊道,“我们要公平一点,现在你知道怎么称呼我了,你呢?”
邮递员声音很用力,却让人觉得她很无奈:“我不能告诉你。不能让我们产生联系。否则我们就会绞在一起,解都解不开。”
“你就说好了!”帕尔瓦蒂不耐烦起来,“联系又怎样,莫非你怕了吗?还是你真觉得我怕死?真觉得我会在乎?在乎你杀了我?”
忽然,车轮停止了转动,在沙滩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溅起小小的沙砾,打着帕尔瓦蒂的脚掌脚踵,疼痛的跳跳糖。
邮递员没有回头,轻声问道:“你应该明白吧?不重要,不是吗?”
“我的名字并不重要。对你来说无所谓。对你来说重要的只有我的身份。”
“不。不是。”帕尔瓦蒂嘴唇颤抖起来。“你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不公平!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权力……你甚至可以给我名字。”
“你看……”
邮递员转过身来。
“你这不是知道我是谁吗,萨蒂?”
邮递员的微笑薄而冰冷,冻结住了萨蒂整个人。
“是。”她挣扎着说,“我只是忘记你太久了,妈妈。或者,我的作品妈妈。”
帕尔瓦蒂。童年的她总嫌弃萨蒂太短太简单,于是想象出的别名。
还有这个母亲。在她的情感模块发育并非那么无可挽回的童年时期,在她尚是一个情感正常的人或至少是那样的人的幼苗时期纯然的幻想。本还有一个父亲,但那个形象在帕特尔议长出现后没多久,就成为一个异时空的卑微投影,应当应分地湮灭。
“我问过他你在哪里。”她忽然生起气来,“他告诉我,他不爱你,你跟他毫无关系。我还能去问谁呢?连你也不能告诉我。妈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但你能不能为我忏悔呢?至少为我祷告一下,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我告诉你那些祷告词吧:他把我变成了一个无法痛苦的人,所以,愿我从没有给过你痛苦,或者愿你生命里的每一分钟都为我而痛苦。”
她的嘴里仿佛有腌着柠檬的酒气,酸味直冲到眼皮。
她跳下车,不再理会邮递员,开始从布袋里往外掏信件。白纸,又是白纸,一封封的白纸。风吹走这些信,吹到海水里,信的部落在蓝绿的海面漂浮。直到布袋底只剩下稀稀落落十几封信,终于有一封有了字迹。
她试图阅读,努力识别字迹的同时,手慢慢抚摸着大腿上的长条物。她感到自己越来越沉,越来越不安。忽然间她觉察到自己的整个存在,好似坐在车上一个急转弯。
萨蒂从眼皮底下窥视着一切。她侧卧在地上,她的身后可能还有人,身前只见侍应生和主任在翻她的包。
她摸着大腿上的硬块。然后深吸一口气,从耳鸣中解脱出来,抽出枪瞄准主任的后脑叫道:“不许动!”
她爬起来,注意着对面两人。他们都吓了一跳。主任面如死灰,侍应生慌乱丢下手里的东西,啪啪啪清脆的响声,萨蒂祈祷药剂都没出问题。放走侍应生他多半会报警,不需要琢磨就知道那场面多难看。她叫主任背对着她走,然后摆摆枪口,示意侍应生道:“不准报警,懂吗?滚吧。”
侍应生忙忙地跑向门时,她朝他后心开了一枪。
有消音器,加之醺醺隔音很好,不会有人察觉。侍应生软倒在地上,同时噼里啪啦,子弹在地上滚动。霰弹枪麻烦就在这里。主任无需萨蒂叫已经停下来,她吩咐:“你过去,把地上的子弹拾起来,放到杯子里。”
他哆嗦着手从尸体旁捡子弹时,萨蒂问他:“你想杀我?”
一颗子弹从主任手指间滑脱,在地面滴溜滚动,手指畏怯地拦停它。“……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我们之间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哪。”萨蒂轻声说,“我不过是为人办事,你不该把我逼到这份上的。”
主任捡完了子弹,拖着步子走到桌前,让子弹掉到杯中,大珠小珠落玉盘。血在他手掌中晕开冰裂的纹路。他一把捂住脸,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对不起……萨蒂小姐,我只是一时糊涂……都是Nuvexa害的,从一开始我就……”
“Nuvexa?是什么?”
“生产机器人的厂家。”主任仍不时抽搭一下。他纯良得仿佛退行回了新生儿,眼神像水洗过一样清澈。“这事情没办法通过紧急码来解决……他们只给了我自动销毁代码。爆炸代码。这些机器人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办法销毁……采购的时候,他们的宣传广告没说他们这么过时。我以为他们真的只是新公司所以才便宜……萨蒂小姐,求您了,您向议长传达一下吧,我不想干了,我干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萨蒂安慰他,“生产厂家无法实现在保证孩子们安全的前提下对机器人的销毁,你可以告诉我的,我来解决问题。现在先解决这个: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药?”
他张开嘴,又合上,如此反复。大约三次后,他才能从牙关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森泰色林素。”
“那是什么?”
“用来增强情感体验的。一种人造化学物质……用来帮助孩子们通过情感测试。这是为了他们好。没有情感测试的分数,他们根本进不了好学校。副作用,副作用是……一般孩子们都比大人更敏感,需要的剂量不大。我给你的……超标了很多。”
萨蒂点点头。瞬时强力情感冲击,简直是进阶版致幻剂。她的大脑现在是什么样子,她真不敢想。“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解离这么快。”
情感模块发育不良。主任避开她的眼睛。萨蒂的大脑多愁善感地补充道:他怕想起那些孩子,那些小瘾君子们长大后能成为她的话,父母们的骨灰烧出来的烟怕都是彩虹色的。
萨蒂想,解离后药效仍在持续。暂时还不知道随之而来的驱动力是好是坏。
“好了。”她道,“把销毁码告诉我吧。”
他头发都要竖起来,像马路上惊骇的丑陋野猫。“什么?……为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她掂掂枪,“我可以告诉你,不知道更好。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主任眼里流露出疑问和惊恐。萨蒂突然翻脸,他反应不来。“我会被关一辈子的……而且幼儿园的孩子们……”
“相信我,”萨蒂说,“这方面我比你有发言权得多,孩子们这样更好。更幸福。你操纵了他们那么久,要连无知的幸福也从他们那里夺走吗?他们长大了又能怎样?只会见识到残酷的真相。而且连残酷都没办法认知,全是拜你所赐。”
二十多年来,萨蒂头一次口才这么好。是森泰色林素的副作用。用正常人的话来说,就是以情动人。
一辈子都是正常人的主任却不吃这一套。“你在胡言乱语。”他绝望地说,“歪门邪道。”
“你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摘清楚了。”萨蒂告诉他实话,“你要妄想我死在这里吗?还是一样的,你就这样了。”
他摇头,满脸痛苦。“那么多孩子。你看过新闻吗?你看过他们的脸吗?”
萨蒂几乎要翻白眼。她觉出自己的急躁,耐下心来。“我就回答你那个为什么吧。事情一定要闹大,越大越好。你恨议长吗?你一定比我,比那些孩子当中任何一个都更有恨的能力。既然如此,你就不想扳倒他吗?把这件事变成一个他洗不白的污点?你活不下去的。要么就是孩子们安然无恙,议长推行的全智能化只有点小瑕疵,无伤大雅,继续推行。你给了我销毁码,才能救更多的孩子。要让他付出代价还是不要?救一个幼儿园的孩子,还是救全国、全世界的孩子,全在于你。”
他的脸煞白,全无血色。萨蒂的话一定在他脑中旋转,至于有没有被容纳吸收,谁也不知道。或许他只是希望“拯救”这个词充当软垫,柔和那已成必然的坠落。
萨蒂用了所有的胰岛素,趁他还能走路,半扶掖着他下了楼,连带顺走了盛着子弹的酒杯。早已是深夜了,酒吧一楼热闹非凡,没人注意他俩。
他在车后座大汗淋漓、辗转呻吟,她站在郊区的公路上,聆听爆炸的声音。一切都平静下来后,萨蒂给父亲的对手发了条消息:替你们做了,不谢,还可以赠送服务,需要吗?
随后,萨蒂把主任拖下车,扔到公路边。他还热着,在夜风里很快就会凉下来。
晃晃杯子,子弹叮叮当当。他们需不需要赠送服务,萨蒂都会去做的,只是有人帮忙更好。
萨蒂不恨父亲。森泰色林素的药效如黄昏般隐没,她的情感也慢慢慢慢褪去,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弧度渐次平缓的沙子。还没有彻底平下去,只是父亲把她留在他身边,太像召唤死亡。孩子永远是父母的死亡,她不得不有求必应。
她也不为孩子们惋惜。在乎他们与否,她说的字字都是事实,实在得舌头都觉得沉重。他们只会变成她,只会变成工具,贴伤口的创可贴,试药的小白鼠,智能社会的肉体监牢。不,不可能的,他们当中不会有一个跳出这漩涡,不会有一个可以自由,不会有一个未来的幸福足以与其他孩子的朦胧混沌匹敌。
不正是萨蒂保证了这一点吗?
女儿开启了自动驾驶,把手伸出车窗,让夜风穿梭过指缝。萨蒂的心碎了,她听到了,一片一片薄脆的蜡壳在血管里游走的回声。
●絕句●
○無題○
〔七絕|平水韻一東〕
霜兵雪馬嘯雲中,冰箭寒刀奪戰功,
任遣金戈催傲骨,吾心勝日笑冬風!
●散曲●
○清秋調○
〔角調|中原音韻庚青韻〕
題記:
有女本良家,父死兄不賢,逼嫁某老賈。女另有意夫,從之夜逃。
未想夫亦不賢,好賭癮煙,負債甚巨,逼女入青樓,日索嫖資。
某日夫又至索金,女命狎司縛之沉於溺池,逼得休書,夫再不曾至。
聞之慨然,故作:
織羽翠籠鸚,慵慵醉昏燈,閒燒白玉鼎,懶食五芳羹。
撲棱棱北角四分亭,看誰家粉杏,窺玉郎風情,托靈鵲,寄雲屏,
撥落菱花鏡,細分明。
對秋聲乍驚,舊酒方醒,盲吹憨敲鈴,鬧管幽聽。
垂望銀瓶井,井底嘯飛鷹,清溪奪我清,白日奪我晴,
弱甲啼紅口含腥,野火一片盡將稻花烹,
風冷冷,雨泠泠,換你水妍山靜,蟬嘶蛙鳴。
露墮籬墻寒五更,看院家風景,咳,笑梧桐病,
我自天光射影,野徑獨行。
○重芳曲○
〔黃鐘宮|中原音韻江陽韻〕
題記:
思慕之甚,故作:
醉下臥蘭艭,蕊杯浮薔,葉盞醪芳。
纖纖輕羅月朗,細剪雲香,荇裡逗飛鴦。
拆絹撕帛揚揚,訪帝女瀟湘,惠文洛陽。
滿目春興紅浪,奉紫朝黃,積碧香,涉翠廊,
鶴音清嚮,鵾曲遙傷。
山外鸝聲泉歌讓,躍上千波塘。
蓯樓蕙榭蘿堂,霞飛霧漲,扶渠流巷,
疊玉岫蒼篁,悄抹霓霜,慢解白陽,鬆綰青江。
羞教輕窺東墻,
巫山茫茫,洛水湯湯。
评论要求: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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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不大,弥漫着复杂的气味。这里藏着雷恩的秘密:几个大小不一的玻璃罐和旧塑料桶,里面是缓慢呼吸着的液体,他的酒。
废弃水果的残渣,偷偷收集的变质谷物,甚至工厂流出的、带着奇怪气味的废液,都成了他酿造“违禁酒”的原料。这些酒让他恐惧又着迷。
它们能让人哭,让人笑,让人想起被强制遗忘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搅动着一个罐子里的液体,凑近闻了闻,一丝类似熟透麦子的甜香钻进鼻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动作更轻了。
唯一的光源是一盏小灯,灯光照着的是他辛苦试出的配方笔记。旁边放着一个和用来伪装成抑制剂的的瓶子,里面装着一些他刚过滤好的酒。
雷恩看到工作台上放着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他最得意的作品。他犹豫了很多年,想给莉亚尝尝,哪怕一点点,也许能找回她的情感。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
客厅里传来门锁转动的轻响。莉亚回来了。雷恩迅速盖好瓶子,拉上暗门,仔细检查没有一丝缝隙,才走出去。
莉亚正把背包放在桌上。她穿着工厂统一发放的灰蓝色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拿起桌上的瓶子,熟练地拧开瓶盖。
“哥,我回来了。”她打了个招呼,声音平直。
“欢迎回家。”雷恩应了一声,走向厨房准备晚餐,目光扫过桌面,却发现莉亚刚放下的那瓶新抑制剂还在桌上。
雷恩手心瞬间全是冷汗,他猛地转身,莉亚似乎也在疑惑了一下这“抑制剂”的味道和平日有些不同,但长期的服从习惯让她没有多想,喝完了它,把瓶子扔进回收口,然后走向自己的小隔间。
“莉亚……”雷恩的声音微不可闻,莉亚喝的貌似是他放在外面的酒。
莉亚的脚步停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几秒钟后,她的肩膀开始不自主地抖动。
雷恩快步冲到她面前。莉亚的头低了下去,泪珠毫无征兆地流下来,砸在地板上,撒出一个个圆点。
“莉亚?”雷恩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想碰碰她,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莉亚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多年未见过的悲伤。她嘴唇开合着,却发不出成句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哥.................哥?”
被强压多年的本能反应,被酒精引爆了。她无力地蹲了下去,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雷恩笨拙地、轻轻地拍着莉亚抖动着的背,声音低哑:“莉亚……莉亚……哥哥在这里……”
他语无伦次,重复着苍白的安慰。时间在莉亚的哭泣和雷恩的安抚中静静流淌。渐渐地,莉亚身体的颤抖平复了一些,汹涌的泪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最后只剩下肩膀偶尔的耸动。
雷恩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莉亚机械地接过去,小口喝着,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桌面。雷恩看着,悄悄把那个空瓶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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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亚照常上班下班,脸上重新戴上了如常的面具,只是再也没有喝抑制剂。
雷恩能察觉到那一丝丝的不同。莉亚的眼神偶尔会飘忽一下,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或者房间里的家具,带着不易察觉的困惑。她的话似乎更少了,有时雷恩搭话,她也需要几秒钟才能反应过来。
下班之后。雷恩去到莉亚工作的地方跟她一起回家。他们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低沉着,莉亚也低着头,步履匆匆,像是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狭小的、熟悉的空间。
雷恩不断地抛出话题,也不在乎莉亚的沉默,只是他没有发现,莉亚的嘴角渐渐会勾起弧度。
偶尔,街角对面,没有标识的深灰色悬浮车会无声地滑过,车顶一个不起眼的半球体在莉亚笑的时候会转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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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饭时,气氛跟平时一样沉默。莉亚小口吃着食物,眼神放空。敲门声就在此刻响起。
噔,噔,噔。
声音不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敲在门板上,也敲在雷恩骤然绷紧的神经上。
雷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强迫自己站起来,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冷硬得像石头,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越过雷恩的肩膀,落在餐桌旁微微发抖的莉亚身上,然后才缓缓移回到雷恩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机械般的确认。
“雷恩·科尔,”他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莉亚·科尔。情绪管理局,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雷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完了,但是怎么暴露的?他看着警探那张毫无生气的脸,这种警探经过改造,几乎没有人类的感情,没有沟通的空间。
一股决绝涌上头顶。
他大喊道:“从窗户跑!”并将门板砸向探员。
警探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轻松地挡住了想要关上的门板,并迈进了房间。雷恩刚刚稳住自己的身体,见状又撞向探员。警探仿佛早有预料,精准地扣住了雷恩撞来的肩膀,另一只手的手掌根部狠狠撞在雷恩的颈侧!剧痛和瞬间的窒息感让雷恩眼前一黑,警探顺势将他往门内一推,雷恩重重摔倒在地板上,一时动弹不得。
警探的目光越过倒地的雷恩,落在椅子旁刚站起来的莉亚身上。莉亚脸色发白,但看到哥哥倒下,一种刺痛猛地扎进心脏,压过了恐惧。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窗户。
外面是狭窄的防火楼梯。莉亚的身影正在下一层仓皇地消失。警探在窗口看了看,也追了出去。
雷恩躺在地板上,嘴里有血腥味。他听着楼下传来的警探沉稳冷酷的脚步声。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自己撑起来,凭着本能朝着密室的方向走去。
用力拉开暗门,密室里那股复杂的气味涌了出来。顾不上疼痛,抓起工作台上的玻璃瓶以及一旁的背包。然后,他拖着剧痛的身体,扶着墙壁,冲出后门,朝楼下追去。
路灯发出模糊的光团,雷恩循着记忆,思考着莉亚可能逃跑的方向,在狭窄的巷道里跌跌撞撞地寻找,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流下。终于,在一个窄巷深处,他听到了动静。
手电筒的白光钉在阴影里的莉亚身上。光束后面,那个高大的警探如同石像,堵住了巷口。
“请配合调查。”警探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手电的光柱牢牢锁定莉亚。
雷恩朝着警探冲过去,试图吸引注意,同时将手中的背包朝着莉亚的方向用力扔过去:“莉亚!捡起来!跑!”
警探侧身避开雷恩的扑击,如同铁钳精准地抓住了雷恩的手臂,手电筒的金属底座狠狠砸在雷恩的肋部。
雷恩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身体瞬间弓成了虾米,所有的力气都被这一下击散了。警探顺势一拧,将他重重掼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雷恩滑倒在地,呼吸带来的是钻心的痛楚,意识开始模糊。
警探目光再次投向莉亚藏身的角落,莉亚刚刚捡回背包,就看到哥哥被打倒,看到他痛苦地蜷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手电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雷恩艰难地抬起头,嘴角的血沫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暗红。他看到警探离莉亚越来越近,要给莉亚带去审判。
一股滚烫的冲动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虚弱。雷恩摸进外套内袋。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滚动着,是他最烈的私酿,雷恩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手中那瓶烈酒朝着警探的后背砸了过去。
酒瓶,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弧线,不算响的碎裂声。瓶身凹陷破裂,里面高纯度的乙醇冲出束缚。撒在了警探身上,并迅速渗透进他的制服。刺鼻的、混杂着果香和酒精的强烈气味弥漫开来,盖过了巷道的湿冷。
警探的身体顿时僵住。他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制服上迅速扩散开的大片深色湿痕,闻到了那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酒精气味,他转向雷恩。
雷恩靠在墙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的笑意。他紧攥着一个点燃的防风打火机,咧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对着警探。
警探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第一时间向雷恩冲了过去。
但太迟了。
雷恩盯着他,橘黄色的火苗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
火苗触碰到了高浓度的酒精。
火焰仿佛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不是简单的橘红色,而是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炽光芒。这火焰贪婪地、疯狂地缠绕上警探的身体,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浓烈的焦糊味和酒精燃烧的气味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警探在烈焰中燃烧着,却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带着火焰撞到了半躺在墙壁旁的雷恩身上。
雷恩眼中最后的光,映照出那团裹挟着死亡过来的身影,他没有试图躲避,只是试图看向莉亚。
燃烧的火人紧紧抓住雷恩,让火焰将两人都吞噬了进去。烈焰在狭窄的巷道里猛烈地燃烧着,烫到极致的热浪拍向一旁的莉亚。
她感到眼睛被那火焰灼得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死死抱着怀里的背包,身体蜷缩到极限。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正撕裂空气,越来越近,莉亚努力缓过神来,用袖子抹掉泪水,把背包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最后的盾牌。她躲着火焰,弓着腰,几乎贴着地面,跌跌撞撞地朝着巷子的出口跑去。
踩着脚下的湿滑,听着耳边火焰隐约的咆哮声。她像受惊的兔子冲出巷口,没有方向,只有逃离这片地狱的本能。
她钻进另外一个被阴影遮蔽的的小巷,背靠着一条布满厚厚铁锈的冷凝管壁,贪婪地吸入相对干净的空气,胸腔起伏着,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跑动中溅到的污水。怀里的背包,有什么东西冰冷地硌着她的肋骨。
莉亚低下头,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几乎无法控制。她摸索着拉开背包拉链。背包里面是一些求生用品。还有一个硬皮本子。莉亚借着昏暗的光,隐约看出像是什么配方。背包的最底下,莉亚摸出来一瓶略显沉重的玻璃瓶。瓶身冰凉刺骨,深色的液体在里面微微晃动,她握住瓶颈,瓶身的冰冷正透过掌心传来。
警车的鸣叫更近了,仿佛就在街外。
莉亚抬起头。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污迹,她将那瓶沉甸甸的愤怒重新塞回背包,拉紧拉链,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与世界仅存的、唯一的联系。
她像一道被黑暗本身吞噬的影子,走进了城市更深处。脚步声很快被城市吞没,只留下徒劳的警笛。
模式:随意
“伊桑尼亚,你有精灵的名字吗?”格里菲尔注意到伊桑尼亚隐藏在兜帽深处的尖尖耳朵,凑到他的身边,用鼻子闻了闻,“大森林国度来的吗?”
“……”伊桑尼亚向身旁两步,不过没有否认格里菲尔的问题,只是点点头,“有。”
“那可以告诉我吗?”
“为什么?”
“现在大概没时间讲这件事情。”没等伊桑尼亚回答,维克多在房间尽头的门插嘴讲到,打断他们的话,“你们也准备去这个墓穴深处吗?”
“是的。”矮人杜卡特并没有否认,而是干脆点头。
“那你有办法解决这个吗?”维克多指了指门后面正在缓缓闭合的地板。
“下落陷阱啊……”杜卡特走到了陷阱旁边,细细查看,“解除这个陷阱不难,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他重新走回到格里菲尔的身边,向三个人问到,“你们又为什么要深入这座陵墓?”
“帮莉莉娅找哥哥。”迪亚特将莉莉娅护在身边,经过小声问询之后才回答杜卡特的问题,“你们呢?”
“既然你们这么坦诚,那我也就不藏着,为了寻找巫妖的命匣———曾经被巫妖用过的法杖。”格里菲尔拦住杜卡特,自行答道,然后指了指杜卡特,“他是来给我帮忙的。”
“……”迪亚特听到巫妖两个字,顿时神情有些紧张,“这陵墓里有巫妖,你怎么知道?还知道别的情况吗?”
“找到巫妖是我来这里的目的,确切的说是拿到曾经被巫妖所使用的法杖。”格里菲尔随口答着,“具体资料就不那么清楚了,这座陵墓的年代比较久远,远到连附近奥林镇的人都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据我所查到的仅有资料来看,那起码有百年的历史了……”
“是千年。”迪亚特纠正道,他曾经看过存于圣城中的资料,陵墓被建造的时间在千年前,里面的封印被施展的时间只比被造好的时间晚了五十年。
“看样子,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姑且一起走如何?”伊桑尼亚提议道。
“找到的宝物要平分。”杜卡特的眼睛在迪亚特、维克多和伊桑尼亚的身上转了转,“两支队伍平分。”
“没有意见。”迪亚特率先回答,伊桑尼亚紧随其后。维克多很想反对,但听到他们两人的回答,也只能点了点头,用小声嘟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钱变少了啊,两位有钱人。”
“我那份你可以拿走。”听到他的话,迪亚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似乎就这么说定了。
事情定好,杜卡特跟格里菲尔耳语几句,而后再次走到下落陷阱的旁边看了看。他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又转头在周围找了找,在门旁边的角落用匕首撬下一块有些活动的砖块,向里面看了看。而后拿起一块不大不小,刚好适合的石头,用手指轻轻夹着塞进砖块撬开后的空间内,听到轻微“咔嚓”一声,他单眼向里面瞄着,才点头确认。
“可以过去了。”
维克多将信将疑,轻轻在闭合的石板上用脚点了点,石板没有反应,似乎很结实。他大着胆子,双脚踏上石板,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用力跳起,落下,石板如常。
“安全!”
他先行走过石板,在另一侧等着其他人通过。
“看上去还挺容易,这墓室就没点防盗措施吗?”格里菲尔一边打量着第二个房间,一边向前走着。
这个房间如同他们刚刚离开的第一个房间一样,墙上刻布单线条的壁画,两支军队进行接触,战作一团。有些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铲落,画面缺失。还有些武器击打在墙上留下的印记,相对来说,这地方破损的箱子和倒塌的柱子也没有第一个房间多。
“小……”杜卡特和伊桑尼亚同时察觉到一声细微的响动从格里菲尔的脚下传来,“……心。”只是他们的提醒都来的稍迟一步,格里菲尔感觉到脚下的砖块下陷,便停在原地静止不动。
利刃破风的声音从他的面前划过,一道黑铁铸成的铁链上挂着硕大的斧型利刃,两头尖尖,斧刃上闪着寒光。格里菲尔看着利斧从自己的眼前飞快划过,距离他的鼻尖应该不到一厘米,淡淡的血腥味同时飘散周围的空气中。
他想退回安全的位置,却发现无法办到,同样的双尖利斧从反方向划过他的身后,以一道优美的U型弧线达到最高的那个端点,稍停半秒,而后下落,从原路线返回。快速落下的斧尖上,还挂着已经残骸的躯体,衣裳的碎渣掉落在地面。
“格里菲尔!别动!”杜卡特大喊着,立刻在房间的其他地方搜索着。
“需要找什么?”其他人同时问着杜卡特,得到了回答——会活动的砖块,找到别动,让我来处理。
搜索五十尺见方的房间需要一定的时间,虽然他们好几个人,虽然两道摆刀为界,将房间分成两个部分,但仍然需要时间来寻找。
“是不是这个?”
大概两分钟之后,迪亚特将杜卡特叫到房间入口附近的角落,指着一块不起眼的砖问着。那块砖的颜色稍深,跟周围的砖稍微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因位于暗处,是以容易被略过。
“做得好。”杜卡特点点头,伸手将石砖用力向内推去,大概推了三分之一的距离,石头就停在原地,无法被推动。石头不动的那一刻,正在下落的斧刃停在半空,缓缓收回墙内。而格里菲尔也感觉到脚下的石头不再下陷,但出于安全着想,他没有乱动,保持原样。
杜卡特赶紧跑到格里菲尔的旁边,将对方的脚轻轻地、缓慢地抬起,用石头在周围摆好标记,才慢慢擦了擦汗,“真是太危险了。”
“你怎么不提前把这个陷阱找出来!害得我心脏都停跳了!!”刚刚脱离危险,格里菲尔就向杜卡特抱怨道。
“谁让你乱跑的,明知道这里危险重重。”并不相让,杜卡特戳了戳格里菲尔的肩膀。
“……”格里菲尔被杜卡特反驳得哑口无言,瞪着比他矮一半的矮人十几秒之后,“哼”的一声转身离开了,去追继续前进的其他几人。
在两人吵嘴之时,其余几个人已经穿过房间尽头的那扇门,到了下一个房间。
陵墓的第三个房间跟前两个完全不同,一条两人宽的走道连接直径看起来有二十尺的圆形平台,在平台的中心摆着圆形的石桌,石桌的中心有一个凹下去的坑,里面看起来可以放什么东西。而在凹坑的周围,放着五个杯子,外面的杯身上都刻着图案,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谜题。”维克多拿起杯子左看看右看看,“这上面刻着什么?”
另外两个人以及莉莉娅也都围在桌边,慢慢看着。
而在距离石台三十尺的地方,是一道竖着环绕的石壁,石壁上均匀分布着五个洞窟,洞窟的墙上装着火把,一只箱子被火把照亮,五个杯子与五个洞窟的方向一一对应。
伊桑尼亚看着石壁与石台之间的深坑,拿起石头扔了下去,很久才听到响动,看样子不那么容易过去。
“镜子、苹果、沙漏、水和……”格里菲尔拿起最后一个杯子看了看,“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没见过。喔,这下面还有字,怀表,那是什么?”
他又看了看杯子上刻着的图案,一个打开的圆形小盒子,盒子的中间有一长一短,看上去像是两根针在尾部连在一起,而针的周围——沿着圆形的边缘刻着一到十二,十二个数字围成一圈。大概能看明白构造,但他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你认识这些文字?”维克多好奇地看向格里菲尔手中的杯子,勾勾弯弯,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它们是龙语,学习法术的必备语言。”
“可是它们代表什么呢?”杜兰特在石桌周围转了几圈,没有看到什么能够被解除的装置。
“这里有字。”格里菲尔指了指中间凹槽的上面,“看上去也是龙语,我看看是什么……”
他指着那些逐字翻译,“我看见日升日落,我看见春暖花开,我看见幼童成人,我是谁?是一个问题,而我们需要答案。”
“这很简单,答案是时间。”几乎就在格里菲尔念出句子的同时,莉莉娅就说出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
“这是小镇上流传的童谣!”莉莉娅随即哼唱起来,“我~看见~日升~日落~……我是谁~?我就是时~~间~”
“这童谣是什么时候流传的?”迪亚特问道。
“流传很久了,几乎每一个小孩子都会唱,只是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莉莉娅有些开心地仰起头回答,“而我记得最牢,还编了自己的节奏进去!”
莉莉娅再次哼唱起来,这次的节奏时快时慢,仿佛有什么节拍器乱掉了,但旋律却有着自己的和谐之音。
答案是时间,几个人看了看杯子上的图案,维克多与莉莉娅同时拿到了刻有沙漏的杯子,“应该就是这个吧!”
“莉莉娅,这杯应该我来喝,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那怎么行!这道题目是我答出来的,所以应该我来喝!”
“不行!万一这有危险,你会出事的!”
“可是,可是……那更不能让你们来喝了啊,你们是来给我帮忙的!”莉莉娅毫不相让。
两个人争执之时,突然一只手从他们中间将那杯液体拿了起来,一仰头喝了下去。
“诶?”维克多和莉莉娅同时惊讶,转头看向旁边,只见迪亚特站在旁边,笑着看着他们,而他手中的杯子已然空了。
没等两个人来得及在说什么,就看到在迪亚特的身后,一条连接着石台与洞窟的通路出现了。杜卡特灵活地跳上通道,通路很窄,只容许一人通过,而在通路下方则毫无支撑,其他人见状便没有登上通路,在石台边等待。
杜卡特轻手轻脚的走过通路,在踏上洞窟前细细查看,没有看到有陷阱的迹象。小心翼翼踏上洞窟,走到箱子旁边,嗯,一切无事。箱子上上了锁,这在远处看不到,他只能庆幸是自己过来了。他从手里拿出盗贼工具套组,从里面拿出两根铁丝,将它们插入锁孔。
耳朵轻轻贴在锁孔上,滴滴、咔哒,没几下拨弄,箱子上的锁便被他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沙漏,白色的沙子正安静躺在底部。
“走着!”
他拿起箱子里的沙漏转身走上通路,脚步轻快,但到了半途却听到身后有垮塌的声音,没时间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只能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快点!快点!”格里菲尔大声向他叫喊。
“快点!”莉莉娅也同样大声向他叫喊。
“……”眼看就回到石台,就差那么一步,突然他的脚下一空,通道垮塌,他失去支撑力,向下落去。
他双眼紧闭,等着摔落的命运,却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将他向上拉去。
“谢谢。”当他双脚重新落在石台上,立刻对眼前的迪亚特和伊桑尼亚表示感谢,感谢他们救了他。
“不用客气。”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沙漏是要做什么用?”维克多好奇的看着杜卡特手中的沙漏。这是个普通的沙漏,上面很干净。
“如果我没猜错……”格里菲尔拿过杜卡特手中的沙漏,将它放在石台中心的凹陷之内。石台下面发出“咯啦啦,咯啦啦”的声音,沙漏慢慢被收进石桌之内,石桌又缓缓下落,落到石台之内。
随后……几个人脚下的石台一阵,他们整个人都跟着石台向下移动,慢慢被黑暗吞没。
作者:【十一招】松清显
关键词:午睡
评论:随意
*已全篇修改
作者:浅间
发现彩虹的时间是周末的上午8点,不算早,也不晚。
三个室友里两个学渣还赖在床上,一个学霸早就去了图书馆,成绩中等的她含着一嘴的泡沫,站在旧旧的洗手池前洗漱。
咬着牙刷不经意看一眼窗台,室友种的薄荷后是雨后初晴的天空,一道七彩的虹光在窗棂里划出八分之一个圆,仿佛彩虹正从薄荷初发的新叶间生长出来。
她猛灌了一口水,“噗”一声吐掉,来不及换下拖鞋便急急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破单反,出门一路向着天台跑——她想这会是她给他的,一成不变的蓝天或灰暗的云层之外难得的惊喜,她想得脚步急切、嘴角上挑,一口气爬完了平时要喘息很久才能跑完的楼梯——然后终于跑到顶楼却发现,通往天台的小门上挂了一把小小的锁。
她呼哧呼哧喘出一串粗气,背靠着锈迹斑斑的小门,缓缓蹲下身。
想笑自己像个傻瓜,嘴一咧,却忍不住先哭了。
她和他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但直到同乘上去同一所中学的校车,生活得如此接近的两个人才终于有了交集。
一开始是在等车的时候互相留意,然后发展到会笑着点点头打个招呼。后来某一天他发现她在看他挺喜欢的书,就此聊上了天。然后某一天她睡过头,拉着书包肩带一路狂冲,本来以为铁定赶不上了药丸药丸,到的时候却发现他扒着校车门,正拼命冲着她招手……
忘带钥匙或碰到没带伞的暴雨天,她会去他家小坐;寒暑假结束之前他总会到她的书房“赶工”;被放养的大小长假他们会约好在某一方的家里看碟拼饭赶作业;两家父母很快也互相熟识起来,变成了傍晚散步碰到都会打个招呼的朋友……
他是她的邻居和同好。
然后随着时光流逝,逐渐变成发小和挚交。
虽然同在一个中学但并不同班,高一下期分班他选理她选文,连教学楼都不再一样。
距离看似一步之遥,但总是触及不到,所以直到高二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被好朋友拉去大礼堂前排围观的她,才第一次见到他在人前的样子——
那只是小地方一所不知名高中的礼堂,舞台不大,灯光的颜色很俗,音响设备都很老旧了,报幕的时候杂音“滋滋”响个不停。
台下的观众多是学校初高中各班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边聊天边分享着一两块钱一袋的零食。可当台上穿着白体恤牛仔裤的男生,手拿着话筒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原本热闹散乱的礼堂,仿佛被人按下静音般一瞬间鸦雀无声。
温润的声线在讲年少的爱,无所寄托的恋慕被少年唱成了摇曳人心脏的歌,没有华丽的技巧或者夸张的动作,台上的人却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的光。
她站在台下仰望着台上的他,耳畔是他清澈的声线,和自己心脏砰砰的搏动声。
然后,他成了她喜欢的人。
后来的生活和之前别无二致,他们依然只有每个清晨一起等车的固定交集。
唯一的不同只是她不再能很自然地拍他的肩膀,却开始小心翼翼装作理直气壮若无其事地拉他的袖口——
“哎你们语文课讲到哪里了?”
“哎你这次月考准备得怎么样?”
“哎你看了XXX的《XXXXXX》没?我昨天一口气看到X点根本停不下来啊!”
“哎你们家这次国庆要出去玩么?”
……
第1367个“哎”的尾音上扬,甚至有点夸张到变调。
发声之后她沉默了好几秒,才强颜欢笑着补上下句——“你居然去XX音乐学院么?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去X大的艺术系呢……”
然后毕业季过去,她在高中开学那天早早去到校车站台。
车来了,车开走了。
车上不再有她的位置,已经去X市报道的他当然,也不会在这里。
她当然有他的QQ。
能看到他更新动态、整理相册,也能看到他和朋友在说说下插科打诨。
偶尔的,她也会假装不经意地说些什么。
他会回她的每一条留言,只要她找他聊天他就会立马出现。
但,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一声“在么”。
明明从未拥有,她却时刻活在总有一天会永远完全失去他的恐惧中——直到有一天,他评论她拍下的一张晴空,说:“真美,我好喜欢你拍的天空。”
她断章取义地看着那四个字激动了一整夜,抱着自己便宜淘来的二手单反,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开始每周给他发一次她拍的天空,然后,两个人就此打开话匣,仿佛又一次,有了固定、长久的交集。
直到蜷缩在小小的通往天台的门前。
面对那把明明只是小小一把、她却无可奈何的门锁。
又一次失败在最最接近胜利的地方,她忽然觉得,好累了。
她发现她可能已经厌倦了,每天望着天空,期待能找到一点不一样的亮点。
更厌倦了,那么卑微的,拼命想要和他保持着一点点联系,却根本连一句擦边的话也说不出口的自己。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一开始以为是闹铃。
然后她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她的闹钟设置也不是这样的声音。
嗓子有点哑,她一边咳着一边拿出手机,却被显示屏上的名字震得头皮发麻。
手指先于脑子动作地按了接听键,男生温润的声音,带着点忐忑,又仿佛有点小开心。
“我现在,嗯……在你们寝室楼门口……嗯,今天有彩虹呢,你要出来,拍一拍么?”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