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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特
评论: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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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霄峰云雾缭绕白雪皑皑,冷冷清清的氛围和雪山之下热闹的城镇宛如两个世界。
——确实是两个世界。
仙门终究是仙门,即便是要入世也不会将整个门派置入人群之中,当然也有门派例外,六大门派力只有剑星门的弟子们穿梭在红尘中,要学会闹市取静,要学会亲人但坚守道心,不过这些都是他话了。
岑轩墨拜入的是翎霜阁,本来应该早早进入雪山,可爷爷的挽留和教导说服了掌门,让岑山河多享受了几年含饴弄孙。
翎霜阁这门派就如名字一样傲雪凌霜,从掌门到弟子都是一副冰洁渊清的淡然样子,充满戾气一身黑衣的岑轩墨反而在这里像个异类。。
高耸入云的凝霄峰只此一条道,师祖留下来的剑痕引导着每位上山的弟子,岑轩墨也不例外,跟着引路的师兄往上走。
师兄名叫青弦,似乎是家中变故来到凝霄峰的,这点和岑轩墨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那人稍长几岁,黑发灰眸,但面容清澈明朗,温和又不失气度地说着门派里的琐事,偶有回头看看岑轩墨有没有跟上自己。
“这条道是师祖一人花费十年开辟的,每一个切口都含着师祖的剑意,如果你可以顺利留下的话,想不通什么就到这里来想想吧。”容师兄抬手摸着师祖留下的剑痕朗声说着,“不过不能离开,年纪较小的弟子未经允许私自下山很危险,也有惩罚的。”
“你先前的那把剑太大,合适之前最好换……”
“不用你管。”
傲慢又嚣张的语气在飞雪中响起,却斩不开师兄温和的语气。
“嗯,那以后有事可以问我的。”
青弦不恼,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这小师弟他早就知道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就更不用去多说什么了,反正他只是引人上山罢了。
顺利拜入翎霜阁,虽没将门派当成家一样看待,但岑轩墨还是从那个失去了爷爷又被父亲打伤出逃,对岑家没有一丝感情浑身煞气宛如深渊的少年,在这个淡漠和平的地方恢复了正常少年的心性。
是冬,阴沉沉的天飘下了灰白色的雪,岑轩墨懒得抖掉那层落在身上的雪花,轻巧的踏在雪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足印。
“真无聊啊,不就是那什么什么的掌门来了,有必要吗?这么多人去了又不会给见面礼,老太婆真烦。”
岑轩墨并没有听从师尊的口谕前往主峰,反而披着和门派完全不契合的黑色大氅在雪地里行走,不远处传来的剑啸声昂扬惊起树梢下避雪的鸟雀,他摇了摇头,从大氅中伸出手一掌击在树干上震落了积雪,露出枯树纯黑的样子,灵巧一跃坐上了这颗枯树的主枝,伸出温暖的手指逗着缩成团子一样的小鸟,目光懒懒地投向汇集在演练场的人群。
“啧,都没人可以玩了,一堆人在一起真是显眼。”
剑星门的弟子服饰都是青白色的,冬服加上浅色大氅,在雪白的山峰上好像和翎霜阁的弟子融为一派。
百般聊赖的岑轩墨懒懒的看着人群,不明白那些同龄弟子在兴奋什么,不就是其他的仙门来人吗,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或者稀世珍宝来了,更别说连个有趣的动物都没有,这雪山上实在是孤寂得难受。
看着看着,青青白白的人群有序的分流开来让出了一条道。
岑轩墨并没有关注另一个仙门的掌门是什么样子的,来来回回除了他师尊那个老太婆是女人以外其他的估计都是什么白胡子老头,他也不在意同门都谈论什么,零零散散几句约战切磋飘进了耳朵里让他发痒。
他金色的眸子看过去,只看到了从雪中走出来的一抹灰色。
灰衣灰发的小少年挤在人群之后,手中拿着精致漂亮的糕点,小小咬上一口满足的甜味让他笑弯了眼。
这笑意宛如春日暖阳,仿佛多大的风雪都会避开他一样,白雪是松软的,树林是一片枯寂的黑白分明,就连主峰上在空中缓缓地打转灰色的雪片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远处的视线,如湖水一般清澈见底的蓝色眸子望向了岑轩墨在的这棵树上,看到了斜靠在树上端着小鸟仿佛孤寂乌鸦一般的纯黑少年。
被发现偷吃的小家伙不好意思地朝着岑轩墨笑笑,悄悄藏起了手里的点心,他的动作虽然很从容,可是脸上却慢慢地红了起来,脸上热烘烘的,以岑轩墨的目力甚至能看清落在他脸上的雪花融化的样子。
他低头拍拍自己沾上糕点屑的小手,用护腕柔软的一面擦掉了脸上的雪水,再次抬头时树上的岑轩墨已经不见了。
我没有食欲 我要了一场雨
那个晚上,我看着便利店的柜台
饭团 炖菜 一次性碗筷
用它们的便捷和新潮轮流出牌
雨下进潘帕斯的草原,瓶盖的半圆
我强迫蒸汽把我定义成那群最年轻的人
纸质的爱与屏幕里的爱。百事派与可口派
鸟雀给自己划出一片绿洲
我每周六对着白鸽的影子数北极燕鸥
空气和雨一同掺进坑洼,背后是银色的大厦
收银员在我面前翻过无数枚硬币
心的缝隙和毫厘
还有时间 足够我留恋罗宋汤恰到好处的咸
渺小。但长着柔和的犄角
那么多来过便利店的人坐在静止的窗边
雨下进了城市跳动的第二心脏
那个夜晚。我在便利店的角落挥发掉的肮脏
都变成了成盒出售的柠檬糖
作者:舞舞纸
原作:新月同行
评论: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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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轮椅
## 在线聊天室-南庭超现象同好会
【志异七人行】落单的轮椅不要坐,不然……
前天 22:01
猫条猎手:大家如果在长曦乐园里看到落单的轮椅,千万不要坐上去喵!
猫条猎手:昨天就有一名人类游客,被暴走的轮椅带下了楼梯,现在躺在医院里,接下去真的,很长时间都离不开轮椅了喵……
叉烧#0001:诶?真可怕Σ(゚Д゚;≡;゚д゚),是坐上去就暴走了吗?
猫条猎手:是的喵,听说那个客人,什么都没做,就是在等夜场的时候坐上了那台轮椅,然后轮椅就动了起来,带着他在游乐园里转啊转,最后带着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喵!
叉烧#0001:啊?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伤者,但这真的不是什么游乐项目吗?像《轮椅战神》那样,乘坐轮椅从二楼俯冲,对敌人造成成吨伤害的游乐项目?
猫条猎手:没有喵!没有这样的游乐项目喵!就算有这样的项目,那这些轮椅也该像碰碰车一样乖乖地待在围栏里,不该跑出游玩区域的喵。
景:说来最近,长曦乐园是在举办梦幻奇妙嘉年华吗?[辞旧迎新,悦动南庭-长曦乐园梦幻奇妙嘉年华]
朝晖路西行:@景 啊啊啊,我知道,因为这个活动,好像是请了什么明星,长曦乐园的门票,还有展览演出都一票难求,好多骑手都去乐园代排队了!
十分小春:不只是明星表演哦,还有小吃街、游艺会,不少小春十分的小吃店、路边摊都在长曦乐园里摆了摊位呢。
猫条猎手:@景 是的喵,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故,夜场游行都推迟了喵,但好在人伤的不重,救护车把人拉走以后,半个小时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喵。
十分小春:小春本来也想去的,但是门票早就售罄了,而且就算买了门票,也要排好——长的队伍才能进去。
猫条猎手:也就是说,星期六小姐依旧要,照!常!上!班!喵呜呜呜呜呜呼呼嗯啊!
十分小春:摸摸摸摸@猫条猎手,既然在搞活动,那一定非常非常忙吧。
超绝可爱真朱酱:是的吧,昨天还有观众拍了乐园排队的照给我,说想看我上午十点排队进入长曦乐园的直播呢,还说是什么“不管排多久都到不了尽头的队伍大挑战”( ╯' - ')╯ ┻━┻ [照片]
叉烧#0001:不过……这是这么吸引人的活动吗?连坐轮椅的人都要去凑这种热闹,我的话光看到这种队伍就退缩了_ノ乙(、ン、)_
不是橙,是阿橘:听读者群说嘉年华请了很多童年回忆的动画特摄歌手演员来做嘉宾,就算下刀子也要去的人可不少。
叉烧#0001:啊?什么童年回忆?Σ(゚Д゚;≡;゚д゚)我看看……
不是橙,是阿橘:[活动日程-长曦乐园梦幻奇妙嘉年华]
叉烧#0001:卧槽卧槽卧槽!
不是橙,是阿橘:你也下刀子也要去?
叉烧#0001:唉,算了,再怎么童年回忆,看到这队伍我就不想去了,还是在家里好。
猫条猎手:星期六也想在家里喵……
猫条猎手:特别是这几天,忙到冒烟……虽然提醒大家说不要坐上落单的轮椅,但如果只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冲击,我的梦幻三件套应该受得住……
朝晖路西行:@猫条猎手 不行不行
朝晖路西行:你不会想整个工伤吧?我也有很多同行,嘴上说着撞一次两万合算啥的,但真被车撞了,没一个人是开心的!
猫条猎手:不是的喵!
猫条猎手:作为伟大的乐园猫咪,怎么可以想这种消极的事情!
猫条猎手:我是想抓住那台暴走的轮椅,那样就不会有人继续受害了!
叉烧#0001: 啊?轮椅还没有被抓住吗?
猫条猎手:如果被抓住了,就不会提醒你们不要坐落单的轮椅了呀……
猫条猎手:昨天出事的时候大家都在救护伤者,没人注意到轮椅,知道那个人是因为轮椅暴走才受伤,也是今天大家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才知道的。
猫条猎手:而且我们都收到了,发现落单的轮椅要回收的消息,所以我们不但要招待嘉年华的游客,还要捉住暴走的轮椅,工作量更加爆炸了喵……
朝晖路西行:抓住轮椅,保卫乐园!还有一群隐藏真实面目保护民众的无名英雄!
猫条猎手:星期六小姐可没有隐藏真实面目,不管是星期六小姐,还是乐园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都是都是,一直以真面目示人的喵!
朝晖路西行:那抓住了轮椅有奖金吗?不,就算没有奖金也没关系!英雄可不是为了钱战斗的!
猫条猎手:@朝晖路西行 你想来乐园抓轮椅喵?
超绝可爱真朱酱:@朝晖路西行 呜哇,那么长的队伍,你要去排吗?
朝晖路西行:确切消息,如果凌晨四点开始排队,九点就能入园!
猫条猎手:九点不是乐园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的时间吗?不行不行,禁止夜排喵!(#゚д゚)
朝晖路西行:但这几天长曦乐园的跑腿和代排真的很赚耶……
朝晖路西行:而且那个轮椅现在都没找到,万一它趁游乐园没上班的时候袭击夜排的人怎么办?有我在,就可以保护夜排的人们了!
猫条猎手:但明天开始乐园就要驱逐那些夜排的人了,他们会让健康作息的好孩子们非常困扰,乐园要保护健康的作息,消灭不良的作息喵!
朝晖路西行:那怎么办啊,我接了明天长曦乐园的跑腿,不让夜排的话不是很难进去吗……
猫条猎手:没有办法喵,除非,你们有乐园年卡,这样就可以走贵宾通道了喵!
十分小春:我有乐园年卡哦!@朝晖路西行可以给你用哦ヽ( ° ▽°)ノ□
朝晖路西行:感谢!不过@十分小春 不是想去小吃街吗?
叉烧#0001: 我也想借!嘉年华的演员见面会有假面勇士啊!我的童年回忆!!!(,,゚Д゚)!
猫条猎手:乐园年卡严禁转借喵!
猫条猎手:不过是你们的话,星期六小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喵……
第八人:我有五张乐园年卡。
叉烧#0001:真的吗?!
第八人:可以借你们一人一张。
朝晖路西行:真的吗?!
第八人:不过
第八人:你们要把那台轮椅抓住。
## 事件报告-长曦乐园失控轮椅-7101
12月x日轮椅失控事件
来源:超自然七人组
采访对象:失控事件受害人
受害人:xxx,28岁,女
问:你好,我是南庭电视台的记者,我能采访一下昨天长曦乐园里发生的事故吗?
答:好,我在长曦乐园里摔骨折,医生说我至少要三个月才能下地走路。长曦乐园的人昨天送我到医院,开始还很关心,但一说到赔偿,他们就说是我自己玩轮椅摔的,和他们无关,他们就是不想赔我钱!
问:请不要这么激动。您能回忆一下昨天是怎么受伤的吗?
答:我就是,昨天来乐园嘉年华,拍照、打卡,都是按小绿书上的攻略做的。然后最后一个节目是嘉年华的夜场演出,因为我已经走了一天,我很累了,刚好边上有一台没人用的轮椅扔在那里,所以我就坐上去歇了一下,没想到我一坐上去,轮椅就像长了脚一样跑了起来!它自个跑啊,我也不敢乱动,就抓着把手缩着,然后它跑啊跑跑啊跑,就把我摔下楼了!
轮椅就是普通的轮椅吗,有没有什么特征?比方说颜色、轮椅上有没有放或者挂什么东西?
答:没有。就是那种很普通的轮椅,残疾人用的那种黑色轮椅,也没什么特征,如果上面挂了东西,那不肯定是别人的轮椅吗,别人的轮椅我肯定不能坐嘛!就是因为它上面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觉得是不是别人丢在那的。
问:丢在那的,具体是留在哪里呢?如果是等花车游行,你是在起点等的吗?
答:对,就是大门口那个广场。
问:是夜场吗?
答:对,就是夜场,乐园门口,我不是已经走了一天吗,所以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问:因为想坐一下,所以坐上了轮椅吗?长曦乐园里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了吗,比方说长椅?
答:没有长椅!你去乐园看看就知道,一到晚上,所有人都聚集在门口等夜场,长椅和花坛上都是人!这个设计就不合理,如果多几把椅子,谁会去坐轮椅?
问:所以您认为长曦乐园座椅的规划设计不合理,加上乐园对乐园里轮椅器械没有及时收管,导致了您的受伤是吗?
答:还有楼梯!人这么多的地方有这么陡的楼梯也有问题!反正乐园肯定要对我负责!
问:那请问您的伤势?
答:伤筋动骨一百天听过没?我要请至少三个月的假,不能去上班,还要住院!我们公司下周开始就是销售旺季,要高强度加班的!现在我不能去公司,这些误工费都要长曦乐园来负责的!你们一定要曝光它!给我讨个公道!
## 在线聊天室-南庭超现象同好会
【志异七人行】暴走轮椅捕获特别行动
昨天 22:13
景:我今天去医院采访了第一个受害者,采访内容我整理成报告了,也可以看今天的晚间新闻的回放。明天我请了休假,可以前往现场。
朝晖路西行:我明天也可以!不过我可能会接几个跑腿任务,你们不会介意吧?
超绝可爱真朱酱:@朝晖路西行 不介意不介意
超绝可爱真朱酱:我想了想,虽然我们有年卡,但门外也要有人巡逻吧,我把直播开在这里,有什么事私我哦 [不管怎么排都到不了尽头的队伍大挑战ξ( ✿>◡❛)ξ-真朱酱的直播间]
叉烧#0001:这样也可以吗?Σ(°Д°; 那我是不是可以去看《假面勇士888》?
超绝可爱真朱酱:@叉烧#0001 不不不,我这可不是在摸鱼!我开直播是因为我一个人可能看漏啊,发动粉丝一起就更能找到画面里的轮椅呀!
猫条猎手:@全体成员 昨天暴走的轮椅又出现了喵!
猫条猎手:抓捕轮椅刻不容缓![游览手册-长曦乐园梦幻奇妙嘉年华]乐园的地图和活动安排的在这里喵!
叉烧#0001:啊?又有人受伤了吗?
猫条猎手:不过这次没有人受伤喵!具体是,有个小朋友在游乐区乘上了来历不明的轮椅,然后被轮椅带着,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在游乐园里跑了三圈,不过没有人受伤喵!因为星期六小姐及时出现!把轮椅停了下来喵!
十分小春:哇哦,必须要给星期六小姐十分呢!
猫条猎手:而且小朋友也没有受伤,他好像把轮椅当成了游乐设施,玩得非常开心……
叉烧#0001:那你把轮椅抓住了吗?
猫条猎手:呜呜呜!
猫条猎手:没有!
猫条猎手:因为小朋友和监护人走散了,星期六小姐要把他带回妈妈的身边,为了防止轮椅逃跑,星期六小姐还用绑气球的线把轮椅拴了起来,但就一个转身的工夫,轮椅就不见了喵!
不是橙,是阿橘:所以明天抓捕轮椅的计划不变是吗?
猫条猎手:是的,而且我们要尽快把轮椅抓住,抓住以后就要像监护人一样,不可以让轮椅离开视线喵!
景:了解。
猫条猎手:这是乐园猫猫星期六小姐的的出没地:9:00-10:00,游乐区域分发气球、喷射泡沫;10:00-11:30,花车游行;11:30-13:30,小吃街维持秩序;13:30-14:00,猫咪仙子小屋的午餐时间,时间;14:00-15:30,花车游行;15:30-17:00,花车游行;17:00-17:30,猫咪仙子小屋的晚餐时间;17:30-19:00,小吃街维持秩序;19:00-20:30,花车游行;20:30-21:00,乐园清场;21:00-21:30,猫咪仙子小屋
猫条猎手:星期六的行踪要保密喵!
猫条猎手:而且从八点开始,除了午休和晚餐时间,星期六小姐都看不了手机喵(゚д⊙),有急事就到这些地方来找我喵!
叉烧#0001:那我就在梦幻舞台巡逻吧!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把轮椅!
景:我们一人负责一个区域,@超绝可爱真朱酱 负责公园门口的队伍,@猫条猎手 在北边游乐区,但不能一直在那,@叉烧#0001 在中央的舞台区,现在还有南边的花园区、东边的广场区、西边的小吃街,我昨天采访到一些细节,我可以再在广场区找找其他目击者,@十分小春 要去小吃街吗
十分小春:好的哦,@景
不是橙,是阿橘:@猫条猎手 不能一直留守在游乐区,还得派个人在那里
朝晖路西行:@不是橙,是阿橘 交给我!
不是橙,是阿橘:剩下的我去花园区。
景:好的,这样我们的区域安排就确定了。明天上午八点半,除了@猫条猎手,在乐园门口集合可以吗?
朝晖路西行:没问题!
猫条猎手:好的喵!
叉烧-叉烧#0001:了解!
真朱-超绝可爱真朱酱:好的哦,不过集合完我要在外面排队,就不和你们一起进去了ξ( ✿>◡❛)ξ
十分小春:好~
不是橙,是阿橘:
第八人:@超绝可爱真朱酱 你不用年卡进乐园吗?
超绝可爱真朱酱:用的啊,我只是按普通票排队,进门的时候还是要刷年卡,毕竟刷卡是免费的吧~☆
第八人:。
## 事件报告-长曦乐园失控轮椅-7102
12月y日轮椅失控事件
来源:超自然七人组,乐园猫咪星期六小姐
受害人:xxx,5岁,男
勇敢的星期六小姐从邪恶的暴走轮椅手中,救下了一名重要的游客喵!
星期六小姐在过山车和海盗船边上分发气球的时候,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一声悲鸣!
然后一台轮椅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喵!
星期六小姐没有多想,一个冲刺冲到了轮椅前喵!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游客的安全,星期六小姐脑子里只有这一件事喵!
所以星期六小姐撞了上去,用厚厚的玩偶服吸收轮椅的冲击,然后用软软的爪子抱住轮椅上的游客,星期六小姐,把小游客从轮椅上保护了下来喵!
是先把小游客送到妈妈身边,还是先把轮椅敲成碎片呢?
那当然是要先管游客啦!
幸好小游客没有受什么伤,而且,他好像玩得很开心!
他似乎把轮椅当成了云霄飞车,所以没发现这台轮椅是超实体。
他妈妈也很快追了过来,听说她在排碰碰车的队,一转眼孩子就不见了。
我没有说轮椅的事,只说我在发气球的时候发现了迷路的孩子。
希望今天不会有人因为这事扣工资……
希望她不要再去问孩子是怎么不见的了。
就在星期六小姐把孩子交回他妈妈的时候,轮椅居然又逃跑了!
要是星期六小姐带了橘黄色的胶带就好了喵……
## 绿色通道
长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叠加上梦幻奇妙嘉年华,再叠加上童年回忆级别的特摄剧演员见面会,长曦乐园理应是一片人的海洋。
你面前的乐园里并没有你想象中的拥挤,乐园里的游客只有你,弥漫着烦躁和疲惫的黏着空气被乐园的大门隔绝在了外面,乐园里视野空旷、空气清新,如果不是蹦蹦跳跳的猫小姐给了你一只气球,你就要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异世界了。
与全联集团合作的好处,你是切实体会到了。
你接下了收管乐园里出现的轮椅超实体的委托,没有用贵宾卡,也没有排队,直接走绿色通道进入了乐园。
绿色通道与贵宾通道不同,是为残障人士设置的无障碍通道。
可以看出,平日里使用这条通道的人并不多,工作人员抱着保温杯和暖水袋,一脸安逸地缩在桌台后面,他们没有检查你的残疾证,只瞄了眼你帽下的一团黑烟,便挥手让你通过了。
看来没有头也是残疾的一种。
他们的视线又沉到了桌下,那个桌面以下膝盖以上的位置,你趁他们还没再度把头抬起,匆匆过了通道。
蹦入乐园,你这才想起你要给他们看的是全联集团的介绍信,才不是什么空空荡荡的脑袋!
“开园前的长曦乐园就是这样的,”巨大的猫小姐摇着耳朵和尾巴,“别看眼前空空荡荡的,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你们看不见的休息室、操作室、摊位里准备开工。清洁工人和设备检修员们,更是在半夜还要忙碌。
“没想到抓轮椅的委托居然是我们顶头的大大大老板下达的呢,那可是乐园真正的统治者,比乐园女王、国王都要大。
“难道大大大老板在收集超实体吗?乐园的地底会不会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面放满了超自然的东西呢?会有乐园的仙子、会飞的大船吗?要是有一个按一下大家都不用上班的按钮就好了,按一下,大家的桌子上就能出现食物和想要的东西,唉,不过要是有那样的按钮,应该早就被摁烂了吧……结果我们现在还是要工作,诶,抓轮椅算工作吗?“
你许诺了一笔报酬,这笔报酬源自全联集团答应给新月的委托费,你本来就打算把它支付给参与收管的特工们。
## 12月z日真朱酱录播-不管怎么排都到不了尽头的队伍大挑战ξ( ✿>◡❛)ξ
奇迹世界,冒险人生——!
今天应大家的呼声,真朱酱要挑战不管怎样都排不到尽头的队伍!
现在是上午八点四十分,我在长曦乐园的门口,这里的队伍已经……哇哦,已经排到……一排……两排……三排……四排……诶?要排到外面去了吗?
开园时间是九点捏,大家都是来等开园的吧……
以为只要在开园前到,就能在开园的时候进去,没想到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这么多。
就算是贵宾通道的队伍,也排了好
好吧……好吧……
这队伍怎么——这么长啊!
而且,听说它,不!会!缩!短!
是的呀,长曦乐园有嘉年华,有小吃街,而且今天还有《假面勇士》的见面会吧。
没有没有,我没有看假面勇士啦,只是有朋友在看。
reaction?假面勇士有很多部吧……
《888》就行?
男主和小马很好磕?
沙滩亡者?什么鬼哈哈哈?
最新的《假面勇士砂糖人》?因为没放完不会被剧透?
啊啊啊……就现在来看嘛,这队伍确实,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啊……这个队伍不要说会不会排到头了,能不能走到尽头都是问题啊……
你们要帮我看着,画面里有没有奇怪的轮椅出现……
因为除了到不了尽头的队伍,我还听说了游乐园暴走轮椅的怪谈。
啊?你们也听说了啊?
前天发生的事,对对对,就是那个!
会失控应该不常用轮椅……
是操作失误的意思吗?
可能是……想逃课?
因……为……队伍太长了……所……以……坐轮椅……装成残疾人……
啊——这太坏了!
绿色通道是给身体不便的人用的吧,毕竟这——么长的队伍,就算是我们这些健全人也吃不消呢……
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身体比我们更加不便,给他们提供方便不是当然的吗?世界本来就对他们很不公平啊!
哦哦哦!队伍好像到头了捏~那我们就排在这里,然后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到不了尽头——
现在离开园还有十几分钟,队伍当然到不了尽头啦……
正常情况下,这队伍九点开始就会缩短,但排得排不到尽头就不知道了……
你们要帮我一起找轮椅哦……
就算不是超自然轮椅,那种租轮椅给健全人插队的人也很可恶啊……
## 事件报告-长曦乐园失控轮椅-7103
12月z日轮椅失控事件
来源:超自然七人组的小春
经过描述:
虽然走的是贵宾通道,但到达小吃街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明明没到饭点,大家却聚集在小吃街,我想这是因为小吃街的特色美食打卡活动。
在指定摊位极其印章后,就能得到嘉年华限定款的奶茶兄弟玩偶,而且每个时段的兑换数量有限。要是食物也做得这么用心就好了。
指定摊位的点心有,橘子酱肠粉、小龙虾饺、菠萝油披萨……南庭居然有这么多创新菜吗?
每一个都想尝尝看,不过一个人全部吃掉就太多了,打了包,中午大家一起吃,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蕾居然已经把所有的小吃都打包好了,而且买了!
这么早买的话,放到中午一定都凉了,但为了抢玩偶,就必须早早把小吃都买了。
因为跑腿的客人只想要玩偶,所以食物可以由跑腿的人自己处理,但买小吃的钱和跑腿费还是照付不误——这算是“买椟还珠”吗?去小吃街最该做的不是享受食物吗?不过托那位客人的福,小春可以尝一尝那些,可能只吃一口的食物^ ^……
橘子酱肠粉,三分。虽然叫肠粉,其实是做成长条的班戟,橘子酱有点甜了,奶油倒是动物奶油。
小龙虾饺,零分。小龙虾像冷冻的,没有弹性,调料味很重,而且饺子的皮也破了。
菠萝油披萨,三分。菠萝牛油披萨,在饼状的黄油面包上铺上菠萝后烤制的披萨,有真的菠萝。
咸蛋奶黄包,七分。甜咸馅料调味得很好哦,面皮软软的,这个真的要热乎乎吃。
爆浆撒尿牛丸,五分。虽然是《美食之神》的联动摊位,还在摊位上贴了剧照,但是这个撒尿牛丸,根本没有那么多汁,难道电影里的美食,都是特效吗?
黯然销魂饭,六分。同样是《美食之神》的联动摊位,虽然饭里加了洋葱,但根本到不了把人吃哭的美味啊,不过糖心蛋黄拌饭暖暖的不管怎么做都好吃!
佛跳墙(爆炸版),零分。同样是《美食之神》的联动摊位,虽然完全不认为这样的价格能吃到正宗的佛跳墙,但是瓦罐汤搭一根仙女棒就是爆炸版佛跳墙的主意是谁出的?快接近诈骗了吧!
我当然在注意轮椅啦,一直都在门口守着呢,如果有轮椅进来,肯定能看得到的。
## 事件报告-长曦乐园失控轮椅-7104
12月z日轮椅失控事件
来源:超自然七人组,蕾
经过描述:
那时候星期六还没换班,我正在美食区做跑腿代购呢。
就远远地看到有人推着一辆轮椅来了,哎呀,那不是小x吗?他是我们区最早做游乐园跑腿的人呢!
于是我就上去打招呼问他这轮椅哪来的呀。
结果他说是公园门口捡的!
如果这就是那台失控的轮椅,那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我问他这轮椅能不能借我用用,他说他要用这轮椅运货呢!他居然能找到拼单买小吃的人?我还以为只有买赠品的呢。
其实他也没那么多小吃的单子,只是不想浪费食物,打算带回家冷冻起来慢慢吃。
好几顿饭呢,这也算赚了吧……
正好小x进小吃街买东西的时候,把轮椅交给了我。
公园门口的轮椅,公园门口不就是第一天出事的地方吗,这会不会就是那台轮椅呢?
所以我趁着小x去买东西,就自己坐到了轮椅上。
然后啊然后,这台轮椅果然自己动了起来!它先是带着我原地转圈,像要把我甩出去一样转!但我牢牢抓住了轮椅的抓手,没有被甩出去!要是我事前学过怎样操作轮椅就好了,但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轮椅的刹车在哪里!
它又带我横冲直撞了几个来回,如果我找不到刹车,那至少我得想办法让它失去平衡!
于是我想办法从轮椅上站起,然后压上全身的重量向一边倒去——
哎呀,这个姿势倒地恐怕得头朝地呢,再不济也是肩着地,就算现在天冷穿得多,这个速度肩着地也不是笑笑就过去的伤啊。
当然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不能任这轮椅继续害人了。
只要把它停下来,边上的小春就能用那个什么带把轮椅捆起来,只要以后不会有人再因为这轮椅受伤,摔一下也值!
但没想到啊,就在我摔倒的那一刻,星期六来了!
她用那毛绒绒的皮套接住了我,我倒在一团软绵绵里,一点伤都没有受!
小春也很及时地用橘黄色的胶带把轮椅捆了起来!
哎呀,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和小x解释,他的轮椅怎么会被橘色胶带捆着,然后倒在一边了。
## 在线聊天室-南庭超现象同好会
【志异七人行】暴走轮椅捕获特别行动
11:34
叉烧#0001:什么什么,轮椅已经被抓获了?Σ(゚Д゚;≡;゚д゚)
叉烧#0001: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十分小春:是的哦,是蕾、星期六,还有我,一起把轮椅捉住的。@第八人 已经把轮椅带走了哦。
叉烧#0001:我错过了什么!
叉烧#0001:真朱酱还在直播排队,哦,快看到大门了!
叉烧#0001:@不是橙,是阿橘 那边怎样了?@景 呢?
不是橙,是阿橘:这边没什么特别的
景:我还在采访呢,早上采访到的清洁工说,乐园门口经常有闲置的轮椅,因为有些人,想装成残障人士走绿色通道,一过大门就会把轮椅扔在一边,也有人会多走几步把轮椅扔到没人的地方,或者是继续用轮椅通过一些需要排队的地方……因为轮椅是游客的私有财产,他们也不能随意移动,只能把它移到一边,或者摆得正一点
景:顺便我采访了绿色通道的工作人员
景:他们说这几天使用轮椅进通道的人,“还是有一些的”,而且问到他们有没有查他们是否是真的残疾人的时候,他们表现得支支吾吾
景:而且有一点很奇怪,我问他们今天有几个人坐轮椅的人进了游乐园,他们回想了一阵,没有很快给我答案
叉烧#0001:那代表什么?代表他们不知道有多少残疾人使用过通道吗,他们也不知道进乐园的人是真是假?
不是橙,是阿橘:嗯……他们要想想才能知道有多少人坐了轮椅,如果没有人或者只有一个人坐轮椅的话,他们应该会有印象,不太会想这么久吧
景:我觉得今天坐轮椅进游乐园的人不止一个。
叉烧#0001:啊啊啊!我看了真朱酱直播间的弹幕!真朱在乐园外追过轮椅?
叉烧#0001:还追了三次……
叉烧#0001:哦,以帮助这些人的名义啊,不过这些人都是腿脚真正不好的人?
叉烧#0001:那样乐园里至少会有三台轮椅,你们抓住的那台是真的暴走轮椅吗?
蕾:当然啦!它带我转了好几圈呢!
叉烧#0001:这样的轮椅只有这么一台吗?
景:那我们下午的巡逻照旧?
叉烧#0001:不不不,我相信这是唯一一台啦!我下午还想去看《蒙面勇士888》呢!
超绝可爱真朱酱:那你今天就真的一点正事都没干了ξ( ✿>◡❛)ξ
叉烧#0001:那@不是橙,是阿橘 不也是一样,你也啥都没干吧?
不是橙,是阿橘:我会写报告
不是橙,是阿橘:你要不要承担一点,D级人员的工作?
叉烧#0001:……
叉烧#0001:D级人员是什么?
## 事件报告-长曦乐园失控轮椅-7105
1月a日轮椅伤害事件
来源:超自然七人组
经过描述:
超实体为一台医用轮椅。框架部分为银色,座椅、踏脚、把手为黑色,为常见款式,椅背后有一张撕去一半的红心标志(经查,为某慈善志愿机构标志)。
经溯源,该轮椅最初被慈善志愿机构采购,捐赠与某私立医院老人疗养区使用,因刹车老化,被弃置。
被拾荒者拾取后,又被长曦乐园嘉年华的黄牛收购。
根据绿色通道的出入监控,带有相同形状贴纸的轮椅在长曦乐园嘉年华期间被多人多次使用,乘坐者使用该轮椅伪装成残障人士,通过绿色通道。
该轮椅虽多次进入乐园,但乐园所有出口都没有找到它离开的影像。它可能拥有空间跳跃的能力,在被乘坐者弃置后,自主寻找下一个乘坐者,并扭曲物理法则,出现在其身边。
在一定程度上,它能以一台轮椅的方式满足乘坐者的愿望。
12月x日,乘坐者即将面临销售旺季的高强度工作,乘坐轮椅后因跌落楼梯不得不请假三个月,无法在销售旺季期间到岗,只得居家办公。
12月y日,乘坐者即将游玩碰碰车项目,乘坐轮椅后轮椅虽高速滑行,但没有碰撞到任何物体。鉴于云霄飞车也在事发地附近,乘坐者下轮椅后不但没有恐惧而且非常开心,猜测乘坐者是抱着想要乘坐云霄飞车的愿望乘上轮椅的。
12月z日,乘坐者想要收管失控的轮椅,并在寻找轮椅的过程中坐上了轮椅。轮椅通过高速旋转暴露了自身就是乘坐者想要寻找的轮椅的事实,最终导致自身被收管。
1月a日,乘坐者想要跳过考试周,在家打游戏,乘坐轮椅后跌落楼梯,因关节扭伤,被医生建议休息两周。但乘坐者不想补考重修,仍坚持住拐考试,换言之,该乘坐者得到了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请假的伤势。与12月x日乘坐者情况类似。
12月z日的乘坐者希望利用该轮椅的特性,开发导航、高速移动、储物等功能,并申请为轮椅安装上安全带后使用。
因该轮椅的特性并未被完全查明,冒然使用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且该行为可能将超实体的存在暴露于公众视野,被驳回。
目前该轮椅被新月同行组织收管。
江湖.天下
——自勵歌
(存檔用)
[歌]
江湖,誰能鼎立稱雄
天地間,誰敢與我爭鋒
一雙眼,能將千人斬
[我神槍揮舞鷹擊長空
望天狼射雕月彎弓
紅披殷艷獵獵成風
忠義銘心中]
一身膽,摧折英雄漢
[我夫之一字擔當是重
千金不動九鼎一諾
為所當爲莫計名功
此行雖寂寞]
一聲喝,氣震山河蕩
[我放眼四海青山崢嶸
鵬程萬里御駕飛鴻
步雲登天傲視蒼穹
笑盡那英雄]
(邀明月,醉千江,風火檐下,雙燕歸
對街雙璧人,可曾姝顔褪)
[白]
一步坎坷一聲笑
一路風雨一路歌
莫怨天公不作美
哈哈!
——吾只道:
吾命由我不由天!
(改)
(幾曾著眼看侯王)
[歌]
天下,誰可問那頂峰
乾坤朗,誰能與我并成
詩萬首,唱遍春夏秋冬
[我少年辛苦終生之妄
贏得對樓花娘一望
雖非男兒卻愛紅妝
無關旁人謗]
酒千觴,飲盡甘苦愁衷
[我運籌帷幄決勝一方
逍遙江湖誰敢稱王
仗劍天下任吾疏狂
豪氣堪無雙]
策馬揚,任我南北西東
[我前途自定何懼礙障
王法天罡權勢莫仗
身有傲骨寧折不彎
笑癡人莫看]
[白]
浪千山,行萬江,十年花開十年荒
嘯孤月,對雙爵,一窮花雕一窮歡
[歌]
那高墻荊棘莫擋我路
艱難險阻需自擔負
世間萬物皆有辛處
雖捷徑莫圖
觀蒼天無窮宇宙之中
浩海寬闊百川可容
壁立千仞無欲成功
自有那因果
看是非成敗轉眼歸空
自負材資終成無用
千錘百煉魚亦化龍
道先難後榮
(看天下江湖任我縱)
作者:林树
评论:随意
p.s.世界计划东云姐弟骨,现代背景,不了解原作也可读
对东云彰人来说,这本该是一个难得放松的休息日夜晚。做完日常的训练回家,吃完饭,洗完澡,整个过程难得宁静。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正适合窝在房间里拆封今天新买的CD。
烦人的家伙刚好不在家,真是爽快。一切都如此顺利,他感觉自己好像打了个冷战。
旁边的手机屏幕同时亮了起来,原来冷战的并不是他。
绘名:没带伞
绘名:接我
啪的一声,手机被摁在了桌子上。
这种事情从以前开始就经常发生,不如说是早该想到的。东云彰人叹了口气,停下自己正在听的新CD,说不清是担心还是烦躁,急匆匆套上衣服,随手拿了两把伞就出门了,甚至连妈妈的问候都没来得及听。
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天也黑了下来。路上行人很少,毕竟如果没有非要出门的理由,谁也不想让砸下地的雨水反溅到裤腿上,尽管撑了伞。
“雨真大……亏那家伙还敢不带伞出门,难道不会提前看天气预报吗?”
“啊,彰人,这里这里!你有在家真是太好了。”
一片朦胧的视野里,他循着声音望去,很快就发现东云绘名正站在从商场回家沿途的某栋建筑屋檐下,朝着他挥手。
“真是的,仗着可以使唤我就一副轻松的样子,下次绝对不出来了……”
“啊?你以为我想回家半路上下雨吗?不就是帮忙送个伞而已。”
“是是,我这边可没你那么悠闲,赶紧走啦。”
他径直撑了伞走出去,懒得再管后面一脸不领情的姐姐。
“喂,彰人……”
“啊?”
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
“这把伞,坏了。”
……
沉默了三秒钟,他还是把自己的伞撑了过去,让她进来。
不大不小的伞,水柱顺着伞缘噼里啪啦落下来,他们不得不再靠近一些,肩贴着肩慢慢往前走。
“确实出门之前,妈妈好像是有叫住我来着……”
“没办法,都怪彰人这么急躁,现在我也只好跟你挤在一把伞下面了,明明下着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爱莉有没有顺利到家,之后再发个消息问一下吧。”
“桃井前辈才不会像你一样出门不带伞。话说你啊,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吗?”
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反正又是匆匆忙忙出的门吧,他看了一眼语塞的绘名,也不知道今天闹钟响了几次,如果自己在家也许早就不耐烦冲过去敲门了。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对于两个经常斗嘴的人来说,这段寂静却显得如此漫无边际。冷风时不时吹着雨丝往伞下飘,只有贴着肩的一侧传来微微的热度。亲人之间这样的距离并不算稀奇,但在凉意浸透的沉寂中,已经足够有存在感了。
绘名在一边东张西望,自己思考着些什么,让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好像只有自己在纠结这种破事情。身侧传来的体温灼烧着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再这样下去,他害怕自己会在这种冷天里擅自热起来。
“喂,不管你在想什么,先看路啊。摔倒了我可不扶你。”
“还记得吗?好久以前逛祭典的时候,我的木屐不合脚,你也是这样给我送鞋的。结果拿来一双超土的运动鞋,最后也只好勉强穿上。彰人这种地方真是一点没变。”
“意外而已,给你送东西就不要抱怨了,我可没有这个义务。”
“什么?真是狂妄,我好歹也是你姐姐吧。”
“狂妄的是你吧?我可不想管你这种家伙叫姐姐。”
仔细想起来,东云彰人上一次叫东云绘名姐姐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除去他对外人装出的礼貌模式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着东云绘名的脸,他就叫不出姐姐来了。简单的一个词不断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总感觉只要叫出“姐姐”来,心里反而会更加沉闷,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个词咽下去算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自己也是会长大的,况且那家伙也从来只是叫自己“彰人”而已。
彰人提起绘名的频率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要高。同一个组合的伙伴们说起“没听过彰人叫绘名前辈姐姐呢”,他一向解释为没有当姐姐的对弟弟这么过分。其实他心里说不定也希望过,这样就能稍微模糊一点彼此亲缘的边界了。
他曾以为自己是讨厌这样的亲缘关系的,毕竟那个叫姐姐的家伙总是给自己带来麻烦,各种方面上。血亲并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对象,因此就算她对着自己呼来唤去也只好接受,在确实需要的时候。拜他们那位不懂得说话的名画家父亲所赐,国中的时候东云绘名的精神状态跌落到了谷底。这也正常,毕竟对着一个一直以自己为憧憬目标,全身心地努力着,也被外界期望着成为画家的可爱女儿,除了东云慎英自己,估计也没人忍心摆着一副面无表情的脸,直接说出“放弃吧,你没有绘画的才能”这种话来。
绘名是个敏感又倔强得吓人的家伙,太过在乎外界的认可,从出生以来就被裹在父亲“天才”的人造光环之下,隔着许多层滤镜遥望着那个人和他的作品,像呼吸一样自然地走上这条路,因此那个偶像般的人不厌其烦的“忠告”,对她完全算得上是灭顶之灾。他看着她开始经营自拍账号,陷入渴求泡沫般的认同数饮鸠止渴的漩涡。面对她想要放弃画画,无法忍受父亲的冷语乱砸东西的样子,他的心中隐隐燃着无名的怒火:明明当初是那家伙推着我走向足以押上所有觉悟的目标,明明一直以来都那样纯粹地热爱着画画,现在却要就这样放弃?明明……明明自己都还在坚持着。自从小学送鞋去祭典那天一起看了音乐演出开始,因为她“试试那样的音乐不也挺好吗”就去试着走上音乐这条路,像修行一样一路走到现在。
那时她肯定看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激动,却也只是轻松地说:“随便试试不也挺好嘛。真是的,还没开始干就在那想东想西的?”
很多次他想要向她说点什么,最后都说不出什么来。可恶,为什么自己就说不出她当时那种话呢,难道只能听着父亲用那样冷酷的表情说“我不认为绘名能够战胜这样的痛苦”吗?她,或者说他们,身边的“天才”都太多,回过神来许多人和事已经像雨丝一样飞速流过,从不可触及的高度骤然降落下来,溅了自己满身水花,就潇洒地离去,无论怎样抓住都会从缝隙间溜走。
早就知道艺术的道路固然是孤独的、痛苦的,尽管做好了这种觉悟,现实的滋味还是苦涩得超乎想象。只有自己撑着伞抵抗着这样的洪流,却也因此停在了原地,被无法表达、无法进步、无法追上所有人的巨大焦虑折磨着。落下的雨幕模糊了所有东西的边界,一心想着抵抗,想着向前,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脏脏的、灰灰的,最后连自己身处何处,往后的道路要通向何方都不知道了。
这种滋味,他也多少知道一些。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也许是因为命运相似,每次看见她痛,自己心里的伤口也被隐隐牵扯着。
但他也是个同样倔强的人,不想让自己的热心受她的冷眼,不想听到她说“你什么也不懂”,也不想仅仅自己一个人抱着这份无名的怒火。他已经下过好多次决心再也不管那家伙了——就算她是姐姐——却又败给了诚挚恳求自己“请看着绘名”的尊敬的前辈,姐姐的密友桃井爱莉。听着她说绘名是如何在失意的时候鼓励自己的事,他又想起了初次想要尝试走上音乐道路的那晚。还有因为帮不上绘名的忙而心忧的朋友在,自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在赌气什么?
彰人在守约上是很规矩的人,坚持看着绘名,却不仅是因为和桃井前辈做的约定。他承认自己有点惊讶于友人关心姐姐到这种地步,也惊讶于在外人看来自己对她有那样重要。绘名和自己一样,都坚决不把脆弱的一面对外展现出来,徒增朋友担心。“只有你能做到了”,桃井爱莉这么对他说着,他才发现原来除了妈妈,这时候的姐姐只有自己了,就像自己在某些时候也只有她一样。
坚持看着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是作为年下的一方,自己却也已经自然而然地做了那么久。绘名每次发脾气都喜欢乱砸东西,搞得整个房间都乱糟糟的,砸在他身上的当然也不比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少多少,惹得他一肚子火气。更气人的是,绘名那家伙冷静下来后还会好好道歉,拜托自己跑的腿只要把小票扔在里面也会还钱。有时间的时候,他总是借着这份理所当然的愤怒闯进她封锁的世界,多查看一下她的状态。虽然最后出来总是要挂点彩,他也并没有觉得有多痛。他没有当面的怨言,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沉默地受着,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就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开口问:“冷静下来了吗?”
从小就习惯了运动,他自认为自己皮糙肉厚,不该为了小伤而娇气浪费时间,小时候踢足球经常挂彩回家,仗着小孩子超强的恢复力,根本不当一回事。绘名每次看见,都会一边生气一边给自己消毒包扎,浸湿的棉花轻轻触上来,药涂在伤口上辣辣的、刺刺的,绘名皱了皱眉,问他“痛吗”,他才终于感觉到痛。
他望着姐姐湿润的红眼睛,里面倒映着自己身上的抓痕,新的,旧的。泪水颤抖着流转下来,就好像是她自己在痛一样。为什么要替自己痛呢?明明不觉得很痛的,看见姐姐这样痛的眼睛,就没办法不痛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得异常厉害,身体的最内部散发出像姐姐哭过怒过的眼睛一样的红,他们互相牵动着对方的伤口,相通的血液在彼此之间流转。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就这样动弹不得,彼此的气息微妙地交融着,一种极温馨又极危险的预感从天上冲刷而下,冷水浇了满头。
于是他们同时挣脱了对方。
最后绘名也没去成美术高中,而是上了神高的夜校。她无法面对绘画,又无法停下绘画,隔三差五地就把自己的绘画用具打包丢出来,又不知不觉地拖回去,房间里总是传出哐哐的声音。有时她中途而返,有时也会决心丢到楼下,甚至要直接丢出去。妈妈总是会悄悄把它们都捡回来,就连已经用完的素描本也不放过。有时他看见扔在外面的画本和画具,也会忍不住拎回去,但一说这是“你重要的东西”,她想必会歇斯底里起来。
那家伙真是的,居然让妈妈去给自己捡垃圾。
于是他随意地扔进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喂,今天不是扔可燃垃圾的日子吧。”
看着她从空荡荡的房间里抬头,想要关掉屏幕上自己忍不住打开的电绘界面,对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他知道这八成是明天或者什么时候会听到“谢谢”的情况了。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扔可燃垃圾的日子。”
“啊?你有东西没扔吗?”绘名拍了拍雨丝扫在自己肩上的水滴,“老实等着吧,我也帮不了你。”
“才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这家伙绝对已经忘了这事吧,他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绘名。
“啊,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彰人很不耐烦地把我要丢的东西扔回房间来着。”
“这种事你还记得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冷血动物,妈妈和你都帮忙了很多次吧,这种事情我还是会记着的好吗。……不说这个了,你看,雨好像慢慢小了。”
“你别这就开始松懈啊,路上的积水还很多就是了。”
话音未落,一辆车飞驰过来,潇洒地辗过马路边缘的一大滩水,溅了东云彰人一身。
他们停在路灯下,东云绘名一边放声嘲笑,一边帮着他一起拧干衣服。如果不听绘名说话的内容,光看画面的话还是很温馨的。
“啊,够了,真是麻烦死了。明明已经洗过一次澡了,为什么还得出来接你啊?”
“这都要怪彰人自己笨手笨脚的吧?明明在说我松懈,结果车来了都反应不过来。”
“喂!算了……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之前去老爸的个人展帮忙还顺利吗?”
“姑且是吧。妈妈告诉你的?”
“虽然看你们的样子也多少猜得出来。”
“从前的我被困在那个人的标签里太久了,不知道原来他也有那么痛苦的时候。”
他识趣地没有接话,只是听着她继续说。
“是社交媒体用多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作品变得只会先看tag了,渐渐忘记了先要用心去感受。不过啊,该说果然是他的女儿呢,还是果然从小就和画长大呢,我无法想象自己的人生没有绘画的样子,所以只有画下去了。”
“只有……画下去吗。”
“是啊,其实那个人只说对了一半。这条路确实痛苦,但回想起来,也还是有很多快乐的时候嘛。每天想着要修炼技法、要获得认可,没有这些就没有动力画下去……这个时候果然还是要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而画呢?”
彰人没有作声。即使面对喜欢的音乐,他也习惯把梦想化成目标,把动力转为计划,就像绘名总说“再画一张也好”,他也一秒钟都不能浪费,因此也几度把自己逼上绝路。绘名不会过问自己不愿意说的事,但会默默给他留下一个本来买给自己吃的甜甜圈,虽然是最小的那个。其实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很像她,比她更坚强一点,却也更刚硬一点,不怎么给自己留喘息的空间,总是练习到很晚,自己不由得就会担心他太拼命。被妈妈戳穿的时候,听着妈妈打趣“反正我不说,你一辈子也不会说”,却也忍不住想妈妈确实说了句实话。虽然她一直觉得彰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但现在,他应该也没法想象没有音乐的生活了吧。
“唉,跟你说了也没用,彰人反而是那种越挫越勇的类型吧。”
“啊?我们都不是一条路上的吧,别拿我和你比较。”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彰人现在觉得,做音乐,快乐吗?”
她问出了一个连自己也很久没有想过的问题。他们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似,连朝着目标没日没夜追赶,忘了过问心情这点也一样。因为没有天赋才能,因为要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行走,所以一秒钟也不想浪费,连思考自己是否快乐的时间也不想浪费,只有一直做、一直做,一旦停下就会忍不住害怕回望过去,因此只能一味向前逃,向前寻找希望。
而此时,两人都找到了一个暂歇的机会。雨渐渐停下,周边的景色清晰起来,对比度也逐渐拉开了。他们一步步前进,时间一点点推移,夜色更加幽深黑暗,彰人抖了抖自己差不多干掉的衣服,把伞收起来,两人站在路灯的光下,仿佛回到了很远的过去。东云绘名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重新看过的,那个人在自己出生时画的那幅代表作《夜中盛放的牡丹》,那幅他很长一段时间后,重新想在画作里表现出光的作品。
东云彰人想起了姐姐牵着自己,在夜里的祭典走向灯光炫目的舞台表演的一刻。只要像这样并肩走着,不管是下雨还是天晴,被溅了满身水还是发现了两朵野花,尽管如此也继续走下去,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光。路上没有行人,他们已被骤雨冲刷过的世界显得格外清丽。
他就这样和她悄然间对上视线,血液里涌起一股久违的,熟悉的冲动。她好像看懂了自己在想什么,彰人想,随后看见绘名对着自己伸出手来。
“你不是没那么悠闲吗?雨都停了,快走吧。”
平时这么不像样,这种时候却该死的很有姐姐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用和以往不同的方式握住了她的手。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形状像一颗心脏,同源的血在两人之间流转着。
“你的手在发烫哦,难道要感冒了?”
“吵死了,你不也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是,是,已经忘了。你问的什么啊?”
“切,只会死要面子。”
作者:蓁煌
mode:评论随意,但是更希望获得一些关于结尾的评价
这是一个普通的故事,但是很抱歉我要分两次更新,如果任务期内没有成功更新可能会放入笔耕不辍的标签里,另外很抱歉我拉胯的起名水平
00
郁郁丛林间,闪着微光的人们运送着一样东西缓慢地向远处走去。她们是轻巧又小心的,命运却没有因为这份谨慎选择眷顾她们。突如起来的石子绊住了她们,琼额玉面的神像从锦布中露出了半面脸庞差点从怀中脱出,索性是没有掉到地上。
金戈与混战之后,终于还是成功回到了根据点。神识所过之处,不用眼看便可知那些试图寻找神胎之人已近到此处。仙障尚能维持隐匿,可往后该如何办。那人抱着神胎,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把她推入仙障后自己倒了下去。惊惧之余,见到那安居此处的同伴的眼神却是不解的。
“既已早知如此,就不该费劲。”照顾她的人如是说道。
01
森林的边缘全是慕名而来的人,驻扎在这个地方。茂密是树冠遮蔽了阳光。浓厚的迷雾让这里充满危险。他们再无力向前了,而那令人神往的流星也一样,隐藏在这里的某处。
所有见到祂的人都知道,远远的见上一眼,祂就能让人心旷神怡,只要靠近祂,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够永不愁吃喝,永葆青春。但那些带走祂的人狡猾地很。自从那些女人发现了他们,就用某种能力隐藏了这宝贝的气息,愣是让他们只能寻找痕迹,却完全见不到人影。
营地里来了个冒险队。奈登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没有看到过流星,只是为了找一个让人舒心的生活,从更远的南方一路闯荡到这里。他以领头人的身份接待了这些勇敢的人,他们的队长大大拉拉地把东西甩在桌上。
这真是天大的惊喜。他们的货物是从那些狡猾的巫婆身上搜罗来的。
奈登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几日后,他向冒险队邀请道:“留下来吧,这里将会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成为一个幸福的新世界。”而那冒险队的首领,星期三听闻此话,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02
日月轮换,斗转星移。当然如果这里能见到日月星辰的话。
没人注意这个,因为这是一个幸福的城市。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工作。人们各自按部就班地生活,不用愁苦吃穿,能够在夜晚安眠。只要不违反这里的规矩,就不会在盛大的祭祀场面上被选中,让自己和亲人在这个人人欢庆的时节成为那个唯一的悲哀和不幸。远处的白色建筑泛着光华,那是一种这里的人们不能理解的宏伟,他们觉得那里住着带着神力的神仙,能够惩罚所有不守规矩的人。
深深的庄严和恐惧烙在人们心里,正如同城市边缘的那个险恶丛林。那是他们来的地方,如今却成为了所有人的阴影。他们害怕隐藏在幽暗中的怪物,没人看得清它们,它们带走了那些没有能力又擅自闯荡的人。
没有人敢远行,而那些选择远行的人在选择抛弃自己生命之前,又注定要先永远抛弃自己的亲人和故土。这里神圣的律法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安全,禁止擅自离开城市。
然而死亡的威胁永远无法束缚那些天生热爱自由的人。有一个姑娘她学不会依照规矩走自己被安排的那条路,她今日没有去此间首领的城堡做学徒。第一天就缺席的狂野行为引起了统治者的注意。无论她的父母为了她的安危做出何种努力,她终于还是被盯上了。
盛大的祭祀就在几日之后,在这欢庆的时刻里,注定要有人垂泪。
03
神庙的气氛近日十分地微妙。那场灾难让她们的力量凋零,如今的圣城早已暴露在那些外人的眼中。虽然即使她们能和那些人和平共处,今后恐怕就再也无力威慑了。那些人好像看出了什么,带着一众人们拿着武器不怀好意地赖在了这里。他们说,今年的祭祀想要双方一起参加。
姜平本身是不关心这些的。她只是一个学徒,费尽心思地溜出来只是为了遇见星期三。她和那个热情奔放的小伙相约夜半,要在这长廊中幽会。
月入中天,寂静的回廊上却出现了脚步声。他们躲入了神像背面,却见一人愁苦地看着他们。真巧,正是她那古板的死对头。一想到她和她那谈论命运的老师一样令人厌烦。总是诉说着与神失约必然会引来天罚。神的力量分明眷顾着这里,美好的生活怎么可能结束呢。
祭司们却不这么想。她们点着蜡烛围坐在了神像面前,秘密地讨论着。谁都知道力量的衰弱意味着什么:如果现状不再能维持,外面那群愚蠢而不明真相的人定然会暴怒而起,将她们钉在祭坛上。然而谁又知道,她们最初决定停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又有多少隐秘的心思和外面这些人是一样的呢。
姜平看那死对头的脸就知道这人从中听出什么,然而她那探究的眼神却抛给了空气。那人肯定看到了,但不肯分给她一点注意。她捅了一下这个人,却还是毫无反应。没等她继续有下一步动作,导师们却要起身离开了。然而尚未等她们走出听力范围,身边的星期三却意外从神坛上滑了下去,声音将女祭司们重新召了回来。
杂乱的脚步声正重新靠近这里。一片忙乱中,姜平果断地将死对头踹出了隐蔽处,带着星期三逃离了这里。
04
他们再见面时互相站在对立面。姜平在主祭的身边,而星期三则在奈登的身边。神圣的银盆见证了这场和平契约的缔结。高台下人头挤挤,所有的眼睛都是这场盛会的见证。他们共同走向那主持的高台,不论过去如何,他们的誓约达成了,这意味着最终他们还是将要携手走向未来。在这幸福的时刻,只有那高台下,被选做祭品的人的父母惊恐又害怕,他们背过了脸去。然而祭品缺席了,这是天大的犯罪,所有与之相关的负责人员都要承担来自国王的怒火和问责,一时间又愤怒又焦虑。
不过不论是那些想要将对方推下祭坛的隐秘心思,还是那些担忧害怕无法交代的烦恼,都不必再思索了。青天白日下,三颗飞星划过,烈焰灼烧了这里的祭坛。随后就是爆炸,崩裂,人们尖叫踩踏。在这忙乱的时刻,高台上的所有人意外地与龙对视,而龙移开了目光。一条龙冲入神殿,爪子捣毁了建筑,带着神像离开了。
再没有任何事再发生,火焰很快被破灭了。然而即使命运放过了所有人,他们却没有放过自己。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来的。有人想要顺从新变,就会有人想要维持原状。那些更加年轻的人们决定去把那神奇的活像追回来,而留下的人们除却没有能力的老弱病残和幼童,却都要受到不怀好意的窥视。
不维护这里的人当被驱逐。
05
纵然龙在飞行,他们的沉重不堪的背负却令他们难以摆脱那些追逐的人。而地面上奔跑的人们,则在龙的替换中迷失了目标。终于,正当他们的目标要进入射程时,但见那三条龙,一条喷出了火焰,一条喷出了碎冰,最后一条卷起狂风,于是所有人都迷失在了浓雾中。
这片森林怪得很,起初只是昏暗,后来雾却越来越浓。所有人都疲乏地很,力量的流逝让他们逐渐地记不起自己是谁,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终于,姜平摸到了那浓雾的边缘,在那条边界上,她见着了一个人。那人的怀里抱着圣殿的锦布,那里漏出一个面目不明的婴儿,惊恐地看着她。那人的眼神让姜平停了下来,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过去从没有过的东西。然而就在这思考的一瞬,她被赶来的同伴绊倒了。女祭司们当然都知道这是个不能摔跤的地方,她的老师们告诫过,只是后来这些不重要了,因为再没有人深入过这片森林。不过事到如今再现在说这些,也不重要了,她已经摔倒了,黑暗向她袭来。
等姜平游神回来时,他们已经退到了有光的地方,索性人没有少,只是星期三却缺了一只眼睛,他本人却不甚在意。星期三兴奋地描述着他们屠龙的时刻,那条龙的血从脖子里喷出来,就像泉水一样。他说他被淋透了,却觉得比以前更好,所有的辛劳都是值得的。他们又分食了一些龙的部分来补充体力,以支撑他们继续走出这片森林。
空中的信号弹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安宁,他们的留守的人报送了危险。星期三只能提出,让队伍里尚有体力的人先走,其余的人慢慢地回程。事从权宜,姜平点了头。
尾声:
当姜平心急如焚地赶到时,故地只有一片焦土。她们四处翻找,终于,城市边缘森林里的响动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他们在一个地洞里发现了一部分幸存者,一对尚能说话的夫妇告诉他们:大家都郁郁寡欢想找点什么打发时间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远处混战的声音。他们不得不找地方躲了起来,那火焰热度很高,就像是那天的龙。有一些人成功逃了出去,但更多人被落下了。他们非常幸运地找到了这个地洞才躲过一劫。
烈焰过后,他们原来的家彻底不能居住了,于是姜平休整了这些人,带着他们踏上了寻找家人和安居之处的路。
作者:【十二招】板栗
把它藏起来,不要让人看见,把它藏起来,不要发出声音,它是会吓到别人的怪兽,是让人眼睛生病的脏东西,它太血腥,会让人想起这是现实,它太纯粹,让人怀疑这份真实,于是我把它藏进身体里,每次取出来都会流血。
我用刀剪开血管,拨动五脏,因为我想看它适合在哪里。我把腿拔下来再接上去,关节受了很大的委屈才肯分开,可是我剪,因为它必须有个地方放。我把整个身体拆开,再围着它拼好,外表看起来和所有人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身体里都缝着它?是的,我用无数丝线牵制它,避免它越俎代庖地接管我,让我发出它的声音。它不是我的孩子,更不是我的伙伴。我不是人的孩子,更不是人的伙伴。每一次咳血都是我为了它忍耐痛苦,每一次瘫倒都是我为了去死而蔑视死亡。它问我有关快乐的待办事项,我说我的生命中有无数比快乐重要的事。
它没有恶意,和人一样,没有善意,和人一样,它守在我的身体里,陪我看一个一个重要的事不再重要,但生活没有变轻松。我只是不幸作为我出生了,没有恶意。举起双手投降的时候我没有恶意,跪下来认错的时候我没有恶意,接受礼物的时候我却只能做个敌人,怎么样,我性感吗?我穿件衣服就和你们一样了。它从来不说话,也不指责我,指责我的是我,我不该关起它,这个由内而外的哑巴。我是四肢健全的傻子。
连宠物关太久也容易生病,它不是宠物,比宠物伶俐、坚强,用智慧帮了我,借给我货币的一种,自以为明天我就可以和它一起过重要的开心。我却背了它一大摊债务,我欠它整个人生,我本该去死,任它自生自灭。但我活下来了,全因它的善良和我的软弱。它锋利的眼睛在我胸膛留下一个祈祷,讽刺的祈祷,我拖家带口般生活,想要照顾它,想要照顾这个世界上唯一必须由我照顾的家伙。我喜欢它,我想它永远永远在我的生命里。它和我一起呼吸,再困难也是,我们一起,永远永远,永不抛弃,坚定地守候,不畏惧短暂的背叛,因为每一次背叛都是为了再见,这样顽强的关系是不会分开的。我不咯血也说得出来,莫非是受到了它潜移默化的影响?会吓到你们吗,哈哈。
热闹的人们,我们都喜欢热闹的人们,它要凄惨一些,它在热爱的同时无法忍受热闹的人们。看!炽烈的光线!看!平庸的诗朗诵!看!它终于、终于喷发出了炽烈的火焰!我哭着跳着鼓掌,终于忍不住了吗?在我身体里烧成化肥了也不乐意喝水,不必补充水分,如果水不是它想要的。再旺一些,再旺一些!我跳!我跳啊跳,像原始人一样双手大起大落,呼唤它,围着火堆呼唤它出现吧出来指导我的肢体我的细胞我的毛孔我的汗液激情爱能量刻薄与节庆!它没有出现,因为它死了,我没有及时拣好足量的燃料。我喝水,咕噜咕噜,毕竟有人劝说,你现在多喝水,以后习惯了,就对少一点水都能感到愉快!
真的吗?人类真奇妙。它还是没有动。
其实它动了,只是我们太同步,视觉的小玩笑让我以为它没动,我搂着它像搂着一条火热的大虫子,大宗师虫子!资深虫虫。我吐了,我讨厌虫子,并且不得不开始分辨,我到底为什么讨厌虫子?宇宙无聊问题的答案没有尽头,这个问题本质上是我用来讽刺本质的,但我的确讨厌虫子,这是真的。
我喜欢吃饭,味觉是唯一好的东西,陈珊妮唱“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我要说这件事就是吃饭,全天下最郑重的东西。最郑重、最浪漫、最值得打起精神认真干的,其次是做饭,再次是创作。很不幸,这三者我都喜欢,便成了一个容易开心的人。它干的。很不幸,我开心地复活了它。
有时我想观察它,就小心捧起来,当然,是在内部,我们的地位差距是家长和被监护人。“不许出去!!!!!”我尖叫:“NIHUISHOUSHANGDE!!!!!!”无事发生,因为我们双双被吓死了。啊呀,它反过来安慰我,你别管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还需不需要我了?还爱不爱我了!我不是世上唯一能照看你的人吗!你在干什么,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你对得起我的付出吗?
它听话地偃旗息鼓地闭嘴地背过身地沉睡地悲凉了。
我粗粝地毛孔大张地惊惧地脚踏实地理直气壮地指。
你以为你指的是什么?它虚弱的眼睛刺痛我。我。我。我我指的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很可惜,从生命诞生,从星球伊始,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我们。我们是谁?我无力分辨。它还在机关算尽,想把我和它刨到敌人范围开外。它和我一样有着不肯认输的精神,我感激它。我爱它。我拥抱它。
我们在寒冷的春天彼此取暖。我们想模仿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童话故事死去。这个最浪漫的家伙还想睡觉,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吗?睡得着呀,嘿嘿。
我们不再写诗了,我们不再相信美,不再相信看见的任何一种样子,但我们有着不重要的快乐和不想消失的想留给世界的礼物,我想这是它还爱着什么呢。我们舍不得开暖气也舍不得点外卖,在大哭地时候笑出来,我吃它的泪,呀,不好吃。这很坏了。它为我祈祷,我也为它祈祷。
自由——
自由——
还要什么呢?还想要太多,一一列出来就显得贪心了。
老祖宗说“知足常乐”,这话我其实不信。张悬唱一句“谁真的穷也只是不要你已经有了的”我就信了,因为这是我妈妈。老祖宗谁也不是,张悬谁也不是,我妈妈谁也不是。
但我——想要——自由——为了它。为了它是为了我。
独一无二的宝物,对它和我我们三个都是。
作者:言辙
评论:随意
*《JOJO的奇妙冒险:石之海》同人,好奇宝宝人外对世界的一场小小探索。
*感觉太冗长了,应该改,但我暂时懒得改。
生命。它不停地想着这件事。
它和它的族群顺着水波飘荡,太阳光把海面照得很亮。它吃掉比它小的东西,然后繁衍。生存和死亡是如此自然而草率、混乱。生命和生命之间斗争,又或者不斗争,或早或晚地走向终结。
想明白的时候,它还很渺小,并且身处一个渺小的世界中。它身长大概只有两毫米,能感觉到光,但没有视觉,也没有听觉。它只诞生了两天,一周内就会死去。它暂时不知道这些,它希望它自己是特别的。它在海中漂浮着,等待——它知道自己在等,但不知道具体是等什么。
下午,太阳最亮的时候,一个男人对它说了话。男人说:“不可思议。”
紧接着它听见了。海声,而后是风声、间或的鸟声;沙子和树叶的声音,软体海洋动物和甲壳虫的移动;灰尘,细菌。它也看见了,摇晃的海岸和树丛,潮水,它的渺小的同类。原来这么小,它想着,控制它们向自己游过来。它越变越大,越变越高,勇气如同每一个细胞那样涌入、构筑它的身体。
它俯视那个男人。严格来说,不是男人本尊,是一个散发着银光的精神体。它学着他的样子,捏造出人类躯干和四肢。
“我给了你才能和记忆。我创造了你。”精神体说,嗓音庄重沉着,“我是白蛇,我要你帮我个忙。”
说着,白蛇离开海岸,走向海岛上的小屋。
它猜到那个人帮助了它,但它此时并不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它学着男人迈开脚,刚踏上岸就被泥土吸走了水分,左脚迅速干瘪下去。它缩回水里,白蛇已经走到小屋门前,回过头看着它。
白蛇沉默不语,也没有动作。他看了它一会儿,移开视线四处眺望,然后看向远处的一个女人。顺着唯一一条土道,女人正向这边跑来,不断回头,惊慌失措。
“杀了那个逃犯,到我这边来。”白蛇慢慢地说。
它仍然没有听懂,但天然懂得杀戮。它的力量变得很强大,足以杀死人类,于是它就动了手。女人跑过海滩时,它抓住她的脚踝,把她压倒在沙地上,从皮肤底下钻进她的血管。女人尖叫,它被这声音弄得有点不舒服,同时觉得稀奇。
“痛!好痛啊!”女人捶打着沙地。
它让自己的细胞像一层油膜一样,覆盖住女人的肌肉和神经。女人很快不动了,它占据她的身体,从她的体内获取水源——或者说,获取生命。它支配这具躯体,同时取得了女人的记忆。它环顾四周,默念出人类给每一样东西所命的名。它沉浸地听了一阵海水和海风的声音,仔细感受风和太阳在皮肤上留下的感觉。它解读了刚才白蛇对它说的话,向小屋子走去。
“白蛇。”它对那个银色的精神体说。它发的音很标准,它感到高兴。
白蛇看了它一眼。“守护这些光盘。除了我之外,谁靠近仓库,你就杀掉谁。”拖拉机的废弃轮胎里叠放着很多碟片,“是光盘给予了你能力。你很幸运,你的灵魂匹配着这种才能。”
白蛇看向窗外,确认太阳的角度。“我要走了。”他无甚起伏地说,“尽好你的职责。”他消失了。
它操纵女人的身体在仓库中躺下,手指对着墙壁射出由浮游生物组成的小弹珠,在墙上留下黏糊糊的标记。名字。它想起来所有东西都有名字,它也可以给自己取个名字。它搜索女人的大脑。里面有很多书、电影、建筑物……很多被称作天才和智者的人……图画、雕塑、音乐……Foo Fighter,它可以叫这个名字。
F.F.在仓库里住下。拧开水槽上的水龙头,水源就不知疲倦地涌出来。它在屋里走动,时不时也走去沙滩、农田和沼泽。它很有好奇心,但不会走得太远,也不会离开太久,它记着光盘的事。那些亮闪闪的小东西对它而言很神圣,它的心中浮现出名为“感恩”的情感。不论白蛇有没有向它交代,它都对光盘感恩,为自己长存的、生机勃勃的智慧而感恩。白蛇本人倒是让它觉得冰冷又无趣。
水流在水槽中碰散了,发出水声。某一天,F.F.凑到水槽里喝水,想到这件事。对,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它突然间出神地思考起来。
它用力挥起被泥土填满的废弃水管,向水槽砸去。水槽是混凝土造的,四壁造得很薄,一砸就碎了一地。碰,咔哒哒。水槽被砸烂了,发出的声音是水槽声。
F.F.把水管扔到地上。没有摔坏,但似乎不满它的粗暴对待,水管发出痛苦的嗡鸣。水管声。
风被树干的身体撞开,风声。风把树叶拽走,树叶声。
脆弱的那方发出的声音更大,而人类以被害者来命名每一种声音。F.F.转着眼球。
人类的肉体似乎没有什么声音。不是因为人类强大,是别的什么原因。用人类的手臂砸混凝土,手臂一下就会坏掉,发出的声音却很可能微不可闻。
也许是因为太脆弱了,就像微风,或者一片布,所能发出的声音总是非常小。
F.F.坐在屋中沉思。不,不光是脆弱,并且很柔软。枯死的叶子不够柔软,声音就更大。还有玻璃。它看向垂在门框边的灯泡。玻璃,它想着,起身把灯泡敲碎在墙上,玻璃也很大声,因为硬。
它停下了。它又想到一件事情。它把碎掉的半个灯泡压在手掌上,移动。它咬住嘴唇,玻璃碎片边缘在女人的掌心中下陷,手掌中的皮肉那么柔软,那么——
它用上狠劲划了一下。
“啊啊啊啊痛死了!!”它大声喊道。
文:重编程
mode:随意
注意:Ave Mujica完结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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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拉,苏佑绫。”
阿侬这么说出口的时候,苏佑绫没什么表示,只是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连转头都称不上的。屋子里采光不好,阿侬一瞬间觉得十八岁的苏佑绫好像旧相片里的老女人,或者,好像刚认识她不久、而MYGO还没结成时候的苏佑绫。可是,外面天也不算阴呀?雨早就停了,深色的云翳好像掰碎的苏打饼干,晴空若隐若现。
临出发这天阿侬穿着那件长款白色风衣,内里深色高领毛衣。她站在门口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拿出神采奕奕的笑容,对着屋里又一次道别,我出发了,再见,苏佑绫。而妈妈和阿侬的白色镶角的黑行李箱、以及她的吉他盒子已经立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
东京路堵得很,机场周围停车位更紧张,妈妈坚持要送阿侬进值机大厅,最后陪一会儿女儿,不想停了车,放下阿侬就开走,于是阿侬没有坐进那辆大路虎,而是挤在东京电车厢舱灰色的、看不见脚的人群里,被妈妈紧紧捏着小鱼际。
小鱼际,弹吉他的时候,自己会用这里制音,菈娜更喜欢用大鱼际,苏佑绫会用这里的触感确认牛排的熟度,而妈妈用这里确认着自己的存在。阿侬在透过电车玻璃洒进来的稀薄的阳光里,在一阵一阵明明灭灭的淡金色阳光里想着这些事出神,突然感觉自己像一株苇草,顺着电车徐停的节奏,同车上这群任何什么人一样摇荡着,而且还看不见脚。可这一切就要离自己远去了,马上,办理值机,排队,过安检,等摆渡车,差不多就还剩这么多时间。
阿侬料想过很多次离别的场景,那个时候,童莫琳八成会来送自己,她来的话獭可依一定会来,哪怕童莫琳不来獭可依也没准会来,因为獭可依人很好,苏佑绫则肯定不会来,但如果她们三个都来的话,菈娜也会来。
真到这个节骨眼上,出乎意料地没人送自己,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眼里却挤不出几滴泪来。阿侬想倒也怨不得她们,本来说好一辈子的,现在自己倒先毁约了,阿侬真正难过的是自己,明明已经18岁了,却没有结成分别时忍不住流泪的关系。思考这个的时候倒是想哭了,妈妈,是我做得不够好还是做得不够多?
这就是为什么阿侬在值机大厅南来北去的人群里分辨出牧子米的时候,心中又委屈又讶异。牧子米带着肿肿的黑口罩,说实话,她带这个口罩比舞台上那个面具要可爱很多。爱音不确定牧子米是为自己来机场的,她和牧子米其实没打过几次交道。最大的交集,大概是苏佑绫?倘若她正在等别人,譬如说,替森美奈美送客,自己凑上去未免太不合时宜了,这样犹豫的时候,牧子米反而朝这边过来了。
小睦子比阿侬还矮半个头,只露着一双低顺着的眼睛。阿侬知道她生活里不像舞台上那么狂气,却也忘不了她和墨提斯吵架的样子,很久以后苏佑绫解释说,那个确实是精神病,不过早就治好了,阿侬想,呆呆的,治好了也流口水。
牧子米双手垂在前面,略微偏着脸:“大家说,离别太伤感了,所以委托我来送阿侬。”
阿侬还是笑着,不知道接什么话好,牧子米却流出眼泪来了。阿侬转过头,妈妈也不停用纸巾往眼睛底下垫着。
“牧子米?”她问。
“苏佑绫,也这么觉得。”牧子米咬着嘴唇。原来如此,阿侬想,牧子米很擅长骗人,却不擅长保守秘密。
牧子米很快止息了,她们互相抱了一下,然后,睦几乎弱不可闻地说,一路顺风。这四个字害的阿侬抖了抖,咽下好大一口话头,登机时间快要到了,再不去排队过安检恐怕来不及,况且,如果来人是苏佑绫她倒有许多话要说,但能和牧子米聊什么呢?所以就这样吧,她告诉牧子米,要赶不上排队了。而牧子米低头望着阿侬的裙子,却回想起那把没能递给小祥的伞。
牧子米细小的手指戳进皮夹里面,抽出一张黑色卡:“用这个。”她说,“VIP卡,可以走快速通道。”
“好厉害……”阿侬接过卡举起来看,“黑金VIP诶,这个全国机场都可以用吗?”
“只是这里的。”
牧子米想,目前为止都很完美。自己利落地送别了阿侬,回去以后,可以占着苏佑绫,一直占着,只要阿侬坐上航班……如果广播没响的话最多再半小时就实现了。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我们抱歉地通知,由于天气原因……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明明天只是阴阴的,云多,真搞不懂。
于是那张卡停在阿侬头顶,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阿侬尴尬地朝牧笑了下,牧只好重新扯着阿侬说,再呆会吧……这张卡可以租到机场的车,阿侬还能再和她最后转一圈。
说是车,其实只不过是类似摆渡车或者观光车的小电盒子,后座很宽敞,放着阿侬的行李和吉他,牧子米坐在主驾,阿侬坐在她左手边的副驾,伏在玻璃上和妈妈打招呼。电台里播放着皇后乐队纪念节目,讲liveaid那场弗莱迪·墨丘利已经艾滋晚期,需要不间断地饮用烈酒才能把高音顶上去。
“明明以前是天使吻过的嗓子,真可惜……”
“牧子喜欢QUEEN呀。”爱音打趣地笑着说
“不是我,祥喜欢。”摇了摇头。
“这样呀,我也喜欢,像歌剧一样,又华丽。”
“嗯,Ave Mujica。”
牧子米还是面无表情的,看得阿侬有些心虚。天上那些灰云的金边上滴落的光穿过挡风玻璃,水波一样在两个人的面孔上浮动,她就把头抬起来,视线飘到那些云上,想着苏佑绫家里的高档红茶盛在白瓷杯里,暖光灯照下来,也是这样泛着金边。
她把前座的遮阳板放下了。
“不过QUEEN不太金属,不典型。”然后电台径自播送,主持人乖张的访谈腔调替牧子米履行了发展话题的义务,她过了也许20分钟才继续说:“你跟祥很像。”
“为什么?祥不是后来转学到月之森那个,Ave Mujica的Oblivions小姐……我不太懂啦,和她只打过几次照面。”
“你们喜欢夸张的表演,天生就擅长和习惯引人注目。”
阿侬眨巴着眼睛,明星的女儿居然这么说自己,令她陷入某种茫然的倒错中,几乎是慢了半拍才转过去,而牧子米这次没有停顿。
“想着自己,什么都不管地就拆散了,乐队。第一个退出这件事也一样。”
“诶……”爱音不满道,“我这里没有办法呀。” 她想着,倒不用这么说自己吧,菈娜也偶尔不来练习,甚至有一次演唱会前,苏佑绫、獭可依俩人演出当天的彩排都没来,也没有回信息,自己不也什么都没说,还把借吉他给牧子米让和前队友玩乐队了。
明明牧子米才是最不应该说这个的吧?阿侬“嘿嘿”地笑了一下,忽然觉得牧子米可爱起来了。
“但是阿侬酱很会体谅队友哦?”真的这么说出口了。
牧子米听了,只是抬眼从遮阳板上的小镜子里瞄了瞄阿侬,想着,就连讨苏佑绫喜欢这一点都和祥一模一样。
阿侬并不急于开展新话题,看着牧子米不说话了,轻轻地哼起《碧天伴走》的旋律,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方开着这辆不算车的车,牧子米把窗户调下去一点,又把爱音那边的也调下去一点,冷的风和更冷的光线吹进来,把对方的气息吹向彼此,直到彼此重新熟悉并接受了对方的存在,阿侬开口问:
“后来弗莱迪去世以后,QUEEN怎么样了?”
睦想了一会儿,回她:“还在活动。”
“谁来填补主唱呢?”
“很厉害的歌手,有时候轮着来。不过亚当·兰伯特已经和QUEEN合作第十四年了。”
“但一直没有定新主唱。”
“嗯。临时合作”牧子米只是出声,没有点头。
“临时了十四年哦。”
“今年也有新的巡演,QUEEN。”像是下结论一样的语气。
“嗯,”阿侬说,“对了,牧子米以后要做什么?”
“还是陪着祥子,在Mujica弹吉他。”睦简要答道,“爱音呢?”
“读大学吧……如果有人要和我谈恋爱就答应,然后背着他和日本女人搞蕾丝边。”
“为什么?”
“白女体味太大了。”爱音侧过头去,身前双手叠放,左边手指捏着右边手掌,“牧子弹吉他的话,用大鱼际制音还是小鱼际?”
“……用左手。”
“全部吗?”
“全部。”
“好厉害呀,牧子米,为什么我就弹不了这么好。”
爱音弄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但牧子米想的是,明明一点都不好,自己并没有弹奏乐器的才能,只不过,只有吉他是属于牧子米的而已,只有吉他。因为抓住了吉他,所以牧子米诞生了,因为牧子米需要帮助,所以Mortisu没有消失,只是行为模式的名字罢了,只是这样。
“苏佑绫有和牧子说什么吗?”
“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在想……没有牙叔的QUEEN。”
“嗯。”睦说,然后车驶回了她们出发的位置。
“最后一段路我自己走就可以。牧子,谢谢你送我”她转头看着牧子,抛出一个近似媚眼的明亮笑容,说完就下车了。
“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和soyo好好地告别,能不能麻烦牧子转达苏佑绫,一辈子的诺言还生效哦——虽然阿侬先离开了,阿侬希望剩下四个人都可以好好的。”
所以你在纠结什么,牧子米?那张初中时候的旧相片?自己和苏佑绫一左一右站着,中间是童莫琳和獭可依,还有祥。根本不是那样。自己的才能在于——阿侬,这是唯独你不知道的事情,因为我弹奏过你的吉他,所以应该由我为你饯别,这其中没有苏佑绫的事,没有传声筒,因为我想来,所以来了——创造出名为阿侬的这一角色,和苏佑绫一起把mygo延续下去,而不是重蹈、重蹈CCC的覆辙:
“阿侬,吉他忘记了。”
她拉开门把那把CCC解散时曾短暂演奏过的冲浪绿色吉他递给阿侬。然而,阿侬却没有接,她甚至没有转回头。
“送给你啦。毕竟是告别嘛,以后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
这样说着,牧子米看见有别于轿车车窗的瘦矩形观光车窗里,已经走出一段路的阿侬回过身,最后冲着自己笑了一下。
一点也不严肃,作为镶在墓碑上的遗像来说。
(完)
作者:【十招】凰
中靶:無
勝負結果:全勝
我第一次见到欧仁尼·赫尔时,她正在写一首诗。
这一天的早些时候,厨房里正在准备晚饭,我和哥哥带着他的猎犬们从森林里散步回来,穿过后院紧挨着厨房的长廊,闻到一阵熏肉和炸鱼的香气。两条年纪最小的普利犬早就从我们脚边窜出去,冲到厨房的窗子下吠叫起来,下个月就要满二十岁的萨沙——她是刚结婚时妈妈从父亲那里得到的礼物——不屑于跟“小孩子”似的闻到点吃食就坐不住,极其稳重地站在原地看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我的鞋面。
哥哥喊着那两条狗的名字,几步跑过去把快要蹦上窗台的它俩拽下来。他刚刚把狗抱回地上,脑袋边上的窗子就猛地被推开了,我们的主厨女士神色严肃地站在那里,既没有朝外探头,更没有双手叉腰。事实上,常年生活在庄园里的孩子们都不得不承认,就算主厨女士不教训人也不故意摆出那副具有威慑力的模样,她也要比我们的家庭教师和臭脾气的园丁都要有威严的多。
威严的女士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先是低头看了眼还在不停蹦跶的普利犬,然后抬起头,转向了站在室外也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哥哥。她打量着哥哥被森林里的树枝扫乱的头发,冷静地开口:“怎么了,我的少爷?您又忘记在回来时给狗牵上绳了吗?要知道,我这儿还有一整桌的晚餐要准备,大伙儿都忙着呢——忙得很。即使是夫人也从不在这时候打扰我们,她知道要让我们安心地干我们该干的事,因为我从来不让她的期望落空……嗯,少爷,不是吗?”
“当然是,您说的对,女士。华特和塞鲁帕只是太活泼了,毕竟她们还没有成年,要从这么小就拴着两个孩子是不是有点太冷酷了?”哥哥说道。他的语速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仿佛两条狗是他最宠爱的小妹妹。然而即使是站在不远处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我也能从他背在身后互相揪在一起的手指上看出他有些局促不安。这是自然的,我想,哥哥会这样并不奇怪。谁都知道厨房就是主厨的领地,我们的女士是这里的国王,并且她是位尤其好的王。因此无论如何、无论在何时,没有人会质疑主厨女士对自己领地的绝对统治权,就像没人会质疑太阳升起后还会落下这件事一样。
或许是对哥哥的回答感到满意,又或许只是急着回去继续完成工作,国王女士又瞄了眼努力抬头冲她摇尾巴的狗,没再对此表示什么。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视线集中到了我身上。
“还有您,我的小主人,”她说道,那两条皱在一起的浓黑眉毛终于松开了,“您母亲半个小时前还在找您呢,您快回书房吧,她应该还在那儿等着。”
“妈妈找我?她从不在这个时候找我,一会儿晚餐时她总会见到我的。”我摇了摇头。
“您就快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她坚持道,接着就合上了窗户,把浓郁的食物香气重新关在了里面。普利犬们发出失望的呜咽声,哥哥在同时回过头来看向我,脸上果然挂着微笑。
“你去吧,别担心萨沙,我会带她们一起回去的。”他说着,招呼脚边的两条狗一起走过来,回到萨沙和我的身边。
我看了萨沙一眼,她正抬头迎上哥哥抚摸她脑袋的手,而两条普利犬小声叫着贴在一旁蹦来蹦去,也想要得到主人的抚摸。也许是因为我在狩猎季开始前两天才回到庄园,即使是一起相处了三个月,它们也并不太亲近我——事实上,在庄园里的二十多条猎犬中,只有看着我出生的萨沙喜欢跟在我身边。但这不是多重要的事。我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就打算离开。哥哥在这时又在身后喊了我一声,我懒得回头,直接问他还有什么事,他只是说想让我给妈妈带句话,可能会晚一点儿才能去餐厅了。我应下来,再次穿过长廊朝书房所在的那栋楼走去,把猎犬们和哥哥的声音都甩在了身后。
从长廊连接着的被爬山虎覆盖的那面墙上时常关闭的侧门走进去,可以直接踏上通往二楼的旋梯。我四岁以前还没离开过庄园的时候,经常和一个哥哥在这座楼梯上玩耍,把每天早晨都会打蜡的扶手当做滑梯,坐在上面从顶楼溜到楼底,直到其中一个人承认自己再也不能快过对方,这才会去吃早饭。
那时候庄园对我们来说就是整个世界。我的哥哥姐姐和我、园丁的一对双胞胎、管家的两个外孙。还有音乐教师的那个和她年龄相差二十岁的妹妹——所有的孩子们几乎整天都待在一起,在被允许的范围内随心所欲地探索这片土地。我们最远到过北边的森林边际,在半山腰的冰雪前止步了;往东边走,在离悬崖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地方便被高高的栅栏挡住了去路;南边什么都没有,布满荆棘的小路尽头同样被栅栏封着;西边是大片的农田和牧场,我们穿上从园丁双胞胎那里借来的旧衣服,想要装成农民的孩子偷偷从田间溜出去时,原本在一边弯着腰拔草的农民还是认出了我和姐姐。
至于我们住的这几座房子,从布满蜘蛛网的废弃地窖到堆满了旧箱子和被虫蛀坏的布料的阁楼,除去人们自己的卧室之外,没有哪个房间是我们没有“搜查”过的。尽管那时候我只有三四岁,是孩子们中年龄最小的,时常会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被落在后面,甚至只能看着前方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但就算这样我也从未惊恐地大哭,因为每一次总会有人发现我没能跟上,然后跑回来找到我,再背着我一起走,所以不管在什么地方,即使只剩下我自己,空气中伴随着风而来的也不会是恐惧与慌乱,因为我知道会有人找到我。像那样的事情第一次发生时,就是在这座旋梯上,只不顾那时除了缺乏胆量的我之外,所有的孩子都在往下滑,而现在我规规矩矩地走在台阶上,鞋跟与木板撞击发出的每一次声响,都仿佛回忆中独自待在楼梯顶端时,听见其他人依次滑到底层后从扶手上蹦下来的动静。
但那时第一个发现我不见、又爬上旋梯来找我的是谁?我好像有点记不清了,现在不是陷入记忆的时刻,我已经到了书房门前,必须要敲响房门,然后走进去见等了我很久的妈妈。
我进门时,妈妈正坐在书桌前写信,没有转头便用空着的右手点了下桌边的小沙发,示意我坐在那里等她一下。我没有照做,只是安静地走到她身旁,翻看起那些她还没封口的信件。狩猎季刚刚结束,客人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家中,留下很多社交季的邀请函,妈妈大概是整个下午都在回复这些邀请,完成的信件信纸已经积攒起了一点儿厚度。我随意看了几封,并不是很在意她拒绝了哪些邀请、同意了哪些,反正到时候她都是不会去的,而我必须每一场都出席。
就在我放下这叠信纸时,妈妈写完了最后一个签名,终于抬起头看向我。
“特里斯节怎么样?”她问,“我就想你们会坐不住跑去散步,狩猎季才刚结束,猎犬们都还兴奋得很吧?”
“那不是因为您一直都不让哥哥的猎犬去参与狩猎,整整三个月它们都得待在庄园里看别的狗叼着猎物回来。”我说。
妈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她坐在椅子上朝我转过来,非常耐心地解释道:“那是因为塞鲁帕和华特都还太小,你知道的,亲爱的,而萨沙年纪又太大了。”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把萨沙给哥哥呢?”我问她,“您也明明知道的,哥哥更喜欢体型小一些的猎犬。”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无趣,因为妈妈只是垂下眼睛,随口回答说我有更重要的事该去做,照顾萨沙和其他狗不该成为我的责任。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我立刻就想问她,但在我以那种孩子特有的不服气开口之前,妈妈的眼神又与我相遇了。
“今天早晨,我收到一封赫尔家送来的信,欧仁尼·赫尔邀请你在晚餐后与她见面。”她说着,从手边的辞典里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递给了我。
我接过那张黑色的纸打开,看见金灿灿的墨水盖在赫尔家族灰暗的鹿角纹章上,字迹比粘在我袖口上的狗毛还要纤细,以一种符合书写者身份的优雅弯曲、转折,绕成圈又勾起。
我脱口而出:“赫尔们写信都这么难读吗?”
“这种话对我说说就可以了,孩子。你不会想让那个白头发都长到下巴上去的老赫尔听见的。”妈妈说。
“您对他们的家主好像也没多礼貌,”我笑起来,坐倒在沙发上,靠进蓬松的垫子里,“跟我说说这个‘欧仁尼’吧,她在社交季跟我们见过面吗?”
妈妈的语气严肃了一些,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亲爱的。她是长女,今年就要满十九岁了,但还没有接受过一次邀请。”
“一次都没有?”我追问她。
妈妈摇头说道:“是的,一次都没有。如果不去赫尔家拜访的话,谁都没可能见到她。”
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我从没去过赫尔家,欧仁尼·赫尔是怎么知道我的?又为什么会想要见我?我坐直了,把手里的信放回书桌上,盯着妈妈问道:“您见过她多少次?”
“这同样不重要,亲爱的。虽然她年纪比你大些,但去见见又能怎样呢?我听她提起过自己很喜欢旧时代的诗歌,说不定你会交上一个很合得来的新朋友。”妈妈又像她平时那样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只有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性才知道该怎么调整五官然后摆出来的笑容。她说过这句话之后就一直笑着看着我,等待我的回应,而我的回应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用两根手指重新拈起了那张黑漆漆的信纸。
“哥哥说他会晚点到餐厅,让我们别等他。”我最后说道,把手里的信按着原本的折痕叠好,塞进了上衣一侧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关上门时,我听见妈妈在我身后发出轻笑声,但那声音被门轴摩擦的吱呀声打断了,于是我失去了转头质问她又在笑什么的心思,就这样顺着旋梯走下了楼,回到房间里去换衣服吃晚餐。
那天的晚宴应该是很丰盛的,因为暂住在庄园里的最后几位客人也都将在第二天清晨动身离开。然而后来再回想起来,我却完全记不起在那张装饰华丽的餐桌上都摆着怎样的菜肴,甚至记不起我跟其他人都交谈了什么。我满脑子都是换衣服时塞进外衣内侧口袋的那封信,一张被叠成巴掌大小、规整服帖地靠在我胸前的纸片,它的颜色与重量和我生活中在意的的任何一样事物都毫不相符,却也是正是因此让我整个晚餐期间都心神不宁,总想着能快点结束,好去赴那个直到现在也只知晓了名字的人的约会。
这样躁动的想法于我是极不平常的,但直到最后一刻我仍没能发觉这一点,只是在好不容易熬过无趣的晚宴后和其他人道过别,接着钻进了门前早已经在等着我的马车。两匹马拉着车厢在夜色中飞驰过西边的牧场小路,奔上了我也从未走过的土地,我在依旧寒冷的风中裹紧斗篷,小心翼翼地拉开一点儿窗帘,看见星空下广阔的平原与远处暧昧不清的阴影。四周如此寂静,我只能听见马蹄落地与车轮滚动的声响,还有自己随之跃动的心跳声,像是要逃离什么似地、又像是等不及要抵达一般一路狂奔,仿佛旧时代童话里必须要赶在午夜前从王子视线中消失的可怜女孩。
但这只是个毫无来由的联想,如同马蹄扬起的尘土,很快就会再次沉入土壤中。马车继续向赫尔家宅邸的方向驶去,看上去从未开启过的铁门被两个侍从用力拉开,缠绕在其上的藤蔓挣扎着被扯断,马车在散落一地的叶子上停下,有人来到窗前轻轻弯下腰,伸出手要请我下车。我打开车门,没有理会这只陌生的手,径直走进那扇洞开的门;一路上都有侍从站在路边指引,我穿过黑夜里显得暗淡又阴森的花园,走进只能被烛光照亮地毯边缘的走廊,最后在唯一一扇门缝里透出光亮的深色木门前停下了。端着烛台的侍从把我带到这里后便点头致意,就这样离开了。光线随着他的远去变得黯淡,我盯着面前门上鹿角的浮雕,习惯性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在指节即将叩上门板时止住了动作,因为先前的那些想法又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欧仁尼·赫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又到底为什么想要见我?
我开始想象,幻想在折扇门后藏着一个满是秘密的房间,陈旧的羊皮卷铺满地板,用看不懂的语言写就的书籍一直堆到天花板,木板封住的窗户在几百年前就将阳光隔绝在了这个房间之外,而同样古老又充满秘密的灵魂坐在自己的“乐园”中,从一个十八岁少女的躯壳里露出那种活了太久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她早该归于尘土了,却还是宁愿像个幽灵般游荡在大地上;我又想也许这只是个面容尽毁的可怜人,只敢在夜里接待自己的客人,只是因为浑浊的光线能给她与暗夜同等的安全感,她扭曲的脸庞下,那颗智慧的大脑充满了过人的才华与见解,可她却只能蜗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一辈子都无法接受在阳光下与人交往,胆怯的双脚从未触及庄园之外那片广袤的土地……
漫无边际的胡猜乱想越来越发散,在门前犹疑的这几秒内,我已经在脑海中为欧仁尼·赫尔创造了数不清的形象,甚至替她度过了各种只有我知道的人生。在想象已经抵达四岁时无意从书房角落翻出的惊悚小说里的世界时,我还清醒着的理智将自己拉了回来,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即将开始的这场约会上,就是在这时,我第一次见到欧仁尼·赫尔。
抱着想要悄悄观察一下的心思,我没有敲门便小心翼翼地压住冰冷的石制门把,一点一点推开了门。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想起这个举动,都会让我感到一丝失礼的羞愧,然而在当时,我满心只祈祷着这扇沉重的门在被推开的过程中不会发出什么刺耳的声音。别惊动她,别打断她的思考——我心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冒出了毫无来由的念头,只是在逐渐明亮的视野中捕捉到了那个背对着门坐在窗边的身影,于是继续握着门把,就那样站在门口观察起来。
几分钟后我就会知道,这时欧仁尼·赫尔正在写一首诗。而这之后没过多久,我便能从她亲手递来的笔记本上读到所有她写的事,只不过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去回忆,我都无法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晚,她在写的究竟是一首关于什么的诗。
无论如何,我仔细看过房间的内饰,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小而简洁的会客室。与整个赫尔宅邸、甚至只是房间外面的这条走廊不同,会客室内的灯光明亮到足以让我看清窗边那个低头背对着我的身影。窗外是深沉的黑夜,与想象中毫无关系的明亮玻璃映照出一点儿欧仁尼·赫尔的正面,但我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被挽到耳后、泛着柔和光泽的棕栗色长发和一只戴着闪亮耳环的耳朵。透过温莎椅的椅背缝隙能看见海蓝色的长裙布料,打褶的裙摆垂落在地毯上,缀满了蔷薇形状的暗纹,几乎与地毯上绣着的蔷薇花丛融为一体。我愣了一下,顺着这些花朵重新观察起这个房间,才发现无论是天花板的吊灯、四角深色的梁柱和墙上的的窗框,还是屋里的小桌。沙发和书架,甚至于桌上摆着的茶具与点心盘,到处都是或盛放或凋零的蔷薇,就好像这种茎秆上带着尖刺的花才是赫尔家族的纹章一样。
也许只是个人喜好吧,我想到,毕竟只有会客室内部是这副模样,而就连房间大门朝向走廊的那一面也仍然刻着巨大的鹿角。把精力耗费在这种思考上是没有意义的,我轻轻吸了口气,朝着那个对来访者毫无察觉的身影开口说道:“晚安,欧仁尼·赫尔。您不请我过去吗?”
像是被我突然传来的声音从梦境中惊醒,欧仁尼·赫尔站起来转过身,终于让我看清了她的面容。老实说,这让我很是失望,与我那些不着边际的妄想比起来,眼前这个少女实在是过于普通了——我倒不是说她相貌平平,只是相较之下,她实在太符合人们对一个深居简出、闲静沉默的少女的想象了。她苍白的皮肤和缺乏血色的嘴唇佐证了这一点,还拿在手上的羽毛笔和笔记本也让人毫不意外地猜出了她平时的爱好……只有一样东西让她看起来还拥有足够的生机,那就是位于两弯眉梢挑起的眉毛下的翠绿色眼珠,比晃在她耳边的那对祖母绿耳坠还要闪亮。在光线明亮的会客室里,这双眼睛显得像诗人热衷于描写的春日湖水,湖水正波光荡漾地望着我,闪动了两下,弯了起来。
“真是抱歉……我没听见您敲门。快请进,来坐在我身边,我准备好了新鲜的杏仁饼干和热红茶,您一定会喜欢的。”欧仁尼·赫尔说道,放下手里的纸笔,提起碍事的裙摆绕过椅子,快步朝我走来。她微笑着挽起我的手臂,带着我来到她刚刚坐的地方,让我坐在她身旁的空椅子上。我错误地估计了坐垫的柔软程度,在陷进去时差点没坐稳,而欧仁尼·赫尔没有注意到我若无其事调整坐姿的动作,整理了桌上的墨水瓶放到一边,在为我倒茶时再次解释说她先前在写一首诗,太过入神所以才忘记了与我约定的时间。
“我本该在门口迎接您的,结果却连您已经到了都不知道,这真是太失礼了。”她说。
“您还会写诗呢。”我接过她递来的茶,随口回应道。欧仁尼·赫尔听见这句话,却低下头笑起来,指尖掩住嘴唇的样子标准得让我瞬间想起了好几个作家的类似描写。
“只是消磨时间罢了,”她笑着说道,“我从不出门,又对刺绣和绘画不太感兴趣,除去音乐之外也就只有写点诗了。”
“那么您为什么不出门呢?”我问她。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在初次见面时就能提出的问题。我看见欧仁尼·赫尔脸上的笑容飞快地消失了,棕色的睫毛垂下来,盖住那两捧绿莹莹的湖水。我为自己不加考虑的提问感到有些尴尬,却无法撤回已经说出口的话,只能低头喝了口热茶,希望这拙劣的掩饰能奏效。然而红茶的香气盖过了我的局促,我惊讶于这股鲜花盛开般的芳香,在这时听见身边的人说道:“听说您四岁就离开庄园,跟着导师外出游学了。您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吗?”
“我去过的地方?”我问道。
“是的,像是偏远乡村的风土人情、首都的恢弘建筑什么的……哦,还有您在坐船航行时的见闻,我对这个特别感兴趣。那会像是站在晃晃悠悠的摇篮里吗?在海上看不见陆地的时候,太阳升起的景象还会一样吗?还有满月和残月的夜晚,不同的时间里,夜空给人的感觉会如何不同呢?哦,还有海鸟,您在海上见过多少种海鸟?它们会从空中俯冲下来,在甲板上跟人抢食吗?以及——”她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突兀地止住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欧仁尼·赫尔又垂下了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她又露出总像是做错了什么的样子,似乎先道歉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放在有过错的位置上,于是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是罪有应得。她这模样让我看不下去——要知道这也是很少有的,因为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会让人不满的事,可我就是为此烦躁起来,以至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她的这几秒钟里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我只是用力吸了口气,把握在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调整身体的角度面对着这个低着头的女孩,认真地对她说:“要是想听我讲故事的话,我都会说给您听的,但是在那之前,我也想读一读您写的诗,不知道是否能有这个荣幸呢?”
晶莹的湖水再次生动起来,我看见欧仁尼·赫尔努力压抑着惊喜的眼神,看见笑意像春意一样蔓延在她眼中。“当然,就这么说定了。”她轻声说道,替我的杯子里添满红茶,又递上一小碟杏仁饼干。于是我们都笑起来,在热茶和点心带来的轻松氛围中重新开始了交谈。
这天夜里晚些时候,在离开赫尔宅邸、返回庄园的路上,我仍然透过窗帘的缝隙张望和来时看到的一样的风景,却不再感到躁动不安了。我想那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一个新朋友。她近十九年来一直待在家中,从未见识过比想象中广阔得多的世界,但她并不是什么幽灵更没有容貌尽毁,她只是默默地期待着从我的讲述里了解那个禁锢着自己的会客室之外的一切,并希冀终有一天能亲自走入我的故事。
一周之后,我们再次见面。我给欧仁尼·赫尔带来了我在海上航行期间的素描本,作为交换,她为我念了自己诗集中一首关于飞鸟和海岸的诗。我很抱歉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完整地背诵她写的诗,但我至今仍记得,她在那首诗里将暮色里从海天交接处飞起的鸟群比作“古老深海鱼跃向新的生命”。又过了一周,我们第三次见面,我讲给她前往地下石城时偶遇的奇异商队,而她又为我念了一首诗。
就这样,我们每周都会约会一两次,每次都是在晚餐之后、午夜之前,直到春夏交接之际,昼夜的长短慢慢反转,我们的会面也改在了下午茶的时间。于是我才能发现这间会客室的窗外爬满了蔷薇花藤,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线,因此即使在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也得点起灯,才能在交谈时看清彼此的表情。后来又过了好几个月,夏天也快要结束了。期间我又去赫尔家拜访过几次,每次都是独自一人,每次都会见到欧仁尼·赫尔未卜先知一般准备好热红茶和杏仁饼干等着我。再后来,秋天到了,又一个狩猎季即将开始时,满墙的蔷薇花也已经凋谢,我终于在那间缠绕着枯萎花藤的会客室之外的地方见到了欧仁尼·赫尔。
对多数人来说,狩猎季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几个月,结束时举办的特里斯节也往往会比新年庆典更为盛大。人们会在为期三天的节日里举行这一年的最后一次狩猎比赛,所有年轻气盛的青年、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和充满好奇心的少年都会在这三天里背好弓箭,带上自己引以为傲的猎犬们,骑着马厩中最迅捷的马冲入森林,睁大了眼睛追寻他们的猎物。到了晚上,每一个人猎到的动物都会被整理检查,计入各自的得分之中,而那些兔子、野鸡和林羊则会被挑出最为肥美的,整只架在火堆上炙烤,在等待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时,所有人都会聚集在林间的空地里,一边看舞者们伴随着乐声起舞,一边三三两两聚集起来低声交谈。烈酒会和烤好的野味一起,搭配着从灌木林里采集来的浆果被送到每个人面前,于是接下来就是宴会与社交的时间,火光会在黑夜里不知疲倦地燃烧下去,直到被第二天的曙光淹没。
说来很是奇怪,这次的狩猎季开始前,哥哥们向妈妈请求带着猎犬一起去参与狩猎。普利犬们在这一年里长得很好,身高已经超过了妈妈的腰,于是在一次技巧测试后,她同意了请求。哥哥们和狗都因此开心了好几天,但我从妈妈点头的那一刻就突然间意识到,哥哥恐怕又无法参加今年的狩猎季了。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毫无来由,不是吗?毕竟虽然那时候四季的分别早已全无,秋天的午后也像夏日一样闷热,但动物们也早就适应了这样的气候,未来的半个月都不会下雨,天空很晴朗,也没有雾霾,春天里新制的猎弓和箭矢都保养得很好……一切都为即将到来的狩猎季提供了最好的条件,人们显然也都准备好了。哥哥从那天起就不再出席下午茶,每次我们坐在亭子里喝茶交谈时,总能看到他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训练两条普利犬。塞鲁帕像道闪电似地冲出去咬住飞盘,奔回哥哥脚边放下,而这时哥哥便会高举抓着生羊肉的那只手臂,让塞鲁帕把前爪搭到自己肩上,一边数秒一边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到了时间之后才放下手,把那块肉喂进狗的嘴里。面对华特,哥哥也采用一样的训练方法,效果同样不错,他还试过几次像那样去训练萨沙,但她毕竟年纪很大了,只能慢悠悠地跑过去叼起飞盘,再慢悠悠地跑回来交还给主人,对喂食的奖励也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似乎只是为了给哥哥面子才敷衍地配合参与这种古老的训练游戏。
在几次尝试后,哥哥无奈地放弃了对萨沙的期待,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而专心训练两条普利犬。然而那时没有人知道,很快哥哥就连这样的事也无法做到了。狩猎季开始的两天前,我在清晨被妈妈从睡梦中唤醒,看见她一手端着烛台,神情严肃地让我换上鞋子跟她走。她甚至还穿着睡袍,只匆匆地披了一件斗篷,又从衣柜里找出我的斗篷递过来,然后带着我走下楼梯,穿过屋后的院子,来到了花园的入口处。因为狩猎季将近,其他的猎犬都住在另一个地方,只有萨沙还待在她二十年前就住下的狗屋里。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我们的庄园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妈妈和我到花园之前,哥哥已经独自跪在狗屋前背对着我们弓下腰,怀里紧紧抱着什么。
不祥的预感在那一刻应验,我无视了妈妈想要拉住我的手,一步步走过去,看见萨沙一动不动地躺在哥哥膝盖上,而哥哥不停地梳理她失去光泽的毛发,低垂的脸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在我走到他身边之前,他还一直低声喃喃着什么,但意识到我靠近之后便闭嘴了,只是把头垂得更低,近乎要埋进萨沙蓬松的长毛里。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身后也没有传来妈妈的脚步声,她似乎不打算靠近,把和萨沙道别的时间留给了我们两个。我在哥哥身边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他没有拒绝这点克制的安慰,松开陷进萨沙毛发里的手指,回握住了我的手。
“我早就知道她年纪大了,”他说道,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我从未准备好面对这一天。”
我仍然没有说话。我想哥哥也不在乎是否能得到回应,或许他更愿意在此时我们就只是肩并肩望着死去的萨沙,一同进行哀悼。后来太阳慢慢升起,雾气逐渐散去,气温也升高了一点儿。我搓搓冰冷的手指,帮哥哥把萨沙放回她最爱躺着的小垫子上——据说这垫子在她还是条一只手就能托起的小狗时就陪着她了。安顿完萨沙后,我们一起转身离开,看见妈妈还站在十几步之外,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两个孩子。
而就是在这之后不久,当妈妈和哥哥都离开去为萨沙准备葬礼时,我也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却在这时听见有人在喊我。那声音十分熟悉,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因此我难以掩饰惊讶,转过头,看见了正在向我小跑过来的欧仁尼·赫尔。
我说:“你怎么会来?你不是——”但我没能说完这句话。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欧仁尼·赫尔喘着气说道,“趁着他们都还没起床,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我实在想象不到能有什么事让她在这样太阳才刚升起的早晨偷跑来找我,但不知是朝阳晕染的原因,还是因为身体的运动,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红色,一双绿眼睛也亮得不可思议。
欧仁尼·赫尔努力吸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用紧张到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今年赫尔家临时决定加入狩猎,所以我也许——假如你写信来邀请的话——或许我也能来?你会参加今年的狩猎季,对吗?”
“但你会骑马吗?我们都得骑马。”我犹豫地说。
“你看那是什么?”她问道,有些神秘地笑起来,指向太阳正在升起的方向。
我朝她的指尖望去,看见在朝阳四射的光线之中,一匹身周散发着光彩的马站在哪儿,正一下一下地甩着尾巴。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幕,尤其是在萨沙刚刚离开时。我失去了一个长久陪伴我的生命,却立马就感受到了无尽的生命力正从这幅景象中涌入我的身体。
欧仁尼·赫尔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她被希望振奋,语气轻快地对我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半年里我都在悄悄练习马术。弓箭就没有办法了,但我读过了书房里所有能找到的和狩猎技巧有关的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随行员吗?”
“当然……我很乐意。”我来不及多想,在久违的无措中答应了她的请求。欧仁尼·赫尔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个长久以来周身尽是桎梏的女孩终于拥有了打破现状的机会,她甚至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兴奋地贴在我耳旁念叨着接下来三个月的计划。我被困在她单薄却意外有力的怀抱中,稍微有些呼吸困难,却并不感到难受,她蓬勃的希望冲淡了原本笼罩着这个早晨的阴霾,我回抱住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会儿早餐后要告诉妈妈我会去参加狩猎。
是的,只有这个,我当时只想着这个,罕见地对未来毫无规划。可是假如——我是说如果呢?如果我当时……如果能、能再——我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也许就不会像那样……可我只想着、只想、她就在我身边,我只想——
嗯?怎么,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真是抱歉,你看我这脑子,总是想到一出就讲一出,你一定被弄糊涂了吧?来,再添点儿热茶,还有杏仁饼干,还多得是呢——好的,好的,没关系,我理解,今天是有点太晚了。但……你明天还会来的吧,毕竟我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你说什么?哦不是的,不是的,我的孩子,那当然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哈哈,当然不是,只不过……唉,我不该说太多了,你早该回去了,这里的夜晚虽然很平静,却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安全。你明天再来吧,明天再来!什么?不、不,不是那么回事。你看,特里斯节才刚刚结束,猎犬们都还兴奋得很,再加上这附近可能有些猎人仍然在森林深处追踪逃离的动物,所以……没错,所以你今晚还是回去吧。人们不都这么说吗,要留下点必要的悬念才好让你的读者更感兴趣,所以明天再来吧,孩子!回去吧,我会叫人送你,马车就等在门口,记得慢一点儿,注意安全——再见!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祝你度过一个平稳的夜晚,明天再见!
[笔者记:
所有的记录到此处终止,受访者并未履行约定,但这并非本人意愿所能扭转的状况。记录末尾谈话结束后的第二天,笔者再次来到位于悬崖上的■■■■(这里的字被墨水盖掉了,从墨迹的形状来看,应该是有人主动涂黑的)宅邸时,不幸被告知受访者已于凌晨去世,只在遗书中留下一封信件。由于受访者已没有任何亲属,遗嘱由其律师当场宣读,而非常奇怪的是,里面有一封留给笔者的信件,落款日期是三十年前的同一月同一日。现将信件中部分内容附在下方。]
【欧仁尼·赫尔在写一首诗。
这是春季的第一个夜晚——假如还有“季节”可言的话——……[此处省略一大段场景描写]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欧仁尼·赫尔在写一首诗。
她写下第一行:
大海睁开她的眼睛。
呼啸的风声猛然掀起,搅起山一般高的海浪,将深黑色的大海劈出一道裂缝,海水于这道裂缝向两旁缓缓分开,如同一只巨大的独眼,紧紧凝视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她写下第二行:
黑夜闭上她的眼睛。
漫天星辰在瞬间停止了闪动,以一种本不该有的默契逐一熄灭,光芒就这样一颗一颗消失,就好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合上了眼睑,只剩下黑到无法描述、甚至无法理解的夜空。
她写下第三行: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沉睡。
肆虐的狂风在瞬息间失去了动静,但它并没有消失,依旧盘旋在海面上,在深海的巨目与紧闭着无数眼睛的夜空之间徘徊,不只是风,还有树枝被风吹动的声响、虫鸣声、碎石击打窗框的响动——再没有任何声音能被听到,天地间只存在无尽的死寂。
欧仁尼·赫尔不关心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她垂下头,继续写着,写下第三行、第四行、第五行……羽毛笔在她的手中仿佛能涌出消耗不完的墨水,她越写越快、越写越兴奋,字迹再不复纤细而优雅的模样,只是成为了承载诗句的道具,如同一根根尖锐的芒刺刻入纸面。她写到那封语焉不详的邀请信,写到那天夜晚的初次会面,写到狩猎节、心口不一的哥哥、濒死的年老猎犬、篝火旁的舞蹈、诗集和素描本,写到旋梯顶端独自一人的孩子、门后窥视的双眼、脸上掩盖不住的好奇与探究、晨光中的拥抱、泪眼中模糊的笑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深夜里失去方向的逃亡、奔跑中飞扬的裙摆、将人绊倒在地的树根以及猎犬们狂热的吠叫声与箭矢刺破空气的声响——她写到无力改变的过去,正在发生的现在和为时已晚的未来,命运纺出的纱线缠绕在她笔尖,她写下这一切,然后在那声问候中转过头,与早已经熟悉的双眼对视。
心脏击起战鼓,浑身的血液在血管中激荡。
快跑吧!快跑呀!
我亲爱的,独一无二的,比影子更难以掌控的飞雁,
你是穿过蔷薇花丛的阳光,将刺入我眼中的荆棘拔出丢向远方,
而我却哭出鲜红的血,越过你朝那遥不可及的远方张望。
永不停留的飞雁啊,别落下,别落下,
不要回头看我,就这样飞往我去不了的地方吧,去吧!】
(全部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在信纸的背面还有一段无法辨别的文字,用金色的墨水写就。假如和前段被刻意涂黑的字词对比,或许可以看出是同样的长度,但也仅此而已。无从辨别这两个字词是否为同一个、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这份记录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奇怪,包括“欧仁尼”这个名字,在赫尔家族的数据库中并未搜索到,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位女性存在已经无法证实,关于受访者的故事、笔者的记录真伪也仍然存疑。
关于“先觉者”的研究自此陷入停滞,假如能找到其他和受访者以及所谓的“欧仁尼·赫尔”有关的记录,或许能对了解这一物种有更多的帮助。根据已有的资料,能够证明在此记录中留给笔者的信件落款日期的一年前,赫尔家族所在的庄园附近的确发生过异常的气候变化,被当时看守灯塔的管理员记录并归档。这种变化是否与信件中“欧仁尼”所写的诗有关?从这一点看来,“先觉者”是否拥有除预见未来之外的其他特殊能力?以及,假如受访者本人和其家族真是存在,为何按照记录中记载的地理环境条件进行检索时无法得到任何结果?
综上,此记录真实性已无从考量,如若需要引用并作为根据,请自行判断。
另:建议封存相关的全部记录,留待后人研究。)
oc文
林六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她目前就读于一所叫“小城桥”的高中,之所以叫“小城桥”,是因为这所学校就在小城桥的旁边,至于为什么不用正式的大名,如“市中心第三中学”之类的名字,则是因为这所学校是一所职高,不入流的东西在人们的嘴里会逐渐失去原本的名字,比方说学校里最招人讨厌的那个老师在学生口中只有难听的绰号,比方说某个没人喜欢的男明星在网上更多出现的方式是姓名缩写,比方说三升市城北职业教育专业学校更被广为人知的名字是“小城桥”。
要好好学习!不然就会去小城桥!你考成这个样子,不如去读小城桥算了!你知道吗,小时候和你一起玩过的那个谁,竟然去读小城桥了!……这些是在学生与家长之间关于小城桥最常见的谈资,不过林六没听过这些话,她也未曾因为自己读的是职高而自卑。因为她的妈妈是从小城桥出来的,她爸爸也是,她的舅舅也是,再往上走她的祖辈连字都不认识。当她收到小城桥的录取邮件时,她妈妈的反应是:“呀——不知道我和你爸爸经常约会的那棵树还在不在。”
林六的父母是开明又落伍的两人,开明表现在他们并不关心林六的成绩,只关心宝贝女儿今天开不开心,落伍表现在他俩年轻时一个是精神小妹,另一个是黄毛。如果只是年轻时如此也就罢了,但他俩现在仍然推崇这类社会文化。
“今天晚上要去奶奶家吃饭,早点回来,下午的课如果没意思直接翘课回来就行了。”这天早上,林六出发去上学时,她的母亲照例关照她说。
她便骑着小电驴出发去学校。对于小城桥的学生而言,有一辆自己的电瓶车就和有一辆自己的法拉利一样,如果你的电瓶车是那种大屁股载人的老式电瓶车,那你完全可以在这所学校里横着走了。但林六不喜欢那种笨重的车,首先那种车很占地方不好停车,其次她也没什么需要经常载人的场合,最后这么丑陋的外表有碍她出门潇洒。忘记告诉你了,林六是一个亚比,亚比一般只会骑小巧但挂满了各种各样挂件的电驴,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打扮过度的吉娃娃。
骑电瓶去学校是很快的,只需要十五分钟就能从她位于农村的家开到市区,但林六没那么想去学校,能拖延时间为什么要提早到学校?她就每一次上学都要走点歪门邪道,呃不是,野门瞎道,总之就是之前没去过的地方。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只需要最后能抵达学校,走什么路线又有什么关系?她就和以往一样专挑陌生的路走。
骑到一半她注意到路边有个老太太蹲坐在路边,林六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姑娘,而且很愿意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立即停车,询问那个老太太:“你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打120?”
那个老太太抬起头来,看到林六后,她诧异地大叫——
“是红发妹!”
没错,林六是一个红发妹,准确来说她的体型不算妹的那一类,但从年龄上来讲她确实是妥妥的妹子。她的红发不是染的,而是天生如此。
“传说中的红发妹出现了!”
一时间,无数的路人从马路边、草丛里、汽车里、水井里、电视机里,骑着电瓶车、摩托车、自行车、汽车、UFO,齐齐地跑出来,每个人都喜出望外地喊着“红发妹出现了!”“是红发妹!”“红发妹终于来了!”
传闻,这个世界被邪恶的魔王所占领,人们民不聊生,遍地白骨,只有真正的勇者出现,打败魔王,世界才能恢复到原本的和平之中。真正的勇者有这样的特征:她长了一头红发,而且是一个妹子,简称红发妹。为了生活的平静,人们每一天都在祈祷“快来吧,红发妹”“快出现吧红发妹”“请拯救我们吧,红发妹”……终于,在这一天,红发妹骑着正义的电瓶车出现了!
“原来是这样。”听完他们的话后,林六说,“魔王在哪里?现在就带我过去吧。”
她从新手村出发,一路南下,拯救了一个又一个被魔王占领的村庄,经历了亲眼见证村民的死、被众人拥簇着前进、被剥夺了原有的力量被迫转职,她娴熟地掌握了各类冒险技能,攻击、防御、魔法、速度、蓝量、血条都达到了最高值。终于,她站到了魔王的城堡之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传闻中的勇者,就你这样的小女孩,也想要打败我吗?!”魔王放肆地嘲笑道。
“我是不可能输的。”林六冷淡地从剑鞘里拔出她的剑,“因为,我是高中生。”
传闻中的勇者终于打败了魔王!人们无不欢呼雀跃。林六告别了被她拯救的村民们,骑上电驴,骑了十五分钟,来到小城桥门口。走进教室,第一堂课已经结束了。
作者:蜂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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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日下午的五点三十左右,哈尔滨某钢厂的工人杜思源下班回到家中,发现家里的供暖停了。没有弄清情况的他问了住在隔壁的朱清,得知是员工家属院的供暖锅炉停了,“原因不明”。哈尔滨当时夜间的温度能低到零下三十,杜思源先是到市场从卖杂货的刘国强处搬了一箱蜂窝煤回家,随后又问了问隔壁院的表亲王红,得知这次是全厂的停供暖。
杜思源的妻子何晓在单位附属的小学当老师,班主任的她等到所有孩子都被家长接走后才回家,在路上遇到了放学回家的女儿杜若娟,带着女儿在市场买了她初二期中考试年级第一的奖励——一小罐水果硬糖。
妻子和女儿回家时,杜思源已经找出旧的取暖炉把煤烧上,何晓做一家子的晚饭,杜思源在炉子旁看着女儿写作业。温度有些太低,杜若娟写作业时写一段就把手贴近炉子取一会儿暖。一家人吃完晚饭,杜思源把煤拨出来一些放在钢盆里,把盆挪到女儿房间。叮嘱女儿看会儿课外书早睡,把窗户开半条缝后,杜思源回到客厅倒了些酒喝,何晓和他聊起最近厂里谈改制的事,杜思源和何晓“小吵了一架”,随后直接回到房间睡觉。何晓看了看女儿的状况,随后也休息了。
之后又过了快一周,供暖一直没有恢复,厂里已经闹过两次,领导也没有给什么回应。直到十二月十三日,供暖锅炉重新开动了,与此同时,钢厂开始给员工办下岗证。办了下岗证的工人还是上班,一天八元,但单位不再交养老保险,一个月有一百三十元的补贴。很快,杜思源也被办了下岗证,那天是十二月十五日,回到家的杜思源心情不是很好,和何晓又吵了一架。
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世纪之交的时候,厂里办了大会,张灯结彩,马副厂长讲完话后下台时被年轻一些的几个办了下岗证的工人打了一顿,打人的被抓到派出所关了两周,马副厂长给送到医院,回来时杵着拐杖。
家里紧紧巴巴地过了一个年,到了六月,厂越来越艰难,办了下岗证的工人们也不让去上班了,全家只剩何晓当老师的一点收入。杜思源听说下岗本该有工龄买断的钱拿,跟着以前的一帮工友商量着去找厂里讨钱,和厂里起了冲突,激情之下有人失手杀了人,一众人都被抓走。那天是六月十六日,杜若娟放学回家看到母亲在哭,躲回自己房间里,晚上何晓没有做饭,杜若娟饿得不行,吃掉了那罐水果硬糖里的最后一颗糖。
杜思源一直没回来,家里逐渐揭不开锅,何晓的老师也快当不下去,最后经王红的介绍去了澡堂给人搓澡,赚的钱勉强够两人吃饭。到了十月五日,杜思源才回来,据他讲差点被判成杀人案从犯,审来审去还是放了出来。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第二天杜思源出去在工地找了份搬砖的活,家里又渐渐好起来。
到了快年关,杜思源晚下班,结了一个月的工钱回家,路上被人一刀捅在腹部,抢了钱,人没能走到家。家里人一晚上没见到人,第二天早上去寻,是帮忙的朱清找到的尸体,报了案后警察里的熟人对何晓说最近案件频发,希望很小。何晓没什么反应,娘俩挨到过年,何晓办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晚上在家里烧了煤。
大年初一,上门的王红敲门无人应答,强行开门后见何晓躺在客厅地上,连忙打电话叫了急救车。母女两人只救回来杜若娟,女孩最后跟着王红一家生活,十九岁的时候独自离家去到长春,在一家舞厅打工时遇到了陈阳。
陈阳时年十七,跟着大哥来到舞厅。陈阳长得好看,一行人给钱大方,杜若娟跟陈阳见面没几次就上了床。床上,陈阳说他跟着大哥卖一些货,杜若娟说我懂,不用这么谨慎,你还年轻,不碰不闻就好。
杜若娟跟陈阳过了不少日子,陈阳那边的生意越做越大,人员也几经更迭。过了几年,陈阳最终当了大哥,杜若娟跟着陈阳出入各种场合。那时大家谈生意一般不爱带自己女人,总有别的新鲜妞会贴上来,但陈阳一直带着杜若娟。也因此,杜若娟多少懂得一些操作,陈阳也放心把部分事情交给她办,两人在零九年结了婚,结婚时场面不大,两边都没家人,朋友小弟加起来坐了七八桌。
后来,碰上中央严打,陈阳进去判了死,杜若娟判了五年,再出来物是人非,杜若娟到了长春,找了一家酒吧坐台,就这样到了现在。
——你还记得你父亲下岗那天吗?
说实话,下岗的日子我反而是记不清的。一定要说的话,我记得他被抓走那天,六月十六日,下岗应该是在那之前几天吧。我父亲某天回来就阴沉着脸,一般他这种脸色就没什么好事,我和我妈总有一个要挨打,但那天他没有碰我们俩,只是坐着喝酒。再后来过几天他听到说有钱被吞了,就跟着一帮人去厂里,上午出的门,到了晚上还没回来,王妈跑过来敲门说被抓了,我妈就开始哭,一直哭到很晚。我躲在房间里,饿得头晕了,就把最后一颗糖含在嘴里喝水一口口咽下去,这么喝了一整杯水,接着睡觉了。我很喜欢糖,到现在也爱吃,上学的时候收了不少糖纸,带到王妈家后走的时候没带,后面就没再这么干了。
——你觉得下岗怎么影响了你?
我以前是很恨下岗的,要不是下岗,我也不会没了爹妈,但下岗也让我遇见了陈阳。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呵,可能下岗就是风雨,只是来得太猛了,你知道吗?太猛了,太突然。
——聊聊陈阳吧。
陈阳是我男人,虽然不是我第一个男人,但他说我是他第一个女人,我信他。我遇到陈阳时他还是个小孩,一眼就看得出来的那种小孩,见过些市面,但没见过女人。看他进舞厅那个孬样就知道了——这孩子还干净,我就和他讲,你还年轻,卖货就卖货,别碰别闻,他也听我的。我们俩感情很好,别的大哥谈事都不带女人,他带我去,还让我管一些账。我不算笨的,跟他一起把生意做得红火,只是我们也都知道迟早的事,所以也没要孩子。陈阳爱说一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爱听,但他说得挺对的。
——你的故事会被我写出来,给很多人看,你介意吗?
你个小姑娘,跨了半个中国都找到我这里来了,你问了那么多人,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介意。
对嘛,我现在就是个坐台的,说得文明点我还卖身,我还坐过牢,我不是什么干净的人。我的故事、我的这个狗屁人生,像我一样的人很多,比你能想到的多得多,我介意什么?我只是个普通女人。
——我只是觉得...有点像在你伤口上撒盐。
这算什么伤口撒盐,你看来可能觉得我这一路太不幸,太惨,我身上全是伤疤,但还是那句话,像我一样的人多,人人都怕痛,但痛这么久早该习惯了,你就算把我这些伤撕开,我也顶多给你哭一场看,哭完我还得活,大家都得活。
——你觉得我有资格写这些吗?
什么资格不资格,你想写就写,哪用想这么多,我确实就是这么一路活过来的,你骂我、看不起我、同情我,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你要是不爱写了就不写。我跟陈阳去过一个旧钢厂,他在那里搞生产,我穿着大衣陪他啃馒头,有小孩过来问我们讨饭吃,陈阳问他们爸妈在哪里,他有资格问吗?我有资格讲吗?只是大家各有各的活法。有人死了,有人得活,活不下去就逃,逃,逃下去,然后接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