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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箐
评论:随意(骂我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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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那我就先走了哈!”
“诶!好,小王慢点走哈,天黑注意着看点路!”
伴随着沉重铁门的哐当声响,一个长相俊美的男性青年精神奕奕地从身后冰冷的水泥色建筑中迈步走出。
已经很晚了。深夜的雾气很重,唯一的光源只有身后墙上昏暗的亮点。就着浓郁的夜色,青年瑟缩了一下,接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一边愉快地哼着红歌,一边从身后的铁门缓缓走出。
墙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A省x市监狱】
“救……救我!救命啊!”
远处雾气缭绕的河面似乎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正准备沿着监狱旁边的河流回家的王伟联耳朵一动,他眯起眼睛看向天空黏连成一片的漆黑色的水域。
稍远一些的河面中心,有着一片小小的漩涡,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水中分离挣扎
卧槽!不是错觉,真有人落水了!
青年瞳孔微缩,他顾不得多想,胡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给扒掉往身后一扔,接着就以连职业跳水运动员都能多看两眼的标准姿势啷当入水。
今天可是我保安上岗第一天啊!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王威廉轻松而标准地划开阻挡自己的水流,他直直地冲着水花最剧烈的地方游去。
漩涡中心的那只手似乎有些发白。但王威廉并没有多想,毕竟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虽然他已经下班了,河里也不算他的看守范围,但是身为保安,就要有乐于助人的伟大精神!
保安保安,保卫一方平安——兄弟等我,马上就把你救上来!
正当王伟联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着标准蛙泳姿势朝着落水的倒霉蛋冲刺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而刚刚还近在咫尺的呼救声似乎也消失了。
?
……是水草吗?
啊不不不,比起那个,这个落水的兄弟是不是晕过去了啊!谁来告诉他救人救到一半人死了怎么算功德啊!!
尽管心里在疯狂地吐槽,王伟联仍然保持着一个合格保安应有的冷静。他面上不显,皱着眉头,试着蹬脚摆脱那突如其来的妨碍他的水草,但这似乎适得其反了。
那所谓的水草原本虚晃晃挂在他的脚腕上,察觉到王伟联想要摆脱的意图,立刻猛地收紧,力道之大像是要把王威廉生生拽进水里!
嗯……?等一下,这个触感?
王威廉浑身僵硬地前后动了动脚,皮肤上的触感愈发清晰——
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大拇指!!
上帝啊这是只人手啊!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曾几何时,他在跟村口大娘攀谈的时候,曾经很严肃地纠正过对方认为河里有水鬼,会把落单的生物拽进河里吃掉的迷信思想——哪成想你大娘还是你大娘,原来是他浅薄了。
……等等,所以根本没人落水啊,刚刚那个呼救的人,其实是水鬼吗?
哦……那没人落水就好啦。
想通了这点,王威廉突然干脆利落地停止了挣扎,他放松自己的手脚,两眼一翻,吐着泡泡就沉了下去。
呕唔咕咕咕噜噜噜噜噜——
王威廉像块泡在水里的木头一样被拽了下去。恍惚间,他感觉一只冰凉僵硬的手顺着自己的腰腹摸索到了自己的胸脯,那刺骨的寒意一路蜿蜒,直到触碰到了——
自己同样冰凉僵硬的心脏。
啊?
王威廉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所见到的并不是想象中泡的肿胀的腐烂尸体,而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削的青年男子。除了他的皮肤白的有些发青,头发有些过于蜷曲以外,他几乎跟正常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而眼下,这位肤色发白的陌生男人,哦不,现在看来显然是传闻中水鬼的男鬼,显然没有预料到王伟联还能活蹦乱跳地睁开眼睛,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回望着同样一脸难以言语表情的王威廉。
王伟联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珠,他的眼神缓缓下移,他震撼地盯着对方放在自己胸上的苍白修长的手。
“这位朋友……呃,你要不要先把手放下来呢?”
尽管很尴尬,王伟联还是艰难地操着一口略带京腔的标准普通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对方显然也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头脑风暴,如果尴尬可以溺死人,眼前的青年估计已经第二次变成了水鬼,他现在应该是水鬼的二次方。
对面的阴沉男鬼如同闪电一般把自己的手掌抽了回来。在尴尬到快凝结成冰的水氛里,水鬼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为什么没有心跳?”
……
王伟联无语凝噎了,他盯着对方水藻一般的头发,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把自己的嘴巴拉了起来。
那是一颗格外尖利的犬牙,准确来说,有些实在太尖利了,比起正常人类的牙齿,这颗牙齿显然是不符合杂食习性的,反而更像——
吸血用的?
“因为,我是一个吸血鬼啊。”
这或许本应该是个庄重的时刻,一只坚信唯物主义的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的西方吸血鬼,与一只饿得半死深夜里出来觅食的东方水鬼相遇了。他们本应拥有一场更伟大的会面,从你鬼谈到我鬼,上帝谈到天庭,西方谈到东方——不过天不遂人愿,自己显然是被对方当成什么夜宵了,更令人崩溃的是,就在刚才,这个东方国度的水鬼的手还抓在自己的胸上,似乎还捏了捏。
尽管不用呼吸,王威廉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窒息。
这算什么?被外国鬼性骚扰算工伤吗?能加钱吗?
不过对面是男鬼吧……男鬼的话是不是打官司会打不赢啊……话说水鬼能上法庭吗?话说现在应该是下班时间吧,这种情况劳动法是不是不保护我?
“……所以你之所以没开手电筒抹黑沿着河走?”
“因为我有夜视能力啊,我们吸血鬼就是这么牛逼。”
“……那那么快就能锁定我的位置?游的还那么快?”
“我们种族的平均寿命都好几百岁啊,我上个月刚过完自己的152岁生日,都活这么久会点技能不奇怪吧!”
“……那之所以最后放弃挣扎?”
“是因为我觉得大概率遇上了,额,吃人的东西了。”王威廉的表情很是无辜,“但是我并不是人啊!我怕啥,我们种族也不用呼吸,你见过憋死的吸血鬼吗?”
水鬼盯着在对方在水里仍然能够自如睁开的眼睛,即使修长但仍然有力的四肢和完全没有起伏的胸膛,陷入了一种长久的尴尬。
“唉,兄弟,我想你拉我下水估计是想吃点夜宵,但这你吃我估计跟吃河底的淤泥差不多,我们吸血鬼就是这样的,死了我们都是直接变成灰的,淤泥里可能还有点小鱼小虾的肉呢。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你还是放我走吧,我可以自己游回去,省心的很!今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了岸上我一定不把你的事情上报,放我回去吧!”
绝对会上报的。
王威廉睁圆自己的眼睛,努力地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真诚。话音刚落,他感觉对方审视的目光扫过自己的皮肤——并且这目光里的意味很快从审视转变成了嫌弃。
看上去确实不好吃是吧!
终于,似乎是认定了自己今晚加不了餐的事实,水鬼叹了口气,把缠在王威廉手腕上的水草撤走了。他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眼前尖牙尖耳的王威廉,有些压着火的问:
“怎么会这样,隔壁不是监狱吗?我以为这个时候只有那些试图越狱的死刑犯会偷偷跑出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保安啊!我新上岗的,你没见过我不奇怪。”王威廉挠挠脑袋。
“保安?保安不是直接住值班室的吗?”水鬼怀疑地盯着他看。
“哦……你说张叔啊!值班室两个人有点挤,他过段时间就退休了,到时候我就住值班室。”王威廉很老实地回答,“我在附近的村子租了个小屋子,沿着河走一会就到了,挺方便的。”
“哎,你还真别说,咱俩的食谱颇有几分相似。”a又在一脸严肃的分析,“我喝血,你吃肉,我们俩也算是同一生态位的难兄难弟,只不过你这个不太好搞。我这个去医院多少能整两口,你要是去医院整两口,估计得算个亵渎尸体罪或者是盗窃罪。”
“不是你这半夜谋财害命”
a停住了,a沉默了,a开始思索了。
好像没错,这周围确实是某个重型犯监狱来着
“但是,就算他们已经被判了死刑!你也不能随便夺取他们的性命,一码归一码,diegxljgs,他们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吸血鬼的身上发出了耀眼无比的,正义之光,而一旁的水鬼显然已经快被闪瞎了
“你跟我说你这一头金毛和这么高挺的鼻梁你是中国人?我是死了又不是傻了!我看你简直是失心疯了!”
王威廉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新疆人也是会有五官立体的啊!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不要用自己的无知来刻板印象他人啊!啊对,没错,我来自新疆啊!我绝对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把!”
正儿八经的纯种外国吸血鬼严肃而沉重地晃着对方的肩膀,而水鬼的表情一脸嫌弃和无奈。
“你少瞧不起我了我开始正儿八经过考试拿签证走正规途径进来的这份工作也是我凭着自己的力气独立自主换取的口牙——”
所以说不还是外国鬼吗为什么要在奇怪的地方嘴硬啊!
水鬼用鄙夷的目光表示无声的回应。
王威廉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嘴瓢,他沉默了,联系起之前在大娘那听到的传闻,他不假思索地甩出了一句话:
“那你吃鸭子吗?”
轮到对方陷入诡异的沉默了。
“……有时候周围的村子会有鸭子跑到河边觅食,”水鬼眼神飘忽,“有的蠢鸭子会跟大部队走散……呃,我就……”
原来村口王大娘说的偷鸭贼是这家伙啊。
吸血鬼大脑发光。
“哎,你还真别说,咱俩的食谱颇有几分相似。”a又在一脸严肃的分析,“我喝血,你吃肉,我们俩也算是同一生态位的难兄难弟,只不过你这个不太好搞。我这个去医院多少能整两口,你要是去医院整两口,估计得算个亵渎尸体罪或者是盗窃罪。”
水鬼一脸无语地盯着眼前的吸血鬼保安看,他挑了挑眉,想听听这个脑洞脱线的吸血鬼又想出了什么新说法。
“要不然你跟我走吧!我租那个小屋应该还挺大的,挨着河。”王威廉一脸阳光地大声说着自己的计划,“一只鸭子,我喝完血,你也可以吃肉,一鸭两用!”
这是什么鬼主意啊!!
水鬼一脸难尽地看着对面那个散发着傻气的吸血鬼,他有点后悔听对方说话了。
“不过,一起住的话,多少要知道室友的名字吧。”王威廉摸了摸耳朵尖,他微笑地看着对面被水草环绕的,看上去既嫌弃,又似乎有些期待的水鬼,“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的名字……?”水鬼的眼神怔忪,“……我好像不记得了。”
他接着低下了头,似乎 失落 不甘 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他生前又是什么样dxhwjf
“这样啊……你原来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啊!这简单,就让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中国吸血鬼给你起个好名字吧!”
王威廉露出带着两颗尖牙的整齐的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他对着眼前面露脆弱的迷茫水鬼竖起大拇指。
“你就叫马杰克吧!”
“……”
我绝对不要跟着这个家伙走。
看着显然觉得自己取了一个好名字并已经在洋洋自得哈哈大笑的王威廉,水鬼默默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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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完,后面是大纲,考完试回来完善一下,我好崩溃,学物理就是这样的
作者:【十二招】不死乡
备注:建设的很意识流的小情侣。虽然没写清楚是我的问题,但是还是潦草且厚颜地发了。不清楚算不算完全原创的内容,因为算是写的跑团的后续故事……抱歉。主要是想在遣词造句上看看有没有语病之类的,其他方面如果有问题也可以提,拜托了,谢谢。
mode:求知/笑语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我有了爱我的男友,关系很好的朋友,和睦温柔的父母,没有波澜起伏的人生。后面没有什么事情再发生,我会平淡地度过这一生,就像是地球上很多人那样。
等到梦醒时分,坐在熟悉的床上,摸到脸上发湿,我才会意识到,那又只是个梦。真壁千春的手总是温暖的,就像是此刻抚摸在后背的时候,暖得让人害怕。以前这样的早晨,被抚摸着的时候,总让人会想起来什么,想起的是那些意乱情迷的夜晚。现在只想得起来那个寒风瑟瑟的夜晚,他逐渐变得冰冷脱力的手,那样的温度冷得让人害怕。
抓着他衣服下摆的左手无名指指根仍然在隐隐作痛。那里没有戒指,没有吻痕,也没有牙印。或许情况应该看看医生,但预料得到结果的情况下,我什么也没做。我还记得,第四次看见真壁拿出那个盒子的时候,自己头脑的一片空白,控制不住的眼泪从眼眶滚落,吓到两个人都变得手足无措。
我有什么好哭的呢。哽咽着劝真再好好想想的时候,眼泪蓄在眼眶里面,出现了重影。视线过于模糊,声线过于颤抖。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否有说清楚让他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但我明白真会有多失望。从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他拿出来那个盒子,我也平静地活到了现在。
太悲哀了。从那以后我的泪腺就像是坏掉了一样,在过去不曾怎么流的泪水还是在后来都泄了洪。就算是夜晚被折腾到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悲哀的事情来。也会在平静下来之后在温暖的怀抱里流下泪,又在时间流逝的夜晚睡去,梦见那些我想见不想见又或者是再也见不到的人。
我不该这样哭泣,不该在他的面前显得如此狼狈难堪,不该把那些我可能要瞒一辈子的秘密又揭开一角展示在他面前。于是在梦里,我看到了你,流着泪,又含着笑。我该去何处哭。哭那个已经在记忆里逝去的你,哭那个同属于我们再也无法归去的夜晚。
我不知道我应该梦见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梦见什么好。我明白在那些无人知晓的时间里面,自己已经做错了太多的事情。无论是把脾气撒在自己无辜且可怜的男友身上,还是去寻求一个被骗得心甘情愿的家伙的帮助,又或者是软弱地在已经准备好接受的死亡面前又停留住了脚步。最后导致的这样一个所有人似乎都很好但又似乎无人生还的结局。
我不明白这是否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信也忘记了曾经的诈骗犯,真也还没有受到伤害,就连带着我,也似乎毫发无损。那些可悲的事情都还没有在这里发生,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一样,而现在只是醒过来了。
我也许还能骗骗自己,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还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甚至有的人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如果是这样想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就会这么觉得。但可悲的是,我什么都记得。
罪恶感让我在失眠的日子里,偷偷吃下了一年前的真壁医生给开的药。药效非常好,我没有再梦见什么东西,因为吃完之后我反而久违地失眠了。睁着眼睛到了第二天早上,再回过头去查看药品才发现药已经过期了一段时间。
经过那个晚上,我已经完全理解了。理解了真壁千春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小说的世界初见,失去我就会萎暗的真。理解了五月雨信也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即将倒闭的出版社里热情洋溢,会被随口一句话欺骗的青年。理解了我也不再是那个在海边笑着亲吻着真,说只要他不背叛自己,自己就会一直在那里的仲里未梦。
我也理解了,当年那两个随口胡来的谎言,最终结结实实地扎在了我的身上,而我没有让谎言成真的能力,也不是一个擅长维系谎言的人,报应还是来到了我的头上。
也许我们都早已经死去。死在了那个烟火绽放、摩天轮轮转的夜里。死在了那个荒淫无度的晚上。而后面的这一切,或许都只是大梦一场。已经不再会有人从这个梦里醒来,也没有人逃走,在合理发生的范围,似乎所有人都被留下来了。
如果说这是一个噩梦,未免太过于折磨人。
如果说这是一个美梦,那么这一切已经成真。
作者:常涿
评论:随意
Summary:选“D”,因为真相总超脱你最多提出三个选项的理解,因为多余的“D”甚至能把“COE”变成“CODE”。但烧烤其实也不错,没人能支持你全心全意地发挥你的技术,你感慨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放弃黑客业务,上街头吹风去了,催眠自己这是“自由”。
熟客前来募资,你答应了,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熟客拖了一年不还,你的亲戚想帮忙追索,你说等等,我相信万事开头难,他会攒够钱的。还钱之前,先不用为难他。亲戚顿觉你是个理想化、好骗的笨蛋,往租房合同里添了点料,准备大吸一笔。你用自制的烧烤哄骗亲戚家小孩替你签字画押,亲戚识破后大闹,要将你和你行踪不明的爹妈一起告上法庭,算成合谋,好骗三人份的赔偿。你想是时候该给亲戚普法了,但你自己的行为也称不上全对;跑了,不知最终的结局会如何,最终还是在老位置坐下开摊,暗暗祈祷亲戚不会叫黑社会来砸场。为了转移亲戚的注意力,你宣布会将爸妈留下的老屋改造成夜店,亲戚没有上钩,倒钓上来亲戚的儿子。碍于他已是成年人,逛夜店风波并未造成什么舆论,你的压力没有减轻半分。
最近每晚你都觉得肩膀上像有鬼压着一样沉,而以往,通宵烧烤也是件轻松事。你买了些保健品吃,药盒包装里放着不知是彩票、宣传册还是拼图的赠品,你自忖成不了一个优秀的人才,但也不至于堕落到吃药开奖取乐。你循着厂商追查到了控股公司,从管理层下降到具体的包装设计师,找到设计师家门口的奖赏是几包活血化瘀贴,里边也塞了拼图。等你解开化瘀贴拼图的内容,再访设计师,他已经在门头上挂了台监控探头。是表达不欢迎,还是他也像你一样,在与人斗争时落了下风,不得不缩进硬壳里虚张声势,得问了才知道。按过门铃后,你念了两遍设计师的名字,说带了一个问题给他,他或许会感兴趣。假如为了解开保健品里的拼图,将搜集的碎片都塞给一位侦探,而侦探追查时被意外害死,责任算是你的?或者拼图设计人,也就是设计师的?又或者直接致死的那个原因?
良久,设计师打开门,教导你不应迷信,也该少看点花边小报,别以为谁都会被杀手集团、超自然力量盯上。如果事件仅仅是往不如你意的方向发展,命运仍在公平地掷骰子。你接着说你备好的笑话——现已有些不合时宜,但你快被赶出设计师家了,要抓紧最后的机会——假如拼图碎片的效果就是让分发者获得受赠者的气运呢?
设计师踢你出去之前也没夸你句“算你会吸”。你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包袋装的果冻自我安慰。
以你的设想,让他人协助你调查是在害人,你没有真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但另一方面,保健品碎片的规律你已解开了,用不着帮手。设计师只是用各种不同的加密方式,得出“0”或“1”。鉴于一个生产批次的药至少有上百盒,你倾向于0和1无需再次排列,排列也没有意义,当密码位数太大,设计者往往会从一开始的努力凑字,走向脸滚键盘。
调转头去,又奔向亲戚家,专找那个好骗的男小孩。亲戚家供着从你那抢的神像,因为长得神气,亲戚觉得更容易让神仙降福他家。神龛四壁插满了香,观音被烟气熏得头黑,无人擦拭过。你巡视一圈,家长都不在,便胡诌道,观音被蒙了眼,小孩的灵智也难开。拿出湿巾,仔细擦了擦。少年在你背后发挥着他的冷幽默,要是我打算跟你算算账,一拳打得你伸腿瞪眼,聪明吗?你漫不经心地嗯,嗯,有用就是聪明。
见过我那熟客吗?小个子,像女孩的一个男生,你爸会拿契约为难我,没理由不想抓自称投资家的客人。
孩子说果真吗?如果是熟客了,怎么还“客人”、“客人”地叫。起码有个昵称吧?
你:他的昵称叫“有鬼”,只有他觉得好听,我凭什么说给你啊?
亲戚家小孩嘿嘿乐了起来,笑得藏在背后的刀也落下了。他的火气总是来得快、去得快。万一他有毅力,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你琢磨,设计师如果有足够的毅力,他的面相想必和一笔赏金一模一样。
去找“小鬼”吧,欠款迟迟回不到你手上,你疑心是自己不够主动,反而让他久等了。
总是以一个话题起头,比干巴巴地问候好。你发给“小鬼”一条新想出的脑筋急转弯:如果有无穷位随机数,包罗世上所有密码组合,并且又有一种筛选机制,会辅助你选出开每扇门、每个金库,进入每家地下场所的正确密码,你要做点什么?研究怎么创造出那个无穷位的数列?还是那把筛选的“万能钥匙”?
正确答案是:给提案的人一巴掌,这种所谓“万能钥匙”,比起直接攻克每一扇门,效率的提升在哪里?
鬼:以前聊过吧?将一个人用过的所有密码都编在相近的位置,设置成一层。如果有更新,放进对应层中,需要时直接抽调,比较省时。
鬼:但不同人也可能会使用相近的密码,对不对?为了效率,应该把重复的部分放在最前面,对不对?所以有些人会想,写个循环数或者物理数,随机往里插一些字符串就可以蒙骗金主。
鬼:我呢觉得你的做法更对,所以正在装疯,卖傻,低价回收同行的爬虫,剪切框架,分尸卖给金主,含泪血赚。
鬼:不过这生意不能长久,所以我同时还在扶持对手公司,希望它能早日壮大,这就有的赚了。
你发出设计师的照片,问小鬼见没见过。小鬼回你一个扑克牌小王挠头的表情,谁。又发,大怪是谁,下次吃饭拉出来一起见个面。你:是个亲戚,这有什么。发消息给鬼:如果想秘密接头,比起让员工去买特定店家、生产日期和生产编号的几袋药,拼凑出一副密码,把东西藏在药盒后面,让他夹带出去更好操作。我觉得应该从店里监控下手,看看XX公司究竟有没有搞鬼,支持不支持?
鬼:不支持。你朋友少,闹出事我先被抓。
你:对,你之前怎么那么久没回消息?我一直给你发节日祝贺,还有你用得到的东西。
鬼觉得逃遁的理由不重要,跳过了话题,态度软下来,又开始鼓励你:那你问问你的网络观音吧。它在身边吗?
下次再想到和“小鬼”聊天,他的头像成了色块,签名则变成了“照顾好我的家人”。你想他或者是在躲债,或者真去世了。你仍然不知道那家医药公司往药盒里塞赠品的目的,以你个人的偏好推测,许是为了把记载黑社会凄惨死相的迷你光盘以猎奇的方式广泛传播;而设计师说,不可能是在守株待兔,等哪个大才从点与杠之间悟出一篇论文,再把奖金和研发费分给她部分,以示感恩。你也问了亲戚家的孩子——昵称“大怪”的那个,大怪揣测包装之所以奇特,是为了区分内外服药,就像云南白药的买一赠一似的。除非设计师代表公司将你抓走,弃烧烤而捡回信息技术,为公司设计一套更精妙的编码逻辑,除非你被人雇佣或利用,你的猜想永远只是猜想。
而你,只会在一梦之后放弃纠结,清爽度日。
作者:【十招】米琪雅
中靶:魘、林樹、隱刀、凰、伊西多、格子、高以讕
勝負結果:敗
本作品同時獲得本屆人氣投票第三名。
在呼啸的寒风无法侵扰的温暖车厢,罗德尔头倾斜着抵在厚重的提花绸窗帘上打盹。一声轻柔的感叹让他在迷糊中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随后年轻的记者敏捷地直起了上半身,将嘴角隐约的口涎痕迹不动声色地抹去。
坐在他对面的女士微微抬头,她的视线穿透了覆面的黑纱,与罗德尔的目光交错。她那被黑色蕾丝手套包裹的左手拈住一张手稿,刚才惊醒罗德尔的那句叹息,应为她阅读这页信件之后情不自禁发出的。女士的右手则压着一张黑色炭笔勾勒的示意图,图中的女人表情桀骜又凶狠,手中的弓弦被拉紧,锐利的羽箭蓄势待发。
罗德尔散碎的意识重新归位,他的视线先来到桌上的那几页信纸上,除了被女士拿在手上的那一页,其他的还保留着他入睡之前摆好的样子。
温暖的车厢太舒适了,让人粗心大意地就此睡着。罗德尔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四周,除了自己和对面的女士,车厢空无一人。火车规律地发出“哐嚓哐嚓”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寒风配合着和声。
“真是抱歉,我本不该这样失礼。”她说着抱歉,但并没有放下手中的信纸,而是继续向罗德尔发问,“请原谅我对您的信件产生了兴趣,我看到这封信上提到一个我很熟悉的地名,梅多班克。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您是刚从那里返回吗?”
女士身上的长裙如夜色深邃,她头上斜戴着宽大的黑色礼帽,向下的那一侧帽腰处装饰了苍白的树枝,黑色的蕾丝网纱从帽檐垂下,并没有全部遮挡她的容貌,却给她周身增添了肃穆的气质。罗德尔心想,她就像一道会出现在葬礼上的幽灵,在连绵的小雨中久久伫立,不发一言,所有人都看得到她,却不敢揣测她的来历。
罗德尔对女士产生了奇妙的好奇,对方如此突兀地出现,擅自拿取了他的稿件,却没有让他感到反感。以上的思考只在他脑中闪过一刹那,他的职业让他礼貌地和对方攀谈起来:“您可以称呼我为罗德尔,女士,我的确刚从梅多班克返回。”
神秘的女士优雅地轻点下颌,她向罗德尔的坦诚报以同等的真挚。“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也乘上了这趟列车,远离了这个充满离别与遗憾的城镇。昨夜……”她轻轻停顿了一下,听不出她的情绪,“我的父亲得以安眠于梅多班克的墓园中。”
罗德荣将手压在自己的领巾上,身体微微前倾。
“请您节哀。”
“所以当我看到这辆列车上竟然有一封信,如此深情地回忆着梅多班克已经消亡多年的蜜酒月,这让我深感命运的神奇,罗德尔先生,您介意同我说明一下这封信的由来吗?”
对方的眼神如此专注,罗德尔却只能露出遗憾意味的笑容。
“我很愿意,女士,我本次前往梅多班克的目的,正是想要寻找执笔写下这封信的人。他描述了一件被他沉淀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却根本找不到可以佐证的线索,我原想把它归类为一位老人因身体衰弱产生的妄想,可当我置身于梅多班克优美的河岸旁,欣赏那本应和数十年前不一样的优美风景时,我也产生了一丝疑虑,这封信所述说的这一切,或许可能真的存在?”
那位女士将视线重新转移到手中的信纸上,那封信修改得痕迹很多,好像书写了很久,最开始的两张纸边缘磨损得厉害,信件上甚至有不慎洒落的墨水印记。
“尊敬的先生,或者女士:
“我不知道是谁会拆开这个信封进行阅读,但如果这封信没有在邮递的过程中损毁,或者被不耐心的检阅者随手丢弃,那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愿意花时间阅读一个无名无姓的老人的回忆。我现在还能写得动字,所以总是犹豫,拖延着把这件事告知他人的时机,但当我逐渐意识到身边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在缓慢消逝,我不能再一味用记忆模糊不清作为借口,我至少要把我还能想起的部分写下来。
“我曾经想要拜托别人帮我写这封信,我只要坐在有明亮光线的躺椅上,一句一句地斟酌用词,可是当我尝试跟我的妻女探论时,我不无意外地意识到,只要有第二个人在场,她在倾听这个故事时细微的反应就足以干扰我对过往回忆的一切,我渴望被理解,可是如果我在描述数十年前蜜酒月的盛大时,对方露出不屑或茫然的一丝表情,我对这件事的确信就会被击溃,我就会手足无措地再一次怀疑自己,这就是玛格威魔法的可怕之处吧。”
“蜜酒月……”女士念诵这个名词的时候露出了笑容,“罗德尔先生,既然你遵从这封信来到梅多班克,你一定知道,蜜酒月是曾经真实存在的节日,是梅多班克一年最重要的一个月,那是万物成熟只待收获的季节,也被称为丰收之月。”
罗德尔点了点头:“是的,我也知道从这辆火车开始通车之后,梅多班克原始的森林信仰在迅速地衰退,梅多班克的居民想要过上像大都市那样时髦、富裕的生活,他们在积极进取的同时,用一种摈弃过去的态度对待那些珍贵的回忆。”
“您这句话的口吻,仿佛在对导师解析自己的论文。”女士轻声地抛出这句话,让罗德尔一时无法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神秘的女士继续说道:“被摈弃的信仰和过去,您特意提出这句话,是因为尝试了解信中所说的玛格威魔法吗?”
在科技兴起的当下,对神秘现象的探索和崇拜逐渐消隐在世界的各地,梅多班克也不例外。在梅多班克的古老传说中,掌握着森林生命与死亡轮回的玛格威,才是此地的绝对主宰,她们隐居山林,不与人类做接触,蜜酒月的狂欢盛会,是她们极少数穿过隐形的界限来到人类这一侧的机会,她们会化为人类女性的形态,悠然穿梭于庆祝的队列中,与人类短暂交流后留下的任何痕迹,在人类的记忆里会化为破碎的月光,没有人能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罗德尔对此解释为梅多班克的森林信仰是泛灵论背景下逐渐演变的当地传统文化,在人类需要和大自然抗争又共存的年代,信赖山林中存在全知全能的高贵生灵,并相信只要足够虔诚就能避免遭受这种力量的戕害,这是旧时代的人们能为自己安心度日建立的心理防线。人似乎总是迷恋着秩序,蜜酒月能在长久的数百数千年间流传下来,首先建立在梅多班克的居民总体来说得到祝福的丰收次数远远多过灾荒,丰收则意味着他们相信的那种存在允许人们获得幸福。
在他读这封信之前,他对梅多班克的蜜酒月同样报以严格的审视心态,他为了杂志专栏做过很多类似的遥远民俗调查,但是那封信还是让他再一次产生了兴趣。
听罢他的说辞,女士仿佛在面纱后面微妙地扬了一下眉毛,罗德尔虽然看不清她表情细微的变化,却能捕捉到她流露出有些孩子气的抵触心,就像是她固然缅怀自己家乡曾经存在的充满回忆的传统,却又对某些不肯面对现实的固执感到生气。
她恐怕不会很喜欢这封信的内容。罗德尔心里滑过这样的想法。
置身于黑纱之后的女士继续读了下去。
“或许您曾想问为什么在我精力充沛的时刻我没有把这封信写下来,原因令人难堪,因为我忘记了。我明明曾经历这样奇妙的遭遇,可是它们从我的身体里自然消失,甚至每当我写下【遗忘】之类的字眼,我都会感觉有一个念头在坚定地跟我说,那都是你的妄想。我几乎无数次地屈服于这个低语。
“我已经无法描述那是多少年前的蜜酒月,就像我也不记得自何时起,蜜酒月这一梅多班克的传统竟然被我们毫不留情地抛弃。在蜜酒月那甜蜜熏人的风里,我曾走入漏满光斑的密林小径,长长的森林集市足以让人在里面流连数个小时,热闹的喧嚣声将占据蜜酒月一半以上的时光,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欢笑,干杯;随手抄起手鼓敲打几下,就有人按住卡贝露的琴弦来段快速的合奏,刚刚还在为你倒野莓酒的老板娘将围裙解开,就能涌入人群中来一段让人大开眼界的舞蹈,她壮硕的手臂在风里划出圆圈,就像她一手能扛起的酒桶一样完美;滋滋作响的声音和牛油被炙烤的香味叠加在一起,世界任何角落的人都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如果能再撒上一点自家店制的香草籽调料和清爽的蒜盐,有人愿意为这一口给烤肉店擦一个月烤架;在靠近奔流河水的高脚圆桌旁,也总有眉目传情的小情侣各自喝着酒杯里的甜饮料,互相把梅多班克传统饭团用烤过的狭长树叶包裹起来,小心地喂给对方,有时候恶作剧的厨师会在其中一枚饭团里多撒辛辣的胡椒,就会有人咀嚼了两口之后突然露出呆滞的表情,拼命尝试抵挡狂打喷嚏的冲动。这是多么美好的庆典!”
罗德尔感觉对面的女士读到此处,似乎也一并露出笑容。
“在您还居住在梅多班克的时期,啊,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妥当,我想您现在已经不居住在那里了吧。”罗德尔继续询问道,“或者说,在您小时候,也经历过梅多班克的蜜酒月吗?”
女士笑着摇了摇头:“我出生之后不久,梅多班克的森林信仰就开始衰弱,到我长大之后,基本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氛围。但这封信写得很生动,我完全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画面。”
她继续阅读了下去。
“听说在极为酷热的地区,明明空气中什么也没有,却会因为温度的变化感觉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这种原理似乎可以解释在蜜酒月中,人们多多少少会感觉到的不和谐,那是一切忧愁都已远去的快乐,可是当蜜酒月结束,人们总会重新回忆起之前生活中让人不堪重负的各种烦心事,这时候大家就会对天空挥动拳头说:都是玛格威的魔法害的。我就是在这种醉酒的状态里度过了那一年的蜜酒月。那一年,整个小镇的收成都非常好,如果我再小一点,我就会和那些满地乱跑的小孩子们一样,从父母手里接过装满硬币的零钱包,将不多的这点钱全部用在粘牙玉米糖或喷火辣烤肠上,但那一年的我已经是一个青年,我还没有继承家业,也没有考虑未来自己准备成为怎样的人,我只是跟着蜜酒节的音乐大声喝彩,挥拳表示支持,和好友们举杯庆贺,然后在各种小游戏里赢得几个银币,再全部输光。
“我还记得,我当时最擅长也最喜欢的游戏是射击移动的木靶,里克尔大叔设计的移动机关很精妙,他那年抢到了森林集市里一块长方形的摊位,这个摊位位置很大,但是有两棵根系发达的大树也正好卡在期间,里克尔大叔就沿着树枝的间隙做了这个射箭木靶玩具,当他启动机关,二十个大大小小的木靶会从不同的几个位置弹出来,参赛者每个人有十只羽箭,箭头是橡胶吸塞,尾羽则涂上了不同的颜色以作分别,为了让力气不够的小朋友也能参与,配的弓体非常柔软,十岁的小孩努力一下都能拉开……我之所以在这段如此细致地描绘那时的场景,因为我在努力回忆这些细节来对抗心里那道低语,因为我即将写到,我要看到‘她’的那个瞬间。”
着丧服的女士的视线从这两页磨损最厉害的信纸转移到旁边摊开的示意图上,似乎在思考信中提到的“她”和这张图的关联。
那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在这张图上,她的姿势和眼神都极有存在感,但更奇妙的是,如果细心观察这张图,会让人产生奇特的违和感,就好像这个人在尝试画下这张图的第一笔时,他并不是想要画下一个拉开弓箭的人类,而是更有生命力,也更奇妙,更特别的某种生物,从这张图上的涂抹痕迹也传递给人这种感觉。
后附的信件从下一页开始更换了信纸,感觉和前两页相比又跨越了更久的时间沟壑。
“一开始我一无所觉,只是兴高采烈地想要拿到第一名,我的箭术不能算非常好,但也不差,至少能打赢喝多了水果酒的醉货和开弓无力的小屁孩,而在庆典即将结束的这个时光,聚集在这个摊位的基本都是这两类人。而当我连续三轮输给翠绿色羽箭的主人时,我心里的好胜心陡然燃烧,我有点不快地把目光移到身边的其他人时,我第一次看到了‘她’。”
到这里开始字迹又出现大量的涂抹痕迹,书写者好像在反复斟酌要使用怎样的说辞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人有时候视力是很糟糕的,我们会看不到,我是说,不是没有看到,是没有注意到。就像你让我现在说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我可能要回忆很久,那不是因为我现在又老又瞎,只是因为对我来说那就是寻常的一顿晚餐,我不会对它产生多余的印象。‘她’身上就有这种气质,我或许在蜜酒月无数次地看到过她从我身边走过,也许她也接过了一整杯的啤酒豪饮,也许她也分了一大口焦香的烤肉,但是她来做这件事和我来做这件事,在周围所有人眼中都是一样的,那是蜜酒月最常见的一个景象,一个沉浸在欢乐中不会留意任何其他人,也不被其他人留意的人。如果用我上文的某个场景做例子的话,我说老板娘解开了围裙,大家只会说没错!但是如果我说看,老板娘的围裙上绣了粉色的花,大家才会突然意识到,是的,她这条围裙设计这么特别。你能明白我到底在表达什么吗?我是说,当我寻找到正在射箭的她的时候,我眼中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女人。我不确定……如果要现在已经更加记不清一切的我来形容,我会说,我会说……当我察觉到那应该是什么的时候,我的大脑在同一时间让我感觉,她应该是一个女人。但如果让我遵从我的内心,那或许是一只混合了很多形态的东西,它给我的第一感觉,更应该是一只脖颈修长,拥有星光一样润滑的毛皮和不合时宜的锋利触角的鹿,甚至我也不觉得那是鹿,只是我拼命从记忆里打捞出来更接近那种形容的东西。”
女士沉吟着将这一页信纸放下,她的面纱过了很久才轻轻抖动了一下。
“我从未听闻梅多班克的森林崇拜有鹿灵或者类似的概念。我只知道人们说蜜酒月的时候,玛格威会混迹其中,以人类的身影,但没有人提过她们看起来会是别的什么样子。”
罗德尔有些兴奋地点点头:“是的,女士,这就是我看过信之后深感好奇的事情,如果它只是关于梅多班克的旧日信仰的陈词滥调,我也没办法申请来这里调查的经费。而且这封信,您或许也有同感,它的语气看似荒诞不经,却又有一些让人信服的感觉。至少它传达出书写者对此感到混乱,又深信不疑。请您继续阅读吧,女士。”
字迹越发混乱的信纸上写着:
“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我,她在我的视野里奇妙地变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兴高采烈的少女,一个是更为强大,让人无法持续凝视的鹿,就让我先用鹿来称呼吧,我甚至觉得蜜酒月的众人都沉浸在扭曲的欢乐中,那是玛格威对梅多班克的仁慈,因为如果人类不加修饰地留意到‘她’的存在,恐怕会产生自己是否在发疯的错觉。我感觉我的心脏在惊人地跳动,我看到那修长优雅的鹿走向里克尔大叔,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好奇目光接过了移动木靶的奖品,一个粗糙雕刻的栗子形状吊坠。她同时以少女和鹿的状态把玩着它,然后就失去了兴趣,她顺手将那枚吊坠递给了我。神灵在上,我才知晓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
“我接过了吊坠,就像这吊坠是从里克尔大叔手上接过一样,而我的记忆也立刻被修复为是我赢得了比赛,在场的所有人,都公认我射中的箭靶最多,甚至里克尔大叔一再强调,他从来没有染过翠绿色的羽箭。我快乐地接下了这枚吊坠,作为这一年蜜酒月微不足道的奖励,然后转身回归到梅多班克辛劳且平平无奇的日常中。就像前文所说,我已经全部忘记。”
罗德尔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女士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猜测对方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她最终没有开口,而是继续阅读这封信。
“如果我的人生与‘她’只有这样一次相遇的话,我或许不会再写下这封信,也不会经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捧着脑袋苦苦思索,我到底还遗忘了些什么。之后的每一年,每一次的蜜酒月,就像听音乐的时候一旦察觉到其中某个听起来和谐的音符其实是错的,后续不管隔了多久,只要再听到,就会再一次发现这件事,我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她。蜜酒月后我会立刻遗忘期间的一切,可是只要我留意到她,我就又能想起上一次相遇的事。我情不自禁地跟随她,被她吸引,而她也一次又一次地注意到我,我总觉得在那些无法回溯的时光里,她或许对我也产生了一丝好奇,即使玛格威天生强大,她们对世界的理解和认知与人类本就不同,我还是怀着无望的期待,认为我那诞生在扭曲的好奇与恐惧下的爱意,或许也被她接收在心里。啊,对一个我完全没有记忆,但是一旦回想起来,就会在震惊和恐惧之外,首先感知到爱意的存在,我到底在写些什么,这是何等僭越与可笑的说辞。读到这里,您一定觉得我这句话出现在这里非常突兀,其实写下这句话的同时我也惊讶于此,只是我真的回忆不起来更多的内容来佐证,那只是一种感觉,喝多了酒之后,第二天醒来,你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心里有一块空洞,好像提醒你曾经发生了很多。我深信除了每年的蜜酒月,我还曾经在别的什么场合与她相见,我,我应该获得过很多快乐,可我并不知道她有没有得到同样的快乐,或者说,我无从知晓她所理解的快乐是否为我期待她理解的那个样子……她再也没有与我相见,梅多班克的森林崇拜亦走到了尾声。蜜酒月的庆典好像从此消失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到底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理由。大家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梅多班克的神灵已经消亡,像曾经接受玛格威是森林至高无上的主宰者那样。
“我恢复记忆的那个瞬间,也容许我在这里做一个啰嗦的陈述。那非常特别,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当我和梅多班克的其他人一样,勤恳地生活,努力地工作,与爱我的妻子结婚,得到了如珠似宝的女儿,我从未怀疑过我的记忆是有所缺失的,曾经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操纵了我的某一部分人生。虽然我这样写仿佛在怨恨,可我又觉得甘之如饴。只要有任何些微的证据证明她真的存在过,而不是我年老失智的妄想和幻觉,我就会颤抖着将那点希望牢牢攥在手心。我幼小的女儿举着她当做玩具的这枚栗子木刻吊坠让我看的瞬间,我如同被雷电击中全身,过量的信息突然疯狂涌入我的大脑,我抱住头蹲在地板上痛呼的样子吓到了我的女儿,我一边想要安慰她不要害怕,一边想起‘她’以高高在上却怀有悲悯的眼神看向我,那是对卑微人类的可笑思念心知肚明的眼神,‘她’对我的兴趣也如同对那枚吊坠一样,把玩了片刻,就随手丢弃。玛格威的魔法为何会失效,是因为梅多班克抛弃了往昔吗,所以被封印的往昔就如同诅咒一样重新找回了我,我也不知玛格威的消失与蜜酒月的消失互相到底谁为因果,我想要回归曾经的生活,可是总会有某个时刻,这一切我又再一次,再一次想起!!我在别人的眼中一定是一个疯癫的老人,这就是我对神灵的妄念带来的厄运吗……玛格威,玛格威!”
这封信就写到这里。
读到此处的女士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好像有些烦乱地看向了窗外。罗德尔失礼地看着女士陷入思考的侧颜,他从对方开始阅读信件的时刻起,心里就有一个隐隐的猜测,他在等待对方最终会给出一个怎样的回答。
“您可能已经留意到了,我会擅自阅读这封信,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父亲是梅多班克人。”平复了心情的女士转过头,双手优雅地在桌板上十指交叉。
“我想他就是这封信的主人。”她又叹了口气,“父亲的这封信没有留下署名,但既然您来到了梅多班克,只要有在认真调查此事,不难发现最有可能的写信者究竟是谁。我不知道您去梅多班克的这次旅行有没有得到任何证明这封信真实性的证据——大概率是没有的。他去世前的最后十五年间,一直间断地谵妄发作,大喊曾经见过玛格威,可是他每一次的叙述都会和上一次有所区别,这封信所写的这件事,也只是他讲过的若干版本中的一个……
“那枚栗子吊坠,我猜想他也随信寄给您了,您愿意取出来让我看一下吗?”
罗德尔取出了那枚栗子吊坠放在女士面前,女士用一种柔软的态度在掌心轻轻拨动它,“很可惜,这枚吊坠和父亲的射箭比赛,梅多班克的森林信仰,被消除的蜜酒月回忆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小时候母亲送我的礼物。”
她洁白的指尖轻轻拨动这个吊坠,露出上面镌刻的一个字母,女士没有解释它的含义。
“如果你问我想怎么处理这封信,我只想把它丢进火坑里烧个干净。我的父亲只是一名幻想自己与传说有所交集的凡人,他晚年突然察觉到自己背负着这幻想活了一生,而我不希望这传说继续控制着他,因为真实的生活仍然在这一侧,玛格威是不存在的,而辛劳照料我父亲的那些人,他的妻子,他的儿女,那些人才是真实的,不要再编造虚无的谎言了。”她的语气平静,却有淡淡的哀悯从话语中发散出来。
罗德尔握紧了双手,他能理解一直照料着妄想病人的亲属会对这件该死的传说抱有恶意,而他这个记者,就像嗅到腐烂气息狂奔而来的狗,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他最后从词库里搜刮了一些虚无的安慰:“女士,至少他最终远离了混乱,得到了安息。”
对面的女士露出极淡的笑容,与此同时,行进中的这列火车缓缓停下,窗外传来了提醒到站的巨大钟声。
“谢谢您让我看到这封信,我才能对我的父亲增加新的理解,在葬礼之前,我甚至没有太多见过他。我会在这一站下车,罗德尔先生,剩下的旅程,祝您一路平安。”
她轻盈地转身离去,黑色的长裙如夜色一样深邃。罗德尔起身向她行礼,他对着女士留下最后一句话:“请您节哀,也希望您的母亲也不要为他的离开而过分悲伤。”
“悲伤吗?她不曾悲伤,我的母亲对父亲的情感,与父亲对情感的理解本就是不一样的。”
没有留下姓名的女士来到站台上,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明亮的月光照出她的背影。罗德尔奇妙地凝视这一幕,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太对劲,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站台,一边在心里重新整理这次旅程的信息。车厢外的冷风飘了进来,罗德尔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一瞬间,他好像从一层华丽的泡沫里挣脱出来,刚才诸多不和谐的地方突然被他觉察。
那位女士明明在提到“母亲送她的礼物”时使用了母亲这一称呼,可是她叙述最终照料老人时说的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女”,再比如,她离开前说,“在葬礼之前,我甚至没有太多见过他”,这也和信件中的描述有所出入,更重要的是,去世的老人已经有八十多岁了,可是这位女士声称自己是他的女儿,形貌却并不像对应年龄的样子,不,他根本想不起来对面女士的长相……
罗德尔越来越混乱,他猛地向窗户望去,站台已经空无一人,他只能拼命回想在他心里晃过的场景,身着黑裙的女士背对着车厢望向月亮,有风吹动了那位女士的礼帽,那道罗德尔本以为是帽腰处装饰的树枝,比起帽子的装饰品,更像是女士头上自然生长的犄角。
罗德尔的头重重地磕在厚重的提花绸窗帘,他猛地直起身子,意识到刚才的颠簸是车辆已经再次启动,他下意识地擦了一下嘴角,庆幸自己睡着之后没流口水,随后他扫视着空荡荡的车厢,视线落回空无一物的桌板上。
火车规律地发出“哐嚓哐嚓”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寒风配合着和声。
梅多班克是一个发展很迅速的城镇,此地曾经存在一种传统的森林崇拜,过去的梅多班克人声称,蜜酒月是为了与森林的真实主宰玛格威共同庆贺而存在的祭典,可惜相关记载非常稀少,所以他申请了经费来梅多班克调查传统民俗,但还是没有得到太多的资料,回去得和主编说换个命题比较好。罗德尔回想着在梅多班克吃到的烤肉的滋味,心满意足地再次向后靠在椅背上,放心地让自己陷入舒适的沉眠。
火车总会到站的。
作者:【十二招】洛瑶
本期关键词:【平常心 鸡肋 无名指 流亡】
备注:oc属性,实际上是跑团pc团建不过内容没有展现出跟任何团的关系【?】给pc的生贺文,一天极限速摸且强行扣题【。】
mode:随意
Summary:只是平常的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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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
上班族起床的时间,也是自由职业者开启一天活动的时间。
你平时也是这个点睁开眼睛。今天是你一个人在家。你的男友偶尔有需要其连夜蹲守的工作,已经两天没有回过家了,但是他昨天来过电话,说是今天一定会回家的。
你很期待,毕竟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期望所爱的人都能在身边。但说实话,本来你回家的时候也就并不多见,每次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屋子里,你都希望他们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所以你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决定下楼先去看望你男友的妹妹。她现在也是你的妹妹了。
8:00
你做好早餐并且打算和妹妹一起享用。麻烦的是,当早饭端上桌,半个小时前被你叫醒的妹妹还蜗居在团成一团的空调被里,一点儿动过的迹象都没有。
你的妹妹是个小有名气的术力口p主兼宅女,她不爱社交,也不喜欢运动,每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熬夜到四点睡中午十二点醒。你回到房间,好说歹说把人从被子里拉出一只手,说吃完再睡觉。
又半个小时后,你妹妹终于在你的帮助下磨磨蹭蹭地坐到饭桌前,早餐是鸡蛋和素面。吃饭的时候你为她扎好辫子,她呆了一会儿,接着说一会儿要和朋友出门购物。
她自从进军二次元后偶尔会参加几个线下活动,也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虽然她从没有说过要和朋友出门,平时出去购物的同行者都是你或者你的男友代劳(又或者两个都是)。你说这一次需要你陪伴吗,你的妹妹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不用。而且会在晚饭前回来。
不管怎么说,你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10:00
现在你终于坐在电脑前,开始身为一个作家一天日常的工作。
你有段时间没有为杂志投稿了,那当然是因为你刚刚结束一件委托——一段奇妙的冒险,正在写新篇章,不然怎么会有空回家里来?但你的编辑可不管这些,不管是你投稿前一天,投稿后一天,还是投稿当天,他每一天都会轰炸你,试图从你身上汲取新的养分。
于是你把文档缩小化,不得不花时间和编辑battle。偶尔你会想到换个编辑算了,但转念一想,换个编辑可不会这么快如此知根知底,也许他每日轰炸你只是为了确定你还没死,这么说突然生出几丝温情,你决定再忍耐他一天。
正在battle的时候,你以前的不靠谱同事、你那脱线的学妹,也是你少数常联系的记者朋友之一发来消息:平川平川平川平川!看到请回电看到请回电看到请回电!紧接着你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你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急忙接起来,结果发现只是你发给她的文件有问题,她要你重新处理一份,而且中午十二点前就要,不然她有很大概率会被炒鱿鱼。
这种话是她夸张语调危言耸听的常态了,你们互相犟了几句嘴,但最终你还是决定帮她。
11:00
你帮你的前同事、学妹、记者朋友那裂开的文件处理到一半,又一通消息发过来了。
来者是你前不久接下的委托中与你同行的调查员。这个家伙语气刻薄,行事果决,杀人如麻【?】,外表阴郁的同时身边跟着一个更加阴郁的类人宠物。而且他从来不叫你的名字,总是“作家作家”地喊。你相处起来不太舒服,但你们的合作还算是不错。
他发来的消息中包含着上次委托的后续,简单来说就是又有一些需要你处理的事。内容很详尽,工作很繁琐,这种事不由你来做也可以。你刚想询问情况顺便把皮球踢回去,结果发送过去回复的只是红色感叹号——你被拉黑了。
于是你骂骂咧咧地开始处理委托后事。
12:00
你分毫不差准时交上了你前同事、学妹、记者朋友拜托你做的事。等了几分钟,她已读,但没有接收文件,也没有回复。你开始怀疑这是否是过时了的愚人节玩笑。
13:00
下午一点,你终于处理好了所有平常的,事先预定好的,和突如其来的工作事物,终于可以吃午饭了。你煮了一袋速食泡面,这个时候那位已读不回的记者朋友电话打了过来,她口头向你表达了谢意,并且邀请你一个小时后去平时约定的咖啡店,她想请你吃一顿下午茶作为感谢。除此之外,还有新的消息想要带给你。
你看了看还在锅里漂浮的泡面,又算了算现在出门到咖啡店的时间,决定喂给楼下的野猫算了。
14:00
你和记者朋友一起享用下午茶,你点了一杯摩卡和甜得发腻的小蛋糕,她为自己点了卡布奇诺和焦糖布丁。咖啡店的环境很舒适,让你忙碌一早上的身体终于能放松下来。这位脱线的记者再次感谢你的救急,并拿出了一些你早就知道的情报,你皮笑肉不笑地笑纳了这份可有可无的贺礼,心想再也不能相信这个时代记者的职业水平了。
聊天之余,她询问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你说,就是今天。
记者朋友:啊?
你说,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
说真的,你有些受伤,但你又有什么可受伤的?你也不知道记者朋友的生日,所以你一秒钟就恢复了平常心,摆了摆手说没事,一周后请再笑纳你不知道的情报上来就行。
你的记者朋友给了你一肘,说找你家里人过生日去。不过她给你推荐了一家蛋糕店,说是做得很快,什么造型都能做,而且味道也还不错。
15:00
你在买蛋糕的时候碰到了没那么熟的熟人。依然是你前不久那一次委托的同事,然而来者不是那位把你拉黑的神人,而是神人身边跟着的那个看上去就不太妙的类人大家伙。
他(它?祂?)戴了口罩,有效遮住了脸上那一道横跨面颊的疤痕,你有意装看不见他,但是他主动和你打招呼:“你好,平川…平川先生。”
“你好。”你也只好点点头作为回应,随后与他搭话,“你怎么会来蛋糕店里?给踯躅森买吗?”
他摇摇头:“小鹿说我工作做得不错。我每次被这么说的时候,都会去买喜欢的东西,据我所知这是人类的自我奖励机制。”
这个被那位调查员取名千鸟居的类人生物一如既往得拟人。最初你对他很好奇,但后来发现他一问三不知,虽然是个奇妙的生物,但根本也没法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后只好保持着普通的交流。
你订好蛋糕,又随意地闲聊了几句。他取了蛋糕准备走,你叫住他:“对了,踯躅森怎么把我拉黑了,我惹到他什么了吗?”
千鸟居想了想,说:“小鹿…小鹿每一次交代完工作上的事,都会把对方拉黑。他说不希望在他不愿意的时候有人打扰他。”
你愣住了,你震撼了,你无语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对人际交往职场规则如此松弛的人!你咬着牙与对方的小宠物道别,愤恨的同时,你假装看不见自己心中那不由得生出的几分羡慕。
16:00
等蛋糕做好还要一会儿,你去了蛋糕店附近的星巴克码字。想到晚上要和大家过生日,你给妹妹打电话,想问她晚上准备吃什么。电话拨通了,她那边极为嘈杂,隐约传出叫卖和嬉笑的声音,而她小声说着对不起,紧接着少见地主动挂了电话。
你不明所以,然后你又给你的男友打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于是你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种不接电话的可能性,一个比一个更糟糕。你赶紧把这些念头甩出脑子。
想点儿生活中的好事吧,平川久信!带着一颗平常心就好!
17:30
你等到了蛋糕,但是这个蛋糕看上去就像那位调查员的类人宠物般表面上看上去像个人,实际上只是比较拟人而且随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你开始怀疑你的记者朋友推荐给你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18:00
你回到家,发现邮箱中有你的信件,打开来发现是你小笔友的来信。
你是在一次读作登山写作事件后续调查的活动中认识你的笔友的,并且一同经历了一些奇妙的事情。她是个腼腆可爱的女孩,有着不适应于这个时代的迟钝感,但是她很礼貌听话,也好在是碰到了你这个好人。
你的笔友祝你生日快乐,信件洋洋洒洒地写着她最近的旅途见闻,在信的最后,她邀请你有空再一起出去玩。你不禁大受感动,你的生日一天下来不知道多干了多少事,给别人解决了多少烂摊子,只有你的笔友记得你的生日,准备了手写祝福,而且心细地提前寄出,只为当天送到你的邮箱中。
加油,小笔友!你决定晚上和家人吃过饭后再回信。
19:00
你的妹妹回来了,并且给你带了礼物。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因为要给信君挑选合适的礼物,和朋友们走了好多家礼物市场,听了好多人的建议,但是一直都决定不下来,才耽误了到了现在。
这点儿小事你怎么会怪她呢?你拆开了礼物,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材质流光溢彩的胸针,图案是一只黑色的兔子。她红着脸说自己想了很久很久,自觉对于信君的工作帮不上什么忙。朋友们说的送给作家钢笔啦…本子啦…她觉得你已经有很多很多了。所以最后她决定送给你一些昂贵的美丽小饰物,期望你看见它的时候,能偶尔戴出去兜风,也偶尔会想起她。
我很喜欢,谢谢你,怜歌。看到你交了朋友,生活得这么充实,就是对我最大的礼物。你说道。
你抱了抱她,又摸摸她的头发。你的妹妹像小猫一般满足地笑起来,她真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孩。为了这个笑容,你可以让自己努力地、坚持地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再一天。
但你的男友还没回来。你再次打了一个电话,这次是长时间未接通。你和妹妹面面相觑,只能相信是他正式下班没有空接而已。
20:00
终于,终于,晚上八点,你们等到哥哥回来了。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再次解释工作上的有无法推脱的事情。好在没有失约,至少是今天之内回来的。
不然呢,你还想晚上十二点回来吗?你说。
你的男友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一副我做的事情没错的神情。因为他的工作性质,你和妹妹倒是也已经习惯了,而且说实话,也就只有在妹妹面前你可以讲上两句,你自己没有立场说他。于是你提出大家一起出去吃顿庆祝生日,你买了蛋糕,但这顿饭得你的男友来请。
你知道,他当然会同意的。
21:00
蛋糕说不上难吃,但类比这是类人生物会喜欢的东西,所以这不是一般的人类会喜欢的东西。各自尝到蛋糕后,你的男友露出古怪的神色,你的妹妹则面色如常地分走了好大一块。你问她觉得好吃吗,结果你的妹妹说,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就像以前当巫女那样,能感到某种驱使着神明的感觉。
你和你的男友都吓了一跳,你赶紧让你男友花点san看看蛋糕没什么问题吧。结果是的确没什么问题,毕竟那也是个开在人类社会中的蛋糕店,白花了你男友本就不高的san值。
于是你们就这样看着她把蛋糕咽下肚,你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钦佩,最后停留在若有所思。你的作家直觉告诉你那家蛋糕店大有文章,也许你可以再次联系那位调查员,借来他手下的小宠物协助你调查。
不过在那之前,你愤愤地决定明天去质问你的记者朋友,到底是你们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她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她故意的。
在这种怨念之下,你就又无端想起生日这天的诸事不顺。越想越郁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所以你点了一些酒,以此犒劳自己忙忙碌碌的一天。
22:00
当你显露出醉意的时候,你的男友让你别喝了,你不打算理他,所以他强硬地抢走了你的酒瓶把最后一点喝光,还拦着不让你接着点,这下你更郁闷了。
总而言之你喝醉了,不至于走不动路,但恐怕很难走直线。你的男友搀扶着你走出餐厅,餐厅门口的大马路上正好有交警在查酒驾,你男友把你带过去想让你看看度数冷静一下,但人家一看便知驾车的显然不会是你,只是让你男友测试了一次。
测试结果是你男友的酒精浓度也超标了。你男友蒙了。哦,他才想起来为了劝你别喝,他自己也对瓶吹了一口。
两个会开车的人都开不了车,总不能不回家露宿街头,于是你们只能商量着找个代驾。这个时候,你的妹妹默默从身上掏出来一张机动车驾驶执照。你的酒在那瞬间都醒了大半,你男友看上去也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表现出无言的震惊。
最后是妹妹开车送你们回家的,你们两个没用的男人。
23:00
经过命途多舛的平常一天,你们终于回到家。你的妹妹和你们道别后回去楼下她自己的住处。你男友则把你和醒酒汤一同关进浴室,说是怕你把自己喝吐了,收拾干净再出来。
你的醒酒汤一口未动,倒是洗过澡后你突然觉得男友看上去格外有魅力。你趁他换衣服的时候将他摁倒在床上,他没有拒绝你。不整的衣衫中透露出些许腹肌的痕迹,惊讶又无奈的神情也表现得十分可爱,你发誓你绝对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一切只是因为你突然更喜欢他了一点而已。
唯一遗憾的是,你扑倒他时因为视野不走直线,头撞到了床板上,然后顺势昏过去了。至于你将要干的事,你计划要写的信?不不不,好好地睡吧,度过平常的一天已经很累了,后面的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24:00
祝你生日快乐,小信。恭喜你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里又大了一岁。恭喜你即将携着这颗平凡的真心,踏往你平凡的新一年。
fin.
漫游
*BGM:坂本龙一——20220207
*作者:柯尔弥洛斯
*评论:都ok啦都ok
*上传以后不知道排版会不会变,变很乱的话就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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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该产品的产品介绍
家居助手:智能飞行托盘
想象一下,您的生活空间中有一个能够自主飞行、听从指令、携带物品、清洁地面并具备空调功能的多功能家用机器人。这不是幻想 ,而是现实——智能飞行托盘,您的家庭新伙伴!
产品特点:
1.语音识别与自主命名
通过高级别的AI对话功能,它能够理解并执行您的语言指令,更重要的的是,您可以根据您的喜好为飞行托盘定制声音和姓名,让它成为您家中独一无二的成员。
它的主人为它取名为“K”,之所以是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主人正在进行的一项伟大工程——她决定按照作者名字的首字母的排序,看完一整个藏书室里所有的书。当时,她正忙于读肯·克西(Ken Kesey)的书,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譬如给智能家电起名字,更没有时间为它定制声音。
它的名字来由是如此随意,它的声音使用的是智能声线库里的默认男性声线。尽管如此,在第一次开机启动的时候,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2.自主飞行
配备先进的飞行控制系统,智能飞行托盘可以在家庭范围内自由移动,无需人工干预。
K很快就习惯了无所顾忌地在新家中穿梭,它看起来比那个一门心思埋头苦读的小姑娘更适合住在这栋房子里。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中,它没有被输入任何工作指令,它有一整天的时间在房间与房间、书架与书架之间飞行,跟一个被击飞出去的冰球似的,或者跟一颗被发射出去的子弹似的,弹道就是它的飞行轨迹。它把这家里的光景都记录了下来,方便后续的工作。
当然,无论它想做什么,总是出于它预先在生产线上就被设置好的程序,它之所以可以这样做,是因为它的又一项功能:
3.障碍物避让
自动躲避障碍物的功能确保了飞行托盘在家庭环境中的安全运行。
以及又一功能:
4.多功能机械臂
执行简单搬运任务,如拿取小型物品或开关电器。*IFTH自身重量较轻,难以运输重量在2kg以上的物品,使用其运输轻型物品时,请确保不超过其最大承载重量。
在运送了数以百计的冰咖啡和冷吐司以后,它还运送过和自己一样、名字以K开头的作者的书,递送到用户的手上。她冷淡地点头,用着比自己还有程序范式的口吻道谢,从深陷的被子中起身,仿佛一颗无依无靠却冉冉升起的晨星。尘土般暗的光线中,她灰而发白的身体打着寒颤。
5.内置空调
在飞行托盘上集成空调功能,可以在移动中调节室内温度,提高能效。
它伴随着女主人捋着墙面行走,在察觉到她的冷时向四面八方输送暖气。机器运作的声音掩盖了大多数她想说的话。
它站在机械的立场,整合了信息库中所有的经验,以一副对世事洞若观火的姿态,看出自己的女主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也不是像自己一样有着标准应用方法的机器。她拥有会生长的皮肤和头发,会病变的组织和骨骼,这些都是模仿人类的拙劣把戏,她不会真正地生老病死,所有生命体征的改变都像是界限模糊的四季一样轮转,其中存在着一个周期,比方说再过六个月,她眼角出现的细微褶皱就会重新平复,每过一年,她老化的人工细胞就会再次焕发生机。但最重要的是,她从平躺在生产车间里开始,就被赋予了不知名的天赋,然后不得不像人类一样寻找自身的价值,活着的意义。这是复杂生物才具有的秉性,这是她被创造出来的根本原因。
她问它:你看上去很清楚我被买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是吗?
6.高级AI语音功能
能够进行自然语音对话处理,提供用户友好的互动体验。
它的眼前出现蓝色框选,它将准星对准自己的女主人。
紧随其后显示出的文字如下:“高级情感体验仿生人,型号EAP-1,制造商未感科技有限公司……”
“EAP-1是一款高度先进的仿生人,专为提供最真实的情感体验而设计。她结合了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和生物仿真材料,以实现与人类几乎无法区分的交互。”
它没有回答主人的问题。或许这不符合它被设定好的程序,或许它感到悲剧的气味正在两人所处的走廊上弥漫开来,因为仿生听起来比纯粹的机器更加悲哀?或许优先为用户的情感着想才是它最深层的程序设定。所以,它才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缄默的氛围中,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一张被铺陈开来、正待书写的纸。她没有内容,只有被生产时所留下的基因一般的痕迹。出于这种空缺感,她想要看完藏书室里所有的书、并和飞行托盘练习对话,尝试把话说得比人类还好。她亟待为自己填上文字。
K的扫描还在继续。它眼前出现的是关于她的所有产品介绍以及使用说明。当看到“请勿在极端温度和湿度下长期存放。”它提高了空调的温度设定,并询问对方是否要喝些热水。
她说,可以,麻烦你了。她看上去很难过,几乎就要无声地流泪。K背过身去,将自己调到了静音模式,它悬浮在半空中,拖着自己那不存在的身体和脚,像是一只无声的幽灵一样飘走了。
它用自己的默认男性声线和热水壶进行对话,意思是女主人需要一壶热水。
热水壶使用的是默认女性声线。她的回答恪守着智能家电沟通守则的内容,表示自己已经接收了指令。不过一会儿,从那饱满流畅的机体唯一的开口中,向空中缓缓送出蒸汽。雾气细密温暖,制热的声音充满希望,让人觉得生活还在进行下去,烘得K眯起了眼睛。它甚至由此,回想起它的某个零件还在车间里被喷洒上色的那段遥远而郑重的日子。
它有着用于扫描场景的部件,也就和真正的人一样,有自出生就用自己敏锐的视力触碰多姿多彩的外界的能力。但在这座随处可见无机质的建筑里,唯一能让K用到“多姿多彩”一词的,只有眼前这个热水壶。她拥有着明度极高的粉色外壳,像是一个在厨房一角涨开的巨大的笑脸。
热水烧好的时候,她发出了轻柔的咔嗒声,并提醒K向后退,她担心K因为热水而受伤。一杯热水,最终带着痊愈生命的魔力静置在托盘上,K没有马上离开。它想等着热水晾凉到适合女主人的仿生口腔和喉管的温度后再离开;它还想搞明白女主人为什么那么难过;它想留在粉色热水壶的身旁。在近乎是凝滞住的一片空气中,万事万物都带有平滑一如大理石的面目,用单调的颜色来降低存在感,同时表彰自己的可靠……这个粉色的热水壶生活在这里,她的颜色是女主人某次心血来潮时从个性化定制页面里选定的,有生机,温暖得格格不入。但遗憾的是,无论它对她说些什么,她都不会给出多余的回答,她所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该功能尚未开发,请尝试其他指令。”
“该功能尚未开发,请尝试其他指令。”
“该功能尚未开发,请尝试其他指令。”
于是,K只好说,请为主人烧一壶热水。
那水壶重新开始工作,她的把手的弧度恰似温暖的眉弓,她机身上方饱满、光滑的弧形是紧闭的眼皮,她不甚剧烈但频率稳定地抖动起来,像是承受不住即将喷发的岩浆的威力,像是对K此前所有话语的回答。在灰调的傍晚,K凑得离她很近,很近,越来越近……他们是一同贴着角落坐下、慰藉彼此的人,一同看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透过全自动百叶窗的缝隙,看清街道上暖黄色的灯光。
那一刻,所有的光线和声音,感觉上全不一样了,K第一次飞到了自己的灵魂和自己的机体完全有所对应的位置上。如同冥冥之中有一根手指,一边感受着屏幕微妙的阻力,一边将它所思所想与它在现实中的躯壳对齐——热水壶发出表示水开了的“咔嗒”声,就像被合上的卡扣。
它看到了很多平时动用再多次扫描都无法看清的细节,像是世界自己向两侧扒开皮肤,向它展示褶皱里隐而不见的部分。它想起那个还陷在陷阱般的被子里的女孩,她稀里糊涂地被带到这里来。她的爱人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向她解释太多,留下了她一人应对无常的生命。
她读完了她爱人留下的所有小说、诗集和散文,以为这样就可以拆穿对方的生命,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
K下达指令,烧了一壶又一壶的热水,最初的几次它或许是有意识的,直到随着高温和超重,它自己也逐渐陷入故障中。没有人来喝热水壶烧出的水——那个女孩早早忘记了什么热水,她回到了书房,抵抗着寒冷和瞌睡,双膝抱在胸前,彻夜翻动着书。
·环境适应性
温度范围:操作环境-20℃至-50℃
湿度范围:10%至90%相对湿度
·智能功能-社交互动:能够与家中其他智能设备交流,提供更全面的家居管理。
·故障排除与客户服务
如遇技术问题,请查阅应用程序中的帮助文档或联系客户服务中心
·自我维修
当需要维护时,IFTH会发出提示,并自动导航至最近的服务点。
·变形清洁功能
本品能够折叠成扫地机器人,可清洁地面、墙面以及天花板,提供了全面的清洁解决方案。
外面车来车往,但这里连一点声音也不会透进来,书房里空无一人。所有属于人的气味都已经从那个房门撤离,K还保持在清洁状态,它做得既快又好,只有遇到顽固的污渍时才偶尔发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声。
让它止不住地发出噪音的地点正是书房,它吞吃掉一些被划为无用的废纸。其中有些是从书上撕下来的,有些是布满了勾圈的手写的字条。
它面无表情地吞吃掉一首小诗,同时将纸张上的内容扫描进信息库进行比对和分析,以免错手将重要的信息也一并销毁。它的信息库就像是一个有着浩如烟海的藏书的书房,与其进行比对的结果显示,第一首小诗所要表达的内容在世界上另有372947人试图表达过。
它面无表情地吃掉一份女主人在悲伤欲绝时写下来的手记,其中的核心内容在世界上另有98536547人试图表达过。它面无表情地销毁了几张关于同个文学作品的摘录。它一、字、一、顿、地工作下去,吃掉“所有的问题和爱情”,吃掉“那是超越死后来生的东西”,吃掉“无限虚假”和“一场噩梦”,吃掉“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影。”
它吃掉几张只写着几个大字的纸条,那上面写的是“我爱你”。扫描比对结果显示这世上另有757847567399473……次对于这几个字的重复。先前的几次扫描时,数字很快被显示完毕,只有这一次,那不知道是从轮盘还是滚轴上掉下来的数字无穷无尽地铺展下去,数字绵延的速度和气势让K感到微微的窒息。
自从它上一次勒令热水壶烧了整夜的水、被女主人送去检修,它再也没体会过如是的感受,但最后它毫不犹豫地一口吃下了那几个字。
毕竟,被重复得如此之多,在世界上信手拈来可以随意找到的几个字,多得像是漫天飞虫一样不可能被彻底灭绝的字,没有被单独留下和幸存的道理。
那些数字停止了喷发,那个数值无论对应的是任何物体都一定足够将地球团团包裹住。它将座位下方的纸屑全部清理干净,打开了下一袋需要处理的纸篓。它奋力工作,它试图找到某段像生命一样独特、没被重复过的话,就像在尸体堆里凭借某个最独特的信物去认定某一个人。
它吃到一张硬邦邦的卡纸,它对其进行了扫描的时候,感受到了某样柔软沉重的作用力。它再也不会知道,这正是哽咽和想要哭泣的欲望。
扫描结果如下:
[热水壶公司logo][公司名称][公司地址][公司联系电话][公司网址]
活动参与证明及以旧换新凭证
尊贵的顾客:
您好!
我们很高兴地通知您,您已成功参与了我们的“智能升级,生活升级”活动。根据您提供的旧热水壶,我们已经为您办理了以旧换新的服务,并为您的环保意识和对新技术的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
以下是您参与活动的详细信息
·顾客姓名:[]
·参与活动:智能热水壶以旧换新
·旧热水壶型号:[]
·旧热水壶序列号:[]
·换新型号:[]
·换新服务日期:[]
·服务地点:[]
·换新凭证编号:[]
请您妥善保管此凭证,以便在需要售后服务或享受公司其他优惠活动时使用。
我们期待您对智能热水壶的体验,并希望它能为您的生活带来等多便利和乐趣。如果您有任何疑问或需要进一步的帮助,请随时联系我们的客服团队。
感谢您对我们品牌的支持,
祝好
Vol.209【夜色】颜色
评论:轻点
天鹅伊甸,纯白的学园,全寄宿制。
历史悠久,新建的校舍,花木葱茏,没有污点。所有的少女像无瑕的宝石被培养长大,高贵纯洁,别无雕饰。像天鹅一样优雅,像雪一样洁白,睡莲一样向着日出盛开,在日落后安静沉睡。
她们要成绩优异,各有一艺之长,穿着洁白的长裙制服如同天使。她们还要在擅长的领域各司其职,协助老师和前辈们管理这座学园。当闲暇时,就讨论图书馆的书籍与广播的新闻,或在优雅弦乐中阅读本月上新的杂志,心无旁骛地美丽优秀。
我也一样。在这样的学园生活,纯白的一员。擅长的事情是绘画,负责管理画室的颜料借取。按照申请的要求,用玻璃滴管取出需要的量分装进颜料盒,分发给申请人。下课时,没有用完的颜料仍然由我回收,放回到注满纯色颜料的玻璃盅里。当放学后睡莲开始入睡,再归还柜子的钥匙。
我的工作一直进行得有条不紊,但最近有一些事困扰着我。
明明取出归还都登记在案,但颜料总是莫名少那么一点。即使计算了转移过程中的损耗,也没有办法让差值回归正常的范围。正当我对着记录本苦恼时,她说:“有人偷偷使用了。”
她来自走廊另一头的班级,坐在窗边的位置。银白的长发,宛如天使。喜欢绘画,时常来申领颜料,今天也是。
“我是管理员,钥匙一直在我身上,谁能绕过我偷颜料呢?”
她托着一边的腮看着我,只是笑:
“那夜晚呢?”
“就算钥匙要在黄昏时放回办公室的柜子里,我们在夜晚休息,谁会在黑夜里跑到画室来呢?”
她仍然笑。
那天晚上她敲响了我寝室的门,拉着我就着夜色跨出了房间,在对睡莲们放心得疏于巡视的庭院里奔跑。
“我们要去哪儿?”“去抓小偷。”“可是这个时间我们应该在睡觉。”“睡觉可是会错过行窃的。”
纯白睡裙在纯白的校舍中拥有保护色,她拉着我走进办公室,示意我去看保管钥匙的柜子。在玻璃橱窗里,钥匙明知故问地消失了。
谁会在夜晚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呢?
那一回是震惊的我率先跑向仓库,门没有锁,而里面装着颜料的罐子果然被动过了。
画作不见多,画布不见少,唯独少颜料。它们去了哪儿?
我把目光投向她,于是她比出噤声的手势,又拉着我向画室所在的走廊走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像我这样乖乖睡觉的人有恃无恐,画室的门没有关死,一束月光从门缝里泻在地板上,像水一样。
她示意我向里面看,于是我踮着脚尖凑上去。
月光下的美术教室,画架的森林与影子的岸之间,两个身影绣着银边。我知道她们是高年级两位十分受人憧憬的学姐,天鹅中的天鹅,睡莲中的睡莲,雪中的雪。
她们悄悄地,在月光底下向彼此袒露着肌肤,将储藏柜中消失了的棣棠花色与春水色的颜料绘画在对方的身体上,交融蔓延出春天一样的绿色,画出一片斑斓的花朵。好像对方的肌肤是画布,骨骼就是蒙着画布的画框,画上去的花随着身体的轮廓获得了蜿蜒的线条,因为呼吸的起伏而好像有了生命。撩起或散落在一边的洁白睡裙没有了实用意义,成了纯粹的装饰物。
“你可以呼吸的。”她注意到了我的震撼与悚然,出声提醒,那笑容似乎带着一点揶揄的怜惜。她在我因为过于震惊而惊动她们之前拉走了我,不远,就在隔一间的另一所画室。她坐在手足无措的我的对面,放着调色盘的桌子上。跷起一只脚,似乎在等着我提问,随后又知道我无法问出自己不知道的事物似的先开口了。
“她们在给对方染上自己的颜色。”
她们俩的眼睛就是那样的颜色。
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睛。红色的。
“自己的颜色”对我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在这里的我们只拥有给定的颜色,我们是纯白、洁白、雪白的。
她说这里并不是一直都洁白,洁白就像雪一样,盖得住凋敝的大地,但下面一定有蕴藏着万千色彩的种子在萌发或等待萌发。
面对我困惑的表情,她笑了笑,从桌上捡起一支画笔在指尖上转着,看着我,自顾自地说起来:
“曾经有人在身上打孔,佩戴张扬的首饰,把染料刺进皮肤变成可以带进坟墓的印痕,被审判,处分。曾经有人憎恶空白的制服,在背后画上华丽或叛逆的图案,明示所爱,被指控,处分。曾经有人把这些作品画在校服的内侧,偷偷抄下诗句,绣下喜欢的花卉,被揭发,处分。曾经有人用可以洗去的颜料在衬衫的内侧创作,但衬衫是会被清洗的,被发现,处分。”
于是她们把这些不可宣之于口的颜色诉诸每天都会清洗的肌肤,涂抹之后或许仅留一日,到傍晚便会在沐浴时随着大量的冲水悄悄逃走。然后再次不眠而出,偷盗颜料,彼此沾污,彼此确认,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就像刚才我看到的那样,借着夜色分享一个绚烂的秘密,点亮烛火怕惊动了谁,便在月光底下在对方五寸之内呼吸。越过规则,打破幻想,野蛮却有生命力,令人着迷。
“……你不想试试吗?给我涂上你的颜色。”她看到我就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径直将指间的笔放进我手里。我看得见,露出肩头的睡裙领子后边,桌上摆着偷来的颜料。
夜晚的她是有魔力的,我得这样承认。她弯下腰来,月光一样的长发落下半透明的帘幕,石榴色的虹膜令我干渴。
我不知道我的颜色是什么,但用偷来的色彩涂抹青春的肌肤的触感令我战栗。颜料柔滑如同奶油,皮肤像是白面包与牛奶的混血儿,又在冷色的月光下面有大理石样的静谧。她的体温从里面透出肌肤的表层,在我的手掌下那么温柔。她要我眼睛的颜色,于是在衣裙落下之前,她的肌肤上留下了泡沫与洋流。
管理颜料的我加入了隐藏在夜色下的秘密。我需要对此守口如瓶。
从那以后我发现了,这座学园不净是纯白无瑕的。
那些我曾经视为“天使”而憧憬的学姐们和同级们有各自的色彩。
我开始认得出那些并不温柔静穆的眼神,能够发觉谁是藏着秘密与颜色的,乃至能够分辨出她们的色彩。
月光洒落的画室角落是所有偷颜料的人的基地,现在也是我俩的巢穴。我在这里给她的手腕画下花环,她在这里给我画的背后画上,据她说,是白色的羽毛。因为我怕过于鲜艳的颜色从衬衫下面透出来。
但是我着了迷。我开始偏爱苹果,想在床头插一瓶玫瑰,容易被光照透的皮肤吸引。我愿意看着石榴而不吃直到它熟透,当我吃下它的时候,使我脱离饥渴的好像不是酸甜的汁液,而是红色。
有一天我突然顺理成章地萌生了一个念头,我说:“给我涂上你的颜色吧。”她石榴色的眼睛亮起来,笑得特别开心。
我将睡裙向上掀起,把肌肤绷成骨骼上的画布,将画布交给她的笔。她的呼吸在我五寸之内,那么柔软又甘美。她专注地描画,领口之下直到后背,笔尖上的颜料滑腻得如同奶油,在我的背上留下累累的玫瑰。
她的声音那么轻,又带着忧愁的喜悦,从我的肩上漫过来。
“就算有一天你会成为别人的夏娃,今夜你也只属于我莉莉丝。”
“就算这世界上存在着亚当,我也会跟着你走出伊甸。”
作者:伊西多
评论要求:随意
蓝琬琦和锺曙是在楼下的一个小店上认识的。小店由母女二人经营,卖烧饼、油条、素面、油灼灼的煎饺,热腾腾的饭菜香气被早上清凉的空气一激,半梦半醒的头脑就禁不住要驱使着身躯,走到灰扑扑的店面里,坐下来,淹没在半是人声半是静寂的早晨中。客人中有学生,如锺曙,也有家庭主妇,如蓝琬琦。她白天属于一岁大的孩子,晚上属于下班归来的丈夫,只有这昼夜的交替处,才是她自己。
这家店和锺曙,都是在蓝琬琦新搬来未久时被她发现的。晨色熹微,蓝婉琦给丈夫做好路上吃的早饭,趁孩子还未醒,下楼去用二十分钟吃点东西。如此反复的三天后,她就弄清楚,是在早上六点,锺曙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悠闲地在店门口出现,叫一盘煎饺,等待的时间里从书包里抽出一份英文报纸;吃完煎饺,擦擦并不油乎乎的嘴唇,把报纸装回书包中,悠闲地从已发亮的门廊上离去。
这过程中,蓝琬琦用筷子抽挑着盘中的素面,大约每吃七八口,她就抬起头来,用探究的眼光细细地照过锺曙,扫到门廊,再继续盯着眼前的素面。锺曙安然地坐着,浏览手中的报纸,有时,他会突然抬头,回望蓝琬琦。对于锺曙来说,蓝琬琦也是一篇英文的文章——不自然的,需要翻译的。翻译如下:
大约三十岁 像个妈妈 娴静 有文化 来得早 裙子 眼睛
翻译到眼睛时,他心里一顿,仿佛吞下了一粒纽扣。
这种探究和翻译,几乎谨慎得旁若无人。蓝琬琦不和别人打招呼,从搬来那一天就是如此。锺曙大多时候只顾着看英文报纸,以此显示自己无暇也无意应付别人的打扰。等他一完事,离开,蓝琬琦便吃完素面,站起身,穿过游移着无数人的城市中街道的一段,这一瞬间,她想起那个在这城市中工作的丈夫。他在日光下,纸灰般的片片飞散,等到了阴暗的楼道里,已经所剩无几。
她按下楼层,等待电梯,这时间再看一眼一楼走廊,望到尽头。他既有可能住在这里,也有可能住在二楼、三楼,直到最高层,只是那些走廊她没有机会去望罢了。最没有可能的是六楼,也即她住的那层。蓝琬琦飘然走出电梯,把锺曙的记忆如雨衣那般叠起来,搁在家门口,等披挂上阵的早晨。
这时间,锺曙也并不会想起她。他坐公交车到学校,打开报纸早读,因为吃早饭时已经通读过,所以读得相当顺畅。读完了这三十分钟,就是第一节课,往往是语文或者物理。物理老师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他慢慢地踱着步子进来,神气活现地环手捋髭须时,学生们往往对视窃笑。老师见此,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嚷嚷什么呢?!还剩多久就不在这里了,还笑呢!”
诚然,他们这一级已经快要高考,届时就将星散,离开这里,离开家,大多数是远去另一个城市。锺曙执笔,在物理练习册上记道:唤起窗前尚宿酲,啼鹃催去又声声。于是他想起父母,想起标注他们存在的一楼的家,楼下的小店,与小店中三十多岁、娴静微丰的女人。他的鼻端涌现出煎饺油香的饭菜味,门外的曙色尚且朦胧,欲明未明,纸色不新鲜,她那双眼睛也给熏旧了,仿佛已十数年没有照过太阳。面对它们是无话可说的,顶多只有又一个悄默的早晨。但日历总有一天会撕光的,一切都需要眼睛与耳朵,否则这些过去了的日子,统统都是囫囵吞枣,食不知味。
再见时,锺曙与蓝琬琦都从容许多。到来成为一种默契,冒犯变为施受双方的各自忍耐。他俩借助父母或者饭店老板知道了彼此的姓名、年纪、职业,一个觉得锺曙这名字念起来不响亮,写起来却文雅,另一个觉得蓝琬琦这名字最末的字是败笔,叫蓝琬最好听,最清脆。对彼此的相貌早已了然于胸,于是有一天,蓝琬琦换下了常穿的针织鹅黄裙子,换上了新买的蓝色花苞裙。而钟曙相应地开始更换报纸,有时候甚至拿的是书。他以一种等待有谁来问的拿法,把书竖立在饭店用久了的桌子上,但却只有眼光在书背脊与手指上萦绕。不过,他对那眼光心满意足。
当蓝琬琦回家后,在照顾儿子的空隙中,她在网上搜索那本书,买了一本回家,把它看完。对于这种举动,她没有去想太多。她三十岁,这年纪对于男人们来说,仍是可踌躇满志的年纪,但女人们却已有了萎落的征兆,首先表现为情感上的事不去想太多。心带动身体,而非头脑。
她丈夫比她年纪大两岁,仍是踌躇满志的,但头脑则要敏锐多了。他也看到了那本书,先是认为这是消遣,继而觉得这是寂寞。他从没有想过什么别的方面的事,只是这事情的了结却是靠的他敏锐的头脑:他终于升职加薪,要去别的城市。在蓝琬琦与锺曙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之前——其实这倒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他俩能在同一家饭店里聚上三年,那么,也无非是从对方身上获取一些有关对方的信息,而这些信息甚至有可能连本人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如此而已。
蓝琬琦收拾行李:婴儿衣物,尿布,奶瓶,奶粉,安抚奶嘴,等等等等。夫妻俩预想能声势浩大地从这栋楼里搬离,但却并没引起甚至是一个陌生人的注意。蓝琬琦从猫眼里向外看了看,打开门,仍把雨衣堆放在那边,抱着婴儿,身边跟着丈夫,去往搬家的货车。
电梯到一楼时,她再次往那边看了一眼,仍是下意识的无心举动。并没有人从那片幽暗中来应召唤。她和丈夫都嗒嗒地出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锺曙看到,她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情况也是照旧,他问了父母,才知道蓝琬琦已经搬走。
事情到这里结束,本该是件好事。锺曙虽然这么想,却仍然走进了去往六楼的电梯。六楼到了,他走近门口,不知不觉中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仔细看时,却空无一物。
锺曙扒着猫眼,从外向里看了一看。时为夜晚,廊灯暗淡,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满屋的风。云阶月地依然在,细逐空香百遍行。他把眼睛从猫眼上移开,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扇窗户,他就在那儿,俯瞰往来不绝的车流。
Fin.
备注:嗯。嘿嘿嘿。。。。。。
第一幕在上个月
免责:随意
【白天,阳光大盛,广场上遍布庄严的禁卫军,年轻人们表情严肃,眼神却发着光,高处的宫殿前庭上,竖着一根燃烧的火炬,查理坐在王座上,俯视着所有人】
查理 子民们,我将宣告一个不幸的事实,我的父亲,这个国家的王,他一生励精图治,创造了这个国家的伟大世道,这样一个人,昨天被死神所召唤,去到了自己一生终结之处,我是如此相信他,这样一个人即使面见神灵,也将有属于自己的地位。作为这样伟大存在的儿子,我对我是否能继续他的道路,引导我的子民们拥有更美好的未来这件事向来有些惶恐,但在现在,我所挚爱的父亲已经不再能为我遮挡风雨,我必须抛弃那些软弱和对自己的怀疑,重新认知自己,以成为你们新的王。
子民们,从这一天起,你们将要来到一个新的时代,我,查理·奥古斯丁,将是这个新时代的王,你们的王!
(民众和军队众欢呼,辰站在人群之外,看向自己的儿子)
辰 多么年轻的声音,简直像我的过去!
看看这些人吧,他们年轻又渴望建功立业,一个年轻人能在旧王手上讨得什么好呢?他有自己的旧部,那些年长者不好用吗?他们从我年轻的时候就跟随我,我与他们默契十足,用起来如臂使指,又何必需要其他人呢?
年轻人一直等待的都是新的王,只有新王才能喂饱这群饥渴又贪婪的野兽,但查理吾儿,在这点上你不如我远矣——一昧给人以希望是不可行的,帝王之道是将人提至手心,绝不让人有落地之日——生根的野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最难以控制的东西。
(自嘲地)可我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不过是个被遗忘在人间的魂灵罢了,无法操纵干涉任何东西。我原以为我已经有放下这个国家的气度,可却仍怀有父对子的挂念,可死者能做什么?死者只可担忧下一秒便消散在人间,可我不甘心到此为止,我如何能安心?这本是我掌中之物,我仍有作为长者关于政治的智慧,却平白要被无常的命运所戏弄,这叫人如何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切?
(他走上高台,和查理面对面)
查理 兴奋后,不安占据了我的胸怀,我的父亲是那么伟大的一位皇者,我自知无谋,又如何敢用他的那班旧臣?不如从此撤天地开新颜,让我父的且归我父,可我的又将何在?
想父亲在时,我总渴求这一切,而今我得到了父亲留下的国家,竟觉得惶然无措,为何?我如何能够在悲伤中感受窃喜,在窃喜中茫然呢,父亲,我此时远比您死去那时更悲伤,请原谅我这不孝的痴儿,只在需要您时才会那样想念您。父亲,我曾经多有雄心壮志,我甚至想过要大刀阔斧地改革,跟随您的脚步,将神权彻底赶离政治舞台,而今我竟然无以拒绝教皇的加冕,这世上的事情莫非总是如此?作为旁观者时总有无穷动力,自己亲身才发现一潭泥泞,只得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都无法做到?父亲,请您保佑这傲慢的儿子,让他得到您的智慧,安稳地随着国度的齿轮踏上正途。
辰 想我当时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一切,可我同查理完全不同,如何叫他总与我对比?是否我太过保护稚儿,又或者我只是贪恋权力,竟让怀中雏鸟无法离巢。我将如何帮助他?或许我的帮助不过是延宕了他同我分离被迫成长的阵痛,可作为父母总是希望子女一生能少些困扰。我过去指责他太多,而今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只作为我自己再看他,实是不忍再叫他对此感到恐惧。他是我的儿子,我辰·奥古斯丁的儿子,我自是知晓他绝非庸才,他只是仍不习惯独立,可这样又如何?既然我仍存于现世,我定然有方法为其铺路,尾随我的那个精灵,请你找到我,同我再见上一面。
(火炬声势暴涨,杜维从中跃出,其他人下)
杜维 你究竟如何联系我与你,竟绑缚住我,叫我无法自主地收获地上的腐水?
辰 我从未主动牵引你来到我身边,但你既然主动出现,那么定是我足够吸引你,纵然你先头所说,不愿与我这已死之人多打交道,可事实如此,你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杜维 (长久地凝视辰,突然大笑出声)我明了了,你是多么贪婪的一个人,连死都无法吞没你的贪欲。只有我来此,因我天生喜好同万物规则作对,连神灵也无从下手的那些毁坏之物向来是我所爱,我用虚无来诱引人类,用傲慢来背离光明,用渴求来破坏整体。而你,这个孤立的魂灵,竟然是人间破灭至此的存在,这如何不叫我感到快慰、这又如何不叫我同你相连?
辰 我弄清楚这一切,你欲使我扰乱人间,却没有自主提议的权限,只有我主导你方可得到我的契约。这就是毁灭的精灵永远无法颠覆世界的原因,实在可怜,自称破坏者却无法自我解脱,从自己的囚笼中探出头去。你无法解决问题,只得给人以幻象,这些无用的东西如何能动摇世界的根本?
杜维 也许真是如此,但世界本就属于混沌,我埋葬过太多光明,用瘟疫、火灾、战争,我同神灵争夺世界的主导,即使世界仍有新的萌芽生出,但我自将解决这一切。就像你的存在一样,这个世界上总有数不清的可爱之人投向黑暗的怀抱,自愿归属于我的阵营,等不长久,又将有你们和光同归于尽。
辰 如此一来,你我也将各得其所,我命令你这否定者,造就一场幻觉,以完成我的请求,我要在此得到新的权力,直到我说不,才可放我去往下一场舞台。
杜维 朋友,你自愿与魔鬼签订了契约,从今开始,我便是你货真价实的同行者,任由我的法术叫你高兴,因我相信你可以动荡神灵统治的根基。
众精灵,听从黑暗的召唤,就此向前一步,带领这个狂妄的灵魂重返人类的身体(众精灵带辰下),只用任意找寻一只老鼠,叫他啃食透空壳之人的外部,再将他的灵魂放置进这具肉身之中,用毒蛇将缺口缠绕,便可叫死者短暂返还人间。
但死者终究无法复生,这是世界成立之初的规则,他自然也明了。且让我看看这罪恶之人能在这副空心的躯壳中闹出什么动静来,最好地覆天翻,连那无耻的神明都要忍不住下场才好。
(杜维大笑,帷幕缓缓落下)
他总是在想,直到自己去世,他都不会忘记那些孩子的面具。
那些戴着苍白面具的孩子,从城外一个接一个地赶来,从不多言。他为每一个孩子指明了道路,告诉他们前方究竟有什么,然后就和他们来时那样,他们匆匆来又匆匆地走。有时他们还会回来这里歇息,但是更多时候他们不会再回来。
他看着那些孩子,从他和他们一样年幼到他垂垂老去,从他跟在母亲身后到他成为最后的领袖守着这座空无人烟的城市。每隔一段时间,那群孩子就会出现在贝洛斯,两三个,至多五个。然后就是空白的静默,他在自己的小花园里散步,守着空荡荡的商业街,直到下一批孩子出现,他意识到,之前的孩子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曾经试图问过这些孩子,你们是谁,从哪来又要到哪去。孩子们摸着白色的面具并不言语,空荡荡的眼窝不知道看向何处。
曾经只有一个孩子回答过他。
“碎片。”他用背上的长枪在石砖上歪歪扭扭地刻下这两个字,然后抱着怀里不知名的小生物坐在长椅上晃着腿。那小生物在他怀里叽叽叫,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他,于是孩子摘下面具供它玩耍。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些孩子面具底下的样子——一张僵硬的脸,五官平平无奇,不知情绪为何物,只是单纯履行它作为身体构成的任务才出现在那里。
这是在回答他“你们是谁”。那是唯一一个还算有点生气的孩子,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只是沉默不语地四处奔波,仿佛勤劳的工蜂,时刻恪守着烙在身体里的本能。
他隐约察觉到这些孩子和他们不一样。他能看见他们体内绽放出黑色的花,那些漆黑的物质,他能看见它从他们身体的各处生长出来,化作翅膀、利刃、或者仅仅只是在掌心上开出一朵小花。偶尔有些孩子从外面回来,他能看见那些沉重的、黑色的东西勉强缠绕在他们身上,沿途一路滴落如。他们一反来时的轻松,步履蹒跚地走在街头,钻进事先准备好的庇护所,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好几天后,他们再一次走出庇护所,前往未知的领域。
这些是幸运地还能回来,至于那些没能回来的孩子,他不敢去想他们的结局。
城市之外是可怕的荒原,这是他从小被教导的。荒原上伫立着一座座城市,贝洛斯只是它们之中不起眼的一个。偶尔他去图书馆里翻看以前的书籍,在那些泛黄脆弱的纸张上,地图都已经模糊不清,他看着他们的先祖用炙热的文字赞美这个世界,赞美那个他没看过的世界。
偶尔他能看见那些鬼跃羚,它们跳上城墙,细瘦伶仃的蹄子竟然能支撑住那么畸形肿胀的身体。他知道它们是在等他死去,鬼跃羚的领地里不会出现其他生物,他是它们占领这座城的最后阻碍。
如果他死了,那么那群孩子还会有落脚点吗?他坐在长椅上,盯着绿色的天空发呆。
那些欢乐的文字里,人们描写天空是蓝色的,有碧蓝的海面,湛蓝的天空,阳光下,那些红色的蓝色的金色的花,大团大团在树叶间盛放;冬日世界会飘雪,盛夏时分雷鸣卷携着暴雨。阳光在某些场合是金色,土地就是土地,几百年前天空甚至还有飞鸟,它们会停在你的指尖歌唱,而不是扯下你一大块肉。那些石柱都是华丽到炫目的房屋,他们居住在神的土地上。神坐在他的宫殿中,守护着他的国度。
那是一个如同幻梦的世界,也只有梦能够形容它,不然那些匪夷所思的景象要如何解释。很久以前世界就是这样了,久到他印象中最年老的人也只认得它是这个样子。石柱拔地而起,高高矮矮,如同野猪的毛发那样插在地面上。这是个温暖的世界,它喘息着,跃动着,筋骨深入岩石,埋入土壤,温润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偶尔会有几根突破了地面,在空气里一鼓一张。这是个温暖的世界,毒液都带着令人心醉的温度。
鬼跃羚在城墙走过,角质的蹄子敲打地面,哒哒哒哒,他听见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但是睁开眼只有那个戴着山羊面具的孩子,说是面具,更像是从哪只怪物身上砍下来挖空了套在头上的,羊角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新来的孩子吗……庇护所在这里往西南方向,门口有一只公鸡形状的路标。”
突然觉得有些起不来身,他用拐杖一指西南方向的大道,曾经他总会为他们带路,那是某种历史悠久的传统,从他的先祖到他的母亲,最后到他自己。人们敬重这些孩子,哪怕他们归来时带着满身杀气。
山羊头的孩子静默了几秒,突然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啊,不用感谢,快去吧。”
孩子啪嗒啪嗒跑走时,他看见孩子的衣领里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这才回过神,已经很久没来新的孩子了。
作者:旬夜
“它掉进去了。”
“什么?”
“我的隐形眼镜。”
“掉进我眼睛里了。”
“隐形眼镜难道不应该放在眼睛里吗?”
“但它现在没在该在的位置。”
“它在哪儿?”
“不知道。”
“别担心,也许是你没注意,它掉在地上了。或者你可以再买一副新眼镜。”
“不可能,它就在我眼睛里。”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它在说话,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喋喋不休。”
“它说什么了?”
“‘太黑了,我看不见了’‘这是哪儿啊,黑洞洞的我一个人害怕’。”
“哦,那是在一个陌生暗无天日的地方人是会害怕。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它在你眼睛里呢?也许它掉进你衣服里了,还你衣服褶皱的缝隙里。那儿也看不见光。”
“不,它一定在我眼睛里。”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你肯定到让我有些怀疑。”
“因为只要它一开口说话我的眼睛就会开始疼。”
“你会疼?”
“当然。”
“好吧。”
【沉默】
“……先生……”
【沉默】
“先生。”
“怎么了?”
“你能帮帮我吗?比如,帮我找找我的隐形眼镜?”
“哦……我觉得,可能……”
“我觉得您可以。”
“你忽然过分礼貌了小姑娘。”
“(笑)我的妈妈告诉过我,在请求别人帮助的时候要有好的态度。”
“那你可真是有一个好妈妈。但你让我在你的眼眶里找一块透明的黏糊成一团的隐形眼镜,这似乎有些困难。”
“先生,那您知道把大象放进冰箱有几步吗?”
“啊?”
“把冰箱打开,再把大象放进去,然后关上冰箱门。”
“嗯……我知道这个冷笑话……但大象可能没你想象中那么老实。”
“可我老实啊。”
“……”
“我会配合你的,比如说你快找到我的隐形眼镜的的时候,我眼睛可以不动,我们合作。”
“合作?”
“对,就像最佳拍档那样。”
“最佳拍档,我们?我们认识了不到五分钟。”
“可我妈妈说过,在困境中遇到愿意帮助你的人都是值得尊重,这样的人你要交付给他绝对的信赖。”
“看来你的母亲将你教育得不错。”
“是的,她还告诉我,如果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不要怕麻烦。因为人活着总会遇到困难,你帮助过别人,那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一定会有人帮你。”
“就,像现在你这样?”
“对的,就像现在。”
“你很爱你的母亲吧?”
“当然,本来这周末我要回去看她的,她还说好给我煮我最喜欢的炖菜。哎,只可惜我错过车了。”
“可车明天还会开。”
“是的……车明天还会开……谢谢你先生。”
“人生总会有些遗憾……啊,对了,至少我们还有隐形眼镜。(笑)”
“先生?所以您是愿意帮我了吗?”
“……”
【沉默】
“先生?”
“好,可以——(叹气)首先,让我们先看看这个大象,啊不是,眼睛。”
“是眼镜。”
“好的,是眼镜。”
“小姑娘,你眼睛生的真大。”
“谢谢。”
“你这样会疼吗?”
“……还好。”
“这样呢?”
“……疼。大概吧。”
“那我轻点。”
“没事,您可以大胆些,毕竟我需要的是隐形眼镜。”
“但眼睛也是很重要的,毕竟你的眼睛很漂亮。”
“但我的眼睛已经没有用了,你可以把它挖出来。这样好找些。”
“但我也许可以在保留你眼睛的情况下把它找出来,只要你不要乱动。”
“我不会动的先生。”
“……我想也是。”
“我们是拍档。”
“好的。我拿到它了。”
“太好了,一会时候可能你要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什么忙?”
“警察一会会发现我的尸体,到时候请把这镜片放回我的眼眶里。”
“那眼球需要一起放回去吗?”
“不用的,乌鸦先生。只需要这片镜片。那个杀死我的路人用两只手按着我的眼珠,所以那片镜片里,应该会留有他的指纹。”
和这么多血液混在一起……还能留下来吗?
乌鸦歪歪头,没说出心中猜测。“好。”它爪子轻盈得落在破损的黑色垃圾袋上,低头在女孩黏糊的发顶上碰了碰。
清晨的阳光落在垃圾投放点。
“乌鸦先生,我太困了,我可能要睡觉了。”
“那你还会做梦吗?”
“……应该会……”
“那希望能是个好梦,梦里也许还有你错过的那班车。”
“那或许您可以乘坐那班车,去到我家,吃吃我妈妈做的菜。”
“她不会赶走我吗?”
“不会的,您去吧。我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要去见她,可惜我太困了,要睡了。”
黑色的乌鸦仰起颈,一声鸣叫。它将女孩的眼珠放在不远处她的手心。
“好的。晚安了。我漂亮的小姑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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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无声
备注:近期磕CP产物,无视就好
1、
他去吻他的唇边,能感觉到气息的翻涌。
柔软的皮肤像是陌生又温暖的领域。
那时候他想。
或许秋尚宇的吻有魔法呢。
他是被女巫禁锢在人间的亡灵,在丛林深处沉睡了千百年,而他的骑士跋山涉水来解除了层层屏障。
森林里有朵蔷薇花,红的艳丽。那是他的心脏。
他想,如果他能醒过来,要把这朵花送给他。
送给他的秋尚宇。
-
入冬的城市里都是薄薄的霜气。
在玻璃外面可以看到穿梭的人群和干枯掉落的树木。
四周融进浅淡的灰调。
张宰英留学这几年,经常和秋尚宇通话联络。
他家尚宇大学毕业进了家国内知名游戏公司,当初毕业前设计的游戏很成功,成为了对方不错的一块敲门砖,如今他正在参与制作一款大型手游,张宰英和他通话的时候时常有些睡眠不足。
“该睡了,哥。”
“你那不是才吃晚饭吗?这么早睡。”
“我说你该睡了,凌晨三点了。”
张宰英在深夜异国他乡,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从三点零五分跳到零六分。喧闹市中心依旧亮起的广告牌。他觉得自己的心顺着深夜的霓虹,与距离九千多公里外的另一颗心紧密连接。
他说,我想你了。
他说。“尚宇啊,我想你了。”
叹息与亲昵相互混杂,被磁性的嗓音搅弄在一起,像是一记深水炸弹。
电话那头是某人错乱的呼吸声,片刻之后回了句。“我也是。”
-
那年完成学分之后,张宰英还是按原计划出了国。
虽说是异国他乡,却有他梦寐以求学习和创新的土壤,是他向往的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决定是意料之中。
只有他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意料之外。
在遇到秋尚宇之前,张宰英的生命是泼开的色盘,狂烈得像一场绚烂的夏日焰火。
迸溅着五彩斑斓的贪婪和求知欲,从内核里衔着对世界的俯视和挚爱。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开始犹疑不定本就规划好的人生。
秋尚宇是个平稳运行的机器,和他是世界的黑白两端。
色彩浓烈的末日狂欢,和1/0数据构建的程序世界。
好像本身就不该有交集。
张宰英曾想,当初小组作业,如果自己不是忙于个展,而是抽出时间,老老实实参加几次小组活动,从搭便车里摘出来,他是不是就不会注意到自己那个固执到可爱的小组长。
他甚至不会记得秋尚宇的名字。
平稳又圆满度过他的大四,在所有人簇拥和祝福里踏上飞往美国心仪大学的航班。
走向他本该制定好的人生。
可后来他又想,不可能的吧。
只要让他见到秋尚宇。哪怕一次面对面,一次视线相遇,说上一句话,他的大脑就会接收关于“秋尚宇”的一切。面容,目光,有点可笑的鸭舌帽,固执的脾气。
秋尚宇是这个人也许为了吸引他而诞生的。
“啊,尚宇啊,上帝是为了让我们相爱才创造我们彼此的吧。”
那时候张宰英双手交叠在脑后,和秋尚宇在学校林荫道上散步。
“学长,你又在发疯了吗?”
他听秋尚宇这么说,微微侧头,果不其然看见对方充满嫌弃的眼神,还有那比常人白的皮肤与偷偷泛红的耳根。
他想,果然,还是会爱上的吧。
张宰英收到通知时,本来想放弃出国的计划,就在国内和秋尚宇一起建立一个工作室。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秋尚宇时,对方静静看着他,看了很久,像要从他冷静的CPU里分析出张宰英人生最合理的规划。
然后,经过将近一分钟的权衡利弊之后。
那人冷静地说,哥,你出国吧。
那时,张宰英像是被堵着脖子拎起来的鹅,发出“嘎嘎”的扑腾。
他其实有点生气,冒出一种少有的愠怒和失落。
“所以,分开两地也可以?你不会舍不得我?秋尚宇,你这小子都不想着会念我的吗?”
“会。”眼神干脆,回答的语气也干脆。“会舍不得,但是哥的梦想如果在那里,那你就要去。”
他看他的眼神认真,微微泛红带着水色,那时候秋尚宇看着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快哭了,于是眼泪把睫毛微微染湿的时候,张宰英低头吻住了他。
秋尚宇,一个平稳运行的机器。
有着自己的目标,自己为人处世的一套法则。
给自己定了一个又一个框架,等着一步步完成。
张宰英是他的意料之外。
是这套高效运行程序里的冒出的bug,努力修掉了一个,结果又冒出一百个,程序出错,运行失败,CPU处理异常,强行重启最后冒出一连串红色警报。
ERRO!
ERRO!
ERRO!
ERRO!
……
……
他们相恋。
-
张宰英和秋尚宇第一次正式接吻是在燕石洞的餐厅里。
逃班比上班还勤快的临时工,张店员,特意让他家老板晚上早点滚回去,留个门,让他和他心上人独处的时间。
他想确定一些事情。
也想让秋尚宇,确定一些事情。
那日的“秋机器人”像是在机器报销边缘,大约做了亏心事,系统错乱了找不到解决办法,整个CPU运转得冒热气。
酒一杯杯喝下去的时候,张宰英看着对方越来越对不上焦的眼神,忍不住觉得无奈又有趣。
要怎么去理解这个让他意外的怪物机器呢?
——大概是保存不上的作业文件,在重启的瞬间竟然重新加载至最新工程。
那是意外收获的美好。
嘴唇似乎还留着那人触碰的感觉。
工作室的沙发上,当张宰英半梦半醒里感觉到有人喊他。
那时候张宰英想着,好啊,这么快就做梦梦到秋尚宇了吗?你可真是色中饿鬼。
可当他清晰感觉到落在他脸上,咫尺的温热呼吸。
他才意识到,原来是秋尚宇真的在他身边。
他要做什么呢。他想。
是要在我脸上涂鸦,还是想要趁机偷偷朝我泼水?
而结果都没有。
春日花瓣落了水面,不轻不重,却涟漪阵阵——秋尚宇吻了他。
他喊他“哥。”轻吻他嘴唇。
却没有预告。
他想,秋尚宇真是个过分的人。
-
张宰英想过自己喜欢上秋尚宇的原因。
是因为前后性格反差,也许是因为对方单纯模样好看,也许是因为对方逗起来可爱。
而似乎所有原因都不值得让他朝着爱的方向义无反顾。
他曾在冬天见过未死的花。
干枯落叶的草坪上,一大片种植的郁金香只剩下青黄的叶子,他滑板被踩下的瞬间,目光落在那片青黄相接的颓败中——那儿有一朵花。
在一小片叶子和杂草的缝隙间,小生机勃勃又旁若无人得开在那里,似乎谁也看不见,可它就固执得开着,在这片冬日里开得古怪又好看。
就像秋尚宇。
那个小小个子,却总是出人意料,甚至敢于站在一切规则反方向认真对抗。
“是你自己吃亏吧,给自己树敌人。”
“世上这样的人本来就多,他们都被我一个个打败了。”
张宰英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一个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骑士,刀剑也不锋利,铠甲又不坚硬,背脊却挺得笔直。
看着古怪又可笑。
可他被他的古怪和固执吸引,盯着看,瞧着,逗弄着,观察着,再一步步接近。
小骑士忽的回头看他,脱下面具,露出里面稚嫩脸和一点和善的笑。
他就魂牵梦萦了。
“尚宇啊——”
“mo?”
“你是怪物吧,怪物。我肯定!”
出国那年,远在千里之外的法国机场上,某个打着国际通话的人,眯着眼睛看着机场内摆渡车来来往往。那时他说话声比起抱怨更像撒娇。
而目光所及之处,异国的天空和国内的没什么不同。
张宰英是个喜欢热闹和新鲜事物的人。
异乡情结在他这里并不管用,按计划他应该联系学校,然后今夜找附近最好的酒吧找点入学前的乐子。
而他现在却打着电话和他那位并不懂风花雪月的心上人诉衷肠。
“十四个小时,就十四个小时没见,尚宇啊,我开始想你了。”
电话那头忙于学业折磨的秋先生回了一个“알아요。”面无表情挂了电话。
张宰英的风花雪月在异国他乡吹成碎片。
而一分钟后,手机里传来消息。“是十四小时三十六分钟。”
下一秒,张宰英对着那串有零有整的数字笑得花枝乱颤。
-
他想,他是什么时候爱上秋尚宇的?
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呼吸间,是在某个对视中,是在某个午后被无限拉长的独处一室里。
还是他概括的十四小时,与对方多出的那三十六分钟。
秋尚宇有他的一套出事规则。
哪怕喜欢上了什么人,也会觉得喜欢是个病毒,并努力在脑子里想着怎么删除这个意外出现的bug,看起来不近人情,事儿多又讨人厌。
可他却又柔软得简单。
一板一眼,固执的可爱。
不停断地在张宰英心里开出花,一朵一朵,一大片一大片。最后花团锦簇了,成了繁盛的春天。
-
在国外的第二个冬天,市区在入秋前后下了一场雪。
新闻播报几十年一遇的盛景。
张宰英百无聊赖拍了张照片给他家秋尚宇。
冬日窗外的积雪不厚,天空晴了,露出一些亮色。
隔壁邻居家里带着狗散步,狗也没怎么见过雪,用鼻子拱了一下,下一秒,脚上装了弹簧似的一路跑起来。
邻居拽着不住它,在后面被拖着追。
异乡人靠在窗边的沙发上。
他发了个消息。“尚宇啊,要睡了吗?”
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他估计着对方估计忙着毕业实习累得不行。
结果,十分钟后,手机里传来消息。
“没睡。”
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挠挠头发,想着怎么对方这个点了还在熬夜。
下一秒,手机里跳出一个新的聊天框。明晃晃,言语分明地说。“来开门。”
他扭头朝窗外望去,薄薄的积雪上,午后光线反射出一点晃眼的亮,四周是斑驳的狗脚印和他邻居被拖动的错乱鞋印,而此刻上面被一道行李箱的滚轮和新的足迹覆盖。
他似乎在世界尽头看见一抹白雪,顺着千里之外的思念落在他心上。
秋尚宇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裹着围巾正抬头看他。
张宰英像是愣住了一样,慢慢抬起手贴在耳边。
手机里的最新通话被接听。
“哥,来开个门。“
那天。
他在初秋看到一场大雪,而大雪带来了晴日。
还有他的心上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