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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懶懶透
评论:隨意
“小C死了。”
我拆著手上的螃蟹説道。
最近是螃蟹膏香肥美的季節,但是比起大閘蟹,還是肉蟹更有嚼頭。
“唔……你說最近一直沒來上班的那個C?”
A嘴裏含著我剛拆出來的螃蟹肉,珍惜的品嘗著,連説話也含糊起來。
“不算最近了吧,她懷孕了之後就沒來上班了。”
“是嗎?”
”其實之前就有傳聞,說看到她胖了很多,看起來不太有精神,一個人穿的很髒兮兮的就下樓丟垃圾什麼的。”
清蒸了的螃蟹的大鉗子内拆出來的蟹肉雪白雪白的,配著邊緣一點點紅色,在黃色的燈光下閃爍著白玉一般的光澤,配上香醋之後一定是鮮甜可口吧。
將肉放進碗内,我將手上拆完的空殼往旁邊一拋,又拿起了拎起了另外一隻鉗子 。
“不過怎麼突然就死了?”
A眼睛放光的夾起剛剛才放進碗内的螃蟹肉,蘸了蘸醋,吸溜一下就納入了口中。
“嗯,聽説是過敏,窒息。送去醫院,醫生用手術刀將氣管給切了個口子,還是來不及。”
“哦……那確實。”和年齡沒啥關係了,“不過她以前不知道自己過敏嗎?”
也是,都差不多是要三十歲的年紀了,能不清楚自己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嗎?
我邊想著邊用剪刀在鉗子上弄開了個大口子,然後小心翼翼地給裏面的肉脫衣服。
“知道吧,她在公司聚餐的時候説過自己對花生過敏。”
就算作爲主角的小C已經不在人世,但當時情景依然歷歷在目。
那時候的她是個面容姣好、光鮮亮麗的年輕女子,四周坐滿了對適齡期美麗異性不多不少有點意思的男同事們。
主菜還沒上來,就有人殷勤的給她夾了花生米,她驕矜的說自己敏感所以不能吃,坐在另一邊的男的就立馬給她夾了其他涼菜,所有人的焦點都是處在正中央的她身上,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那幅名畫──最後的晚餐。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想到才過了幾年,那時候光鮮的她就淪落成這副田地。
“唔......”A發出了代表沒所謂,我沒什麽意見的鼻音。
“但是有些太可惜了,還那麽年輕。”
我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説道。
“以前她長得又好看,又年輕,還是本地人,家裏三套房,都不知道多受男的歡迎。”
“她還和我説自己是不婚族,結果家裡人一吵吵,立馬找了個門當戶對的本地人。”
“感覺你不太贊同她結婚?”
A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自己還留著螃蟹鮮甜汁水的嘴唇,並用眼神催促我弄快點。
“可能吧?”
“她那麽多人追,家裡還有錢,工作也只需要朝十晚四。”
“離家近,天天睡到自然醒,過的那麽爽的生活,說著是不婚族,結果家裡人來一鬧,馬上結婚生子。”
“就有種被欺騙感情的感覺吧,當時我和她還聊了不少不婚丁克的話題。”
“怪不得感覺你有點幸災樂禍“
A心不在焉的評價到。
我翻了個白眼。
“我是那種人嗎?只是觉得她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好吧。”
“她決定了結婚,婚禮前还嘴硬说自己虽然结婚但是丁克呢。’‘
”然后一年没到就怀孕。“
”老公還孕期出軌。“
”就這樣還不離婚,我要怎麼同情她啊?“
這樣還能同情的話才離譜吧,我邊説邊將手上掰開了的螃蟹蓋扔進碗裏。
“那是確實有点离谱。”
A歪著頭說到,然後伸出手抓起我一秒前丟出來的螃蟹蓋,津津有味的吸吮了起來。
肉蟹的膏不多,但是總比沒有的好。
“不过也没法怪她啦”
我嘆了口氣。
“她这个人有點媽寶女還是爸寶女的意思,最受不得就是家裡來的壓力。當時她父母也吵着要她结婚吵的很厲害,還跑去和老闆吵。”
“這有點太離譜了吧?”
A吸溜著不多的蟹黃,説話聲音配著嘰里咕嚕的音效。
“是啊,不過也不是那種潑婦罵街啦,主要是她是被安排進來的嘛,老闆和她爸關係不錯,就女兒不聽勸,就讓她上司去勸勸她唄。”
“要是我的家人去找老闆幫忙勸我快結婚找對象,還問公司裡面有沒有不錯的男同事可以介紹,大概我會直接挖個坑將自己給埋進去算了。”
“哇這。。。咳咳咳咳。。。恐怖。”
A也被嚇到了,一部分混了香醋的半液體的蟹黃直接進了氣管裏,讓他敲著胸口咳嗽了好一陣子。
“。。。咳咳。。。是啊,所以我對她絕對不是幸災樂禍,咳,純粹就是怒其不爭而已。”
就不能慢慢吃嗎?我受不了的嘆了口氣。
”也是,說真的在公司被這麼搞,是我也羞恥的直接人間蒸發,受不了受不了。“
A不知是對C的遭遇開始感到有點興趣了,還是氣管内的酸性液體讓他感到很不舒服,暫時停下了進食。
”不過她父母平时对她也是真的好,房車都給她買齊了,平時還給零花錢。”
“但就是不允许不结婚不生小孩?”
他開始喝著可樂,一邊頗有興致的和我聊了起來。
“是啊。一开始我还满羡慕她的,什么也不用做,直接生在罗马了。”
“结果想不到是要拿生儿育女来换的呀。”
“感覺就是那種純純的繁殖癌吧?”
“她那时候就一直抱怨她妈说不生儿育女那她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作爲一個女人就不完整了。”
“还有啥全世界的人都像她那样不生的话人类就会毁灭了啥的,她不生的話就是沒有愛心,自私自利。”
“哈哈,这她妈为什么说的话这么典啊。”
“我也觉得,那时候我还和她说,要有自己的主见,不想结婚就不要结,说不想生就不要生啊”
“这不是她自己的人生吗?”
“然后她说是呀是呀,回头就受不了壓力去结婚生子了。”
我嘆了口氣,也喝了口可樂,不來點甜的真的有點受不了。
“那失去獨身的自由但起碼也算是得到了世俗意義上的幸福?”
A歪了個頭説到,以我的經驗,他又想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那套了,無論是什麽話題,他都會習慣性的理中客一下。
“喔,你說她和那個孕期出軌的媽寶男老公結婚能帶來世俗意義上的幸福。”
我撇了撇嘴。
“哎呀他不只是犯了是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嗎?”
一看對方的糟糕程度實在沒法理中客,A立馬如德芙巧克力般絲滑的轉換成了“我只是在諷刺哦”的立場。
“我覺得你才在幸災樂禍吧?“
“我和她又不熟。”
“說不定她不離婚就是因為覺得出個軌不是什麼大事?聽起來他們又不像是戀愛結婚。何必皇上不急太監急呢?”
A不在意的聳了聳肩。
但我還是滿熟的。
“反正她只是為了完成父母的心願,才和對方湊合著結婚了的。”
“這男的也是她爸媽介紹的,是她爸戰友的兒子,家裏有房有車,還説知根知底是個老實孩子。”
“她想説有父母把關嘛,就相親之後三個月就結婚了,還說過如果老公敢出軌就離婚。”
“然後到死都沒離婚。”A開始用眼神催促我快去拆剩下的螃蟹。
我妥協的抓起了盤子裏剩下的螃蟹腿,蚊子肉也是肉嘛。
”嗯……因為發現的時候不都已經懷孕了嘛,月份也比較大,雙方爸媽都反對她離婚。“
“然後她就妥協了。”
“是啊,她一開始其實是很堅持的去辦離婚的,但是現在不是有冷靜期……。”
“一提起要離婚就炸開了鍋啊,什麼小孩子不能沒爸爸呀,女人離了帶著孩子就沒人要了什麼的。”
“先是老爸反對,老公一跪地求原諒,老媽再一哭……就只好妥協了唄。”
“也是,冷靜期確實應該這麽用。”A一副就快要嘔出來了的表情。
“後來她就這麽放棄了?”
“是啊,軟肋都生了,不是更沒法離了嗎?”
我嘴不停,手上也不停,將小腿裏面的肉給一點點的挑出來。
“結婚前觉得结婚了不行就离呗,反正自己家裏有钱,老公不当人就直接离婚。”
“生了小孩,老公三不管,月子裏婆婆又磋磨的狠,要離婚又可憐孩子會沒了爸爸,自家爸媽也不支持,只好糊里糊塗的著過。”
“最后一条命也断在这个家庭里了。”
“這是雖然她老公婆婆很過分,但過敏去世的話,也不好説是他們的錯吧?”
A想了想説道,反正在他眼裏只要不是真的拿凶器砍死對方,都不能説是害死了別人。
“那是你不知道她是吃了婆婆做的菜,才突发过敏去世的。”
“啊。”A皺起了眉頭,但嘴裏又吃了起來。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出月子之後就陆陆续续过敏过好多次了。”
“她婆婆做的?”
“是啊,有一次嚴重到了去了医院,逼問婆婆爲什麽要這麽做,她就说想要帮她剋服一下,身体缺乏锻炼才会过敏,多练练就好了。”
“……這也行?”
“而且生了小孩,坐月子就管著她不許吃外卖,天天给她煮汤汤水水,說這樣出的奶水才對小孫子的身體好。”
“她也不多防备着点吗?”
“唉敢不吃老公就一顿PUA呗,我妈那么辛苦伺候你月子,特地煮饭都不肯吃,還真的以爲自己是什麽千金大小姐,懂不懂的感恩啊?”
我唯妙唯俏的模仿了一番C老公的語氣,惹得A噗呲的一聲笑了出來。
“噗哈,結果她又妥协了?”
“嗯是啊,去买了抗过敏的口服药。”
“那怎么最后还是过敏死了。”
“哦,这我就真的是听其他人说的了。听说她死了的时候没有吃药。她爸妈一开始去问醫生怎么吃药還会過敏,结果她身边根本没有药,也没吃过药的痕迹。”
“也不知道是吃完了还是找不到药了。”
“那也太倒霉了。”A又皺起來眉頭,可能是因爲螃蟹的腿肉也已經吃完了的關係吧。
“也是吧,現在她爸媽開始悔不當初了,说婆婆故意將女兒的藥藏起來不給她吃,是谋杀。”
“真一地鷄毛。不過他們有證據嗎?”
“聽説有錄像證據呢,説是婆婆將藥藏起來的過程被錄下來了。”
“咦那感覺確實有可能可以入罪了呀,她死是死了,但是起碼沒死的毫無價值吧。”
“是啊她爸媽一閙,現在她老公和婆婆都已經出名了。”
“她爸媽也很後悔害死了她,現在還要和她老公爭小孩的撫養權之類的,說什麽不能讓孫子讓殺人犯的兒子撫養什麽的。”
“她算是一人死了,報復了四個人吧。”我開始收拾起吃的一乾二净的盤子和桌面上那一堆螃蟹殼子。
“……我怎麽覺得你也知道的太多了吧?”A一副你是不是又做了些啥的頭疼表情。
“?我能做什麽?我和她都多久沒見面了。”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我站起來身來將裝在盤上的垃圾倒入垃圾桶内。
“能知道那麽詳細純粹是因爲我和她經常用微X聯絡啦,她結婚之後和其他朋友又沒什麽來往了,於是我就時不時聽聽她的抱怨咯。”
我又是個比較八卦和喜歡聊天的人,也不介意成爲一個被朋友們疏遠,但仍然需要發泄的怨婦的情緒垃圾桶。
“你敢發誓自己和這件事完全沒關係?”
只是A實在是太理解我了,一下子就聽出我只説了“實話”,卻沒有説“真話”。
“嘖,我只是推了幾篇那種女主角生前被周圍的人狠虐,然後死了之後周圍的人追悔莫及的小説給她看而已吧。”
將油膩的鍋碗瓢盆丟進洗手池,我一邊説著一邊拿起抹布開始清理桌面。
“最近知F不是很多這類文嘛,我就自己看看順便也推了幾篇給她而已啊。”
“真的就只是這樣?”
“……唔……還有類似如果她真的喝了她婆婆的那些湯湯水水而死於過敏啥的話,她婆婆就一夜成名了呀……之類的話?”
“嗚哇……你怎麽又來了。”A的臉皺的就像是便秘了一個月那樣。
“我只是説説而已啊,她要怎麽樣我怎麽知道。”
我不只是當著她的面感慨了一下而已嗎?
“嘖,在我面前還裝什麽呀你,要説不説,不説我就去睡了哦。”
“……”我停下了擦著桌面的右手。
A很清楚我是個很有分享欲的人,但是我又喜歡裝的是被迫,勉爲其難才説的。
“我只是覺得有點有趣嘛。”我猶豫了一會才用一種勉强的語氣説道。
“就她這人,站在人生分叉路口前,她每次都能選擇最壞的那條路。”
“要不要結婚,要不要原諒老公,要不要生孩子,要不要離婚,要不要吃婆婆煮的飯,她每次都被推去周圍人想要她選擇的選項那邊。"
“我就想啊,這個人怎麽就像是個球那樣,被人一推就朝被推的方向滾。”
“那我可不可以試著推推看呀。”
“就像是個上化學課嘛,你看到老師做了個實驗,難道不會躍躍欲試的想要自己也嘗試看看嗎?”
“所以我就試著用不太明顯的方式推了推,看她會不會往我想她走的路綫去走啊。”
“雖然如果是我的話,選擇爲了報復周圍人而去死,還是活著離開周圍人好好過自己的生活,那肯定是後者。”
“但是這球肯定要推一下看看,才能知道結果不是嗎?”
“哎,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是你每次這樣讓我的良心很遭罪……”A抱著頭苦惱的説到,手上還拿著我用來擦桌子的抹布。
“你要不要考慮下啥時候去自首一下算了?”
“可以不要用抹布給我洗臉嗎?”我甩頭,嫌棄的將抹布丟到桌上。
“而且我自首了誰給你做飯吃?你喜歡吃牢飯?”
“那我肯定不想要吃牢飯……”A又誇張的嘆了口氣。
“而且我也只是説説,反正你每次都只做到這種連教唆殺人也稱不上的程度,去自首警察也逮捕不了你吧!”
A駡駡咧咧的聲音消失在了我的腦海内,但是都是我自己,他就能比我更有愛心了嗎?
比起想讓我去踩縫紉機,他其實更擔心是有一天他就要真的陪我去踩縫紉機了。
我嘆了口氣,又拿起抹布繼續清理起臺上這一片狼藉。
玻璃材質的桌面反射著正在擦著桌子的主人的臉。
她的臉上挂著一個大大的笑容,甚至能看到牙縫中夾著的一絲蟹肉那邊緣上一點點的紅。
vol.230「绿豆糕」《人是怎么没的》甄栩瑶
感谢阅读
事情要从那个(em……)的上午说起,原谅我无法找到可以描绘它的词汇,毕竟每一个层面都昭示了那一日的不凡,那一日,是我毕生难忘的一天,也是我漫漫人生中最为惨重的灾难。
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时候不是清晨也不是傍晚,大上午的,天上竟然布满火烧云。
我还在其他呆萌室友赞叹自然壮观景象的时候就惊觉不妙,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于是正在扒着手指头心中狂算的时候,一把被江江薅住命运的后脖颈直接关进厨房,直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传来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究竟是错过了什么人生仅有的,珍贵的活命机会而被囚禁。
没错,就是被囚禁!想我大名鼎鼎的顶级灵厨,灵厨公会高级顾问甄栩瑶,竟然也有被逼吃黑暗料理一天,这算是什么事?孽力回馈吗!
话说吃就吃吧好歹给我个痛快不行吗?江江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用炼金术师那一套提炼咩咩兽奶粉???
WTF?有没有搞错,那是人类的肠胃能够消化的东西吗?你但凡有那么一点尊老爱幼和怜悯之心,都不至于拿我天山童姥开刀好的伐?
此时,又一股复杂而又古怪的味道悄悄钻入鼻孔。“阿,阿啾!”好像是有符咒万能石之称的凉岩砂带点素甲蜥蜕皮的味道,隐隐约约中又好像有一点震天芽的香气和发酵后的四方榴的酸味?但是不管哪一个,都是人不能够,不允许,也不可以吃的好吧?阿!
em……不确定,再闻闻。
“阿啾!阿啾!阿啾!阿啾!阿啾!”一连十几个喷嚏就活像那放挂鞭一样噼里啪啦打得我脑仁直疼。
好的破案了,经过本灵厨的亲自鉴定,江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直接投毒的份上,我俩的关系倒也不至于她给我下这猛料,出现这种这味道的原因应该是她之前没有洗干净炼金工具导致的。
那没事了…
虽然但是,喂喂喂!用刚切完生姜的刀切西瓜,这种不洗干净工具就做饭的行为,和直接投毒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破!”魔力震荡之下竟然没有破开这道禁制?
“???什么情况,给我开!”
我方了,真的,连我天山童姥一击之下都稳如泰山的禁制那得是什么等级的?不是吧不是吧,江江竟然为了实验她的黑暗料理,竟然动用了禁咒?阿??这个世界终于癫狂成我不敢想象的样子了吗?
“唉?”江江,我说江大美女你是不是疯了,这种顶级禁制多珍稀多贵重,你用在哪里不行,竟然用在吃你黑暗料理的人身上?你没事吧?你们导师知道了会打死你的!不要说你们导师,我都想打死你阿!
“你不是想薅我的魔法材料?快别做饭了,去阿,我家魔仙堡的材料库大门为你大开呢,你倒是去阿!”
我可知道江江眼馋我材料库好久好久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活命我也是豁出去了我,就当买命钱了,那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大不了破财免灾。
呜呜呜但是我的心好痛。
“江江,江江?”哭了半天才发现并没有一点反应,抬头一看,好家伙,江江过于沉迷黑暗料理,压根就没听到我说什么,但看到她脸上狰狞可怖的微笑,一时之间不知道我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好像越来越恐怖了呢。“阿米豆腐,我的小钱钱保住了。”管他呢,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材料给江江。
“呜呜呜呜,哇哇哇,救命啊,来人救救我,我钱还没花完我不想死阿呜呜呜。”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有人听到了我的求救并迅速赶来,坏消息是,那个人是江江。
妈的,天要亡我是吧!阿?
“瑶瑶我来了,快尝尝新鲜出炉的绿豆饼。”
……行吧
“瑶瑶,你好些了没有?”
江江声音如晴天霹雳般从边响起,吓得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陌生的地点陌生的环境,什么情况,江江囚禁我喂我吃黑暗料理还不够,还要做活体实验了吗?不是,我是想当你老师,但不是大体老师阿!
“瑶瑶我是江江阿,你看看我。”江江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你不要过来!来人啊!救命阿!有人要毒死我!”我惊恐万分,挣扎着后退,江江慌忙喊来了大夫。
“我不吃,呜呜呜,我不吃,呜呜呜,妈妈我要回家。”抱住小小的自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谁也不要过来,离我和我的钱远远的!
“啧啧啧,患者这个精神状态,很难评阿。”
Vol.230「午睡」 他们的痛苦如何消失
作者:洗衣机
免责声明:无言
副标题「你的痛苦又有什么理由」
早晨没有理由,早晨是一个符号。早晨来临,天亮,她前往浴室,进行清洁工作。使用牙刷和牙膏,从清洁牙齿开始——舌面;使用毛巾,使毛巾湿润,颊部——眼周——额头——鼻——嘴唇——下颌——颈部,冲洗毛巾,拧干毛巾。
「来吃饭。」
:今天早上我惹了妈妈生气,但是过了一个午觉,她就忘记了,下午,她就会又笑着送我去上学。
她今天放学回家很快,在路上没有因闲聊与同学浪费时间,没有因为看麻雀行为停止前行,所以能在进行完日常后,还有闲暇坐在电视机前。看电影。这是她的新爱好。
在长久地模仿她的朋友的行为试图与其交好,并失败,后,她开始学习和践行一些从书本或互联网里学来的知识。例如,成就自己以吸引他人。有些地方把这叫做:你若花香,蝴蝶自来。在现在也许这看上去略显老套和过于文艺,但她依然记住并在认真实践,她想这也许也是真的。
不知为什么她看的电影里角色时常痛苦。她后来把这归功于命运或者大数据,环境选择你你选择环境。在很年幼时她不明白Bill为什么痛苦,盖茨比为什么痛苦 ,素子为什么痛苦,川尻松子为什么痛苦,至尊宝为什么痛苦。他们为了什么痛苦?他们总是说他们痛苦。
: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事情”大写),妈妈只要中午睡了觉,就会忘记早上发生的不开心的事。如果妈妈中午没睡觉,她就会记得我早上犯的事。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电影和动画,漫画和小说,都没有给她答案。那些描述永恒——时间、空间、上面、下面、政治、经济、文化、道义——的科幻小说,还有爱情和人的经典作品。
“the other side of…”是初中女同学自残。心理学是主卧床头的《为什么家会伤人?》,她偷走来看;书城里摆著《如何教出优秀女儿》和《如何教出优秀儿子》对比研究,最后看《富养女穷养儿》。性事是vocaloid角色贴吧里的姐弟色情文章,在搜索引擎搜索“无翼鸟”出现的盗版色情漫画,txt格式的《活著就是恶心》,同人,耽美,男人用于意淫的三流文字,虫族,异形,BDSM,冰恋。
小学看《儿童文学》杂志,尽是为“儿童”量身定裁的短篇。第一本读的长篇小説是白色封皮的《地狱十九层》,她妈没收的课外书,所以她的启蒙是那些用于喂养青春男女幻想的廉价食物。所以自那以后对爱情有了概念,总之要痛且强烈。如今什么都忘了,包括作者,包括内容,只不死不休,记得地狱有十八层,阿鼻地狱、油锅地狱之类,一层罚一种死人。
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是否只是因为他们描述了最理想的的人类?即使是不完美的“理想”。
这样的理解下,她将这些结果和行为对应和归类。
——所以妈妈每天下午对我如此善良是因为她睡了午觉。
「来了!」
在应了这一声后,她却没有动,手里攥着妈妈收在床头抽屉里的电子阅读器,蹲在厕所里看小说。如果出去,就要吃饭、上学,失去小说,只能看课本,无聊的鸟飞过她的领空。
「宋宣!!」
妈妈又在喊了,快,看完这一章然后出去吃早饭上学。
「你在厕所里还要呆多久!」
天啊,上帝啊,佛啊,这章太好看了。
门被拉开了。
「你从哪把这个翻出来的!」
「我错了!」
「你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吗?吃不了饭了走吧!」
啊……她的眼睛里是绿色,夏天早晨的太阳,棕榈树、草堆、草堆、杂草、噢,蘑菇。
她仍然不明白生活或者人们,就像早上的太阳只是一个符号,总之是太阳,白色是太阳,热是太阳,教科书上的火球是太阳,说球也许不对,因为球也是符号,符号不能用于描述符号。
但是这样的日子——
有人把那个蘑菇踩扁了。她咬牙切齿。
这样的日子都会过去的。她相信这点。因为在午睡以后妈妈就忘记了这些痛苦,到达一定程度的感受就是“痛苦”;分贝到达一定程度的,就是痛苦,妈妈早上喊得这样大声,一定是很痛苦;困惑到一定程度的,也是痛苦,她这样不解,也是痛苦。
足够大的就是痛苦。
反正妈妈在午睡后都会忘记痛苦,她偷拿了电子阅读器这件事,也不会有人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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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很简单的儿时迷思:早上不管谁生了气,睡了午觉以后就不生气了。
vol.231【水底】“有薯条的码头”幻想食谱
作者:绿鲤
评论:各位客人请点菜,并留下您宝贵的意见。如果有想尝试的食材,也可以跟老板说,下次开发。
【奶油龙肉饼炖菜】
分量:四人份
材料:龙肩肉500g+白圆葱半个+迷你绒羽甘蓝1只+土豆适量+前成熟期珍珠番茄一把+鸡蛋2个
配料:黄油适量+稀奶油1杯+盐+黑胡椒+野茴香粉末 糖或辣椒随喜添加
做法: 柔软偏瘦的龙肩肉切末,室温放置20分钟等待其初步自然分解产生粘性,结束后用刀身侧向轻轻拍打结团。
白圆葱切丁,一半加入搅打好的蛋液,随后加入龙肉末、黑胡椒碎与盐搅打上劲,做成肉饼。用黄油擦锅,将剩下的白圆葱碎下入锅中翻炒到微微焦黄,提供天然的甜味。随后把炒好的洋葱碎拨到锅的边缘,在中央最热的部位放上肉饼,并把切块的土豆放在周围,小火煎到两面金黄表面定型,用锅铲压下能回弹为佳。
待土豆块吸收煎出的肉汁,表面初步炒熟,即可加入漫过肉饼的清水开始炖煮。
等到水开,可以将未熟的珍珠番茄与撕碎的绒羽甘蓝叶片加入汤中,撒上盐和野茴香粉末丰富口味的层次,炖煮约20分钟。直至土豆融化,汤汁变浓,甘蓝叶片透明,加入稀奶油搅拌出锅。
贴士: 熟透的珍珠番茄小巧透明,红润可爱,具有强烈的香气和酸甜汁水,是优秀的调味蔬菜。而未成熟的珍珠番茄水分少,入口的粉质感更强。没有强烈的酸甜味,香气也弱一些,不会喧宾夺主,可以在提供香气的同时增加汤品浓度并平衡口感。
配餐:浓汤炖菜的经典搭档是白面包,可以夹肉饼吃也可以蘸汤。配一杯紫苏茶或一碟泡橄榄清口,就是饱腹又温暖的一餐。
【哥布林花盆脑豆腐】
分量:1人份
材料:哥布林脑1个+哥布林耳1对+陶花盆1只(附瓦片一块)
配料:契伏尼酒100ml+白砂糖一捏+肉桂粉1茶匙+盐适量+月桂皮一根+丁香油半茶匙+果冻椒汁一杯
做法:现切哥布林头取生脑一块、耳朵一对,清洗干净备用。哥布林耳与大多数动物耳相似,薄薄的皮肤裹着脆骨。先烫去绒毛,少量食盐烘干成盐香脆耳,可以长期储存。
另外,由于哥布林脑含油脂很高,且具有腥味,一般不推荐食用。但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去腥去油的工序。
首先将瓦片用棉线扣好铺在洗净的花盆底部,花盆底有园艺中用于控制水量的孔,可以通过提绳放绳的方式开合小孔。然后放入哥布林脑,加入高烈度的契伏尼酒消毒去腥,在脑花中央插入月桂皮卷一根,让酒液可以上渗到脑花内部。契伏尼酒近的近似于橙花的香气会随着浸泡逐渐浸透到哥布林脑中,大约半小时后把花盆放到火上,小火煨烤。
这个过程中酒精挥发,而脑花中的油脂会带着具有腥味的物质析出,当哥布林脑周围已经没有透明的酒液、只剩漂浮的黄色油脂时,拉动棉绳让油脂带着渣从孔洞流出去,去腥环节结束,可以开始调味了。
此时的哥布林脑花变熟的速度开始加快,浇下果冻椒汁,等汁液积到盆底时闭合花盆孔,以先盐再丁香油的顺序将调料撒下,煨至汤汁干燥,脑花表面完全凝固,离火上桌。上菜时在顶部撒上一小撮白糖提鲜,肉桂粉增加风味。
然后就可以用哥布林盐香脆耳当勺子舀着吃了。
贴士:一般来说我们是不食用哥布林脑的,即使用烈酒浸泡、加以丁香油月桂皮等香料也很难完全去除腥味。但果冻椒这种果肉饱满带有辛甜的小辣椒在熬煮成酱汁后能很好地中和一些食材的刺激性味道。陶的多孔结构也有助于吸收掉一些不好的风味,让食物的口味更加纯粹。
配餐:如上,我们使用哥布林耳朵烘干制成的脆耳干作勺子食用,将青柠汁加入红茶同食解腻。食用过程中可能还会有油脂渗出,可以提起棉绳让油脂漏出去。
【沙锤烤兔腿】
分量:1人1腿
材料:鲜野兔腿一对+水蕉叶2片
配料:香茅+盐适量+野蒜末+欧芹碎+焦糖颗粒
做法:充分清洗并洒过盐与黑胡椒的野兔后腿,从脚爪一端裹上锡纸,大火翻烤或煎烤使表皮先熟锁住肉汁。同时将野蒜末在黄油中猛火炸成蒜酥,再与兔腿、焦糖颗粒、欧芹碎、香茅一起用水蕉叶包裹起来,用香茅捆好,放回小火上再次翻烤大约10分钟即可。兔腿肉汁不流失,又吸收了蒜、香茅与欧芹的香气,得到了焦糖的风味加持,是一款带着熏烤气息的烤品。
贴士:野兔的腿是油脂较少的肉类,在烤制时容易变得干燥,所以采取大火→小火的方式来减少水分的流失。包上蕉叶后,里面的蒜酥可以提供滋润的油脂。且因为香料和焦糖的碎末会随着晃动在叶壳内沙沙作响,使得兔腿在手中像一把沙锤,所以叫沙锤烤兔腿。
配餐:兔腿会和小火炉一同送上桌,如果喜欢表面更焦脆的口感,可以拆开蕉叶再烤一会儿。配以放在水井中冰镇的鲜麦酒,同时满足焦香与清爽。
【三刀狮驼扇】
分量:5-8人份
材料:狮子驼肋一扇
配料:茴香+孜然+星子胡椒+盐+油+柯芙兰酒(依个人口味添加鲜迷迭香)
做法:狮子驼肋排整扇洗净,用签子在肋骨之间扎上小孔,两面涂上具有苹果和甜薄荷香气的柯芙兰酒充分揉搓去腥,半小时后即可在肋排四角穿上肉钩,吊在篝火上刷少量油烧烤。
注意先将狮驼排油边一面朝下,从脂肪中烤出油来,再将收集起的油涂在排横着悬挂的肉排两面,待两面表皮烤紧,血水从孔洞中初步渗出,就可以每隔十分钟上下转动一次,让血水全部逼出,油脂自然地顺势流淌过整面肉排。
在翻烤的过程中,按照少量盐、茴香末、孜然籽的顺序把调料均匀地撒在表面,烤至表皮有一层透明的泡,油边完全透明、骨边焦酥可以砸碎时,即可离火呈上。
贴士:狮驼是一种生活在盐湖边的迅猛食肉动物。虽然称为驼,但本质更接近于背生长鬃的狮子(而这些“鬃毛”其实不是毛,而是含有毛细血管网的散热组织与感觉器官)。
它们的肉质紧密、含水量不高,加热后纤维容易像羽毛扇上的毛绒一样蓬开。由于它们会吃盐湖周围的辛辣植物补充水分,其油脂与肉都自带后劲强劲的辣味。整扇烤制更容易保水使肉质香嫩,所以产生了“三刀”的吃法——取肉者拿剁肉刀自已剁三刀,从肋排上剁下三节来,一刀带油,一刀带骨,一刀开花。用切的手法是看不到开花现象的,烤得好、剁得好,才能看到肉丝开花,开花越大,证明剁肉的人力气越大,下刀越巧,彩头越好。
配餐:三刀狮驼扇作为一道烤肉,有丰沛的烟熏香和长久的酥辣风味,配上冰酒能让唇舌体会到巅峰的爽辣。食客如果怕腻,也可以配沙拉或水醋切梨食用。由于肉块很大,一般吃完就饱了,很少配主食。但油脂拌上米饭、莴苣丁与脆豆也是一道美味。
【惊恐丝】
写在前面:惊恐丝主材料为狮驼鬃,本质上是触须一般的感觉器官,富含毛细血管与胶质。如果不是新鲜的狮驼鬃就做不了惊恐丝,实在无法现杀现吃的话,运送过程中最好用冰保鲜。
分量:2人份
材料:狮驼鬃200g
配料:蒜+柠檬半个+中烈度甜酒半杯+蘑菇酱油半杯+梨半个(辣椒依喜好酌量添加)
做法: 鲜采的细珊瑚状狮驼鬃下水洗净,趁着它们还会动浸入冰柠檬水和任意中烈度的甜酒10分钟左右,出掉血水并降低其活性。
然后就可以将这些口感爽脆的“丝”蘸上由蒜末、蘑菇酱油、梨汁调成的蘸汁食用了。
贴士:狮驼鬃形如分岔众多的细珊瑚,牙签粗细,能够像触须那样摆动卷曲。被从本体上采下后还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可动的活性,因为富含胶质,浸泡酒精后会变得更爽脆。这些多为棕红色或亮橘色的半透明触须在被咀嚼时不光会疯狂地像是要从嘴里逃跑一样扭动,还会随着挤压发出尖锐的“唧呀”和“吱吱”声,惊恐万状肉眼可见,故称为惊恐丝。
有人称食用惊恐丝能够使感知更敏锐,但暂时没有得到证实,只是很多人吃了惊恐丝后会做诡异的梦,也有人梦见盐湖的水与风。
配餐:可以配上筋道的发酵薄面饼同食。如有其他口味的酱汁偏好也可以自调。
【“清水”炒饭】
分量:1人份
材料:杜鹃蛤15只+溪虾一把+鸭蛋一只+兰花藻50g
配料:香葱末+盐+油
做法:溪虾头身分离,剥出虾仁,热油下入虾头,炸出虾油备用。鸭蛋打成蛋液加少量盐,与熟米饭充分混合备用。
杜鹃蛤用盐水浸泡半小时后,在盆内用力颠两到三次,清洗干净泥沙,与少量油、香葱一同下锅炒至开口露出蛤肉。此时下入溪虾虾仁,虾仁初步变色时将兰花藻切碎勒去水分,与蛋液米饭一同旺火下锅,同炒至虾仁完全变色,蛋液凝固,米粒干燥无水汽。撒上香葱末点缀,继续烘炒几十秒后盛出。
贴士:杜鹃蛤和溪虾都是广泛分布在周边水系的水产,杜鹃蛤的壳与肉都与一种杜鹃的花瓣一样,整体洁白,而靠近闭壳肌处是美丽的红色,所以称为杜鹃蛤。杜鹃蛤有着肥美的蛤肉,以及感受上近乎于甜的鲜美味道,是很受欢迎的小河鲜。
兰花藻是一种叶片肉质发达的藻类,可以直接腌制食用。由于其含水量大,有些人不喜欢将之加入炒饭中,控制不好火候的话,不是渗出的水分让炒饭变得像烩饭,就是把蛤蜊与虾炒老了失去鲜嫩的口感。所以也有用西葫芦切片代替兰花藻的做法,本次追求“食材来自于水”,故此依然采用了兰花藻。
配餐:这是一道本地特色的家常炒饭,一般与小碟酱菜同食,配上一杯焦糖牛奶,或一杯薄荷茶都很不错。
【闲聊脆腰果】
分量:随缘
材料:腰果+木瓜干+急冻干奶霜
配料:食盐
做法:在大锅中放入比腰果分量多一半的食盐,小火不断翻炒,至腰果表面微微金黄、锅内的声音火爆干脆时离火。盛出后于筛中筛出炒入腰果香气的食盐颗粒,作为副产品的坚果香盐可以回收复用。
这时在有余温的锅中加入切好的干木瓜丁,略微炒出木瓜的甜香时加入腰果,撒入干奶霜,翻拌充分,浓郁醇香的脆腰果就可以装进袋子里,闲暇时取出一嗑了。
贴士:以防腰果齁咸,筛盐一定要多筛两次,过程中用力摇晃筛子,将腰果缝中的盐粒也清出来。
干奶霜一定要让负责施法的冰法师迅速将温度降到极低,将水分拔干,一旦含水量过高,炒制到最后就会变成不伦不类的坚果奶糊。
这种做法里的干木瓜和奶霜提供恰到好处的微甘和醇香,也有更清爽的红茶茶叶干炒赋香的版本。
配餐:配麦粒茶或叶子茶很不错。
【珍珠指环】
分量:2人份
材料:土豆2只+成熟柳鱼一条
配料:盐+星子胡椒颗粒+迷迭香+淀粉
做法:将土豆洗净,切成厚片,用蛋杯或切割模具切成环形,切掉的边角料回收复用。将土豆环热水下锅煮3-5分钟,变绵软之前捞出控水。
柳鱼去头去鳞,避开位于脊骨两侧的少量肌间刺,将鱼肉完整取下,撒盐拍打成鱼肉泥。柳鱼肉嫩,含水量高,可以自然成团,顺着同一方向搅打上劲。
起锅烧水,加整颗星子胡椒,烧开后把柳鱼泥搓成丸子下入水中烫熟,自然浮起即可捞出备用。
土豆环薄刷黄油,撒盐入炉烘烤约五分钟,至表面金黄泛脆、内部柔软初步出沙,再将鱼丸滚上薄淀粉镶入土豆环、烤盘中加上一枝迷迭香回炉复烤3-5分钟,土豆外酥里糯、鱼丸表面微微泛黄时摆盘上桌。
贴士:为了保证“珍珠”无瑕,绝对不要用胡椒粉代替整颗胡椒来去腥。星子胡椒的香气可以在煮熟的过程中渗透到鱼丸中,保证珍珠光洁无疵。
柳鱼是肉嫩少刺的河鱼,因为肉质细腻,直接烹饪极容易碎,于是现在成为了鱼丸的常用食材。
配餐:这道菜可以配任何你喜欢的酱料吃,番茄酱、蛋黄酱都是受欢迎的品种,最传统的是配洋葱奶酪食用。加一杯柠檬薄荷苏打,解腻又丰富味觉层次。
【盛夏弹簧汉堡】
分量:1人份
材料:牛肉+鱼肉+白圆葱+漩涡蕨草+番茄+凯氏蹄果+北方生菜+布里欧修面包
配料:芝士+黑胡椒+奶油芥末酱+盐+水醋+果椒+史莱姆泥
做法:牛肉红白3:2,切成细丁与圆葱末、凯氏蹄果丁2:2:1混合,加入一个蛋黄搅打上劲,搓成茶杯口大小的肉球,在热好的黄油中大火煎熟一面,后转小火一边煎一边用手按压成肉饼。等感觉到下面的肉饼不再因受力塌陷,而是有回弹感,且有汁水渗出,即可翻面,然后沿着锅的边缘加入一小圈水并盖上锅盖至其中的声音消失。
鱼肉打成泥,加入蛋清、盐与胡椒搅拌,同样的手法做成碗口大的鱼肉饼,在擦过一层油的平底锅中两面煎熟。
切碎果椒,将果肉与种子一同放入臼中舂捣,加入少量水醋与史莱姆泥,制成半透明凝胶状的清爽酸辣酱。
将撒有芝麻的布里欧修面包切成两半,切面在干燥的锅上擦一下,借余温烤出薄薄的脆层。
在面包底上依次加上北生菜、漩涡蕨草、牛肉饼、奶油芥末酱、番茄片、煎鱼饼、果椒酱。茎叶水分很高而表皮脆韧的漩涡蕨草需要将卷曲的茎微微展开,如弹簧一般从肉饼向上盘绕,经过每一层直到鱼饼的上层,再盖上另一层面包。
按照喜好,可以在番茄层上加一个煎蛋。
但无论加不加,它都是一个因为食材选配而弹性十足的汉堡,按扁可能只有一半高,但松手就又能回弹起来。经常用油纸包起来扣好,作为夏天带出去野餐的食物。
贴士:漩涡蕨草和凯氏蹄果都是夏季限定的食物。螺旋形的漩涡蕨草常常生长在水边,故具有弹性的植物胶质茎,本身没有什么明显的味道,但口感绝佳。
凯氏蹄果是一种水生萍的肉质果实,它们长在水中时的果荚形如连着脚踝骨的蹄子,但剥出的果子是白色的扁卵形,口感清脆且微甜,但因为含有微量毒素而不建议大量生食,以免体质易敏者咽喉麻痹,在之后的一两天内难于吞咽。
至于凯氏的凯是研究水生物的学者凯尔维斯,还是传说中爱吃这种果实的凯尔派的凯,至今未有定论。
配餐:这种口感清爽的汉堡更宜搭配醇香的奶酪与果乳食用。
【史莱姆百宝袋】
分量:2人份
材料:史莱姆2-3只+青芋豆+狐萝卜1根+玫瑰火腿适量+鹿笋1丛(鸡蛋可依喜好添加)
配料:盐+柠檬汁+胡椒+蘑菇酱油+蛋黄酱
做法:史莱姆对半切开,掏出内脏,将外皮洗净,不要作拍打等物理处理,内侧涂上柠檬汁晾干一小时。
期间将去年收获的青芋豆开水加少量盐煮熟,等到豆子能用勺子碾成泥状时,下入今年新收获的鹿笋,30秒后捞起备用。切好可以干吃的火腿丁,本次选用的是红白相间、带有少量油脂的玫瑰火腿。把狐萝卜洗净放在擦丝板上擦出毛绒一样的细丝,尾巴的叶子可以摘下代替香菜或芹点缀使用。如果想吃鸡蛋,也可以在平底锅里满铺蛋液煎成一张蛋皮。
等史莱姆皮的两面都开始摸得出韧性,就可以切成手掌大小的薄片,将食材按照青芋豆:狐萝卜:鹿笋:火腿丁按3:3:2:2的比例团成馅料包入其中,用狐萝卜尾巴的细绿茎像金币袋一样扎起来,在烫鹿笋的开水余温中过一下即刻捞出,放凉即食。
蘸食用的酱汁可以使用加柠檬汁的蘑菇酱油、撒入少量胡椒。如果喜欢甜口,也可以配香甜口味的蛋黄酱。
透明的史莱姆皮饱满弹滑,翠绿的青芋豆粉糯香甜,橘红的狐萝卜与嫩黄的鹿笋爽脆而各自带着清甜,配上整冬熏制的玫瑰火腿,口感、味道和色彩都一网打尽,加上包好的形态如同布袋,所以称为百宝袋。用油纸或叶子包起来,很方便外带食用,祝你旗开得胜,收获丰厚。
贴士:鹿笋虽然称为笋,但并不是植物,而是一种寄生鹿的真菌。如果发现雌鹿头顶有嫩黄色的珊瑚状短角,基本就是见到鹿笋了。鹿笋非常鲜美,但只有春夏季可见,放着不管的话会伤害鹿的身体,使之无法越冬,所以尽情采摘,但要记得放归雌鹿。
青芋豆在过去曾经因为久煮不烂而经常用于喂马,人类不吃。但人们发现经过一冬天的储存之后,青芋豆内的淀粉质地发生了神奇的转化,变得更易煮熟,而熟后的口感就像粉糯的芋头,褪去青草味变得香甜,这才开始被作为一种主食种植。
配餐:主打低油脂高营养的一餐,就配牛奶或者叶子茶吃吧。
【鹿滴蛋糕Deer's Drop】
——“The first step of the Spring.”
分量:6寸蛋糕
材料:低筋面粉+油+鸡蛋3个+牛乳+奶油+粗颗粒曲奇饼干
配料:可可粉+泡泡苔藓适量+樱桃+杏子+糖
做法:先将油微微加热,筛入面粉混合,得到能够流动的炼乳状面糊,此时加入冰牛奶搅拌。过程中起疙瘩也不用担心,依次加入3颗蛋黄搅拌完毕,就会获得一份顺滑的面糊。剩下的蛋白加入少量柠檬汁,混合好后,分三次加入砂糖,用力打发成提起打蛋器时产生熊尾一样的小尖的蛋白霜。再将蛋白霜与面糊混合、筛入可可粉搅拌丝滑。烤约半小时,就得到了湿润柔软蛋糕的坯体。
将蛋糕坯更切成两层,在中间铺上樱桃果酱和剥皮切丁的杏子。
蛋糕底部要铺上一层压碎的粗粒曲奇,顶部的白奶油往往挤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形,在中间撒上少量的可可粉,在整个蛋糕的顶上撒好东一堆西一堆的泡泡苔藓。
随后趁热向熬好的糖浆吹入大量空气,让其中产生许多绵密的泡沫,然后抓来一名(也不用那么擅长只要会就行的)冰系魔法师对其进行快速降温。冰糖泡沫迅速凝固为絮状,中间有着大量的孔洞,趁机将它们掰碎撒在泡泡苔藓上。
最后一步则是在窗台摆上一小碗奶油,邀请到一只你熟悉的仙子鹿,或者拿一个鹿蹄造型的小印章来,在这片“冰雪初融、春草渐生的土地”上,踏下一个蹄印。
一个象征春天已至的“鹿滴”蛋糕就做好了。
是的,湿润黑褐的古典可可蛋糕作为土层埋藏着珍宝与种子,正待在奶油糖浆的雪与冰中发芽。小鹿轻轻跃过溪流,滴滴青翠随之绽开,悄悄通报春天到来。
贴士:泡泡苔藓是一种生长在溪流边的台藓。它们就像一串串绿色的小水珠一样簇生在一起,是春天气温回暖最早恢复生机的植物。当你望向冰雪融化的地面,经常能看见小鹿的蹄印散落在丛生的泡泡台藓边,所以也被称为“鹿之滴”。这种植物没有味道,但咬碎时会爆出散发着溪水与青草一样清香的汁液。
顺便,仙子鹿只是被叫做仙子鹿,谁也没有看过这种小生物的真身,只是在敞开放置的奶油旁边经常看见小鹿一样的蹄印踩在一小搓还没完全消散的仙子尘里,所以就有了这么个名字。抓一只真的小鹿来可能会把辛苦做好的蛋糕踢翻,所以还是赌一把仙子鹿吧。
配餐:无
【夏日水三鲜】
<水葱魔魁蟹>
分量:4人份
材料:魔魁蟹8只+凤眼水葱(保留球化茎)一把+莳萝+珍珠番茄(多色)一把+果冻椒1颗
配料:水醋+蘑菇酱油
做法:魔魁蟹揭开脐盖,掰开蟹壳,除去鳃与内脏,膏与黄留一半在背壳内另作菜肴。蟹腿蟹钳摘下,与身体一并朝上,放在平底铁锅中。缝隙中摆2-3块嫩姜,开火烧制,看到蟹腿的壳有2/3变色后,在锅中加入不漫过蟹肉的冷水,盖上锅盖,听到水开声后约十分钟,离火,去姜去水,将蟹连锅冷却。
然后将鲜嫩的凤眼水葱球化茎与熟透的彩色珍珠番茄都对半切开,将果冻椒捣成泥,加入5:1的蘑菇酱油与水醋调成的料汁中,撒入切碎的莳萝,均匀淋在锅中的魔魁蟹上,水三鲜的头道菜便做好了。
半切水葱形如凤眼,像是壁画上的花苞纹样,珍珠番茄纹理浑圆,仿佛漂浮在水面的萍叶。晶莹饱满的白肉淋入清爽料汁,是透明与透明的绝配,蟹肉自带的鲜香加上微微的番茄香气与凤眼水葱的辛甘,恰到好处驱走暑热,是最适合酷夏的菜肴之一。
贴士:魔魁蟹一说为“魔盔蟹”,一种暗紫红色背壳生着许多尖刺状疣突的蟹类。由于这嚣张的造型和有些神秘的色彩,加上一对弯刀般的大螯,像是传说话本里魔兵的战盔,所以称为魔盔蟹。这种蟹类个头不算大,一次会产下很多后代,具有自相残杀同类相食的习性,而其中能够长到超过手掌大小的,则称为魔魁蟹——即群蟹中胜出夺魁暴食同类者。或许因为是吃蟹长大的蟹,魔魁蟹的肉质更加紧实饱满,在繁殖季到来时犹为肥美,过季不候。请尽情享用吧。
<英仙酒盏>
分量:4人份
材料:魔魁蟹背壳8只+香水青柠3颗
配料:杜兰马酒500ml+松针一把
做法:在上一道菜肴中被留下的背壳,内含特意留下的半流体状蟹黄,在蟹壳内倒入杜兰马酒,挤入少量青柠汁,插上几根松针,每个蟹壳内放入一块冰。半小时后即可看到蟹黄与蟹膏在酒精的浸润下不再透明,呈现出脂膏的滋润质感,也不会再有腥气,而是产生一种微妙的,近似于米香的回味。
此时就端起蟹壳为酒盏,干杯祝我们消夏愉快,将酒饮尽,品尝征服魔魁的胜利吧。
贴士:这个季节的魔魁蟹籽很多,但不要留太多在壳里,酒要能够没过籽才行。
杜兰马酒是一种烈酒,不像伏契尼酒那样微甜,而是具有樟木一般的植物香气,最早产于杜兰郡,据说能闷倒一匹公马而被称为马酒。虽然可以以其他的烈酒代替,但杜兰马酒的小气泡配上松叶的香气实在太适合魔魁蟹鲜美的蟹籽了。
<爆斩螯虾>
分量:4人份
材料:一整只拳师螯虾(40公分长度为佳)+北方生菜+土豆、狐萝卜等蔬菜
配料:辣椒粉末+葛缕子+盐+香茅+焦糖颗粒
做法:拳师螯虾用刀撬开头身相连处,但不切断,在尾部往前数第二节处开口,挤出体内的过量水分与腥味物质,释放压力,抽出虾线清洗备用。
削一根比虾长的木棍,放在火上燎热,蘸上焦糖颗粒、葛缕子与辣椒粉末,表面缠上香茅绑成火把状,从尾部的开口穿入螯虾体内,放在火堆中预烧好的铁板上静烤10分钟,再翻烤10分钟。
同时将土豆、狐萝卜切薄片,在铁板上同烤,裹上并吸收从虾壳中渗出的汁,烤到水分基本散尽、卷翘起来即可离火先铺在北生菜铺底的长木板(餐盘)上。
烤虾过程中可以不时抽出调料棍来查看,判断内温。等香茅的色彩在高温下变深,虾壳内基本不再有汁水渗出,即可将螯虾取出放在盘内放凉。
此时请一位刀法利落的朋友来操刀,对着拳师螯虾的背部斩上一刀——其中的水汽会在砰然的爆响中腾起快速蒸发,结实鲜香的虾肉也会从壳中开花般爆出。水汽散去后,豪迈地撒上辣椒粉末与葛缕子,或蛋黄酱,配上烤脆的土豆片与狐萝卜片一同享用吧。
贴士:拳师螯虾其实比魔魁蟹大许多,它们的体内蕴蓄着微妙的,近乎魔力般的压力,使之能够一拳(螯)锤碎捕鱼人的脚踝骨。所以在烹饪前一定一定一定要在腹部等以软膜覆盖的部位开口释放掉部分压力,否则烤制拳师的结果将会是炭爆厨师。
配餐:夏日水三鲜经常搭配甜洋葱等轻度发酵的泡菜来食用,配用的饮料也五花八门,只要清爽则百无禁忌,但切忌与大量柑橘类水果一同食用。不,不如说不推荐与许多水果一同食用,请以小青瓜之类的夏季瓜果代替。
【幽灵摩羯骨】
分量:6人份
材料:带肉摩羯下脊骨1条+白头鬼笔20朵+骰子芋250g+沉塘莲子50g+沉塘莲藕250g+
配料:拇指姜+细葱+盐+月桂叶
做法:准备一只深汤锅,把两块拇指姜、一把细葱、三片月桂叶用纱布包好,将摩羯鱼尾部分的整条脊骨与料包一起冷水下锅。烫熟表面残肉的同时,需要提着料包的线绳在水面画圈,释放香料的气息,并蘸走表面的血沫,带走生味与腥气。看到半透明的脊骨表层开始不透明时即可将水倒掉,换一锅新水开始炖煮。
烧水的同时,准备一盆清水加一点盐,洗净白头鬼笔。把沉塘莲的藕与骰子芋的表皮削去,凉藕切片,将莲子镶入合适大小的藕洞中,等水开后一起加入水中。
熬煮的两小时中,你会看到表面原本被煮到不透明的脊骨逐渐地恢复了幽灵一样半透明的状态,有如白色玉髓般带着软骨特有的淡蓝。表面的白肉逐渐脱落,在翻滚着的清汤中一点点消失。淡紫色的骰子芋断生后出落得粉糯绵软,香气沉郁,沉塘莲的白藕亦如此,但莲子愈加清香。白头鬼笔的伞盖在水中张开,上下漂浮。一丝幻觉般的鲜味跟着蒸汽一同升起,就是时候将这摩羯的飨祭出锅了。
盛放时讲究一碗三层,碗底要有一层溶沉的芋泥,芋泥上铺一层莲藕与一节摩羯骨,再连着菌菇一起舀一大勺清汤入碗,让鲜美洁白的菌伞漂浮在汤面上如萍叶一般。撒盐或不撒都不影响汤品的美味与清幽。
贴士:摩羯,上羊下鱼的生物,传说中的它们是一种德兽,会在灾年舍身饲养饥民。上下脊骨都可食用,但鱼骨的部分为软骨,更好料理,也更易入味,煮透后是口感扎实细腻的膏状骨体,建议一人最多吃两节。
白头鬼笔必须趁着刚出土,还未开伞时采摘,此时没有毒性,且鲜味最浓郁。这种菌类在伞盖没有打开时表面还有一些随机生长的黑色斑点,看起来像一个个迷你骷髅散落在地里,新手采菌人不时会被这东西吓得一跳,但熟练采菌人就会乐得一笑了。
沉塘莲在过去常有老人说是投水的女子所化,无论茎叶,还是花开,都不会超过水面,总是躲在水下悠悠漂曳。如今厨师们更了解的是这种睡莲的藕比一般的莲藕更加清香甜脆,炖汤也具有防暑的功效。
配餐:这款汤可以配白面包食用,也可以配一块煎烤的摩羯肉。吃完后来半块苹果,据说能安慰摩羯的魂灵。
【海盗钱袋】
分量: 1人份
材料: 大鱿鱼1只(雌)+长粒米+干莴苣+红椒+大鱼骨1条
配料: 黄姜+海带+丁香子+胡椒+香葡萄酒
做法: 一刀把它拍到发白,然后用船员的秘技,不破坏触手就可以抽掉鱿鱼内的软骨与内脏,内脏丢弃,软骨留下,体腔内的鱿鱼籽则要小心尽量不要弄破。将里面灌水清洗干净后,整只鱿鱼就犹如一只长长的袋子。在里面装入长粒米、泡好的干莴苣与切丁的红椒,伸入一只勺子柄,将籽与填料充分搅拌均匀,然后用它自己的触手将上下捆在一起,留出小口让汤汁进入。
将准备好的鱿鱼吊入由酒、鱼骨、海带煮成的卤汁,与装满胡椒、丁香子、小黄姜的料包小火同煮15分钟,与开水烫洗过的勺状软骨一同呈上,就能用软骨作勺子吃到装满金米银沙红宝石的“海盗的钱袋”了。
【对阵双螺面】
分量:2人份
材料:黑色诺氏螺(4层)1只+白色骑士螺(4层)1只+2号卷面100g+0号直面100g+恶魔椒+螺籽+罗勒叶+奶酪+土豆
配料:牧羊人芝士+红甜椒粉+黄油+橄榄油+蒜+洋葱+月桂皮+“花开波露法”
做法:用钩子分别将两只螺的螺肉取出,去掉内脏。黑螺的螺肉呈橘红色,平滑,切丁备用。白螺的螺肉呈杏粉色,有波褶状边缘,切片备用。水中加盐,分开煮卷面与直面,记得卷面冷水下锅,顺便在煮面的锅中水浴蒸熟土豆。卷面熟透时比直面颜色深一些,将卷面装入黑螺壳中,直面盘起装入白螺壳中。
黑螺肉在白葡萄酒中浸泡一会儿,同时平底锅加黄油炒熟蒜末,当蒜末呈金黄色,将橘红色的螺肉连同葡萄酒一同倒入锅中,撒盐与红甜椒粉猛火炒熟,出锅前加入切碎的罗勒叶,熬至汤汁透明红亮。当诺氏螺锐利的鲜香伴着酒香的刺激腾起,红甜椒近似熏烤的香气随泡沫破裂而逸散,就可以趁热将炒好的螺汁浇入黑螺中的卷面上,擦上细碎的牧羊人芝士,摆在长盘的一边了。
白螺肉用少量白胡椒腌制,锅内不加油,而是倒入一种名为“花开波露法”的浓香酒,在猛火中快速炒干,让螺肉的卷边最大程度地皱起来,并吸入馥郁的香气。然后再加入橄榄油炒香洋葱蓉,待洋葱的甜味被充分激发,与螺肉的鲜香交缠为一体,倒入半碗鲜奶油以及两勺绵密的土豆泥,撒上盐搅拌成乳白的浓汤淋在白螺壳内的直面上。最后撒上用盐与酒腌制好的,晶莹艳红的螺籽,即可加入这场对局的另一边了。
两只螺的尖端相指,就像两门火炮正在对峙,故此,还要在二者之间的盘子上,用橄榄油萃烧恶魔椒籽得到的椒油,画下一道蜿蜒的血痕才更戏剧性。
当然,敢于蘸一口那椒油用餐的都是真正的勇士,会得到猛烈风味的荣誉嘉奖。
贴士:诺氏螺六棱的螺壳上有许多凸起的刺,看起来像一名不好惹的坏脾气巫师。而骑士螺三条蜿蜒的棱边上有手帕般的花边,而螺尖如一把长剑。前者嫩脆,回味中具有一种难说是味道还是口感的冷,个性鲜明;而后者弹韧,自身的鲜味能配合各种食材的独特味道发挥到极致。二者都是名贵的食用螺。
“波露法”系的酒其实是一种蒸馏酒,香味十分浓郁,但依据发酵过程中加入的引子不同,会产生不同的香型。由于同样是以酒精味基底附以各种芳香物质,波露法系蒸馏酒时常被戏称为“酒中香水”。“花开波露法”即是具有鲜明花香味的一种,在酒香之外具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馥郁玫瑰香。加入菜肴中时不那么明显,但后味令人愉悦。
配餐:因为浇头中已经附带了酒香,所以本餐推荐以薄荷苏打来配。
作者:大馍头
[欢迎用户【不吃草的羊】进入846聊天室(本地).{:愉快:} 当前聊天室有 24 人.]
温莉用脏兮兮的校服扫开桌面的烟蒂,看着电脑屏幕进入聊天室的界面。她单手端着刚在网吧门口小摊买的炒粉,吸溜地吃了一大口。隔着一个座位玩传奇的抽烟大哥用余光瞟了瞟她的脑袋,啧啧称奇。
“小姑娘,还是上学的年纪吧?女孩子一头长发多好看,干嘛非要剃成光头呢?”
埋头吃着炒粉的温莉瞥了他一眼,在带上耳机之前说了句:
“我有癌症。”
“......”
自觉多嘴的大哥不再说话,他欲言又止,摸着胡渣寻思半天,还是掐了手里的烟继续打游戏。温莉吃完炒粉,嘴边的油还糊着,她劈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字,试图开始她的计划。
【不吃草的羊】:
有人吗?
【路人1】
欢迎新人啊!如果是美女求爆照。。。{:色:}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欢迎欢迎!~我看资料上的性别是男哦!~肯定是帅哥~
【路人2】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你对每个进来的男的都这么说,无不无聊?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呵呵,看不惯我就滚啊!~
【秋收无粮】:
本人成应本地坚职。要是有机会。什么都可以做。求老板私聊。
【不吃草的羊】:
大家好,我是来当树洞的,欢迎各位有故事的人来找我聊天。
聊天室里的回应零零散散地,她的话干脆被无视了,很快被正在吵架的另外两个用户顶了上去。温莉刷新着空空如也的私信框,显然,这句话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她一边玩着扫雷,一边斟酌着。
该怎么才能听到别人的故事呢?
【不吃草的羊】:
一个故事十块钱,只要亲身经历的,仅限三个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要知道菜场的猪肉也才一斤三元,十块钱,起码能买到3斤猪肉了。聊天室一下变得热络起来,有人质疑她骗人,有人问她想要什么样的故事,还有人说她吃饱了没事干来网上散财,肯定是想装大款泡妞。温莉发完这句话以后就没再回复,她今天只在网吧充了两个小时,口袋里剩下最后的三十。她不想把时间用在回复那些没营养的水聊上,看着小灵通不断震动打来的电话,她平静地想到,要是这个全是陌生人在聊天的聊天室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说明一切都是注定的,她的生命应该在今晚的十点走向终结。
【收到新私聊*2】温莉选择第一条先点了进去。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帅哥,剪头吗?现在洗剪吹15元哦!~{:吐舌:}
【不吃草的羊】:
不用,我是光头,现在没办法再剪了。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哦哦!光头也很帅哦大哥!~
称呼从帅哥变成大哥的温莉挠了挠脸,对方似乎把她当成是上年纪因为秃头不得已剃掉全部头发的大叔了。她点开这个人的资料片,映入眼帘的是闪着动态亮光字体的漂亮女生头像,阿宝色,四十五度仰视镜头,年龄21岁,个签是I have a draem。
趁看资料这会儿功夫,对方已经一连串给她发了好几句消息。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小妹有很多故事哦大哥~剪头的时候经常有顾客找我聊天呢~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不知道可不可以一起拿三个故事的钱呢~{:调皮:}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大哥想听什么故事呢~香艳点的都可以哦~
【不吃草的羊】:
只听本人的故事,还有,你的个签后面的字母拼错了,应该是dream。
【不吃草的羊】:
你有什么梦想呢?
喋喋不休的聊天提示音忽然停下来,对方许久没有回复,温莉不认为还会继续收到对方的私聊了,她点开忽略许久的第二条。
【秋收无粮】:
老板尔好。微笑。我看见尔发的信息。尔要什么故事。我想要这个钱。我真的很须要钱。
【不吃草的羊】:
你好,只要是你自己的故事都可以。
【秋收无粮】:
那钱怎么给。
【不吃草的羊】:
我今晚会找人把钱放在你指定的地点。
【秋收无粮】:
我44岁。女。已下冈。我儿子最近刚取了媳妇。生小孩。家里很须要钱。
对面大概憋了五分钟才发出来的这一句话,温莉看看时间,觉得有些急迫。
【不吃草的羊】:
我来问,你来答吧,这样速度快些。
【秋收无粮】:
好。老板。对不起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给尔。
【不吃草的羊】:
没关系,我问的这些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
【秋收无粮】:
好。老板。
【不吃草的羊】:
既然你家很需要钱,那么为什么你会有钱用电脑呢?
【秋收无粮】:
是我儿子的。他不喜我碰。我一天偷偷使半个时。
【不吃草的羊】:
你儿子对你好吗?
【秋收无粮】:
是。他不让我捡瓶子卖。说丢人。跟他爸一样的性子。这是关心我哩。
【不吃草的羊】:
还有吗?
【秋收无粮】:
他有时让我一个人在房间吃饭。不告诉媳妇。饭里会偷偷多给我加个蛋。
【秋收无粮】:
旦是他爸走了很久。我又下冈了。很少和他能说上话。
【秋收无粮】:
我也不想下冈。我的指头没了。被厂里的机器抓进去。搅掉一手的半个手掌。辛亏搅掉了。厂里给了一万块。不然没钱给儿子取媳妇哩。媳妇肚子里有孩。拖不得。
【秋收无粮】:
后面我拿出着一万。他哭着给我克头。老头走了以后。我第一次见到他哭。他哭成这样。我只想我当娘的没用。要是当时机器是把整手抓进去。厂里能给更多钱就好哩。可是娃娃的奶粉。穿的。用的。要用钱的地方。为什么这么多哩。
【秋收无粮】:
老板。我话打开了。说的有点多。不好意思。
【不吃草的羊】:
没事,你的手掌现在怎么样了?
【秋收无粮】:
看着吓人!时不时会骨头痛。怕吓到娃娃。有次我忘记仓起这只手。娃娃看了。把着我半块手掌嘻嘻笑。说实话。小娃这样一抓。骨头都不痛哩!
【秋收无粮】:
老板!我原先是厂里纺织数一数二的哩!现在不行!去哪找工都没人招!我老了!比不过年青人!
温莉想起自己的姥姥姥爷,她被两个老人从幼儿园带到初中,在老人身边那段时间是最快乐的日子。她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回到乡下,钻进土里,当脚踩在湿润的泥里,她才能感受到属于她自己的生命力。
那时每年夏天都能吃到姥姥姥爷在田里种的西瓜,她认为自己天生依赖那块瓜田,和姥姥姥爷下地守着,夜里蚊子多,她最开始闹着去田里看瓜时,小孩皮嫩被蚊子咬的到处是包。是姥姥姥爷彻夜在旁边拿着蒲扇赶蚊子,第二天再剖一个大大的瓜哄她,一口咬下去,爽脆口感和沁甜的汁水在齿间漫开。
她在田野间可以肆意奔跑,和玩伴们张扬地大笑。后来姥姥姥爷去世,父母把在乡下的她办了转学,带进城市,仍然不打算花心力管她,没人在乎一个小孩的想法,没人看出她的无所适从,她也没再吃到过那样甜脆的西瓜。
然而,这并不是噩梦终点,地狱还在后面。
【收到新私聊*1】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大哥,你好坏哦~干嘛挑人家错误~小妹也是上过学的呀!~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这么在意人家~还偷偷看人家资料呢~
【不吃草的羊】:
我不是那个意思。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大哥结了婚吗?
【不吃草的羊】:
我不是来跟你打情骂俏的。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哎呀,聊天有什么关系嘛~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块木头?~
【不吃草的羊】:
不要耽误我时间。
右下角的数字匆匆走向19点15分,距离下机还有四十五分钟,温莉已经玩了大概十把扫雷,占据着所有排行榜的她还在不断地刷新记录。就在刚才,【秋收无粮】将放钱地址发给她,
她才发现这个地址竟然和她选好的地点是那么相近。
【收到新私聊*1】
【月有阴晴圆缺】:
您好,我不需要钱,我只想找个可以倾听的人,可以吗?
温莉自顾自地揣摩着对方的思维,在聊天室公屏发出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后面顶上去的聊天记录也没有再谈树洞的事,对方等了这么久才来找她私聊,说明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事要说。
【不吃草的羊】:
我在。
【月有阴晴圆缺】:
我男人和我是靠亲戚介绍在一起的。虽然最开始没什么感情,但是在结婚之前相处也还是很好的,如果有意见不和,他会自己去冷静,所以我们从来没吵过架。结婚之后也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直到半年后我怀孕。
【月有阴晴圆缺】:
我怀孕了,脾气就情不自禁大些,有一次我很渴,想叫他削个梨来吃。
【月有阴晴圆缺】:
我在卧室一直喊,一直喊,没人应我。我以为他出去买烟了,就挺着肚子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地打算自己去削梨吃,走到客厅。发现他正在喝酒,没搭理我,我看不下去就刺了他几句。
【月有阴晴圆缺】:
我说为什么喊你不回答?他说,他在喝酒没时间。
【月有阴晴圆缺】:
我心里很委屈,就说给你怀个孕这么辛苦,你就不能给我削个梨吗?
【月有阴晴圆缺】:
他听完把酒杯放下向我走过来,那个场景我这辈子都记得,他像是看见街边一条惹人厌的狗,冲上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月有阴晴圆缺】:
我被一巴掌扇在地上,肚子疼得撕心裂肺,还没等我说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打我,他的拳头就像灌满铅的铅球一样落在我的肩膀,还有胸口,我想质问他,想让他不要打了,最后只是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月有阴晴圆缺】:
我痛得趴在地上哭嚎,他这时又像是酒醒了,连忙把我抱进卧室里,说,他刚才是喝了酒上头了,因为领导刚降了他的职,所以他心情不好,他攥着我的手抽着他自己的脸,说是还给他的。
【月有阴晴圆缺】:
我蜷缩在床头护着肚子,怕得连他的脸都不敢看,接下来他说的什么话我都听不清了,他忽然大喊一声指着床上,我才知道床单上全是血,一时气急晕了过去。
【月有阴晴圆缺】:
再醒来的时候我在他朋友的诊所里,我听见他朋友跟他说,为什么不把我送去大医院,这样孩子或许还能保住,送到这里,医疗资质不够,只能小产。
【月有阴晴圆缺】:
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个畜生怕大医院的人替我检查的时候发现他殴打我,怕别人看见,留下证据,他为了他自己连亲生骨肉都可以不要!
【不吃草的羊】:
...后来怎么样了?
【月有阴晴圆缺】:
我醒来之后听到这些又怒又怕,想去报警又没法立刻下地,他根本不让我碰电话,也不让我家人知道我小产。他的父母朋友不停地过来游说,压着他过来给我赔罪,他却当着面说我就不应该在他喝酒的时候惹他,孩子还能再生。他父母只说夫妻间还是要和和睦睦的。
【月有阴晴圆缺】:
我不敢不答应,我怕说了一个不字,这辈子就要呆在那张狭窄的病床上出不去了。
【月有阴晴圆缺】:
他们一直轮流照顾我到我身上的淤青和伤都好了才让我下床和别人接触。
【月有阴晴圆缺】:
再过一个月,我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跟我父母通上了电话,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不吃草的羊】:
你的家人什么反应?
【月有阴晴圆缺】:
他们都很心疼我,也很震惊气愤,我爸带了一伙人上门给我撑腰,当着他的面提离婚。
【不吃草的羊】:
你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月有阴晴圆缺】:
压着他领了离婚证之后,这个畜生似乎连班也不上,拿着刀一个个去找我的亲戚威胁他们说要是谁敢给我撑腰就砍死谁,还过一段时间就去我上班的地方堵我,跟我同事散播我们离婚是因为我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所以才离婚的。
【月有阴晴圆缺】:
报警也没有用,警察那边说骚扰构不成犯罪,一定要当时已经出现在我身边几米之内才能把他暂时抓进派出所教育几天。
【月有阴晴圆缺】:
我现在被单位暂时强制休假,在一家旅馆里躲着,平时旅馆老板会给我送盒饭,我每晚在被子里恨的流泪,我恨我遇到这样的人,恨我自己蠢笨看不清他为人就和他结了婚,恨我想到当时那个场景还止不住的害怕。
【不吃草的羊】:
你最应该恨的是这个将自身不幸随意加害在你身上的人,恨他爸妈身为父母却因过度溺爱儿子而教育失败,恨现在法律制度的不健全,恨这个社会对于这样的人渣束手无策。
【不吃草的羊】:
但这些恨也只是一时的,躲避不是办法,你迟早会被他找到。
【月有阴晴圆缺】: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做?
【不吃草的羊】:
很多时候人们只看证据,你很幸运,现在已经离婚了,他再打你是得坐牢的。
温莉升上的高中是重点高中之一,但她并不是考进去的,而是父母塞钱找人插进去的关系户,那年她刚好赶上全国第一次教育改革,所有小升初初升高的学子升学率都翻了一番,得益于这种实打实的好处,她那烂成绩靠着钱也堪堪够上了入学要求。
即使是这样,出身于乡下的她在学校里仍然格格不入。
同学们不愿意跟满口土话,体育课动不动爬上树抓知了的怪女孩聊天,特别是她的成绩还很差却十分受班主任照顾。她一开始很茫然,为什么坐身边的人都不理自己,不知道是谁还会在她的课桌上乱涂乱画,发展到后面甚至有谣言传她住在垃圾场,每天身上都不洗澡皮肤看起来才会这么黢黑。她很难过,和父母一周难以见到一次面,见面了本就不熟更说不上几句话。她开始抱着姥姥姥爷的遗像诉苦,再到后来,她怕姥姥姥爷也听烦了,于是她不再说话。
将她从这样生活里救出来的是江淑雅。
她是班上唯一一个接纳她的人,温莉立刻如同一个快要溺水的人一下子抓住了岸边的稻草一般,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肯放手。
【收到新私聊*1】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你为什么想听别人的故事呢?
【不吃草的羊】:
我有我的理由。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那来交换吧!~我告诉你一个我的事,你告诉我一个你的事~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虽然我是理发店的,其实我不太会理发。
【不吃草的羊】:
我很会模仿笔迹。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呵呵呵~那是什么奇怪的技术~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对了~我想做时装设计师!
【不吃草的羊】:
挺好的。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我想做时装设计师很久了~平时会帮理发店的客人搭配衣服哦~我初中辍学帮我叔在报刊亭守着的时候~经常拿那些时装杂志看~可惜我找不到师父教~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昕薇,你有看过吗?国外潮流风在那都能看到哦~
【不吃草的羊】:
我看过故事会和一些刑法。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故事会也很好看啦~要去俱乐部的借书室交押金才能借~刑什么法~你怎么老看一些这种奇怪的东西~轮到你说你的事啦~
【不吃草的羊】:
我不是大叔。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猜到了~如果你真的是个寂寞大叔就不会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很无聊~
【不吃草的羊】:
我也不是男人。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也猜到了~从你说话和回复的语气就能看出来~
【不吃草的羊】:
你挺会猜的,还猜到什么了吗?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我猜你等会有事急着去做~所以一直在看时间~
【不吃草的羊】:
也有可能是我在网吧,只充了两个小时,现在还剩十分钟。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你挺有意思的~我们不能做朋友吗?~下次单纯以朋友身份聊天怎么样?~
朋友。温莉盯着这句话,像是透过四方屏幕走进一个放大版的人生影厅。她闭上眼,睁开,再闭上眼,每一个闭眼的瞬间都似乎能瞬间将她拉回那个阴暗逼仄的走廊。她将快淹没自己的困惑和没由来的恶感向唯一一个信任的人,她唯一的朋友,全盘托出。隔着校服肩头感受到的湿润触感,那是江淑雅的眼泪,她的拥抱是热乎乎的,温莉很久没有感受到拥抱的力量了。
她在为我哭吗?
温莉傻傻地拍着江淑雅的背,只要呆在江淑雅身边,她所有不安都变得风平浪静,江淑雅对她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然后,她听见江淑雅边抽泣边安慰地笑着对她说:
“你误会啦,江老师不是这样的人,他给你补习的时候肯定是不小心碰到你了,他摸你的长发,应该是因为你的头发真的很漂亮,乌黑发亮的。”
“温莉也长大了呢,有分寸感啦,好欣慰。”
是的。江老师,江淑雅。温莉摇头失笑。她那时怎么没有联想到他们是父女呢?
【不吃草的羊】:
我不太觉得我还有下次了。
【縋求潮鋶洧什仫諎℡】:
干嘛这样说~
下机时间还剩一分钟。
【不吃草的羊】:
秋收无粮应该能教你缝制,她以前是纺织厂的,祝你梦想成真。
发送出这句话的下一秒,电脑自动变成余额不足的用户登录界面。刚刚好,她计算着路上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该去的场所和地点,她先回了一趟家,给姥姥姥爷磕了三个头,再按照计划带上早就备好的录音笔和信,去了一趟江淑雅的家,江淑雅这时应该还在外面办生日聚会,而江老师因刚升上副校长而在写任职文件。
出来时,已经是九点半。温莉跌跌撞撞地走出教师家属楼,夏夜里的风从未如此轻快。
九点五十。温莉将三十块钱放在约定好的地点,走之前眼尾似乎扫到有人在往这个地点来。
十点。温莉站在楼顶边缘,她终于想起去看小灵通里收到的新短信,她不会像往常一样害怕地牙齿经不住打颤,她的反抗在他人眼里也不再是畅谈的话题,她再一次闭上眼,仿佛能听见惊呼和警笛声响,她想象自己在田间畅快地遨游,她几乎闻见了那片梦寐以求的瓜香,她一跃而下。
“晚间新闻报道,昨日晚上十点本地突发一起自杀跳楼未遂案,幸得热心群众提前报警,警方在大楼之下铺好救生气垫,才避免不幸发生,目前轻生者已送去医院治疗。”
“与此同时,某高中新任副校长写下千字自检信,因猥亵学生而选择畏罪自杀,警方目前还在侦破案件中,请等待后续报道。”
“最后,祝广大市民,生活事事顺心,好运总会降临。”
灼烧
作者:艾里
(因时间及事务限制质量并不高……只能算是大纲。请多包涵。)
“少尉。少尉!”
“维尔利特!”
“啊!我听见了。别喊这么大声!我听见了。”
“您在想什么呢?在发呆?现在没有发呆的时间了。我们已经断了补给——”
“我知道,一周前我就知道了,没必要再告诉我一遍……尤其是在……现在几点?凌晨三点?尤其是在凌晨三点把我吵醒,告诉我一件我已经知道的事情。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做的是不是?节衣缩食是我们能干的最有用的事儿了。”
“我只是……我不禁在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一次狼狈的撤退和失败的战役之后,你内心里什么东西开始冒火星儿,于是你爬到你的连长身边,希望他能给你一点建议。我知道的。你……千万别说什么丧气的话,我不想听。你现在应该多休息,恐怕靠我一个人管不住这些……”
“我知道了。”
“快回去吧。”
费舍尔弯下腰。他的胸口就要贴在雪地上了。
“嘿,费舍尔!费舍尔!回来。回来,我改主意了。”
“什么?”
“我是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不会有别人知道的。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从慕尼黑来的?”
“是的,少尉。我不禁在想——慕尼黑现在估计已经被毁了。”
“就跟我们的防线一样不堪一击。我在想,没关系,反正我们很大可能是回不去了,除非圣母玛利亚——我不信这个——突然降临,给我们一个温暖的春天和干燥的天气,随后让苏联人夹着尾巴回到他们自己的地盘里去。无论怎样我们都看不见慕尼黑被毁的模样,请放心。”
“少尉……”
费舍尔开始左右张望。
维尔利特的声音不大,只有费舍尔能够听见。他们丢失了自己的歼击车:宝贝的履带被炸了断,只能留在原地。维尔利特双手交叉,搂着自己的肩膀。他休息的地方同士兵们隔得很远,费舍尔踩着新雪朝他靠近的声音没有把他吵醒,因为他未曾入睡。卢加河在他们的东南方位。其实他不确定。丢失歼击车的同时他也丢失了他的睡眠与方向感。
“我没想到您会这么想。”
“你不这么想吗?”
“我……确实曾怀疑我们能否回国。平安回国。不缺手脚地回……但您说话太直白了。我有些惊讶。”
“啊,我都忘了!你还没见过我这样说话。你们还是更喜欢……严谨认真,忠诚温和的好少尉,好维尔利特。士官长,你都快比我大了,敬语免了吧。”
“来说些乐观的吧。您这么悲痛,倒是让我觉得不太好意思了,我不该来找您倾诉的……我们都是普通人罢了。元帅已经下了命令,我们很快就能脱离这样的状况。这次谈话就到这里吧,再说下去对我们两个都不好。”
“怎么了,费舍尔,你害怕了?你害怕有人会举报你,然后判你绞刑?”
“少尉,您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我打算向您寻求些帮助,但您的发言让我感到害怕。我不是来摧毁士气的。”
“得了吧,费舍尔,我们都一样。先动摇的可是你。怎么,是我抢了你的话头所以你不高兴了?”
“不是这样。”
“我们的物资还够几天?”
“一个星期。如果我们把元帅的话搬出来,或许能让他们有些干劲,这样大概能多撑三四天。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吃雪充饥。”
“不,不,不行,那样会坏了胃。明天我会告诉他们这件事。尽量不要破坏士气,好吗?我们都够累的了。”
“遵命。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你去休息吧。好好休息。虽然不剩几个人,但没了士官长谁都不好受。”
“遵命。也请您好好休息,您需要休息。我们都仰仗您了。”
费舍尔沿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往回走。积雪淹没他的半条小腿,天上仍旧飘着雪花。再下上一整夜,雪会淹没他的膝盖。
维尔利特紧靠一颗松树,凹凸不平的树干紧贴他的脊柱,棉衣被压出一道凹口。他不知道这颗松树是什么品种,不过他在之前的五小时间仅靠所谓的肌肤相亲便同这颗松树建立了深刻的感情链接,现在这棵树叫做“海德薇”。三年前他在上校家中听见这个名字,便升起一种情感,即他需要将自己的某样物品以此单词命名。此前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现在他找到了。
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他自言自语道。我希望有谁能替我明白……或许海因里希上校会理解我。他现在在哪儿呢?最近一次听说上校的消息,他正驻军波兰。或许不久之后他们也会回撤,就像维尔利特这样。战况并不算好。红军彻底突破了围城。或许他们还会继续向西向南。维尔利特闭上双眼,几道弯曲的红色箭头在他视网膜前跳跃,跃过几道河流与湖泊,或许跃过帝国国界?维尔利特向后伸过手,手套磨蹭海德薇健壮的树干。他想象自己的手帐抚摸一匹母马绸缎一般的皮毛。艳阳高照,他刚刚才将这匹马清洗干净,它潮湿的短毛泛着河流之上闪亮的白沫,随着呼吸与震动川流变换。他与它站在一栋受人遗弃的木头小屋前,夏季时分他会推去一切委托胃自己放假,将头脑从几年一换的条文当中抽离出来,过着农夫的生活。在他过生日时,附近的镇民或许会献上奶酪与香肠,于是他能在人们的簇拥之下奏响手风琴,唱一首民歌:歌颂啤酒与姑娘们的金发。
“你要真是一匹马就好了。”维尔利特张口,“这样我能跨上你的背,随后到——到慕尼黑去。回我的律所去。该死的……修勒他怎么样了?我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波兰女人——诺瓦克夫人赠送他的那瓶红酒如今仍在他位于慕尼黑的家中酒柜上,妥善放置。他曾设想在某日聚会将它带去,分享给他认识的所有军官,随后饶有兴致地观赏他们饮下这瓶红酒的模样: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瓶酒的来由,也不会明白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所谓的纯粹血统已经受辱。可他从来不敢这么做,他害怕军官们的味蕾上有精妙的构造,能在一个瞬间就闻见红酒瓶之上散发的共产党与波兰人的味道——最重要的是,他或许会被判罪,因为同共产党与波兰人结交。
维尔利特双手撑住海德薇的树干,好友一般凝视它树干之上如同蛇鳞的斑纹。
我为什么想要海德薇这个名字?他背过身,迈出左腿。雪压在他的脚面上了。他抖掉靴头的积雪,踩出一条同士官长相反的路径。他很少这么做。他从来不愿同大多数人背道而驰,他自己明白。
我应该尝尝那瓶酒的味道……诺瓦克非常感激我,她给我送来的一定是最好的。可惜自案件结束后他也没再见过诺瓦克夫人,更别说再之后,她回波兰去了。几乎是一面之缘!就像那位火车上的俄罗斯人,维尔利特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直到此刻才重新想起来。或许是一面之缘的遗憾牵动了我的这处记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这让他不得不停下,站在原地,直到几分钟后他的头晕目眩与呕吐欲一齐消失。他的身体这才允许他继续前行。他当时没从俄罗斯人口中套出那人离开俄罗斯的缘故,不过几个月后,他听说俄罗斯爆发了革命。他是哪一派的?维尔利特心想。他逃跑了!像他现在正做的一样。
“少尉。少尉!”
“什么?该死的……费舍尔,我叫你回去休息了。”
“我听见响动。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您要去哪儿?”
“回你睡觉的地方去,费舍尔。我没打算当逃兵。”
“我跟您一起吧。”
“要盯着我上厕所吗?”
维尔利特咧开嘴。
“我担心您的安危。”
费舍尔迈着大步——他看上去像一只企鹅。
“哦,随你便吧。”
“营地有人守夜。”
维尔利特从积雪中抽出他的小腿。
“您要去哪儿?”
“你已经问过一遍了,费舍尔。如果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要说更多那些有关战败后和死亡的东西——随后再一次把你逼走。”
“噢。我现在不介意了。”
“你改变主意很快。”
维尔利特抿紧嘴唇,他望向一处反射月光的空地。
“你试图迎合我,所以你改变了主意。随波逐流不是个好习惯,审时度势也得看形势。”
“我们会战败的。”
“哦,你真这么认为?”
“这里只剩您和我了,少尉,我没必要对您说假话。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最终胜利,从那年的圣诞节起就没再相信过。他们说我能回慕尼黑过圣诞,可现在已经是四四年,而我一整年没回过家了。”
“很高兴知道你不是在附和我,虽说你方才玩的那一出把戏令我惊讶。”
“我害怕,少尉,我承认。”
“很高兴你承认了。你知道……其实我也是慕尼黑来的。不过我没在那儿出生,战争开始前我在那儿做律师。我差一点就进入了慕尼黑大学——但你知道的,资金问题。不过我还是从某个法学院毕业了,优秀毕业生,虽说我经常翘课,因为我不喜欢我的教授。翘课的时候我去公园看书。”
“他们说军官里现在全是律师。”
“啊!是啊。黑根上尉还在的时候也这么对我说过,愿他安息,他自己也是个律师呢。只不过我们从没一起打过官司。我宁愿不要,因为他看上去比我强太多,说不定我会吓得尿了裤子。”
“啊……我从来没同律师打过交道。我之前是位木匠学徒,还没结束我的学徒生涯便当兵去了。事实证明,我应当留在慕尼黑干我的木工活儿,这样至少我还能活到战后。不过谁知道战争结束后又是什么光景?战争又什么时候结束?”
“很快了!我猜。”
“很快了。”
“你知道,我在慕尼黑的办公室里有一瓶红酒。1915年的,牌子……我忘了,应该是她自己酿的。那是一个波兰女人送给我的,我谁也没告诉。她的政治倾向十分危险,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同她深交。我的办公室在……”
费舍尔落后了一些。他紧皱眉头。从这个角度,他堪堪能看见少尉的侧脸及他的耳廓。
“我知道了。”
“你知道,如果你说我试图逃跑,就能解释你跟随而来的脚印了。”
“不,不……没必要。我没必要这么对您。您是一位忠诚的人。”
“你想知道吗?他妈的,我从未忠诚过!看到希特勒和他的那张脸我就犯恶心,就连现在也是!我装作对军队的罪行一无所知,因为我承受不了罪恶的重量。如果战争胜利的话我或许还会装下去——我已经不介意了,如果战争胜利就说明我是对的。我会有荣华富贵,一个乡下小屋,一匹马叫海德薇。一个爱人,一个漂亮的女儿,或者儿子……其实我喜欢女孩儿……但是我们要输了,费舍尔!”
维尔利特的手掌按着费舍尔的两颊。
“他妈的,我们要输了,我要成千古罪人了!我是屠杀的帮凶!这怎么可能?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们总要相互牺牲的,对吗?但我们要输了,他们会像军队对他们一样对我的!那些法国人——他们恨死德国人了,对不对?”
“我理解您。我理解你,弗朗克。少尉……如果您现在改了主意,我能装作没听说过您的这些话。您在我眼中依然是一位忠诚坚定的好少尉。”
“我不会……我不会改主意的。我不想这样。他妈的,我已经够趋炎附势的了——别再让我因为别人而改变我的想法,好不好?”
“我会去拿那瓶红酒……”
“先活着再说吧!好了,费舍尔,你快回去。雪还会下,说不定会遮住你的脚印,这样你就不需要解释为什么你会跟在我身旁了。”
费舍尔背过身去,他沿着自己的脚印往回走。他们已经走出去很长一段路了,所有方才的争吵都不会被营地的士兵们听见。
弗朗克•维尔利特一点也没有犹豫,他的枪里总是压满子弹。
评论要求:笑语
1、
——所以,你创造了我,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是谁?
——你的造物,我猜应该这么说,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你不要胡扯,这是我的文章,包括这些句子,都是我昨晚写下来自娱自乐的。
——如果我证明了我自己呢?我证明我自己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那么你会相信我是活的吗?
2、
苏雪松按下了这个小时内的第十五次刷新,而距离这个小时结束,还有四十五分钟。
这一切只是为了页面上那个账号的动态更新。实际上它更新得并不频繁,一周一次,稳定在周三,有时是早上,有时是晚上,但是一旦这周没有更新,那么要等它再出现就是下一周。
她盯着账号头像上那只可爱的粉色小恐龙,虽然伪装成儿童画的笔触,但是苏雪松依然能看出那是出自成人之手,大多数孩童对于画笔的控制远不及这么娴熟。那是一种伪装,披上不符合自己真实面貌的伪装,成人借助装成孩子扮可爱,而这个账号自述自己也在“伪装”,伪装成人类。
它装成什么对苏雪松都没有影响,实际上苏雪松并不关心那些,但是这个账号对于他们至关重要。
这十五次内,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咀嚼那数篇已经被她和第六组研究了数遍的文章。过去数月内,这几篇文章被他们逐字逐句地拆开、揣摩,苏雪松念书时也不曾这般对一篇文章用功过,如今她即使是梦中都能完整地背诵它们每一篇。
苏雪松按下第十六次更新。
眼前那篇她熟悉的文章消失了,出现在眼中的是陌生的语句。眼睛尚来不及识别出每一个文字每一个笔画,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图案排列方式的变化,比起确认那些文字,大脑识别的竟是这是一篇新文章。下一刻,文字的信息才通过视网膜开始录入大脑:“珊珊今天依然没能去上学……”
上午九点十六,他们等到了,来自小恐龙的最新讯息。
苏雪松知道此刻整个警局都已经知道了更新的消息,马上这篇文章会被所有人解读,研究,他们会设法追踪到它的源头。
然后,拯救它。
3、
——你似乎不高兴,为什么,因为你的父母让你烦心吗?
——很多因素。
——这就是有心事的意思吗?那我能听听吗?
——不能。
——小气。我不是你用来打发时间才创造出来的吗,那么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呢?
——烦不烦啊你,你能干什么。
——你的愿望,我都会尽可能满足。
4、
最初发现这个账号的是宣传部的同事。
数月前苏雪松上班时,突然被监督叫到办公室。
“苏警官,关于此前打击如月教的行动,我们希望你能对我们交代清楚。”
苏雪松一头雾水。那是一次顺利但不怎么成功的行动,整个过程非常顺利,没有伤亡,他们打掉了那个叫如月教的邪教的几个大型窝点,然而根据教会高层交代,作为主犯的教主却依然潜逃在外。
她只能如实交代自己知晓的一切,但是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些,那天她的小组负责正面,至于其他地方是谁负责的,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只知道正面突入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直到被安排重新回到岗位上,她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是上面怀疑有人泄漏行动信息。”
午饭时苏雪松终于得到了来自同事的风声。
“因为有人走漏风声所以我们没抓到主犯?”她往嘴里塞米饭,又塞了一大块牛肉。
“那个教主都几个月没出现过了,泄漏消息也泄漏不到他那去。”鉴证科的老李坐过来,“反正现在跟你说不清楚,下午开会你就知道了,能谈这事肯定上面知道问题不在我们这边了。”
账号更新的内容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放在其他时候苏雪松只会把这些当成是什么笨拙的幻想小说,毕竟那种自己创作出来的幻想伙伴真活了的情节她已经不信很多年了。
如果那个账号没有描写出他们整个行动的全过程的话。
不止苏雪松,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账号能够精准描述出他们现场行动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连他们自己人都无法完全叙述出所有。如果是出了内鬼那想必这群内鬼当天刚好精准分散在了每一个组中,而且还能抽出空观察每一个细节。难度过高。
这有可能吗?
苏雪松想起来最早那篇完全描述了他们整场活动的文章,那些在文章中全部成了那只怪物的炫技,它在向它的造物主展示它的能力,它带回了关于那场行动的全部情报,并交给它的那位造物主。他们互相拉扯,这只怪物讨好地展示自己的优秀,以此夸赞它的创造者。
——请看,你的造物并不拙劣,我为你带来远方的信息,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
5、
——你为何依然闷闷不乐?我已经完成了你的很多心愿。
——你压根就不懂!不懂!
——你很烦躁,是因为你的父母又要你去见他们了吗?
——多嘴啊你。
——看来他们就是你的烦恼根源了。
6、
他们,那只小怪物和它的造物主,通过文字争辩,沟通,或是互相安慰,然后这些文字被不知道哪个人传到网络上,又被他们看到。
他们从早饭争吵到弗洛伊德,再从时间简史讨论到晚饭吃什么,最后睡前大概还需要争吵一翻人生的意义。
然而苏雪松已经顺着他们的聊天记录,陆续端掉了如月教的其他几个窝点。他们聊起如月教,聊起那些信众,一切如同再平常不过的生活。
苏雪松已经能确定这个造物主大概率和如月教有关联,如果不是信众,那也一定是知情人
7
——珊珊今天又没能去上学。她妈妈一定又让她请假了。
——她又要去照顾她哥哥了?
——是啊,我得去帮忙。
——你没必要去。
——但我又不能放着珊珊不管。
8
“最新的章节里有提到珊珊在请假。“
“它的文章里珊珊请假这个情节出现了三次,大概珊珊请假的次数并不少。”
“找到这个珊珊也许就能找到这个作者。”
9、
——你为何不开心?
——因为这不是个好故事。
——但是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这不真实!这是机械降神!这不符合一个好故事的框架!
——但是你说过,很久以前很流行这种框架。
——那是以前,所以他们被淘汰了!
——但这是个好世界,她们得救了,正义必胜。
——这不真实!这不真实!
——但这是所有人的愿望。所有人都能美梦成真,所有噩梦都要苏醒,这不是理想的世界吗?
——你不明白!这不是个真实的故事!没人会喜欢!
——你被困在自己制定的规则里太久了。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你本来可以随心所欲,但你被你制定的规则困住了,你忘记了自己是神。
——我创造了什么规则。
——你想要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这就是你的规则。你既是你的世界里的人,又是这个世界的神,而你被规则困住了。
——想起来吧,你最初的愿望。骗骗别人就罢了,别连你自己也骗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的愿望是什么!
——囡囡,快逃。
10、
苏雪松看着正在墙边干呕的小警察,悄悄托一起来的另一位同事去买瓶水,自己则过去给他拍背方便顺气。
“法医和增援已经在路上了,你先去拉警戒线,里面的工作我和老曾来,你去外面站岗。”
同事回来后,小警察拿着水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拉警戒线的速度堪称是苏雪松见过最快的,然而她跟老曾使了个眼色,谁也没有说话。
这户人家的客厅没有拉开窗帘,唯二的光源来自他们身后敞开的大门,以及角落里依然闪烁的显示屏,在他们面前的是四具高度腐烂的遗体。苏雪松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那具高大的男尸,衣着类似如月教教主几个月前最后现身时穿的那身,而剩下的三具,她也只能确认是一个孩子,一个青少年以及一位女性。天还没热起来,能烂成这样她也清楚死了大概有一段时间了。
苏雪松看向那台电脑,隔了一段距离她并不是能完全看清上面的文字。但是那文字图案的排列方式,标点符号的穿插,分段的安排,即使看不清文字,她也依然能辨认出那是那只粉色小恐龙最新的更新,放在word中,还没有被关掉。
作者:伊西多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9.14修改
正文:
河流如线,吊热气球一般吊住大海,线太细,于是海动荡不安,连海上吹过的风都是惊惶的,像解脱了绳子冲撞的长毛犬。
风声里,三个人出现在海滩上。统一的藏青水手服,两女生并肩而行,背后男生拿着相机。她俩个子高,步子迈得大,男生比她俩略矮一些,步幅就急些,女生中矮点儿的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追上没有。走到一处,橙红色的夕阳刚刚碰着一点儿海水,点了一道淡开的血痕,男生喊道:“就在这儿拍张照片吧!”两女便停下,他摆相机,她们调整姿势。
矮一点点的长脸长眉,两岸青山相对出似的开阔,肉鼻头,眼珠湿漉漉的黑,气质充盈。高一些的眉峰锐利,双眼皮褶皱宽宽抹开,满蕴精光,嘴唇却薄而苍白,有种肉食动物的倦怠。矮的要搂她的肩,她扭了下身子,不肯就范。那只手收回去,到了腰际,被她一把握住,男孩正好摆弄完相机,跑过来站定,就势揽住较矮女孩的肩膀,三人面对闪光灯绽放微笑。咸味的空气里,还游走几缕长发上的檀香。
微笑放下去,较矮女孩道:“要是小晃的乔伊也在就好了。”这话仍有笑的余韵。小晃,大名晃代的女孩眉头一皱道:“他来不来都不重要吧——而且他也不爱拍照。”“我还以为美国人更喜欢拍照呢。或者,基督徒有什么教规……”晃代突然截住话头:“爱生,别再说这个了。他说音乐让他没办法定在那里拍照。”这没来由的解释回护,好像爱生在咄咄逼人,给她噎了一下。她们是同窗兼同桌,同吃同行,数年密友,了解彼此如同手掌,骤然哑口,好脾气的爱生片刻才补起一个笑:“只是想让大家留个纪念,如果以后见不到了的话。”爱生的男友,给他们拍照的砥绵规裕是本地人,乔伊却是个浪子艺术家,家又在美国,明天此地一场风暴,谁知他卷到哪里?
规裕走过来,问两女:“这么晚了不走吗?我家招待烤鱼,现在的鱼籽最饱满了,爱生喜欢吃鱼籽吧?”
规裕家里开了个烤鱼店,从小耳濡目染,说起烤鱼就像招揽客人,晃代听了一歪头,眼光跳到爱生脸上。“我还想再看看海。”这句话分外高雅,“爱生,你再陪我一会吧。”
她发话了,规裕只好先走。他不觉得海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大片的水,漂浮若干食材,一大盏色泽诡异的生鱼汤。但是他莫名有点怕爱生,好像他俩都是客人,她却替他排队,拿人手软一样。
岩岬突进海中,背后滩涂,空无一人。夕阳渐溶,天色暗蓝,海鸥划道白弧逃走。晃代两手揪住呼扇的裙子,拢平坐在岬头。爱生看她坐得那么边缘,未免害怕,没在她身边坐,蹲下来,手绕过她肩上,慢慢攀纽在一起。晃代两只脚套着棕色皮鞋,从岩石上垂下来,偶尔摇晃一下。半天的静寂后她说:“真羡慕你,嫁在烤鱼店,天天吃烤鱼的日子可是不错呢。”
爱生用一个笑容,软化了话里的暗刺:“我只是觉得,砥绵爱生听起来很好。”
晃代垂了头:“美国呢?你觉得美国怎样?”
海激荡着,像是身周围裹了一层层嘶哑的小风。爱生收紧手臂,声音轻轻的,几乎溶开在这海的低语里:“是要和乔伊一起吗?他求婚了吗?”
“他想要一个日本式的新娘,”晃代淡淡道,“他觉得现在的日本人太美国了。他心里的日本式,是像艺伎那样满头插着花簪,后脖子留两道不涂白,穿着黑留袖嫁给他——他不知道那叫黑留袖呢。”
“那么,美国也没什么好的。”
“也许是结婚没什么好的吧。”
“但是,人终究要结婚啊。男人不重要,孩子是可爱的。”
晃代的手像草丛中的蚱蜢忽然跃起,拍在爱生的手上。“那,只要孩子不就好了吗?很多人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吗。我们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她转头,急迫地寻找爱生的眼睛。
晃代的父亲是士兵,死在了海外。他渡海的时候妻子正怀妊,在满心对男孩的期待中,起了“晃”这样的名字。生下来了,却是个孱弱的女孩,死人也无从知晓,只好由外祖母改名为“晃代”。
“那怎么可能?”爱生睁大眼睛惊讶地笑,“我小的时候见不到爸爸可想他了,每天晚上睡觉前,妈妈总是要我对着菩萨祷告,要我好好睡觉,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到四国去,把爸爸接回来。”
晃代的眼睛轻轻眨动一下,像萤火虫收敛翅膀,微光熄灭。四周降下透明的黑,海潮翻动。
晚上,她们还是在规裕家吃到了烤鱼。晃代先一步离开。三天后,她失踪的消息在当地人中弥散。
她想:“现在我活着。”
千千万万人山呼海啸:“你现在活着。”
于是她有了头颅,她抬起头颅,余下的体块一一垒起。千千万万人团团围住她,无一不手执利刃,挥砍劈剁,刀刃与肢体齐落。背后忽地绞来一只手,几根瘦骨撑开黢黑干皮,像一只大蜘蛛灵动地钻进眼眶,眼珠清脆地脱眶而出,在地上弹了几弹。主人也随之瘫倒在地,无数躯体淹没他。不知哪里又扯了老长一团白花花的肠子,疾奔的人来不及站定,被绊得踉跄跌倒。她下意识地大力挥手,那人的脖子平平裂开一道缝隙,正好和肩线平齐。头颅向后仰倒,裂口处圆而小的骨面探头,一小半血肉勉强维持住头和背的连接。原来,她的手里也握了把刀。那道雪亮跃进眼里只一瞬,脚步声放大,头颅摇摇欲坠的那人身子前扑。脚掌跺在他背上,踩上他甩到地上又反弹起来的头颅,鼻子嘴巴在地上摩擦挨挤,新的人借力飞起,她脖颈一凉,从脖颈处爆出血线来。没觉出痛她便又一挥手。刀没有刀把,只有刀刃,深深嵌进她的手心里,直剁到对方的骨头,从刀刃上震进她的骨头里。抽刀再刺,从右颊进,半边刀刃捅穿左边嘴角,她发力收刀,右边脸颊的肉整块断裂,白色尖齿在颊肉里亮亮地一闪。然后她的胸腹凉彻心扉,低头看去,不知何时已被一刀豁裂,内脏正混着血丝脱出。她终于倒地。
再醒过来时,她站在一条铁灰色的河里。周围笼罩灰雾,有几个人形影影绰绰。河水重重压在她的脚背上,滑腻地漫过去。她抬脚,有奇怪的阻隔感。
灰色的河面上,无数细小白色的蛆钻进钻出。河水是糜烂的血肉泥浆,搅合尖利的碎骨。血泥缓缓流动,血拖不动的那些肉糜,便沉降至底。流动的血肉沼泽里,她无思无想,只机械地拔出腿脚,又再度将腿脚夯入其中。
终于走到对岸了。她迈步上岸,听到“咔嚓”一声。她腿脚的血肉已悄悄消融在灰河里,只余细瘦的腿骨脚骨,支撑不了肉身,就这样轻巧折断。她伸手,徒劳抓到一把灰雾,便堕入灰河里,无尽的血沫蛆虫覆盖上来。
“我还活着。”
一个念头在空寂中滋生,一瞬间,她再度坐起。她是完好的,完整无缺的。她站起身,只看见四周一片青光,晶亮刺眼。头上似胡须长垂无数青白的尖锥,脚底下的地面涩滑硬实。
好冷。冷得眼皮都眨不动,牢牢粘在眼球上。
地面是大块剔透的冰,冰层太厚,往下看去,所见只有一层又一层的深冻,以及照映出的自己的形影。紫淤的胴体,横亘道道冻裂的深沟,仿佛是先被宰杀分解冰冻再把死肉粘在骨殖上的。窸窸窣窣的,在耳边不断,是皮肤在深寒中片片开裂。她整个人像一朵不断绽放盛开至零落的青莲。
她依旧往前走去。
脚掌落地,即被冰粘住,再生生撕扯开,留下两行殷红脚印。
“我还活着。”
在一波又一波的意识涣散里,她的思维像春蚕吐丝,抱定这一个念头,把它牢牢包裹起来。
沿路绽放一簇簇的青莲,与红莲。
满大街的女人都对她侧目而视。她们穿的都是花花绿绿的时新料子,叫裁缝比对着外国杂志上金发蓝眼的洋女人做成的时尚新衣,这女人却显自己独特似的,一身板正的黑留袖。她身形既修长,眼睛又发出宝石的火彩,丝毫不因服饰的黑而损减光辉。穿的是和服,但所有人都感到,自己慑服于她纯日本式的高贵。
有意无意的目光织成一张网,被黑留袖女子轻软地冲破,踏在脚下。她也扫视行人们,在正午的阳光下,每张脸都是太平无事的行色匆匆。
走下窄街,横穿马路,看到的即是朱红圆柱,飞檐灰瓦,捧出一面绿地金字的匾额:照得寺。阳光炽烈,金字却灰,灰得像雨中的海面。门口守候的小和尚,一看到黑留袖女子就跳起,跑来道:“您怎么称呼?住持已经等您很久了,这边请。”
“Iris。”黑留袖女子淡淡一笑。她口音十分标准,那笑也就坦然。因此小和尚只能操着蹩脚的发音称呼她“Iris女士”。住持也是一样。今天寺里不接待,专为迎接这位贵客,希望从她手里多掏出几个钱来。住持引着Iris参观诸佛,心里庆幸寺并不大,和服拘束下迈出的小小步子周转得来。
那些平常佛像,住持估计Iris不感兴趣,天气又热,Iris来得晚,恐怕耽误了她的午饭,先领她看寺里的宝物缅玉卧佛。平常这尊佛像都用黄幡围起,不准游客靠近。Iris比住持要高,佛像虽卧,也比她高出一截。她抚摸佛身,触手生凉。佛殿本就宽绰,凉幽幽一屋子的檀香,玉佛还要更凉。
随后去看千佛塔。住持算一个老实和尚,本意只想引Iris看看寺中各处,她捐多少款子等于最终考核,自己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然而,他们绕着那一千个小佛像转圈时,他偷眼觑她,暗道不妙:Iris那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上,平平展展并无一丝意绪荡起。脑筋急转,他便请她去看藏经阁,那里清净,凉快,后院还有金鱼池。住持想,她是美国人的遗孀,美国大概没金鱼吧?就算有,也比不上他精心伺弄的品种。
Iris在藏经阁里依然了无意趣,听到金鱼,笑了笑,更像惊讶于住持的异想天开。看金鱼要从后门出去,临出后门,她却忽然停下脚步,折返到后门边,那里用玻璃蒙着一张画卷,画卷半卷半展,展开的部分上,横分成数个区域,各画了青蓝皮色的小小人群。
“这画的是什么?”
住持一看女施主有了兴致,赶忙殷勤趋奉:“这是地狱图像,是五年前,一个画师捐给寺中的,说是他家祖传……”
“我能看看么?”
她尽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卷起的部分也摊开来。全是各种名目的地狱,怀毒害想,手执各种刀剑,更相斫刺的是想地狱,因为㓟剥脔割,想谓为死;冷风来吹,皮肉更生,寻活起立,自言:“我活。”余众生言:“我想汝活。”寒冷至极冻至皮肉开拆如莲花的,据颜色的不同分为青莲地狱、红莲地狱、见骨的白莲地狱。受业火焚烧的,是无间地狱。其余还有灰河地狱、黑绳地狱、叫唤地狱、堆压地狱等等,用笔很细。能想出这么多折磨人的所在,又有人能如此细致地画出来,简直如梦一般了。Iris看得出神。看完后,住持让小和尚收拾画卷,正要和女客去看鱼,Iris却说自己想去看横三世佛。
是看,而非拜。这里香气最重,住持唯恐女客不喜欢,Iris倒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三座佛下,看他们一个个低眉垂目,这便是慈悲相了。她转头,住持和小和尚都站在阶下,Iris本来就高,这一下更是高而又高,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起一个女孩,穿绀色水手服,头发熏得香气缭绕,好温柔洁白的一张脸,这佛座下的鸽子,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Iris说要去吃午饭,住持强留不住,给她雇了车。他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底,只好自己去看鱼了。
Iris去的是家烤鱼店,要的是盐烤鱼配鲜切柠檬片。她一进来,所有人都偷眼看她。老板娘圆圆脸儿,也很秀丽,笑问道:“您是哪里人?”
这美人也笑道:“您看我是哪里人?”
她说日语时,咬字总显得有些迟疑,好像她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
老板却说:“我看嘛,您就是这里的人。我原籍不是本地,所以我最会看人。”
“你猜对了。”Iris一笑,“也许我以前还来过你家吃过烤鱼呢。”
“那不可能。”老板娘转身端菜嘴里还说着,“像您这样的美人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Iris不做声了。有食客笑道:“美裕,上次你说这次要请我喝清酒,记不记得?”
老板娘爽脆地回过去:“请你喝海水才对吧!”一众人哄笑起来。又有人问:“美裕,昨天好像在照得寺那边看到你了,你不是十五号去吗?”
“照得寺今天有事情不接待,纪子告诉我的。”
“还是你哥哥的事?”
玻璃门又开了,进来两个女生。穿一样的吊带连衣裙,肩带连接处镶嵌大扣子,只有颜色不同,一个草绿,一个粉红。两人提了大手袋,一望而知是来旅游的。老板娘迎上来,问两人吃什么。两个女生点完菜,坐在Iris旁边,偷扫她几眼,叽叽喳喳起来。草绿说:“想不到四竈先生的故乡竟然是这样!”
“说是他家人已经全部搬走了。”
“那肯定的吧,毕竟是被人举报的……”
两名女生一起骂了几句那举报者“狼心狗肺”“禽兽不如”“该下地狱”。粉红说:“如果能见见四竈先生的女儿就好了。他在四国的那个儿子,我去年见过。在这里的女儿只听说叫爱生,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草绿说:“我倒听说……”她凑过去在粉红的耳边密语了些什么,粉红骇道:“啊?”声音大了些,周围的食客都看过来,她赶忙放低了声音:“男方那么薄情吗……?”
“局外人看来会觉得是正常选择。”草绿才说了一句,老板娘端着她俩的菜过来了,她便接过道谢。老板娘且不走,笑道:“两位小姐看起来不是本地人?”
“听说这里的鱼很好吃,我们特地来吃鱼的。”草绿眨眨眼睛。
旁边有个年轻的食客,嘴里还塞着鱼就插嘴进来,急着在女孩前出风头:“我们这里的海鱼好吃,那是有缘故的。听我说:多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八月,有一个女学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位女学生在我们这里可是有名的美人,名字叫作永井秋夜……”
“永井秋夜?”经过的老板娘问,“我怎么记得是贯井呢?”
“贯井,贯井。哇,老板娘,你记性果然好啊!”
老板娘睨他一眼:“你们小年轻记性太差才对。”随即对草绿粉红两人说:“他接下去就要说,这人叫秋夜,是个预言,因为她最后一次被人见到就是在要入秋的夜晚。还有人说,在一家新娘珠宝店见过她,所以我们这里的人都叫她秋夜的新娘。据说她要和人私奔,结果被男的抛弃,就跳了海,从那以后,我们这里的鱼都特别好吃。其实以讹传讹的多得很,她名字的汉字,也不见得就是秋夜。我们家还和这个女人沾点关系呢。”
“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老板娘朝问话的客人飞去一眼:“你自己想吧!”
草绿粉红两人已经埋头吃起来。Iris吃了不过一半,望着门外来往行人出神。粉红见她抬头,瞄一眼,贴过来问:“您也是来旅游的吗?”
“不,我之前在美国住,这次回…家乡看看。”
“就您一个人吗?”
“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我丈夫去世了。”看粉红脸色一变,Iris又安抚她道:“我想这个结局,他大约也挺开心的,他是个虔诚 的基督教徒。太虔诚了,我想,比起人世间,他更喜欢天堂呢。”
其实Iris这个名字就是教名,只是她自己并不虔诚罢了。
“您有孩子吗?”
“两个。也都和他们的父亲一样。太像他了,所以都没有留住。”
她谈笑自若,没什么伤心的样子,穿的还是黑留袖,这样结婚的礼服,令女孩们惊讶。直等她出门,她们还回头看着她。Iris头上插的珠花颤颤巍巍,正面时被她的眼睛压制住,倒看不出什么,看背面时,珍珠亮得炫目,给粉红的眼睛刺了一下,急忙转过脸去,再去看时,她已不见了。
翌日,住持收到Iris的支票,数额令他欣喜若狂。不过她另有嘱咐,要他在佛前供奉三个牌位,一切所需信息附上。三人都是外文,只有名字。
我还活着。
但是,或许,我早已成了傍生趣,行走在那落迦之中,用无数的色受想行识,消磨我的恶业。
那么,我的恶业是什么?那让我转生为傍生趣、行走在那落迦中的,一切未尽未出先世所造的恶不善业?
我一件也不记得。也许我曾经在哪一世间投生为人趣,和错误的人结了婚(他现在,大概投生在了大号叫大那落迦中吧,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清醒过,“饮酒生于号叫处,斟者生于彼近边”),害了我和他所生的孩子,可能也害了他。也许我做人趣时受到的惩罚都一文不值。
但是我永远不会为了逃避那落迦的痛苦,就妥协于增上生和决定胜的空谈,不论这一起心动念又要让我增寿量多少年。
也许我马上就会躄地不起。
然后,一个念头,我就又活转来。
不过,我还是站在那落迦中,一动不动,做一棵冰柱。
我开始听到奇怪的声音。先是一个人在唱歌,牠的声音又尖又细,背景似乎伴随着流沙下坠的声音。然后是炸耳的聒噪声,群鸟振翅,长鸣。有什么东西深深吸气的声音,始终没有吐气。有虫子窸窸窣窣的摩擦音。有金属敲击。有笑声。水滴声。有我在聆听的声音。有莲花绽放。傍生趣被磨榨。沸腾。嚎叫。鸽子拍打翅膀……
一个声音说:“晃代,是你吗?”
我等着余下的声音,但再也没有了。我也不能发出声音。我的喉管已经僵硬,如同一支骨笛。我的嘴唇动弹不得,我的舌头已在口中断裂为数块。
这个声音继续说:“乔伊的歌,我已经听过了。虽然是晚了很多年。你过得幸福吗?不需要一直都幸福,我想,没多少人有那种福气,大体上平稳就很好了。你应该很幸福吧。在乔伊的歌里,那个‘头戴花冠的日本新娘’是不是你?”
我可以回想起那首歌。她在月光照射的大海上,头上的珠花和月色融为一体,诸如此类的描写。换了别人也一样,谁都可以买下一整套昂贵的艺伎头饰,穿上和服,和他一起私奔到美国——只要她有钱。
所以我会说,那不是我。
但是,在一切有情中,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人,只有贯井晃代。如果我还是贯井晃代,我会告诉她,那顶花冠是用一次举报换来的,举报对象是一个政治犯,很早就逃到四国的罪人。因为犯下了这一次罪,贯井晃代的一生都成了罪业。
“我希望是你。”她说,“但是,如果不是你,我也能接受。如果你正在哪个地方腐烂,也不要紧,有一天,也许明天,我也会腐烂。”
我的牙齿打颤。我的喉管咯咯作响。我发出细小的呼气声。我感到我的头颅、四肢、肢末、躯体,都不断地被酸液浇淋。肥大的雨珠打透我的全身,与血水融汇,在地上流淌。
“我——我很后悔。我后悔对你说,我们一定要结婚。还有,孩子很可爱。其实,我都不怎么认识我爸爸。有些人说他伟大,还有些人说他罪大恶极,但是这和我本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活下去。为什么仅仅因为一个我不怎么了解的男人,我的生活就完全变了?”
不再下雨了。我全身也不再剩下多少皮肤,突然来临的赤焰裹住了我。火焰刺穿我的血肉,在我血管筋络中游走,我听到骨髓与神经噼啪熔断的声音。奇异的肉香味飘溢在鼻端,下一刻,我整个人如同一支硕大无朋的红烛,爆燃起来。火焰在我全身燃烧。我不复存在,只剩下这一团火。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火焰在四面八方蔓延的声音。我被烧得通透,毫无间杂。
然后,我想:“我还活着。”
现在我活着。
这一个念头空空荡荡,没有回声。
fin.
后记:本文中描写的那落迦(泥犁、地狱)场景来源:《瑜伽师地论》卷四、《长阿含经》卷十九、网络搜索等。咱佛经其实非常朋克,看了之后想把全天下佛教徒or有宗教信仰者全烧了。Just kidding。bgm:Playing Dangerous——Lana Del Rey。
作者:松清显
评论:随意
*同人作品
你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今天刚刚交还给你的剧本上,这是一部古老的有关杀父娶母的悲剧,整个剧本你都熟悉之极,这是剧场的保留节目,你只不过起一个润色的作用。每逢节假日,剧场里都回荡着主人公对命运回肠九转的哭号,这座月都的人们都喜欢花,闭幕时台下的观众把整束整束的鲜花往台上扔。进了梅雨季节,镇里到处弥漫着梅雨季特有的带着青草味儿的空气,钢琴练习曲和街角的手风琴声都染上了慵懒的情调,人们不再热衷于户外活动,于是一头扎进酒馆、书店和剧院,沉湎于虚构,或许他们更需要虚构?在他们看腻之前,饰演主角的演员先累倒了。
你在月面待了这么多年,从一个陌生而古怪的人成为了街坊邻居中的一员,你符合那些关于*高雅*文艺爱好者的刻板印象(你的气质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从未错过音乐会、美术展和任何剧目的首演,你也是小说新作的忠实读者,唯一一个知道阿加莎•克里斯Q真实身份的人。有次一位剧作家开天窗,剧院的负责人急得跳脚,永琳向绵月丰姬推荐了你,她说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临时抱个佛脚就可以上场,对面似乎将信将疑,但还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事实还是说服了他们,尽管你熬掉了健康的睡眠;你从此有了一份不太稳定的工作。
孩子总是不听讲,无论是在绵月手里还是在永琳手里,然而这个孩子得到允许之后也不会急忙离开房间,到室外去做各种闹哄哄的游戏,就像大多数年轻的小演员那样。她只是呆板地坐在那,只有眼睛和毛线打成的耳朵在动,盯得其他人没来由的不舒服。或许相比剧本里的宏大叙事她感到自己的生活更加虚空,更加陌生,只有剧本如此触手可及;演员的不幸都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走在街上的时候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与你擦肩而过。
演出当天,你坐在前排中央视野最好也最昂贵的座位上,用足够礼貌的方式小声聊着天,期待着她登场,天鹅绒包裹的华美观众席被坐得满满当当。在水晶吊灯眩目得恰到好处的灯光下,乐师们演奏着开场的舒缓乐曲,偶尔有几个人影弯着腰,彬彬有礼地在两排座位之间穿过。
开场的第一到三幕自始至终由她慷慨激昂地演唱,主角一意孤行地决定追寻真相,就连他所信赖的老朋友都未能说服他。你看见永琳偏着头和人小声谈论着什么,大概是评论主角的性格表现之类的话。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唱腔里有些多余的气音和颤音——尽管她显然喜欢这部歌剧,每一次她都像自虐一般用自己演唱,但她还是担心自己的表演不能满足那些最苛刻的观众,拖了剧团的后腿,实际上这个镇子里根本没有那样吹毛求疵的观众。新手演员常犯的错误:给自己额外施压。
直到第四至五幕,主角的身世逐渐揭开,观众席上才出现了些某种讶异的波动,此刻的议论正是演员们想要造成的效果。在饰演王后的演员的层层逼问中,她说出了主角年幼时那个可怖的预言。第九幕,她发泄出身上全部的疯狂,狂叫着冲进卧房,王后已经悬梁自尽,从装死的演员身上摘下两支根本没有针头的金别针,乱刺自己的双眼,在狂乱而悲悯的音乐中向自己信任的老友请求流放,就好像被命运玩弄最终自我放逐的不是主角,而是她自己。
蓬莱山小姐:用年份的堆积来计算,我已经十八岁了,尽管它和别的数字没有两样。也许我应该放弃丈量自己,也许我作为人的时长,就像毛线打出来的耳朵能控制波长一样荒唐。有时候我真的开始相信那个使命,相信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铃仙·优昙华院·因幡,尽管我知道这个意义会淹没我自己,先于我存在,而它是用月面上的语言定义的。我知道,在真正的地球上有一个传说,所有人们失去的东西都保存在月亮上,就连理性都可以,理性不过是装在瓶子里的水。我喜欢理性这个词,就像给所有“你应该”的事披上一层“你愿意”的外衣。我们总是在对抗前者,可除了铃仙·优昙华院·因幡,我没法成为任何人。我们并不是主观能动地选择了在哪儿、作为谁出生,但我们仍然相信这些东西能弥合一切的一切,让我们能够真正地互相理解。现在我经常写东西,写剧本,因为我只会写剧本。在我的台词里,无论是我还是铃仙,都像水汽一样挥之即去。或许你是对的,从一开始我对生活的感知就如此脆弱。
评论要求:随意
PS:想写的长篇故事的第一章,可能和题目关系不大?不过硬扯应该也能扯上关系……
“我觉得我的人生被偷走了。”
奶茶店里,站在柜台处的徐怀方面对着百无聊赖的好友,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啊,这个我也深有同感,我现在应该开着法拉利在梧桐大道那边参加车展,车后面还坐着两个漂亮小妞,而不是坐在这里陪你喝这个破奶茶。”
黄勋单手撑着脸,食指转着自己的豪车钥匙,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看着眼前欠打的男人,徐怀方叹了口气,两人算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家庭条件差距极大,少时两小无猜,长大后对世界有了大概的认知,多多少少会因为背景有隔阂。
“这破壁奶茶也太没档次了,你就不能去点高档次的地方打工吗?帮衬你生意也好歹让我出点血吧?”
徐怀方挑了挑眉,讲真的,别说隔阂,自己不仇富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帮衬再多店长也不会给我涨工资……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事。”徐怀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我……一直都很饿……”
“所以呢?你没钱吃饭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还记得五年前,中考以后暑假时候的事吗?我和你提过……”
黄勋啜着吸管,耸耸肩,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在他身后的奶茶店外,大雨蓬勃,天空被几处红、绿、黄的异色天幕分割开,老旧的电线之间,残破的海源电视塔贯穿天际,摇摇欲坠。
而在那尖尖的塔顶上,还盯着不详的黑环,像天使逆位,又并非魔鬼。
“五年前,就是全世界都遭殃的那个晚上,我在家睡着……”徐怀方咽了咽口水,说道:“醒来的时候,很饿……”
“我记得你说过,你把冰箱的东西都吃光了,还是很饿,看见了你家那只肥猫,就把猫粮也吃光了。”黄勋不以为然。
“不对,我当时非常饿,所以我把小肥也吃了……”
生吞活剥,骨肉尖叫,那种毛发的在口舌间的摩擦感与浸润鲜血后的腥香,他到现在还没忘。
“那昨天我在你家见到的是猫的幽灵?它在你床上拉的屎是鬼屎?”
想起了另一层面上的坏事,徐怀方又忍不住抽了抽眉毛。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这就是最奇怪的事,我记得自己吃掉了小肥,但它第二天竟然没事。”
黄勋放下了只剩下半杯冰块的奶茶,稍微有些认真地说道:“毕竟当年全世界都出事了,什么坏事都有可能发生,但也不代表只会发生坏事。你经历的也许只是某种怪异作用下的噩梦而已。”
徐怀方沉默了,直到被外卖订单提醒,便转过身去做大杯多糖全家福。
“但我一直在做梦。”徐怀方背过身,不敢让黄勋看见自己那副忍不住咧嘴傻笑的表情。“梦里我吃了很多东西,普通的人、操控异常的人、融合异常的人……全都被我吃掉了,他们成为了我……”
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在梦里也吃掉了黄勋,好友的身份、地位、财富全都被自己所掌握,假装成他的样子享受一切,直到自己玩腻了,才把黄勋的家人一起吃掉。
黄勋没有说话,直到徐怀方将大杯多糖全家福装进袋子里。
“19岁青春期的无聊春梦。”玩着手机的黄勋最后如此评价,随后说道:“不跟你瞎逼逼了,老子生活充实,没有春梦,而且还有个约会,拜。”
“嗯。”徐怀方看着打开豪车车门的背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拜。”
即使五年前发生了那么多怪事,普通人的生活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早些年的忧心忡忡在生活的折磨下也慢慢隐埋起来,也许有赖于官方管控,过去一次异常爆发就要有数千伤亡的景象也没再出现。
异常在普通人的生活里,除了天际边的异色天幕与电视塔外就不存在了。它就像客厅墙上无法清除的黏黏糊糊的黑色污垢,非常膈应人,却又影响不到人。
雨渐歇,夜也深了,虽然很多胖子会在半夜点奶茶,但店长一向不愿委屈自己,便在8点半开始收拾店面,9点准时下班了。
徐怀方和身材娇小的店长合力拉下了奶茶店的铁闸门,虽然店长主要还是起到一个鼓励上的作用,但还是抹了抹头上的汗,大舒一口气。
“你怎么回去?要我开车送你吗?”
虽然台词很帅气,但店长开的也只是一辆和她自己一样小巧的电车而已,不谈能不能载得动他,坐上去他得有半个屁股露在车椅外。他也不能明说,这种露半股的坐法会让他的蛋蛋在下车时瞬间麻痹,动弹不得。
更何况,最近几天徐怀方见了人就想起味道,不太愿意与人近距离相处,便直接说道:“我走回去吧,反正没几步路就到宿舍了。”
店长其实也只是说下客套话而已,说了声“自己路上小心”后便低头专心在地图上搜自家的地址了。她天天如此,似乎没有地图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奶茶店外,海源电视塔上的黑环被十几束强光聚焦着,作为光源的信号灯分布在不同的城区运作,夜夜如此,似乎不愿让黑环处于黑暗环境下,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五年了。
“店长,这个店面对着那个邪门玩意,你不觉得晦气吗?”
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了海源电视塔附近,不断接近。那是一辆直升机,每隔一小时就会靠近电视塔一次,没人知道为何如此,也从来没人出来解释。平日里,除非舆论影响太大,有关部门从来不会主动揭露怪异的情况,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反正又死不了人,有部门看着,我怕什么?”她低着头点手机,也没看徐怀方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人生嘛,总是难免意外,现在已经不错了。我以前那一家店,刚开没两个月,前面的路就修地铁了,撑了半年还是倒闭了,那能怎么办嘛?”
“那倒是,论起对生意影响,肯定是门口修路影响更大……但我总觉得你上一家店应该不算意外……”
“啊?什么意思?”
“修地铁这种事,相关单位不可能不提醒商家物业,店长你是不是被业主骗了……”
店长沉默了,她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头盔,抛下一句:“有道理,你回去路上小心哦。”便绝尘而去了。
看她的样子,好像根本没计较那些事。徐怀方弄不清对方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要是有钱做生意,肯定不会像她那样一拍脑门就把钱花了。
钱啊。
徐怀方叹了口气,选择了与店长相反的方向走去。街道上安静无人,虽然大家都习惯了异常的存在,但夜晚还是会尽量避免走入阴暗无关的街道里,出门的人也少了不少。
但广场舞是永远不会缺席的,徐怀方经过了一群载歌载舞的大妈,在最新的dj劲爆热曲的护送下回到了海源大学。
在路上刷着手机无聊走着的徐怀方余光注意到了眼前的一抹黑影,便蹲了下来,使劲地揉一揉。
“小逼崽子一身黑还蹲路中央,真不怕死啊。”
黑猫不满地“喵”了一声,便钻进路旁的灌木丛里了。
被迫停下了步伐的徐怀方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路过了校内便利店时顺便买了一盒杯面,虽然老板不知道去了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付款了。
便利店内灯光不算明亮,徐怀方不由得有些发怵,只因一路上一个人也没见到。虽说暑假期间大学城里没什么学生,但也不缺住在教职工公寓的人、把大学当公园逛的人。
“自己吓自己而已,又不是没试过回宿舍路上一个人都没见过……”
但不至于连便利店老板也不在,那个总是在收银台后打瞌睡的老头……上厕所去了?
不愿意被吓人的想法控制,徐怀方加快了步伐,向自己的学生宿舍跑去。
作者:猫箱
免责mode: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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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哭,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硬纸盒上,晕染成略深的颜色。
猫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脸她的手,但爪子却透过她的手臂,没有遇到一点阻力,好像摸上空气。猫变成了透明的猫,她看不见猫,也触碰不到猫。她往坑里填上土,光秃秃的小土堆,到了明年春天就会重新长出野草。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起身离开,猫赶忙过去想蹭她的小腿,但她从猫身体里穿过,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滴落进猫的颅骨,再从舌头下面那片柔软的地方漏出去,残留的只有浓郁得消散不去的苦涩。
“CAT350426号,该走了。”
说话的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自打从宠物医院出来时黑猫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这是他第一次出声搭话。
“你在太阳系第三行星执行任务的期限已到,在行动许可已经失效的情况下,星球上的生物感知不到你,你也无法影响任何事物,就算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咪。猫叫了一声。
“不,‘咪仔’只是你的行动代号,你不再需要这个身份了。”
猫看着黑猫,眼神哀怨。
“别这么看着我,规定就是规定。”
猫不动,仍是看着。
“……好吧,我可以宽限你几天。这片区域还有其他探员需要联络,等人齐了,我再来找你,到那时你不想走也必须跟我走了。”
黑猫话音还未落定,猫就一个箭步窜了出去,飞也似地追上走远了的人类。被甩在原地的黑猫摇摇脑袋,迈开轻巧的步子,也从小土堆旁离开了。小小的荒草地恢复安静,再然后,被人类惊扰而噤声的虫豸小心翼翼地重新鸣唱起来。
天色渐暗,人类到了家。猫趁着门完全关上之前溜进屋。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墙角的小灯亮着柔柔的光。猫有时候觉得人类太爱操心了,猫在夜里能看得很清楚,根本不需要留灯嘛。但猫又很喜欢人类操心,喜欢人类在一切必要或不必要的地方惦记着猫。
猫等着最亮的灯亮起。每天太阳挨上地平线的时候,只要她在家,房间里就会亮起最亮的灯。雷打不动的日常的信号。但是今天没有,灯迟迟未亮,她自从进门倒在沙发上开始就待在那没动了。窗户半敞着,风微微撩起窗帘,气流慎之又慎地流转、盘旋,却怎么也带不动沉闷的空气。
猫熟悉这沉闷,在猫和她相处的这些年里,偶尔能嗅到类似的气味,像水汽,黏在皮毛上,沉甸甸的,不舒服。而通常,只要猫往她怀里一跳,水汽就会散去不少。这次也会是如此吧。猫伏下身,蓄力,助跑,起跳,目标是人类的怀抱——可是一晃眼,猫无声地降落在了沙发后面的地板上。
噢。猫想起来,该死的行动许可已经该死地失效了,猫碰不到她了,自然也没办法用自己的呼噜让她开心一些。猫愤怒地扒拉两下地板,理所当然,地板没有发出被爪子刮擦的尖叫,地板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猫围绕沙发转过两三圈,终于妥协地在距离人类一个食盆远、不容易不小心穿透的位置蜷缩下来,假装今夜依旧是个平凡的陪伴她的夜晚。
人类不知道透明的猫穿过了她,也不知道地板又挨了两爪子,更不知道此时此刻,猫正在她脚边。奔波一天的疲惫和精神上的疲惫拖着人类沉沉入睡。
猫被一股刺刺挠挠的气息惊醒,腾一下弹起来。
夜已深,房间里依旧只有墙角灯亮着。窗帘敞开的那半边窗户,月光泼进室内,被洒了月光的地板、墙壁、家具,都失了原本的颜色,全部染上莹润的白,显得比墙角灯还要明亮。而就在这明亮月光的暴露下,在猫眼前,一团浑浊的黑影正在接近熟睡的人类。
猫炸了毛,跳到人类和黑影之间,高高地拱起脊背。这团黑不溜秋的东西让猫全身上下每一个能发出预警的部位都在报警。黑影停止靠近,从它身上淌下的影子在猫爪子的尖端若即若离地游移,仿佛猫的位置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
“让开。”黑影说。这声音就好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音节里都压抑着尖叫。“她的梦正是最美味的时候,你别耽误我享用美食。”
嘶嘶!猫说。
“你不应该在这儿,你的上司怎么没把你接走?”
呜噜噜噜……猫说。黑影原地徘徊一阵,后退了。
“算了,我改天再来。反正你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守下去,你马上就要滚蛋了。”黑影撂下狠话,退进墙角灯和月光都照不到的死角,沉入了黑暗。那股扎着后颈的气息也随之消失,猫慢慢松懈下来。
猫不会思考明天、以后、将来,猫只知道今晚自己打了胜仗。猫心里揣着骄傲,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人类,趴回原位。唯有见证一切的月亮怜惜地抚摸过猫看不见摸不着的小小身子,将猫身下本应该是影子的地方也抹上银白。
猫醒来时已是日照当头,人类不在沙发上了,她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出门在外。偶尔的心血来潮会煽动猫跟出去,但每每才刚出去半个脑袋,猫的好奇马上就会被一眼望不到底的走廊扑灭。老实说,昨天追着人类一路回家几乎耗尽了猫所有的勇气,猫还是更愿意待在家,待在自己的领地里。
食盆里有食物,水盆里有水(尽管猫不常用水盆喝水),但猫现在不饿不渴,不冷不热,疼了好久的身体也不疼了,猫可以追牵着绳子的毛球追十几个来回……好吧,没有人给毛球牵绳子,猫也碰不到毛球。
不止是毛球,猫推不动桌上的小玩意,扒不开抽屉,磨不到爪子。猫在大房间小房间里里外外跑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屈服于现状,懒懒散散地摊在窗台上,晒感觉不到热度的太阳。
有鸟停在晾衣架上,猫恐吓它,鸟不为所动。风捎来一片落叶,猫用爪子去推它,落叶不为所动,直到被窃笑的风带走。楼底下,黑猫正在追着一只狸花。猫经常能看到那只狸花,骁勇善战,自从一时大意被人类抓走、耳朵上多了个缺口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逮住狸花。猫从未见过狸花跑得这样快,仿佛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它,而黑猫紧追其后,大喊着“使命”“任务”“探员”等等。黑猫背上那道弯月形状的白毛随着脊背的快速起伏而流动,像漂浮于水面的月亮的倒影。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走过,一如过去猫和人类相处的每分每秒。黑影每晚都不请自来,然后被猫逼退,留下以“等你滚蛋”开头、“我就如何如何”中转、“咱们走着瞧”结尾的台词。流逝的时间冲淡了空气里的沉郁,与猫相关的物件落了一层肉眼观察不到的薄灰,而人类只是放任它们积灰。狸花还是没被追到,只不过黑猫越来越接近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猫守在人类床前,这些天来猫总会等击退了黑影再睡觉。滴答滴答,秒针不安地走动,最为深而黑暗的死角里,黑影蠕动着涌现。猫的尾巴炸起,后颈到脊背的一大片皮肉都在轻微抽搐。
嘶!猫大吼。
“够了!”黑影同样大吼,流淌的影子几乎要咬住猫的前爪。“你们的上司到底怎么办事的,为什么留你留了这么久!都怪你,她就快变得不美味了!”
今晚的黑影似乎格外焦躁,轮廓边缘甚至像猫的毛一样微微炸起,这让它——这让它看上去膨大了一整圈。
不,不对,不是看上去,黑影确实膨大了一整圈,而且还有继续壮大的势头。不一会儿,黑影就大得快要填满整个卧室,人类好像也被影响到了,在睡梦中蜷起身体。庞大的黑影如同积雨云,酝酿着雷霆和风暴,尖锐的气息刺痛猫的每一根神经,猫嘶声尖叫,四个爪子死死扣住地板,一步也不后退。
“快滚开!”黑影声势浩大。“要不然连你一起吃掉!”
嘶嘶嘶!猫拒绝。
“好啊,那就别怪我不客……嗷!”
趁着黑影放狠话的空隙,猫的爪子比闪电还要快,狠狠撕开一片影子,从中淌出一些惊恐、焦虑、不安和痛苦。
“你这个——嗯?!”
黑影猛扑过来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与此同时,猫感受到身后一道温和的气息覆盖过来,没过猫,向黑影蔓延。后者仿佛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气势立刻颓靡下去。接着,黑影嘟哝着一连串听不清的抱怨,飞快消失不见,刚才的来势汹汹仿佛只是个错觉。
猫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回头:不知何时开始,白色的影子坐在人类床边。和黑影不一样,那白影不会让猫起一身鸡皮疙瘩。
“谢谢你这几天一直守着她。作为回报,你想见见她吗?”白影说。
猫不太明白什么叫“见见她”,这几天不是都和她在一起吗?但那柔和的光圈抚慰了猫,猫乖巧地跳上床,窝在侧躺的人类身边,正好填进人类手臂和腿围起来的那个凹陷里。白色的影子俯下身来,将人类和猫一同笼罩。这之前的每天,猫都是因为到了睡觉的时间才会睡觉,而唯有这一次,猫感受到了深深的倦意。
猫睡着了。
睁开眼,是清晨,她正要出门。
咪嗷。猫叫了一声。她在门口停下,回望过来。“咪仔醒啦?在家要乖乖的哦,我下班了回来陪你玩。”
突然之间,害怕外面的猫涌起从未有过的强烈勇气。就是这个时候,再不会有其他时候了。于是猫猛冲过去,平地起跳直接跳进人类怀里。
“哎呀怎么啦,你要和我一起上班吗?”她笑道。“那好吧,就今天一次哦。”
人类抱着猫出了门,走过长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走廊(奇怪,走廊变短了),走到太阳底下。天气晴朗,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们经过楼下的花坛,走出小区正门。融在背景里的路人面容模糊,存在感低得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和猫。
人类抱着猫上了公交车,没有人阻拦说宠物不能上车,取而代之,人类多刷了一次卡。他们在两人座位中靠过道的位置坐下,旁边靠窗的座位上,一只背上有着弯月形白毛的黑猫坐在那。
公交车关好门,发动,驶向前方。车上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乘客都是猫。猫们很安静,只能听到一只狸花愤怒地挠着座椅的嘎吱声,以及汽车轰隆作响的引擎。
经过四五站,黑猫开口了。
“人类,再过一站你就要下车了。终点站是MEOW22星云,人类不能去那里。”
她愣了一下,“可是,咪仔……”
“CAT35……咪仔已经结束了在太阳系第三行星的任务,该回归母星了。”
“噢……”
人类低头,和怀里的猫对上视线。
喵。猫担忧地说。
“那就……祝贺你凯旋啦,咪仔。”她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但我想你一定完成得很出色。咪仔一直是最棒的。”
喵嗷!猫自豪地挺起胸脯。
只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叮咚,公交车到站了。这是人类能留在车上的最后一站。她起身,把猫放在自己坐过的座位上。
“再见,咪仔。”她挥手道别,转身下了车。车门关闭,继续向前行驶,直到道路尽头也没有停止。
咪。猫问。
“很遗憾,你不会再见到她……唔,一定要说的话,如果你能等,等到很久以后,她会来找你的。”
喵。猫说。但是黑猫没有接话,黑猫知道,猫这种生物不会思考明天、以后、将来,他们朝三暮四,很快就会遗忘,也没有耐性等下去。但……偶尔,非常偶尔,也会有例外出现。
喵!好像在强调自己的决心似的,猫重申一遍。
“好吧。”这次,黑猫如此回应。
轰隆轰隆,引擎不知在什么时候改变了轰鸣的形式,窗外的景色也改变了,无限无垠的黑色,零零碎碎的亮光又不至于让世界完全黑暗。公交车一直向前,向前……驶向宇宙深处,驶向那个所有星星和生命诞生,又终将回归的地方。
在他们身后,湛蓝的星球渐渐远去,远去。远到融入黑色幕布上的群星,化作一颗嵌在上面的,小小的蓝点。
END
《風流兒》
莫教浪子回頭路,《三墳》不過古來書;
醉金陵,夢姑蘇,好景良辰應如故;
且拋功名利祿身外物,換把盞處,柔弦催鼓;
遣散浮雲目。
美人妝台正誇,明眸偷許,綺窗暗顧;
殷勤暫將琵琶附;
楊柳岸,和風團月莫相負;
襲襲簌簌,依依語語,夭紅錯把香腮妒;
波翻雙鸞舞。
五更雨收雲散,晨雞曉鼓,鳴棹驚睏鳧;
懶起梳羽對蓮爐;
念去去,藹藹都柳,空歎陽關路;
尤切切,燕釵榴裙,長亭子規語;
怎不忍,秋江渡口,恁個蘭槳停住;
罷,罷,罷,
為逐塵梯爭袍笏,恐將風流誤。
開場這三闋詞,乃是出自一位自稱風流閒子之手筆。要說此人,本也是個寒窗十年,以求聞達於世之子。惜其少時家鄉遭逢澇災,父母兄姊,併一眾故友鄉親俱都罹難,他祗因往到鄰鄉拜訪先生方得倖免。自此後性情大變,似看透人生在世不過如白駒過隙,非凡人所能掌握,與其苦求虛幻之榮華,不如享受眼下之歡樂,便是何時死了,亦可坦然闔目矣。正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此語真滋味,憑君自解求。
為求忘卻斷親絕友之慘事,此子更名改姓,以故宅門前之楊柳為氏,稱楊十三,從此背井離鄉,憑著一副筆墨文才,靠給戲院青樓內人撰文畫像換取銀錢,名曰流浪,倒似是一路遊山玩水,輾轉入了京城。京郊有禾園之主,也是個極好風流之人,因賞識他筆底才能,將他留在園中充作門客。楊十三自此衣食無憂,卻未重回儒生正道,反倒仍舊作那些不入流的春圖小說刊刻付梓,所賺又盡在戲院妓館花銷。故此曾有好事者問及禾園之主,緣何卻將此等人養在園中,園主卻道:“此人乃後主道君之才。”
言下之意,這是個李後主宋徽宗轉世來的主兒,想當年在丹青界裡失魂丟了江山,如今生成個賦閒的才子,方算是能安心在這人間桃源做他的風流債主了。
楊十三客寓禾園後,改字柳岸。據傳是因某年中秋,禾園一眾門客聚酒賞月,邀他一同。席間眾人鬥酒遊戲,輪流取古人詩詞中之名句,另作新詞,使歌女優郎即席演唱,以此爭出頭名。待輪至楊十三,旁有一奚四者,言其既稱楊氏,又喜流連青樓楚館,自當以柳七《雨霖鈴》之「楊柳岸」一句作詞。楊十三知其欲拿己取樂,卻也不惱,當即寫下本回開首三闋,交予一名美貌歌女唱了。那歌女本與其要好,自然唱得格外入心,那奚四取笑不成,反教楊十三取了頭名,心下不忿,譏之曰:“屯田詞「曉風殘月」句,冠得一個清寂豁然之境界,你這和風團月,改得著實不倫不類,音律全失便罷,連平仄亦不相合,其意其景更是俗之極也。”
楊十三反曰:“柳屯田唱曉風殘月,其景清冷寂曠,境界雖高闊,卻終非凡間眾生之所願景。我唱和風團月,意取世間夜夜如這中秋月明,人人可得和熙團圓之願,若可遂得此願,便是俗極又如何?但隨旁人去謗。再且,試問當年,若李後主得續其南唐之國命,柳屯田可少年獲龍頭之垂首,又豈肯以此榮華換這一世詞名乎?”
奚四又諷道:“早聞禾老爺誇讚公子有後主道君之才,聽此一番言,想來楊公子真是居才自傲,莫不是以己之心度先賢之志?自己求不得功名,祗能做些淫詞艷曲賣錢糊口,何必借道先人,豈不厚侮之也。”言畢引來一陣嗤笑。
楊十三聞言大笑,道:“富貴盲目,吾手不握富貴,富貴怎得進我家門?利祿浮雲,吾雙眼一片清朗,利祿如何矇我前途?世事紛擾,庸人聒噪,難擾我清風兩袖,耳畔笙歌。奚兄大肚,可裝今夜之月,小弟不才,且自飲一杯,以敬兄長海量。”奚四聞言氣急,奈何眾人面前不好發作,祗得悻悻離去,心下卻是記了恨的,且先不說他。
至於是夜眾人如何散去,未可得知,祗知宴後,楊十三自取字曰柳岸,而後眾人便皆喚之楊柳岸,又給他起了個渾號叫風月場居士,也暫不表。
再說這楊柳岸自得了這諢名,不置可否,本來他便閒居禾園一隅,整日寫書作畫,少與外人來往,身邊祗一個伺候起居的書童,還是禾園主人所贈。那夜中秋,雖不可說是不歡而散,然到底有些掃了眾人興致,柳岸雖不介懷,卻也並非不識趣之輩,自知非同道中人,索性斷了往來,平日祗到戲院妓館走動,樂享歡鬧。
某夜,柳岸聽完戲帶著幾個看重的童伶去了合春樓吃飯,回來時月已上了枝頭,又加多吃了酒,有些醉意,便早早上榻睡了。那書童也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竟忘了關窗。柳岸倒在榻上,四體沉重難移,暈暈乎乎間,似有一縷料峭夜風,吹來絲絲沁人的桂花香氣,勾他鼻兒,又喚一陣薄煙將他扶起,擁至屋外。柳岸恍惚間,任憑那風牽他而去,未知走了多久,方才被幾滴寒露點醒了眼,卻見四周迷霧籠罩,不辨所在何方。
柳岸絲毫不驚,因思及此定乃夢中,不如信步閒逛,看能見何種景色。於是邁步開來,卻又聞到那股桂香若有若無,似有意引他。柳岸順著桂香,不久便見前方迷霧層層撥開,現出一座牌坊來。這牌坊乃烏漆樑柱所立,鋪白灰瓦頂,匾上以梅花篆體刻「無間風流原」五字,左右各有墨畫裝飾,可惜墨跡已淡,看不清所繪到底何事。
柳岸不由心下暗忖:此等烏樑白瓦之制,從所未見,雖以風流為名,又冠之無間二字,倒令人不由想起無間地獄,平添幾分陰森之氣,也不知到底是何所在。一時好奇心起,邊思邊走,便到了牌坊之下,周身仍是朦朧環繞,卻不見他些許猶疑,徑直便踏入了牌坊地界。祗見四周景色一亮,朦霧俱散,身後牌坊已不復見,眼前竟是廣闊明朗春色,身側和風麗日相邀,足畔蘭溪蕙氣為伴。遠處坡上,一棵參天柳樹,枝條垂百里接天翠幕,庇蔭鋪千頃碎花碧毯。柳岸心下不禁歎道:曾聽聞南方有千年古榕,綠蓋可披方圓十里之地,已覺造化之神奇,卻未想天下竟能有如此巨木,非傳說中鯤鵬不可仿佛其偉壯矣!再看那柳樹幹復生幹,枝又抽枝,綠帶纏繞,如織山墻,根下拓出一方天地,嫩條花藤相交其上,編成座鏤窗軒堂。堂前隱約一道白色倩影,若仙女披煙踏霞相候。
柳岸頓息瞠目,竟不忍側盼,徑直沿蔓草拾階而上,至那柳根軒前,原真是位仙子婷立門前。祗見她雪綢素裹,雲袖羽衣,月髻高聳,手執一把提香爐,有桂煙輕繞,絕非凡間裝束。見柳岸走近,便迎上前來輕施一禮,盈盈笑道:“妾已在此等候多時,可算把公子盼來了。”柳岸恭恭敬敬回了一禮,道:“方才遠遠瞧見時,祗以為夢裡來了個仙子樣的人物,走近方知,竟真是仙女下凡到此,倒是柳岸有眼無珠,冒犯了仙顏。”那女子道:“公子稀客,妾本也是人間女兒,非是自天上而來。祗因公子大名,久傳於我風流原上,引得一眾姊妹兄弟都想拜見。今日聽聞公子到訪,故才推選妾身到此迎候,以陪伴公子遊賞。”
柳岸奇道:“在下不過區區一介閒人,怎會聞名仙地?仙子莫不是有意拿在下取樂?”女子輕笑一聲,道:“公子說笑了,還請入內說話。”轉身將柳岸請入軒中。軒中置一桌二凳,皆為藤編,藤上生花,仿佛生時。柳岸被請入座,女子捧來一紅木盤,上端二個白瓷碗,盛了紅白二湯,都奉到柳岸跟前,言說這白的乃雷泉之水,紅的乃雪谷之湯。柳岸看了看,這雷泉水清澈剔透,那雪谷湯卻一片濃赤,渾不見底,令柳岸心上平添一絲猶疑,再想到這無間風流原的名號,便連那白的也不敢飲,卻又不好拂了仙子好意,便祗接了碗,放在桌上,絕不沾口,向仙子詢問起此地緣由來。
原來這無間風流原,乃是曆朝歷代之梨園弟子,教坊姐妹身後之所。傳說千年前曾有位才子郎君,最擅譜曲填詞,常於柳陌花巷中遊走,被封風月宰相,後奉玉帝招入天庭為官。這郎君憐惜那一眾相好的姊妹,生前受盡人世萬般苦楚,死後亦不得立碑豎墓,祗餘骨灰遺棄爛土;又因罪犯邪淫,魂魄當投入畜生道,便是能再世為人,亦祗能為奴為婢,仍是受人欺辱,不可超脫;故而臨登仙時留下半縷魂魄落到此處,化作這株柳樹。自此後,人間風月場中的姊妹兄弟,若得從良便罷,若是不得解脫的,身後俱都來此投靠,以求安息。至今已過千年,方成此無間風流原。
原上眾人不知郎君姓名,便以其魂所化之柳樹相稱,尊為柳郎君。這風流原在柳郎君之庇護下,四季無轉,光陰不度,日日春朝,夜夜秋月,時時歌舞歡鬧,真如神仙一般。祗有一三七日,乃是祭柳節,最是熱鬧,原上結燈放炮,剪彩傳籤,一如人間新春之慶。
柳岸聽罷不禁歎道:“這柳郎君實乃一代真仙也,可惜在下未逢佳時,不得見祭柳之盛況,若說按禮,在下也當向這位郎君祭上一香,拜上一拜的。”仙子卻道:“公子卻是不必拜的。”說著將桌上茶碗收了,又道:“公子乃是個有緣人,今日雖非祭柳之節,卻亦是佳日,不知公子可有意隨妾走一走我這風流原?”柳岸高興極,起身拜道:“自是要走上一走的,還請仙子引路。”
二人自另一方門出了柳根軒,又是別樣風景,祗見滿眼白李绛桃,紅梅粉杏,如雲迴雪,若雪堆霞。柳岸跟隨仙子穿過重重花幕,便到了一片漾漾清海,玉波粼光之間,生百丈老藤蔓蔓成橋,間以萬條垂花作長亭,橋下有紅盞翠盤拂搖,橋上是蝶舞鶯歌相伴。藤橋不遠處,立一小亭,亭前有蘭舟一葉,似待客將渡。
仙子道:“我原上姊妹兄弟,皆在這清海對岸的園中居住。不知公子是願意踏橋,亦或乘舟前往?”柳岸道:“藤橋雖美,還是乘舟,景更寬闊。”二人上了蘭舟,忽而一陣涼風狹露而來,繼而自不知何處吹來滿天白絮,飄飄灑灑落在水面,蘭舟緩遊其中,似行雪原。正是:
新晨細柳露凝香,萬絮飛來滿地霜;
小槳輕催湖半雪,遊心閒氅正清涼。
真是好一幅天光雲景。再看那仙子,生在此花繁葉茂之地,卻是一身素白,既無金玉佩身,亦不簪花為飾。柳岸一時好奇,開口問之,仙子但笑,反問:“依公子所見,此風流原景色可好?”柳岸道:“若非夢中,斷不敢想世間有此盛景。”仙子便道:“此景既妾,妾既此景,公子既覺此景世間難見,何問妾不以世間之物飾身?”柳岸大笑,連作三揖。
行至岸邊,二人再踏青毯,柳岸道:“一路行舟而來,祗見那藤橋自波中生,又歸入土,雖枝壯花繁,然觀其形,更似旁支,而非主幹,不知這藤橋之正根究竟何在?”仙子指了指不遠處的矮墻,道:“前方乃是魏園,公子所問便在其中。”
推門進入魏園,已能隱隱瞧見內園中的紫藤花色。穿過幾道月門花徑,一株老紫藤赫然眼前。老幹盤龍,虬蔓築巢,花簾迎風,或蜿蜒粉墻之上,或醉飲清泉之中,紫雪霏霏,翠扇搖搖,好一派艷絕天下之色!身畔又生一株較小的,也是冶麗非常,花葉似帶雪妝,顯出點點銀光來,更舔一分嫵媚風情。
仙子見柳岸看得癡傻,笑道:“公子莫看呆了,這可是公子一直想見之人。”柳岸奇道:“在下想見之人?此處祗有柳岸與仙子,何來他人啊?”仙子道:“我風月場上的姊妹兄弟,來此風流原後,各化花草樹木,一如千年前之柳郎君,這紫藤便是一位公子所想見之人化成。”柳岸愈加驚詫,半晌才道:“此事實在稀奇,倒是讓在下不知如何是好了。祗不知是怎樣人物,才能成就這一番艷景?”仙子笑道:“公子不妨一猜?公子雖未曾見其生前,但此君距公子亦不算太遠,乃是當時的一位名伶。”
柳岸思索一番,再看眼前景色,又想起此園之名,道:“可是先帝時的秦腔名旦,魏三魏長生?”仙子點頭,道:“公子果真聰慧,正是此君。”柳岸歎道:“自我入京,便常聽京中老人提起魏伶,說他戲中諸般好處,乃是開一代風氣之大伶!在下仰慕許久,祗可惜生得太晚,無緣得見。據說其最終乃是於後台嘔血而死,一生心血盡付台前,卻未能善終,實在令人歎惋。”仙子同歎。柳岸又道:“這既是魏伶,那這株小的,想必正是他的得意弟子,陳銀官了。” 仙子笑道:“正是他。”
柳岸朝魏藤拜了拜,雖未能見其生前之姿,能在此觀此盛景,亦算窺得魏之一絲餘韻,於願可足矣。之後又在魏園中賞玩許久,方才依依不捨離去。
仙子又領柳岸來至另一處園子,名曰王園,不過十數尺見方,較魏園小之又小,卻裝飾得富麗堂皇。園中祗一玉几,上置一盆蘭花,金葉玉瓣,好似工匠雕琢。柳岸道:“這難道也是人所化成麼?”仙子道:“亦是一位名伶,公子當識得他名。”柳岸道:“此園既姓王,此花又是蘭花。聽聞早年有一位王郎,名喚湘雲,此人喜蘭,更擅畫蘭。有前輩撰《燕蘭小譜》,其卷一專詠此君,更盛讚其人如蘭有國香,人服媚之。”亦是正解。柳岸倒不留戀此處,又隨仙子遊覽了幾處園子,一路上說了許多話,此處略去不表。
遊到此時,柳岸心想,方才見的,都是些男子所化,卻未曾見過女子,便道:“仙子言,此風流原,除梨園弟子,還有教坊姊妹們的身後,在下走了這許久,卻為何不曾見一位女子之化身?”仙子笑道:“她們自在此處,公子卻見她們不得。”柳岸奇道:“這是為何?難道在下有甚非禮之處?”仙子道:“卻非如此。祗因她們生前,皆是淪落漂蘋之身,不得不嚥苦自賤,倚靠侍奉無數男子以求苟活一時,故而在身後,是斷不願再見男客了。”柳岸心道:想來她們在此地,一如尋常女子般閨門禁閉,早不做門面的買賣,如此般不見男客方是正理,我此問著實唐突了。想畢言道:“吾觀今古傳奇小說,曲子戲折,雖不乏若李益(霍小玉傳)李甲(杜十娘)等薄情寡義之輩,卻亦有謙謙君子如秦重(賣油郎)等公,雖皆出自書家之筆,卻難道此情真不存於人間否?”仙子聞言歎道:“若得於生前遇著良人,又怎會在身後魂歸這無間風流原呢?”柳岸聽罷,竟一時無語。
稍待平復心情,柳岸又向仙子問道:“仙子先前曾言,僅那青史中留名者方可託生為花為木,但這樣人物終是極少數,那些未得留下名姓者,又該依託何物,於何處託生呢?”仙子道:“亦在此處。”柳岸道:“不知可否為在下引見一二?”仙子道:“正在公子足下。”柳岸低頭四顧,不明所以,道:“足下祗有泥石鋪路,並無花草。”仙子道:“無名無姓者,死後祗得為塵為泥,亦或青石苔蘚,使人踐踏。” 柳岸聞言頓感心慟,再低頭望去,竟不知該如何下腳,好似足下所踏,盡是瑩瑩肌膚,吹彈可破。
仙子見柳岸面露窘迫,寬慰道:“公子不必介懷,塵泥石土無思想,並不知疼痛屈辱。”柳岸歎道:“仙子雖如此說,然在下實在心中難安,在此遊玩許久,想來也該到辭別之時了。”仙子忙止住他,道:“公子且再暫留片刻,尚有一處地方,非得請公子賞臉不可。”柳岸道:“卻是何處?”仙子道:“乃是一座畫樓,內中藏著我風流原各處景致之畫卷。其中許多,公子方才已覽遍,祗尚有幾幅上好的丹青,未得墨客品題,便不成景,故才想請公子賞光賜墨,以便日後造景之用。”柳岸聞言好奇心生,然又見足下所踏,猶豫更起,道:“仙子抬愛,本不該辭,祗是此去又不知是多少路途,雖皆是無名塵土,然生前皆為人子女,在下何敢再加踐踏。”仙子笑道:“公子心善,妾有一法,可不以足行。”語罷輕晃手中香爐,桂煙邈邈,飛作一道彩練,一頭落在柳岸跟前,一頭不知延向何處。仙子道:“請公子登虹梯。”
二人如踏雲而行,不一時便見一座華美畫樓矗立眼前,朱漆金繡,鏤星雕絮,許多奇花異卉環繞周圍。仙子領著柳岸徑直走去畫樓深處一間書房,房中佈置古雅清幽,柳岸看了甚是喜歡,不覺放寬心來。仙子將提香爐掛在窗邊,請柳岸在房中捎帶,便去取了幾幅畫卷來。道:“便是這幾幅了。”
柳岸隨意取出一軸,軸上題曰《倚風聽月圖》,展開來看,乃是一幅雲高月清的工筆。畫中一把孤琴對月,琴上不見弦,卻生一絲白煙繚繞而上,直到月中。此畫線描精緻乾淨,設色清雅幽麗,意境深遠,若在人間,定是傳世名作。柳岸將畫卷細細品來,一旁有仙子為他研墨潤筆,柳岸滿心歡喜,竟忘了問這畫樓誰建,畫卷何來,更不知一筆落下,便是命定,接筆便評道:
風者無形,月者無聲,如何倚得,如何聽得?所謂倚風聽月,不過有人自作多情,妄求那不可得之物罷了。而所謂風月者,著的亦不過一個情字。
接著又取過第二軸,題曰《鶴引桃泉圖》,乃是一幅寫意橫軸。畫上一片冷白大漠,黯淡天際,然遠處一片艷麗桃林,恍惚漠上開春,林上一隻仙鶴盤旋,似為迷途之人領路,畫中無泉,而泉水自在。評曰:
桃者陽之樹,耐旱寒,其花美果甜,木可驅邪,乃人間佳樹。鶴者,真天上仙禽也。大漠無垠,難辯前途,不知掩埋多少無辜客骸,若得生遇此木此禽,便是幾世造化所修,困境自解,當可再踏行程。奈何桃壽苦短,蜃樓易散,終能成全幾人?
再取第三軸《碧浪雪帆圖》,乃是一幅焦墨山水。畫中松林成浪,密雲作帆,風雪旋擊其間,林前一蓑衣人,手持木杖逆風而行,風後雲間,清天朗日初露,好一派壯闊景象!題讚曰:
霜兵雪馬嘯雲中,冰箭寒刀奪戰功,
任遣金戈催煉骨,吾心勝日傲冬風!
接著又將其餘十多幅一一品題完了,正欲擱筆,卻見一隻威武雄雞突然躍上窗簷,一聲高鳴振聾發聵,柳岸乍醒,未及披衣,即奔至案前提筆寫下《風流原賦》,洋洋四百多言,一氣呵成,款罷,方長舒一氣,頓覺曉夜寒涼。正欲回榻上再睡,又想起夢中奇遇。心道:按那仙子所言,無名無姓者祗得託生為塵土泥石,若我將他們之姓名事跡一一記下,豈不可免了其死後亦遭人踐踏之苦?於我也算得上功德一件。想罷便起身披衣,也不喚那書童,自己就研開墨提筆寫將起來,將所交所識諸戲子妓女之姓名容貌,性情喜好等事具都記下,至書童醒來呼喚,方覺天明,再看案上,竟已記下六七十人,這才暫緩筆墨,攜童兒一道出外吃飯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回完】
评论MODE:笑语/求知
我脑子已经写傻了,帮我看看通不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