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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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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周围漆黑一片。这通常应该伴随着潮湿,但事实上,这里是一片沙漠。风呼啸着刮过尼莫-班尼的圆脸,侵袭着他的身体,钻进他的衣领,把他的汗水蒸干。
他不得不深入到炙热的黑暗中,将在孕育村庄的伟大母亲洞穴的怀抱中腐烂成养料。他是村庄的异类,这个年轻人只想活下去。
他需要水。
尼莫舔了舔嘴唇。
尼莫漫无目的地想,热量的来源,绝不可能是他手中的油灯。那盏蚕豆大小的灯,摇摇晃晃,摇摇欲坠,单靠它自己是无法保证抵挡住洞穴里的热风的。他还得担心油灯会熄灭--让他在黑暗中煎熬。
风、空气,它们干燥、凝滞、充满恶臭。他简直又要怀疑,山洞里会不会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有一条圣河。但流淌的声音是不会作假的。
他提着油灯,背着沉重的大背篓,里面装着备用的水桶和绳索。他穿过一个蜿蜒向大地深处的山洞,那是他们村子的圣地,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尼莫知道,他冒犯了伟大的洞穴之母,打扰了死者的安眠--村里的死者会在生者的吟唱声中被长老送入洞穴。但他没有时间忏悔或害怕。村里的干旱已经夺走了太多的生命。如果他最终要去这里,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他抚摸着岩壁,仍在向前探索,幻想着能触摸到泉水,痛饮那狂喜的潮湿。可惜,他能享受到的只是脚步的空虚,疲惫不堪的他把额头靠在岩石上。水声曾让他魂牵梦绕,可惜潮湿和清凉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现实。他用力将头撞向岩石,疼痛或许能熬过他精神枯竭的坚持。他用手指抹去干涩眼睛里宝贵的泪水,想把它们送到嘴里,尝到的却是咸味。
突然,他听到身后 "咔嚓 "一声。他扭头一看,从背篓的缝隙中依稀看到了妹妹。他顾不上眼前的雾气,解下那个硕大的背包,把自己埋进背包里,然后往回跑,试图寻找她的任何细微痕迹。
什么也没找到。他重重地跪在地上。
在长老们的诵经声中,无数人被扔进了黑暗的山洞。当村民们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吃的是圣地的食物,而当他们贫穷、衰老、死去的时候,他们的身体理应成为他们伟大母亲的食物。长老们说: "洞穴会让他们回归大地的怀抱"
他们的母亲把圣地编织成美妙的睡前故事 用向往的语气告诉他们 圣地的河流把他们死去已久的父亲带到了绿洲上。
有人在后面小声说 "嘿,尼莫,你不该来这儿"
带着稚气蜜意的风钻进了尼莫的耳朵。那桅杆就是她,他用尽全身力气呼唤着她的名字,绝望的喜悦在他疲惫的身体里翻腾。
不幸的是,微笑的风瞬间消失了。
他呼喊,无人回应。喜悦,无声无息。
阳光无法穿透,然而洞穴里仍有异常灼热的风嘶嘶作响,他那锈迹斑斑的油灯里的火苗吹得人心旷神怡。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将最后一根绳子紧紧系在岩石上方,将另一端攥在手里,确保自己不会迷失方向,然后艰难地继续迈步,向洞穴深处走去。
神圣的洞穴里流淌着潺潺的水声,也许是河流,也许是他想拥有的任何东西,也许是他想遇见的任何人,这些都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然而,有了水声,就有了生命,他甚至可能得到蘑菇、苔藓或水草。这给尼莫带来了希望,生的希望弥漫在伟大的洞穴之母的黑油油的恶臭中,让尼莫动摇了。他别无选择,只能紧紧抓住绳子继续往下走,绳子是他唯一的现实。
他们的村庄让位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中间点缀着难以走出的崎岖山路。田野在季节性的河流中蓬勃发展,这足以让他们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在这样的岁月里,当雷电呼唤干旱的时候,他们却无路可走。尼莫安慰自己:决定来这里寻找水源的人不一定只有他一个,也许没有人敢说他们进入了圣地,与死人共享水源。他们不会说出来的。
亡灵。
尼莫被这个词困住了。他可以继续前进,找到水,得到食物,然后呢?他的家在干旱中坍塌了,没有人会再为他的生存而欢欣鼓舞,也没有人会再为他的死亡而哭泣。
如果此时还是没有水,那么他就应该回家,空荡荡的家,奄奄一息的家。
伟大的洞穴之母听到尼莫发自内心的愿望在她耳边回响,伴随着一声叹息,又一个希望升起,他从绝望的悬崖边挣扎起来,抓住绳子和希望,拼尽全力求生。
但为时已晚。油灯破碎了,翻滚着,一切本应是黑暗的,但他很快就看到了光明。它从一个洞穴里逃了出来,从它狭窄的分叉处,从石头的缝隙里,从深处,从远处,那里传来了充满希望的流水声。
他看见天使,玫瑰色的脸颊被描绘成了金色,手曾经冰凉、瘦骨嶙峋,如今却丰满起来,握住尼莫的手,带他走向湿润的绿洲。绿洲虽然臭气熏天,但至少鲜花环绕。
这是尼莫最后的想法。
圣地,他们的洞穴,提供了清凉的、永不枯竭的圣水。村民们一边感谢神灵,一边虔诚地掏出简陋的采矿工具,向下钻,向下钻。直到那一天,当她黑乎乎、散发着恶臭的体液像凝胶一样弥漫在村庄的视野中,庄稼不再生长时,人们仍然对那些燃烧着的黑色流金心存感激。他们在地下火焰的干渴中死去。
矿工们留下的油灯碎了,留下一粒火星、一滴水珠,滚落到海里,黑水被点燃,在地下燃烧了一百年,把村庄塌陷成大地的怀抱。
……
篝火噼啪作响,吉德-贝内特热情洋溢的讲述被一阵鼾声打断。瑞克的昏昏欲睡让吉德滔滔不绝的鬼故事提前结束了。
"好吧,简而言之,村民尼莫因干旱失去了所有家人,绝望之下,他来到山洞寻找传说中的水源。山洞是村里人用来埋葬村民尸体的神圣圣地,而,传说是什么?将死者送往黄金河边的绿洲?这里真的埋藏着秘密,只不过是充满了有机可燃液体。”
"哦,这是你们村的传说,还是一个被人煽风点火的真实故事?似乎是个老套的故事,需要,呃,不要过度开发?" 瑞克从发呆中清醒过来,又一次打断了这位健谈的向导,在这个过程中,他胡乱地梳理着自己年轻而浓密的头发。
"谁知道呢?吉德回答道。
"非常奇怪。" 杰米博士的眼镜片反射着篝火的光芒,他转向丹尼尔。领头人默默地拨弄着篝火,嘴唇弯弯地捋着林立的胡须,仍然一言不发。杰米挑了挑眉,耸了耸肩,补充道:"古代的资源开采总是犯不够科学的错误。"
即使吉德的故事是真的,火焰也已经烧尽多年了。
"谢谢你的故事。我们会珍惜明天的旅程。" 丹尼尔拍拍身上的灰,起身回到营地,准备睡觉。他向向导保证,向导低下头,火光掩映下,失去了他的微笑。
作者:巫念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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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吃番茄?为什么?
你把手掌伸给对面的人看,你的掌心有五颗痣。
你开始讲述这个故事。
你七岁那年第一次拿起锤头,
在一个寂静的春天。
你踩在湿润的带着点潮气的土壤上。
翠绿的茎沿着木质的架子攀爬伸展,叶子层层叠叠铺开,红色的小番茄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上面。圆润的、饱满的。
在这寂静的春天,
你听到眼前的小番茄蓬勃而出的噪音。
张牙舞爪、毫不知耻,卖弄着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片静默的绿里,在风迟缓的脚步中,它红得聒噪且刺眼,令人生厌。
春天不应该有番茄。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刺进你的脑海。
番茄亮起了红灯。
不应该再进一步了,这是邻居种的。这一切跟你毫无关系,它只是生长,你可以闭眼。
但——它太碍眼了。
你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却又控制不住走向前。
你踩在湿润的泥土上,脚趾缝沾满了泥。有蚂蚁从土里钻出来,爬过你的脚背。你无声地靠近。
它还在嬉笑、尖叫,直到阴影将其笼罩。
你忍无可忍地伸出手——
它终于闭上了嘴,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死前的呻吟
你摊开手掌,手里稀哒哒留下来它的尸水,沾着黄绿色的籽。你把手凑近鼻子,野兽似的嗅嗅,有点酸,有点腥,混合而成一种令你上瘾的味道。原来让它闭嘴这么容易。
你高兴的太早了,你用余光瞥见绿叶下面藏着数不尽的番茄,原来它们躲在后面窥视你。目击你的所作所为。
它们沉默着,在你的视线与它们相碰的一刹那,集体爆发锐利的叫喊。那声音刺穿了你的耳膜。
你被震得摔倒了地上,碰倒了放在架子旁的锤头。那是邻居用来修理架子的,你见过他使用它。
高高地举起——重重地砸下。
你爬起来,试图拎起它。
那是一把沉重的、需要你用尽全力举起的锤头。木质的柄光滑极了,你险些握不住。
你有些踉跄地举起它——
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在一个寂静的春天,在爬满绿荫的架子上,在喧嚣的番茄面前,你高高地举起锤头。
你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却听到一声闷响。
好像被风从遥远的地方送来。
你吓了一跳,双手松开,锤头掉到地上。
你环顾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东西被砸碎。
只有风吹着枝叶,番茄们也恢复了沉默,红得透亮。
你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你的幻觉。你的手心里都是汗。
你不顾地上的锤头,落荒而逃。回到家,番茄黄色的籽已经死死地嵌在你手心,你拼命地洗手,它们却像活了似的往你的皮肤里钻,变成五颗与生俱来的痣。
然后呢?
忘了,我换了个地方居住。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春天没有番茄吧?
谁知道呢,你说。但我不吃番茄是真的。
这让你看上去有点儿真。对面似乎想要缓和一下逐渐僵硬的气氛。
你看上去——
那人眯着眼睛,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但你不在意。
死气沉沉。
你给每一个问你为什么不吃番茄的人讲述这个故事。这是第三千六百八十二次。没有一个人懂你的故事。
无聊。
厌烦。
你用叉子把盘子里的番茄分成两半。
叉子刺破柔软的皮肉,露出里面的汁水。
你看着淡红色的番茄汁流淌到盘子的边缘。
你用叉子碾着番茄肉,碾平、碾开,反反复复。叉子刮拉着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你充耳不闻。
你再一次把番茄肉铲起来,一下,两下,三下……
一开始是缓慢的、打发时间似的插下去,但渐渐的,它们开始发出声音,从微弱的呻吟,到肆无忌惮的鸣叫,每刺一下,它们的反抗就越加激烈。
于是你的速度愈来愈快,你的胳膊似乎不受控制一样上下摆动,叉子碰撞盘子,发出激烈的声响,密集的鼓点般的声音卷席了你的意识。
大量的想法在在你的脑海里膨胀、滚动、翻涌、挤压。
番茄的噪音海浪一般冲刷着你,你的思维在冲刷与拉扯中逐渐被碾成无数条一闪而过的线。
你已经无法思考。
你握住了七岁那年丢下的锤头。光滑的木柄让你混沌的思维短暂地分出一条清晰的线。
它从何而来?它是凭空出现,还是一直躺在地上,等着你去捡?
这一次,你轻而易举地举起了它。
你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掌上。
你振臂一挥——
随着手臂挥舞出去的瞬间,你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哗”地散成一群飞往天际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在空中一会儿离散,一会儿聚拢。
面前的人应声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意识回笼。
你透过餐厅的旋转玻璃门看到了七岁的自己。
你终于知道那天的声音从何而来。
第二下——
你的手和脚无限延长、扭曲、变形,你的身体伸展、伸展、再伸展,慌乱的人群成了搬家的蚂蚁,高低错落的楼房变成了图片上的几块小拼图,你无限大。在你差点触碰到云的瞬间,“咻”的一下,你伸展的身躯迅速收缩。你听到身体与空气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感受到迅速摩擦产生的疼痛。
“啪”的一声,身体弹了回去,痛快极了。你恢复了原形。
第三下——
你跳起了舞,一嗒嗒二嗒嗒三哒哒四哒哒,你踩着节拍滑动着,脚尖探出,收回,旋转。你跳得太快了,以脚尖为中心不停地旋转,脚下的风把你高高地托起,你看到森林的深处,一头雄狮一口咬住了鹿的脖子,把它扯翻在地。
当你开始坠落,你不担心粉身碎骨,掌心里的种子破土而出,在瞬间抽条成腥臭的藤蔓,将你托住。
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你跨过汩汩的红色河流,越过玻璃与食物残渣搭成的山脉,无视现实的哀嚎,前往远方的远方。
你将与谁相遇在下一秒,在这喧嚣的春天?
作者:丘秋
《其一 封印》
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她已经很久没有眺望过路的尽头会不会有人经过了,渴望救赎的希冀在无限循环中早已消磨殆尽。
“咚咚咚”...好像是敲门的声音,原来心底里藏着的期待还没完全沉寂,她摇了摇头不想醒来,虽然精神不会疲惫但还是放弃了孤单沉闷的玩耍,她每天睡眠的时间颇长,可能在梦里寻找未知的冒险比起毫无意义的自娱自乐要更加有趣吧。
鲸鱼喷起的水浪洒了下来,冰冷的触感让人忽然惊醒,原来是桌前的水杯不小心被小猫弄倒了,她推开门面向庭院的大树伸了伸懒腰,风吹起树叶,刹那间阳光透进来照耀在她精致的脸庞上这一幕宛若画中....嘛..这里本来就是画的世界。
慢慢睁开眯起的双眼适应了光线后,她注意到了门口的信封,打开来是一封舞会邀请函,原来刚才...不是梦吗
《其二 少女与怪物》
老旧的留声机重复着简单而优雅的旋律,少女的手臂在空中摆动划过轻盈的轨迹,指尖流光溢出,她骄傲且毫不余力的展现着自己的技巧,变化出复杂又张扬的舞姿在跃动的音符里尽情摇曳。人们会为这惊世的舞蹈发出赞叹。
然而在荒废已久的房间里并没有观众,空气中的灰尘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让它不至于太过灰暗,即使如此房间里沉重的阴影还是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黑暗中有一对妖异的双瞳正安静的看着少女,女孩没有在意,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她步伐翩跹和唇间吐息的声音。
突然窗外一直伺机待发的身影行动了,一只有着赤红双眸身形摄人的怪物向女孩袭去,在月光照耀下,一只小猫从阴影里探出头来,原来那对妖异散发着绿光的双眼的主人竟是这样可爱的小家伙。霎时小猫身体开始膨胀,毛发和利爪快速生长,转眼间化作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对着怪兽发出一声利吼。
似乎被这忽然之间的变化吓住了,怪物停下动作打量着这只巨大的猫咪,弓着身子把力量全聚集在脚掌上,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而猫咪完全无视这一行为所代表的信息,呲着牙往前一步步探出身子,最终在女孩身边停下,透过獠牙从喉咙里挤出低沉具有威胁的吼叫
《其三 小猫》
有人很喜欢的一只小猫被怪物抓走吃掉了、
怪物的样子可怖到见到的瞬间脑内的保护机制就自行令人其忘记了
但带来的恐怖印象实在过于深刻、让她在梦里都会忍不住颤抖
可是怎么办、小猫是最好的、最爱她的,陪伴最久的伙伴
被矛盾复杂的心情困扰着、
恨意悔意歉意不断纠缠着她的内心
看着小屋子里以前无聊制成的匕首、
“用这家伙、能打到那只怪物吗”这样不切实际的妄想着、不管了、先走出去试试吧
看来与其被负面情绪整日折磨,直面内心来的更让人轻松
再说了、有神明大人看护着呢
“唔、好冷好黑”
仅仅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就已经被扑面迎来的更现实的困难而踌躇了、
无光的长夜..和冷冽的风
犹豫前行间漆黑的森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冒出了熟悉的仓绿色的荧光
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后反应过来不过是幻觉、
不过、那个方向...草丛里好像有只死掉的野兽、
嗯..熊
看来还可以继续前行、她把剥下的兽皮稍微处理后披在身上朝着深远幽暗处继续推进
明明只知道大概方向、可好像目的地一定就在前方那般脚步坚定
不知经过多少星辰轮转,长夜过了
黎明仿佛也预兆着正在一步步接近追寻的答案
毕竟是十分漫长的一个夜晚呀、让人稍微有这样的妄想也是可以的吧
一路风餐露宿茹毛饮血,承过萤火虫的指路,收到过来自精灵的罗盘...接受了各种各样的或大或小的帮助
在刺眼的白昼到来前、
眼里终于映出让她激动颤抖苦苦寻觅的家伙
它浑身漆黑、爪子散发渗人的寒光、嘴角沾着皮毛与大量血迹
经过那么多次假想的面对、那怪物的形象早已不如初见时那般恐怖
经过许多次假想的面对、怪物的形象早已不如初见时那般恐怖
它弓着身子、眯着眼缓缓向她走来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怪物的身形体态渐渐变化
巨大的身体开始变小,毛发和利爪尖牙也在回缩
到她跟前时、已经不及身后的背包一半了
她瞪着眼、松懈了手中的匕首
那“怪物”来到身边蹭着她的小腿、
在腿边打着转
...她好像因为太过突然的转变而呆住了、
慢慢眼里嘴角满溢的高兴终于冲散出来、
她举起那只”怪物“、她的小猫~
此时太阳刚好露出头...
作者:诸子百
评论:笑语
看前提示:本文为偏现代架空,意识流,是双线,看不懂的话我也看不懂
昨天是夏至,我看到了今年第一场雨是去往法庭的路上。车窗外不断被水流洗刷,审判车穿行而过,醒目的黄色警示高墙远远矗立看不到其中摸样,车内空气实在闷热,天越来越热这个破车空调还是坏的,我还没有余下的手能打开车窗透透气,看向前座司机,他半天不言语,或许也不会给我透气的机会。点滴雨水落在我的头上,细细密密不给人喘息的空隙,红蓝之间的闪烁中我看不清周旁人的脸。
血液与雨水填满我的鼻腔,我的手早已没了知觉,半截戟身终是折断埋在了地里,猛烈如鼓点的马蹄声在我身旁穿踏而过,紧闭的城门还是破开了缝隙,附着锈迹的门锁砸在我的脚下。雨势在恍惚中开始变大,我没有余下的力气再次眺向远处高坡,赤色旌旗并没有升起。明明是夏季日,这个天竟有些发冷,盔甲被这鬼天气彻底浇透,人人都说的回马灯在眼前这片阴云雨雾间逐渐拉开。
我的人生十分寻常,父母寻常教书,我寻常学武。这个位置也不像非凡中奋力拼来的,可能是因广结能人,可能是贪图富贵攀将门傍身,殿下一纸下令为掩林将深入腹地,让我落得这个结局亦是无悔。
OK,我的心中还是有悔且不甘情愿,不到一周就是从警十周年。十年警生说快不快,十二年感情说快不快,三十年人生说快..额..飞速快。一些礼物其实已经早早备好,就藏在他放置警礼服的更衣室中,一些卷宗的收尾工作前几日通宵加点赶工完成。
但愿他能有所察觉,这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上班狂魔。不过他又是一个有内敛的拼劲,他朝气富有英姿,他弓箭场上百步穿杨,十射八中人中豪杰,他——
“您没事吧?”
我抬头愣眼一瞧,头顶小帽大勾鼻,爆炸胡须绿豆眼,他俯下身弯着腰与我相视一怒。
“哟,张掌柜?”我翻过身看见彩灯高挂,撩人的灿烂全然遮蔽了东方的月光。这我才意识到,原来是翻到了门槛外面。
“你叨叨啥呢,去去去。”张掌柜拿着酒壶扔外面,满脸的嫌弃。店旁人来人往的早已司空见惯,自然无人停留。
“影响我们做生意,赶紧走。”紧接张掌柜又塞下一大钵剩饭,“方圆几里这么多叫花子,属你脸皮最厚。”
“祝掌柜的生意兴隆。”我乐呵呵摸过酒壶接过饭钵,方才慢悠悠起身,“要不要我给你来段新学的数来宝,我从南来闯过北,扎根在这大岭北。”
“滚不滚,再不走抄笤帚了。”
于是便滚了出来,这里的地砖的舒适度在乞丐界前十不愧名不虚传。我穿过集市,抬头看天,这里天黑的总比皇城晚些,这里黄昏低垂换来夜意朦色。
城门处有赤色旌旗,火把照耀下方能看清旗上早已易主,改了名换了姓。京城内传过来的,消息是半年,出了这山海关,捷报一来就等一年,向北走第一批军队的消息差不多石沉大海。
将兵新驻三把火,奇迹生还的我到此的五年内,亲眼看着这群狗娘养的将城内乞丐赶尽杀绝,我进附近破旧城隍庙处,半遮的屋顶下勉强成了这里叫花的庇护所,这里的叫花多数逃难流民与孩童,只剩零丁几个壮年叫花被迫露头寻食。我借着微弱到无几的灯光,我将碗中饭食分发给他们,我断不会再为远在天处的吃人之地尽半分之力。
窗外借夜风灯吹灭,窗外人影显露出来。长剑破门似探囊取物,半敞屋顶上的阴云露出多时不显的蔽月,对方后退卸力近而转身斜攻,稳狠的突刺留有军枪的习惯,黑漆漆琢磨不清对方走位,这种时候只能抄起竹竿朝下盘横扫。我得罪的人不在少有很多,眼前的是谁却有了苗头。他顿下手中武器似有思索,没成想剑尖直冲脑门,剑尖的凌厉闪出好铁的精光。
光芒中映出人的脸,透过透明牢墙我看到走廊进来了人。上午通知下午来贵宾,好些年当摆设的嘴箍在有了用堂 ,我是什么吸血鬼吃人魔么,还能一口吃了来者,上面的人一般异想天开。
“关这么严实..真牛叉!”
出声儿的是个少年,他站在墙外的中央,他就是嘴里的贵宾。他左右研究,旁若无人的观察着面前两层厚厚的屏障,手指伸进第一层就有滋滋作响的电流,他满眼好奇又努力收住神情:
“您没事儿吧?”
“三餐规律,健康作息。”我晃了晃脚下的锁拷,摩擦声响格外刺耳,“积极改造,早日做人。”
这个孩子身穿一件棒球衫,看衣领和裤的配色像是高中生校服,我的推理虽不是百分百正确,不过他书包上清晰的印着高中校名。
“异能力抓捕组织你听过吗。”他开口拿出一份文件,文件在空中轻而易举浮起并紧贴在隔离罩上,“这几年异能罪犯频发,那群老头决定临时搞点特殊人才抓人。没有你那群老头是不会批的。”
几年过去那群老头没改嘴脸,能拖就拖,拖到现在不可挽回的地步才下发决策。这几年他们不敢近身,又想为他们所用,如今时机成熟才想起伏在地下五年之久的蝉虫,怎么招我也不会出去,真是一群大爷
“我过来时他们没有给我多少信息,还是一个姓林的警官特地指路..”
撤回前言,我要出去。
电梯不间断上升,电梯被厚重的壁垒包裹安静的没有声响,在电梯里我看清了少年的名字,他叫秦泓,姓秦自然是跟那人有关系,怪不得行动力这么快,临时行动抓捕组织不虚传。
他抬起头莫名其妙问起:
“哎,叔你叫什么名字?”
“别叫叔把我叫老了,我叫————”
电梯轻微晃动,顶上头顶一闪一闪,下一秒陷入黑暗。
火折子在空中冒起,幽幽火光下我看清了对方的脸,他的脸比以往更要疲惫,眉宇间的火被彻底熄灭,他紧皱着眉头许久没有声响,向前两步与我对视,他的剑扯下眉才松展开来,吐出了那个名字:“余朔明。”
-end-
作者:魇
评论: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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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虎站在村口的平地上,对面是拉好架势的王小龙,身后是安静流淌的小溪,不远处围三三两两的人,不时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马虎深吸一口气,闭眼默念起父亲传下来的武功秘籍:第一,练武宜精不宜多。第二,兵不厌诈,多从对方身边人下手。第三,遇到高手,尽可能先虚张声势,争取说到对方认输。马虎想毕,对王小龙抱拳躬身道:“比武讲究点到为止,还请小龙兄手下留情。”
王小龙点头道:“马兄,请。”
风声乍起,带得水面一片波澜纵起,水草低分时,一片阴云遮了阳光。
马虎本名马小虎,家住王山营,村东边第二户。马虎,或者说,现在的马虎原来的马小虎他爹,除了一些锅碗瓢勺以外,只留给这家里一本半寸厚的册子。那东西封皮上没字,翻开第一页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秘籍”。再翻过去,便是三页上分别的三条:练武宜精不宜多;兵不厌诈,多从对方身边人下手;遇到高手,尽可能先虚张声势,争取说到对方认输。后面多张都是白纸。
马小虎深以为然,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奉为准则。
王山营是不知哪朝时设的军屯,后来虽不再打仗,但村中男女身上都有功夫。作为少见的马姓,马家一直是独特的存在。别人练拳,动辄千下起,老马却只出两拳,便施施然回屋歇着。别人论起招式,说不过便不用劲道比划两下,老马却只是笑笑,留下一句“差得远”,便走开。这样久了,王山营人渐渐觉得老马虎深不可测,只当他是高人。
三年前,王山营人商量着成立了一个小镖局,力邀老马虎当镖师。老马虎一番讨价还价,应了,从此时常出门押镖。某次村里众镖师带着运镖车出了村,再回来时,只剩下两人,其中没有老马虎。
从此,马小虎给自己改名为“马虎”,意为子承父业。母亲王氏觉得不妥,但他不听。曾经的马小虎,现在的马虎,像父亲一样每天只出两拳,在别人比划的时候留一句“差得远”,自然地,王山营的小孩们也渐渐觉得这个新马虎高深起来。
村口平地上,马虎看着拉着架势的王小龙,脑内仔细过着父亲留下的秘籍,忽然心生一计。他指着王小龙身后说道:“小龙,你背后是谁?”
趁着王小龙回头的当儿,马虎一拳击出,直奔对方胸口,那一拳和着风声,竟也隐约有了些气势。
三年中,马虎如父亲之前每日做派一般,只是背着人揣摩秘籍。偶尔王氏会来规劝,让他多练几拳,多出几脚,只被他耻笑。
王氏气不过,让他和自己过招。马虎不是说自己不可以下犯上,就是推辞不能与弱女子动手,每每气得嘴笨的王氏只能干瞪眼,最终丢下一句“你可跟你那死鬼老爹越发像了”,便跺脚离开。马虎只觉得自己得了父亲真传,此举极贴“遇到高手,尽可能先虚张声势,争取说到对方认输”一条,想来自己不仅记得道理,甚至懂得变通,应是青出于蓝。
马虎正钻研父亲遗留秘籍时,王小龙回到了王山营。说起这位兄弟,从小便以笨闻名,但其实他并不是呆傻之人,只是一心痴迷武功,甚至到了习惯练武的父母责骂他不顾农活的地步。最终家里人拗不过,送他去了河南嵩山。据说王小龙应该学满十年再出师,但一则他醉心磨炼进步飞快,二则憨厚老实深得师父喜欢,便在中间放了一假,让他回家探亲。
王山营因王小龙的归来而轰动,大家纷纷表示想长长见识。王小龙也不推辞,当众练起拳脚,操弄兵刃,大家看得眼花缭乱。一些人心痒难耐请教应该如何精进,王小龙知无不言;一些人不服气试图和他切磋,往往三招内败下阵来。马虎远远看了一次,那一句“差得远”嚼在嘴边,没露出来。
最终是村中长老想起同辈人中还有马虎这一个翘楚,便来马家商量,准备安排两人切磋。马虎自然是先推辞,先说乡人日久未归,好容易见面却要动手岂不失礼;再说自己母亲最近身体不适,不宜与他人动手,恐见血光。
王氏在里屋听得不耐烦,走出替马虎应承下来。长老满意离去,马虎失魂落魄,王氏瞥他一眼,扛起锄头去了后屋菜园。
马虎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已落在水中。他下意识跳起来,伸手抹脸,终于看清了对面一脸呆滞的王小龙。马虎涨红了脸,一时忘记说话,只是站着。
王小龙定定神,鞠躬道:“马兄,刚才想必您被我背后之人牵扯了心神,这次不算,我们再比过。”
未等马虎开口,围观众人中王氏挤了出来,伸手叨住马虎手腕。王氏一边拽着马虎向家走,一边对大家点头道:“对不住,我近日身体不适,孩子担心我,分了神。”众人又惊又奇,只当是马虎孝顺,最终只是各自散了。
母子二人回到家,仔细关好院门房门。王氏站定,只是看着马虎,半晌道:“那薄册,你有翻到最后么?”马虎摇头,看到王氏从怀里把册子摸出,递给他。马原接过,翻到小册最后,发现紧紧夹着一片染血的薄布。
王氏道:“这才是你爹留下的秘籍。”
马虎看着母亲,王氏叹道:“你爹当年只懂虚张声势,结果死在押镖途中。回来的人告诉我,他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
马虎道:“我爹说了什么。”
王氏道:“他说,习武,马虎不得。”
马虎只是站着,王氏便也站在对面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马虎对着母亲点了点头。
作者:猫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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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叶背景
————
玛丽是在逃命的时候闯进这间收容室的。
当时突破收容的一无所有正蹲在她后方大概五米处,已经摆出了远距离攻击的姿势,而这条该死的走廊长得过分,出口遥远得仿佛位于世界尽头。逃不掉了,要死在这里了——她绝望地想。
然后主管的声音从耳麦里响起,一如既往地冷静与淡漠,“右手边的收容室,进去。”这道指令让玛丽条件反射地撞向旁边收容室的门,撞开门后还差点摔在地板上,她迅速稳住身体,反身关紧门。
即便隔着厚重的收容室大门,丢失目标的一无所有那愤怒的咆哮也依然传入了玛丽的耳朵。她倚着门,心有余悸地滑坐在地上。直到这时她才看清自己进了哪一间收容室——布满血迹的浴缸静静地占据收容室一角,取代淋浴头悬在上方的那只手掌往下滴着血。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在并不宽敞的收容室里回响不绝。
是血浴缸。
虽然玛丽今天刚来到这家公司,还未正式开始工作就遭遇了收容突破事件,但公司的提前培训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她回忆着培训部Hod部长的课程,想起血浴缸只是TETH级异常,处理正确并不会发生危险,这让玛丽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缓解。
深呼吸,保持镇静,玛丽小心靠近浴缸,正如资料上所介绍的,浴缸里盛满鲜血。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一种难以名状的绝望与忧郁席卷而来,这绝望甚至比刚刚一无所有的追杀来的更为厚重和压抑。
玛丽情不自禁地将手搭上浴缸边缘,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死在后巷的家人,父亲去阻拦破门而入的清道夫,而母亲把她推进橱柜,接着两人都被杀死。年幼的玛丽捂住双耳紧闭双眼,但肉体被撕裂碾碎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令人作呕的咀嚼声,仍然顽强地钻过她的指缝,钻进她的大脑。她拒绝理解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只能拼了命地抑制着喉咙里的啜泣。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声响都消失了,玛丽推开橱柜门,迎接她的只有四处飞溅的血迹。
除了这些血迹,什么也没有留下。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她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从回忆中惊醒,玛丽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哭。点点滴滴的泪珠落进浴缸,而那汪血泊沉默而温柔地接纳了它们,接纳了这些迟到了十多年的、痛失亲人的悲伤的泪水。
接二连三的水滴逐渐汇成涌泉,玛丽撑着浴缸,泪流不止。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浴缸里伸出一只手臂。真奇怪,明明是从血泊里伸出的,这只手臂却干净而苍白。手腕一翻,掌心向上做出邀请的手势,而玛丽也看见了腕部那些纷杂交错的割痕。
不知为何她能够想象得到,这只手臂曾经的主人,像是妄图割开什么枷锁似的用力切割着自己的手腕。那么手臂的主人最后斩断了枷锁,自由了吗?从这无边际的忧郁深海中解脱了吗?
玛丽隐约觉得并没有,即便是死亡,也依旧被绝望的锁链束缚着,在这个失去希望的世界里,生与死的界限已然模糊,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
但至少,死亡能够忘却所有痛苦。
——她握住了那只手。
宛如一场舞会的邀约,手臂慢慢将玛丽带向血泊。
指尖触及液面,冰凉的,让她眨了眨眼。
而接下来,是从耳麦传出的,主管难得惊慌失措的喊叫。
听上去相当紧张,而且声音大得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这下玛丽完全清醒了,她停下动作,看着交握的两只手。那只苍白的手也没有继续使劲,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它就没有用很大力量拖拽。
玛丽摘下耳麦——主管实在是太吵了——她向血浴缸低语:
“抱歉,我果然觉得……即便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但只要活下来总会找到希望,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脑叶公司工作。”
玛丽绽开一个小小的微笑,她反握住那只手,双手拢起,轻轻抵住额头。
“毕竟,直面恐惧,创造未来,不是么?”
轻声呢喃,宛若祈祷。
“而且……如果爸爸妈妈看到我这么年轻就去找他们了,他们一定会伤心的,我还是想做个乖女孩。”
语毕,玛丽松开手,那只白皙的手顺从地收回,重新沉入深红的水面之下。滴答,滴答,血珠依旧有条不紊地滴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工作结束,玛丽推开收容室的门,恰好看见身穿拟态的劳伦斯坐在旁边喘气歇息,而不远处,其他员工拖着化为茧的一无所有,看起来正准备把它拖回收容室。
劳伦斯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差点跳起来以为又有异常突破收容,转头发现是玛丽。他松了口气,挥挥手向她打招呼:“嗨,工作顺利吗?”
“嗯,”玛丽笑了笑。“非常顺利!”
END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久别重逢本应是幸事,但任何事情都有特例。两对新人互相注视着对方,原本就是迎宾用的笑容此时更显尴尬。要问原因……自然是因为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前男友/前女友。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这种设计的,两个宴会厅紧挨在一起,入口处也没有任何隔档,所以租到这两个宴会厅的新人,迎宾时就必然面临面对面或背对背的选择。然而,因为新娘的迎宾礼服通常都拖着一个漂亮的摆尾,因此绝大多数的新人都会选择与另一对新人面对面,把中间最宽敞的道路让给来宾。
放在平日,这不过是两对新人互相欣赏或暗自攀比的设计罢了,但放在今天这两对新人身上,又多了点别的意义。左边的宴会厅铭牌写着小张(男)&小黄(女),右边的宴会厅铭牌写着小林(男)&小徐(女),若放在数年前,他们的组合应该是小张&小徐,小林&小黄。
虽然大家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但内心早已波澜万丈。尤其曾经的情谊让他们第一时间认出了彼此,在认出对方的瞬间,每个人的大脑都经历一场从零开始的大爆炸。但在“糟了”、“好尴尬”、“晦气”、“天啊这是造了什么孽”、“我的妆没花吧”、“对面的礼服看起来还不错”、“我们的排场应该不廉价吧”、“今天婚礼绝对要比对方办得好”之类的混乱想法之余,一些他们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情绪浮上了心头。
小张看着小徐,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多年前那个剪着短发,喜欢听钢琴曲的文艺少女。小张还记得第一次小徐时的场景。那时才开学,大家都还不认识,座位也没有固定。他因为晚到,只能选一个靠前的位置,就在他感到紧张的时候,他看到身边的短发少女正戴着有线耳机,摆弄着手里的音乐播放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盯得太久,专注听音乐的少女突然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就在小张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短发少女忽然摘下一支耳机递给他,问他“要一起听吗”。小张永远记得那个早晨,在老师到教室为止,他和邻桌的女孩儿共用一副耳机,听着相同的曲子。即便他已经记不清楚曲子的名字,但是唯独那个回忆一直留在心底。
而现在,本来在和新郎说话的小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转头看向小张,与他四目相对。记忆中那名短发的少女如今穿着一身洁白的鱼尾裙,一头长发披在身后,美丽温婉得像一位天仙。真美啊。小张在心里想。不知道她今天的新郎,是不是她所追求的,能够与她一同欣赏音乐的人呢?
在小张与小徐四目相对的时候,小黄也正看着小林,内心五味杂陈。今天晴空万里,夜晚也能看到明亮的星星,与她和小林分手时完全是两种天气。她记得分手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她拽着小林的袖子问他,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分手的事情。她对他说,自己真的很爱很爱他,她希望能与他一同度过今后的人生。
可是在那场大雨中,小林还是甩开了她的手,告诉她,他们不合适,关系也到此为止了。那天的雨好大好大,打在身上的雨点让她好痛好痛,可是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痛楚。她看着小林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而她站在原地嚎啕,直到附近面馆的老板看不下去,将她拽到店里避雨。
分手之后,她将所有承载着他们记忆的东西都销毁了。她害怕自己看到对方会忍不住哭泣,害怕每次看到这些东西,就会回想起那心如刀割的痛苦。可是如今,她以为这辈子只会爱那么一次的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他身着礼服,挽着另一名漂亮的女性,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只剩感慨:原来失恋的痛楚,不会伴随她一生啊。
在小张与小黄内心万分感慨的时候,小林与小徐也思绪纷飞。小林与小黄分手的原因,是他觉得小黄实在是太过粘人,让他感到疲惫,让他觉得无法回应那份真挚却又沉重的感情。他本来对自己的逃避感到可耻,也思考过是否应该努力去回应对方的感情,但如今,看着面前头顶王冠,裙摆上点缀着无数闪亮水钻,如同一位公主似的女性,他内心感到了一丝释然。他依旧无法回应那样的。他想。但是至少,他懂得放手。
小徐看着小张,想到的第一句话,是“他怎么才结婚”。在小徐眼里,小张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但确实是个好人。他不懂得欣赏音乐,不懂得感受纤细的情感,但是他会顾及她的情绪,尽量配合她的行动。可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出于迁就而做出的让步,迟早会碰到底线。
每当她向小张兴奋地说某场音乐会要在附近举办,对方却露出茫然的眼神时;每当她分享给他一首新歌,他却只会回复“好听”、“我之后听”之类的字眼时,小徐都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自私,没有去理解对方的爱……但随着相处,小徐意识到,原来只是因为他们追求不同,所以想要的东西不同。小徐希望有人能与她一同分享爱好,小张则希望有人能早日和他组建一个安定的家庭。
小徐从未觉得小张做错了什么,只是他们不合适罢了。所以她提出了分手,选择放过彼此。她本以为按照小张的性格,应该会早早找一个合适的女性结婚,却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以后,对方才步入婚礼的殿堂。原来,早晚是针对个人而言的啊。小徐想。
众人五味杂陈,但时间从不等人。随着分针向前推进,宾客也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两对思绪万千的新人开始忙于迎宾,暂且将内心的纠葛放置一边。当婚礼开始,两位新郎和两位新娘开始在指定位置等待入场时,他们才再次面对彼此。
然而,看着对方的脸,他们却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比对方显得更为幸福的心思,和想要祝福对方幸福的心思同时在内心盘旋,可尴尬的身份让他们无法轻易做出选择。但是,在婚礼的司仪几乎同时发出指令的时候,他们做出了选择。
两位新郎握了握手,而两位新娘交换了手中的捧花。
礼堂的大门被拉开,在恢弘的音乐声中,他们走向属于自己的、今后的人生。
END
《AIKA》
原作/作詞/MV:雷七郎
作曲/編曲/演唱:初禾Ryio
MV: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Ba411c7X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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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撐著一把紅雨傘
出現在我眼前
白色裙裝 披肩長髮
好像河川石橋下
搖曳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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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彤紅的傘面
在你雙眸埋藏
倒映出我的面龐
好像秋水圍繞身畔
一同閃耀波光
=
=
你撐著那把紅雨傘
任烏髮隨風飛揚
指尖輕觸
是你笑靨微綻
將陰雲也染透晨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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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點打在你的紅雨傘
似鼓點輕盈歡動
落在我心上
你的面容在氤氳那方
好像披著霧的紗
=
我們走過大街的繁華
穿過昏暗小巷
老舊燈下
是人間的煙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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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撐起你的紅雨傘
凝固短暫時光
喉中哼唱 耳畔呢喃
似波濤將扁舟搖蕩
在枕邊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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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你半掩窗前
雨輕落的簷下
彈撥著那把舊吉他
車行過濺起水花
掛在我的琴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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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撐著你的紅雨傘
任河風吹透衣裳
合上雙目
是你白裙烏髮
將黑夜也撒滿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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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落在你的紅雨傘
似雲間朦朧月色
半掩著面頰
遠方色彩斑斕的霓虹
點亮天燈盞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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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著月落堤上
趟過寂靜河川
彤紅傘下
是彼岸漸露的晨光
【完】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大家好,这里是专门收集来自于其他世界的信件并朗读的异世界广播。今天我们要朗读的是一封用粉色信封装好的信件,在最近全是电子投稿的信件中,这封好好贴上邮票,跨越了数千光年寄来的信件实在是令人瞩目。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听听,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吧。
异世界广播电台的工作人员们,大家好:
我是一名生活在某星球的普通居民,平时也是广播台忠实的听众。你们每一期的广播我都有听,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关于小猫的成长日记,还有关于旅游时的一百个注意事项。不知道寄信者的小猫现在是否还健在,也不知道写注意事项的寄信者,是否又看到了更多的风景……或许以后还能听到他们的投稿吧。
今天我想写的,是关于我生活的世界的事情。话虽如此,也并不是想向大家介绍这个星球的历史,我只是想分享一点我感到奇怪的事情。
在听其他来信的时候,我发现大家都会使用“非常喜欢”、“特别喜欢”之类的词语,或许这对其他寄信者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在我的世界中,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现象。
因为我生活的世界禁止大家表现直接对其他事物的喜爱。
看到喜欢的衣服不能说喜欢,一定要品头论足一番,然后再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买下;遇到喜欢的食物也不能表现出来,一定不能一直吃那个食物,而是要先夹点别的菜,再看机会食用,评价时也不能盛赞,只能说“还不错”。看到喜欢的东西,遇到喜欢的人,更是不能表现得明显,哪怕每年医院都会有大量思念成疾的人入院,但大家在面对喜欢的人与物时,都得板着脸,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去对待。
我曾经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听了广播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只有我们星球存在这种情况。出于好奇,我询问了其他人,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表达喜爱,而得到的答案是,这是为了“克制欲望”。
我的老师说,“喜欢”这种情感比其他任何情感都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它不需要理由,也不分时间场合,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而猛烈的情感可能会形成无法控制的欲望,实际上历史上也有很多因为“喜爱”而产生的战争,其中甚至有些在如今看来极其胡闹的——比如九千九百九十年前发生的一场战争,那场战争死了一整条街的人,而导火索仅仅只是两个邻居对两个相同的颜色的组合方式产生了分歧。
总而言之,为了避免这种胡闹的牺牲再次出现,我们的星球随着时代发展,逐渐禁止大家直接表达对事物的喜爱。最初只是禁止在公共平台发表过于激烈的感情,后来却慢慢地延伸到日常生活中,等回过神来,大家都不再直率地表达类似的情感。
控制了这种表达之后,明面上的确减少了一些冲突,毕竟大家都说自己没那么喜欢了嘛,所以也不会为了这些人和事做出冲动的事情。而且听说言语有暗示的作用,所以每次说“没那么感兴趣”的时候,大家似乎也确实不太会产生情绪波动了。
可是,人的言语虽然能控制,但是内心的想法却很难控制。或许是物极必反,又或是大家都在扩充语言的边界,所以当他们想要表达对某事的喜爱时,他们采取了与我们所理解的“喜爱”相反的行动。比如之前说的,会对喜欢的衣服品头论足挑三拣四,会对喜欢的人冷眼相向满口讥讽,更有胜者将情绪化为暴力——不过过于极端的行为也会被认为是表达喜爱,所以暴力行为被克制在了不死人的程度上。
说到这里各位应该发现了,在我的星球,喜欢与伤害变成了表里一体。
我与其他人讨论这个现象的时候说,减少表达喜爱的行为是为了克制欲望,避免产生过度的纠纷和争执,但现在大家已经把伤害行为视为理所当然了,这不是有些本末倒置吗?明明伤害行为才是明确的纠纷与争执的代名词。面对我的观点,与我讨论的人给出的回答是:比起抽象的、潜伏的危机,能被衡量的罪行才有可被控制的余地。
我当时没能反驳对方。我觉得对方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抛弃我的想法。他们总说,人生在世,欲望众多,而欲望都是源自于喜爱,喜爱总会产生占有,占有便会引发争斗。可是比起控制无法控制的本能,为什么不去纠正会造成实际伤害的争斗呢?
我不明白他们的想法,而周围的人也不理解我为何会纠结。所以最终我写了这封信,寄给了贵台。虽然在庞大的投稿中,这封信不一定被选上,但我还是想要将我的疑问表达出来,哪怕得不到解答,写出来也会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或许,这也是我对这个不能表达喜爱的世界的小小抗争吧。
我想说的事情就这个,相比其他温暖有趣的来信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无解的烦恼。不过我听说最近贵台打算开异世界留言板了,用于收集并公开听众的反馈……若这件事是真的,我有个不情之请。
无解的烦恼就让它继续无解下去吧,但另一个事情,我想要听听大家的建议。
——在其他的世界里,写信告白会不会很土?
来自某星球的普通居民
星历X年X月
Vol.220「竹简」妖之夏 01猫兄
作者:绿鲤
评论:请随意,这是个不动脑子写的故事。后续会随缘一点一点增加。
温瑜上五年级,个子不高,成绩不错,全班文静第一名。
放学的时候别的同学是爸爸妈妈来接,只有温瑜是哥哥来接。因为哥哥长得好看,温瑜经常被同学问哥哥在哪个高中上学,几年级几班。只是,不管女生们围着他威逼利诱多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能说哥哥是猫变的吗?
让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那场事故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个画面烙在他的脑海里。当时家里的车应该是被侧翻的超载大货车压得变了形,他整个身体斜在车里,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朝上的车窗有光透进来,好大一团黑影出现在那里。那是一只跟轿车一样大的狸花猫,眼睛亮着妖怪一样的绿光,掰开碎掉的车窗,掏进变形的车门,沾着血的利爪掐着一张竹片递到他面前,对他口吐人言。
他记得当时大猫说的话大概是“想活就喊救命”的意思,求生欲让他抓住了竹片,说了“救我”,于是他就获救了。
后来家人虽然都不在了,但“有”了一个哥哥照顾他,也就是那只大猫。狸花大猫变成一个与他有五分像的男孩子,看着十七八岁,问他求了一个“温珩”的名字,就以他哥哥的名义去处理了各种事情,把只剩他一人的这个家,给挑起来了。
于是后来的几年温瑜一直被猫哥哥温珩养着。白天猫哥哥会去工作,放学会骑着自行车来接他,家里会做好饭,会给他辅导功课,周末还会带他出去玩,他难过的时候还会变成猫猫给他抱抱。
而温瑜对此并不是照单全收的,至少不是一丝疑心也没有地照单全收了。
他偷偷在学校借关于妖怪的书看,当然也杂七杂八地看了些漫画小说之类的。当他看到同学借他的魔法少女动画片时候,就觉得当初定下契约的情况跟某无头魔法少女的桥段真qb的像啊……虽然感觉脖子凉凉,但他一直不敢问哥哥为什么要来救他,为什么要跟他签订契约,还对他这么好。
“总不能是因为我叫鱼(瑜)吧?”
“叫瑜怎么了?”
“呜啊!”
“呀!”
温瑜连滚带爬地跟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分开来,和那个陌生的女生在课外班的放学点各贴一边,都把自己挤成一条线。
“你突然那么大声干嘛!!”那个穿得五颜六色的女孩子捂着耳朵缩成一团,气呼呼地。
“你你你突然冒出来!”温瑜抱着手提袋大口喘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是你在那儿低着头一个人絮絮叨叨跟中了邪一样,姐姐我才过来看一眼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比温瑜大不了多少,可能也就是初中生的模样,但是穿得一身花花绿绿帽衫短裙,还编了好几根粉的蓝的麻花辫,说话时就拿指尖绕着玩,一点都不像正经学生。
“我、我在背书……”温瑜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怪。可那个女生一点都不尴尬,又凑过来转着脑袋上下打量他一圈,看得他浑身都不自在了,突然弯下腰来悄声问:“你家里有妖怪吧?”
温瑜把眉一皱,极力后仰:“没有!”“骗人,你身上这么重的妖气。”那个女生绕着他转了半圈,突然勾起他手腕上的红绳扣来看,“哦,红绳儿都扣上啦,那没跑了。”被他挣脱了更加好玩地盯着他一笑。
“扣红绳的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就跟妖怪挂上钩……”
“因为我就是妖怪。”她的刘海下面好像有四只眼睛一样的东西眨巴了一下,又闭了起来。
这下温瑜和她都不说话了。他一脸“?”地看着对方,而自称妖怪的女生掐着腰拿脚尖轻拍着地面,倍儿坦然地就那么看着他。
“你是什么妖怪?”
“蜘蛛。”
“你会吐丝?”
“什么朝代了?你家的猫难道抓老鼠?”
“不会……不是你怎么知道是猫的?”
“哦~原来是猫啊~!”
“……”温瑜在对方恍然大悟的一拍手中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可以在这边的墙上一头撞死。
“行了,今天遇上姑娘我啊算你走运,别苦巴着个脸了,小小年纪的这么愁以后还过不过了。”花里胡哨的女生把胳膊一抱,往他刚想撞的墙上一靠,说:“你就叫我珠珠吧,叫姐姐也行。我是看你手上有红绳身上有妖气才跟你讲话的,想不到这个年代了还有跟妖怪定契约的……你怎么这么点点大就跟妖怪绑一块儿了?”
温瑜大概地讲了一讲这红绳是哥哥把他从医院带出来的时候就扣到手上的,哥哥也有一根,两个人的一样。珠珠搓着下巴听着,一点也不着急,末了想了想卷着辫子说,“在过去妖怪跟有缘人结下契约倒不稀罕,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你又是个普通人,他才逮着那个空儿跟你签了契书。”
“但是哥哥为什么……”
“妖怪要跟人类缔结契约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目的,这个在你们的契书上应该明白写好的。”
“契书?”温瑜一脸痴呆地抬头望向她,并把这一脸痴呆传染到了她脸上。
“你后来就没再看过那件契书?”
“什么契书?”
一人一蛛大眼瞪小眼,半天珠珠才摇着手指皱着眉头对这糊里糊涂的小孩解释起来:“一定是有一个契书的。你想一想,他跟你缔结契约的时候让你拿过什么东西没有?”
温瑜想起来了。
那时候自己浑身痛得好像要死了,轿车一样大的狸花猫,掰开碎掉的车窗,掏进变形的车门,沾着血的利爪曾经把一张竹片递到他面前。
那时候他没意识到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现在细想起来,那似乎是一片刻着字的竹简。
—TBC—
评论要求:无声
【是西音史同人,很久很久之前的文章了,因为挂靠亲友的30世纪科幻背景历史杂烩世界观而不得不写了些异能要素,请注意避雷。
虽然曾经很喜欢这一篇,又做了不少修改,但现在读来和新写的东西还是有很大差距。我想如果没时间写东西、不愿将手头在写的草草收尾,同时又不想出狱,这种丢脸就是不得不接受的了吧...还是把评论关掉了,提前感谢一切愿意读完的人。】
3029.6.28
我见到卡拉扬时,他闭目凝神,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左手随意地搭在一旁。边桌上的黑胶唱片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实物)正放着音乐:细密的颤音铺出一片宽广寂寥的旷野,弦乐奏出的旋律就在旷野之上漂浮,光亮柔顺如被风吹起的绸缎。他的右手在空中轻微地律动着,仿佛要牵引、捏塑空气中那稀薄而美丽的乐声。
我从未听过这部作品,但立刻像中了魔咒般着迷,顷刻间就要忘了采访这码事;我身边的登记员见状发出两声提醒性质的咳嗽。
“《明镜》报社的,约了今天的访谈。”她说。
那双浅蓝灰色的眼睛睁开了,扫了她一眼,随后定格在我身上,锐利的目光像是要透过颅骨,刺穿我的灵魂。我紧张地捏住手中的记者证。
“抱歉,我没看见您。”一瞬的凝视后他说道,起身去把唱针拿下来。
奇怪的是,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唱机就不再播放音乐,而只是发出蹦豆子一样的噼啪声。现在机器停止运转,我悄悄观察那张我以为是唱片的东西,发现它只是一块粗糙的圆形塑料板——学校图书馆里常见的那种低仿古董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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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事先准备的话题和他攀谈起来。不同于那让人后背冷汗直冒的第一印象,交谈中的他亲和又友善。时空错乱让他此刻呈现出20世纪60年代时的外貌:已有岁月痕迹但仍然光洁的橄榄色皮肤;银灰色头发梳得很整齐,鬓边像波浪一样,在射灯下闪闪发光。他的眉眼浓重而锋利,从中常常显出一种凌厉的朝气来;然而他却时常聊起自己80岁左右时的事。
赫伯特·冯·卡拉扬是1989年掉进时空裂缝的。一次致命的心肌梗塞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唱片和剧院产业随观众的艺术传统一起凋零,音乐厅在轰炸中仅剩残骸,幸存的改作他用;只有极少数人还记得贝多芬、马勒或施特劳斯的名字。他所熟悉的一切早在三百年前就已分崩离析。
他于大约两周前出现在原先是萨尔茨堡节日剧院、现在用作饭店的建筑里,立即被提前驻守的有关部门送去做了全套身体和异能检查。倒退20余年后,原先困扰他的病痛已一扫而空,他本人也很快适应了壮年的身体状态;只是能力的副作用有时会令他头疼。
讲起异能相关的事,卡拉扬总是有些犹豫。他担心透露太多会给他带来麻烦。我向他展示理事会盖章的采访许可,保证不问涉密的问题,他才点点头,同意讲讲他接受测试时的情况。
出于机密性,测试结束后,受试人的一部分记忆会被消除,因此他能够想起的十分有限。(“即使还记得的,我也要讲得笼统些。您得原谅我,当时的感受我绝不想复现第二次。”)简而言之,他从一间密闭的金属舱室中醒来,与透过玻璃观察他的研究人员四目相对。墙内藏着的音响开始播放可怖的噪音,超出人耳的接受范围:他的双耳疼痛不堪,甚至开始出血。然而极度恐慌之后,噪声竟突然变得可以忍受了,像是乐团里的所有乐器同时轰鸣。
“我尝试控制它,声音便逐渐清晰了,先削掉定音鼓,然后是铜管....最后剩下静谧的、微弱的弦乐颤音,像《蓝色多瑙河》的开头。”
卡拉扬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他眼睛的蓝色像冰层中的裂缝,有神且沉静,此时却焦躁地轻微转动,像是当时的痛苦又抓住了他一样。
噪音测试之前还有哪些环节,卡拉扬自己也无从知晓;但他告诉我,在那之后他就不再能忍受冷色调的灯光了。好在测试结果他尚且满意。
“他们给了我B+的评级。对于这个体系我尚未熟悉,但我很高兴,因为不用戴抑制手环,且不久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现在只需等待一些文书上的审批工作。”
“我并不习惯落后于人,相信您对此有所耳闻。然而,您或许也可以理解——在此处领先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问他是否愿意透露自己能力的具体内容。他歪了一下头,垂眸思考片刻,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官方档案上写的是“塑造声音,且伴有微弱的精神影响”,他认为有些宽泛,以他目前能掌握的应用,“将声音塑造为乐音”会更准确。
茶几上的那台唱片机,据卡拉扬说,原来并非上世代的遗物,而是本世纪新制造的仿品。假唱片发出的噼啪声富有节奏,是很好的声音原材料。他同意再演奏一遍见面时的乐曲,却没有再把唱针放在塑料板上,而是要我以一个特定的节奏轻拍桌子,他自己则双眼紧闭,极度专注地聆听。
我将永远忘不了这一幕。
拍击声竟不知不觉中变为提琴的音色;他的右手给出一个起拍,像是从虚空中轻轻拈起那声音一样,间歇的断奏就变化为连续、致密的颤音。那旷野——也可能是宇宙——的图景再次展开,空灵恢弘的旋律由他双手引导,淌入这副画面里,闪着银河般的柔光,在空气中流转、变幻。
这是我们的时代所能承受的音乐吗?在这极致的美与震撼的时刻,我问自己。
木管响起来了。乐音被推向激越的顶峰,我仿佛看到群鸟在荒原与星云之间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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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流传的唯一一本音乐家轶事书里,曾有一则故事对卡拉扬20世纪时那都市传说般的魅力有所描述:维也纳的评论家觉得,卡拉扬就是在音乐厅指挥一套立体声音响,也会有人买票去看。
“现在看来,这故事说得是真的,并且改成指挥拍桌子也仍然适用。”我对他说。
卡拉扬发出几声不太悦耳的笑声。他的嗓音沙哑粗粝,可以说是很不动听,措辞却毫不含糊,简洁明了。
“倘若真如您所说,我在这里的余生恐怕要以指挥音响为职业了。”
这样并非不可行;但他还是想要一支自己的乐团,正为此和官方交涉。他可以完全复现自己构想中的声音,但乐团往往能做到更好。艺术的美在于不可预期。
至于刚刚那首曲子,据他讲,是布鲁克纳的《第七交响曲》,一部1881年完成的作品,也是卡拉扬自己最后一部录音的曲目。
诚然,我们谁也没有听说过布鲁克纳,更不要说他的交响曲了。卡拉扬说,同他一样伟大的作曲家还有几十上百位,作品有几千部,或许都已经被埋没了。
说到这里时,他垂眸看向别处,那双明亮而蔚蓝的眼睛黯淡下去。对于这种没落,即使在他的同时代人里,他恐怕也是感触最深的一个。这位“欧洲音乐总监”曾视若生命、日日夜夜为之劳作的唱片和影像,在他的时代垒成一座宏伟的纪念碑,如今却同战前世界的残渣一起沉睡在废墟下的冻土中,上面长满荒草,只剩寥寥几十份数字录音还在电子设备之间传播。
得知我们有一个几十人的爱乐者社群后,他不断问我:某位他所敬重的作曲家或演奏家同事是否还有人记得?人们还在听贝多芬吗?西贝柳斯呢?肖斯塔科维奇?是否还有人留存托斯卡尼尼的录音?富特文格勒,小克莱伯,梅纽因,格伦·古尔德?他报出一个个名字,像是要从明知已烧为灰烬的家园里找寻出什么一样。问到后来,他的神情让我几乎不忍继续回答,于是他也陷入沉默。
所有的问题只是再次寻求他已知道的答案:这些音乐史上闪耀的群星因被遗忘而熄灭。这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卡拉扬说。肉体死亡后,生命还可以在艺术中延续下去;名字被忘记,作品还可以继续被聆听。但现在他们和这个世界仅有的联系也被消灭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对于同行作品遗失的惋惜远远多于他自己的,大概是他仍有希望继续创造音乐的缘故。作为降临者中唯一一名指挥家,他正在积极地适应这个世界:触屏设备他已可以用得很流畅,只是打字还不太熟练;最新的超清投影录像和全景声音响都让他赞叹不已。他认为空有这样完美的技术却没有音乐是一种浪费。
“等我能够自由通讯后,就要联系一些录音厂商,看他们愿不愿意发行古典音乐的碟片。”他摆摆手。“不,现在应该叫数字专辑。”
“最开始可以完全以我个人名义来录制,不作其他,只是用于存档;作品按照作曲家和年份分类。等有了乐团,再去探索特定曲目的演绎。”他甚至想过用能力复现同时代人的演绎风格,为他们建档案馆;只是过去太多年,具体细节他已然淡忘,“录出来的总是我自己。”
他还想整理乐谱集。我告诉卡拉扬,中心大学的数字图书馆里还留存有一些谱子。他眼前一亮,立即拿出平板请我帮他标出访问路径。他有背谱指挥的习惯,其中许多曲目还记忆清晰,可以默写。他打算为他们的档案库做一些补全。
如此积极的展望只有片刻,气氛很快再次归为沉寂。卡拉扬盯着那张塑料唱片,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倘若每张无人聆听的唱片都是一座墓碑,庞大的档案馆就好比一望无际的墓园:千万双来自过往时代的死去的眼睛静静盯着过路人,能听见的只有风声。文化上的贫瘠是一种绝症。在脚下这片土地上,他能做的不过是扩建一座宽广璀璨的人类艺术埋葬场。
卡拉扬的沉默持续许久。采访的结尾,我问他对这个时代是否有一个总体的看法。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他冷不丁地说,以极其笃定的口吻,像在对自己发誓;后半句话却沉没在他的喉咙中。
临走时他送我一块小存储盘,是他等待审批期间自己尝试用现代设备录的乐曲,声材取自监测仪器的滴滴声和走廊外忙碌的杂音。
“言语难以表达我对这个时代的态度,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到这里来找吧。”他送我出门时说。
我攥着这块小小的蓝色晶体,走出理事会分部高耸的铁灰色大门。柏林爱乐大厅就伫立在不远处,外墙风化得斑驳残破,露出里面的钢架。几个工人站在磁悬浮升降台上,正在拆除那马戏团一样的尖顶。
我将存储盘录入到便携式读卡器中,等待着。起初耳机里没有一点声音;当我走到那堆曾是音乐厅屋顶的建筑垃圾旁,挽歌似柔和沉郁的弦乐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理查·施特劳斯的《变形》。
------------ the end -------------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无声
一些黑历史,凑个数
1、
林商第一次见到陈州是在老北京四合院的小水池边上。
他远远望见一个小孩,坐在半米高的水池边。水池的水那么深,那人小小的,却眯着眼睛瞎眨巴,昏昏欲睡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进去。
林商看着他,也不知怎么的,
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吓得池边小男孩被一个激灵,疑惑得转头看着他。
那时候林商愣了两秒,也不好意思说刚刚魔怔了当心人掉下去,便脱口而出。“我叫林商。你是谁?”
小男孩看着他,细声细气应了一句。“陈州。”
“你就是陈州啊。”林商蹲了下来,眼微微眯起。“前两天我妈和我说过,最近要搬来一家姓易的人家,他们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总算是见到了。
“这水池这么高,你这么小,要小心,要不掉下去会淹死的。”
那时候,林商的小虎牙在空气的一晃一晃。
太阳从头顶而下,照的他们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光晕。陈州就这么愣愣望着他。水池泛起一阵粼粼水光映着他们的脸。
那画面定格在记忆里,直到很多年后依旧记忆犹新。
-
陈州祖籍是湖南,林商是重庆,两家人都是因为父母工作而搬来的北京。林商比陈州早来了三年,顺便还有个同祖籍的青梅竹马,叫林一偌的小子住在隔壁。
林商和陈州混熟的第一天干的事就是叼着早餐,爬上围墙去叫林一偌起床。
那时候林商胆大简直能弯弓射大雕。
初来乍到的陈州望着林商轻车熟路得爬上墙头,对着隔壁喊。“林一偌,给我起床啦!!”
陈州嘴里的油条一没叼稳唰一下就掉地上了。
9岁的小孩想着觉着是林商把他油条给吓掉的,立马盯着地上的油条一动不动。
林商回头一望,觉得大事不妙。主要陈州剃了个西瓜头看着就老实,认识都没两天还处于建立美好革命友情的初级阶段。他一看人盯着地上的油条,立马就还知道坏了,赶忙一把跳了下来。
这不跳还好,一跳没跳稳,直接一脚踹陈州肩上了。
小西瓜头就和个真西瓜似得,立马在在地上就这么咕噜了一圈。
那是陈州准备去新学校的第一天,身上还穿着新衣服,本想来个美好的新开始。
结果被林商吓掉油条不算,还滚了一身灰,那还没冒头的友谊小嫩苗瞬间灰飞烟灭。
林一偌从隔壁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他家便宜竹马一脸泥巴豆浆,被某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西瓜头抓着领口,一下一下摇的像根风中残竹。
前者嘴里念着你赔我油条,后者满嘴的我赔我赔。
这对于林一偌来说,简直是巨大的精神冲击,当即一大吃货硬生生把嘴里那半根油条拽了出来,给陈州上供似得递了上去。
因为他觉得,自家作恶多端的倒霉竹马,命里的克星终于特么的来了。
2、
小孩子的恩怨情仇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像林商那样有狗皮膏药一样的亲和力的人。
虽然在陈州这初初吃了败仗,但几天就把陈州哄了回来。
于是那些年里,四合院外那几块小破地成功得被这三个小熊孩子踏了个遍。
但唯一违和的就是,那些年林商身后跟着的不是两个小弟,而是俩猴子……
陈州生性腼腆。
所以林商当初勾搭陈州,第一是家人要求照顾照顾新邻居;第二就是想着把收入麾下,和他那便宜竹马林一偌中和一下。
谁知道,这还没两个月这事情就有点不对了。
林一偌爱闹,可他觉得陈州好歹是个正常人。谁知这一静一动凑一堆,就和一泼猴整天对着一兔子挠似得,挠着挠着那兔子就开始蹦跶,蹦到到最后直接连物种都变了。
特别那年头,林商成天没事就要做附加练习。每次都是,他坐在窗边做着作业,俩乌溜溜的脑袋就冒了出来了,挤在他窗户边上,盯着他不怀好意得笑。“哎哟小商,还做作业呢。阿州你作业做完了没。”“早做完了。就小商还没做完。哈哈哈。”
然后,俩猴都掐着快把林商气炸的瞬间,化作鸟兽散。如此循环几次,林商受不了了,就把作业一撂,出门去逮猴子。然后不消片刻,连人衣角还没抓到,就又被他亲娘训斥着被抓着后领子给提溜回屋子,简直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那年头,林商直接从一个四合院小霸王降级成了猴山饲养员。
还总人都说,他们那俩院子的小孩,也才一点就混的和亲兄弟一样。
可林商知道,真要说起来,还是有点差距的。
林商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与人为善是习惯,但能进心里的人就不多。林一偌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而陈州,人是不错,但充其量也就是认识一年,母亲关照过要照顾的新邻居。其实和班上的同班同学没什么两样。没了还能再交。
他能在平日里对人春风化雨。可真要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能毫不犹豫得对人道一声滚。
3、
那是他们小学快毕业那会,林商和母亲吵架,撞上正巧回家陈州。
反正那年头小孩最爱干的就是一哭二闹,三出走。
他带着一身火气刚摔门而出,刚出院门就和陈州打了个照面,后者企图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一把推在门上。
陈州的自尊心从来比别人强些,当场脸色就白了。
满腔怒火的林商哪有闲工夫理他,自己一路踹大门,踢石头,吓唬路边小黄狗,反正该干的坏事都干完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就被身后一个人影吓了一哆嗦。
大冬天的路灯下,穿着校服的陈州整个脸冻得通红。对方手上也不知道拿了个什么白色袋子,就站在离林商不远不近的地方。
那时候林商还处于“就究竟要不要回去挨打”的挣扎中,一见陈州火气就上来了。回头一把把人撞开,在那人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大概就是小孩闹脾气,有人哄就变本加厉是一个道理。其实那时候林商挺冷的,他有点想回家吃点晚饭喝口汤,但他觉得他要有骨气。
结果,陈州也没和他客气,也退了两步,他石头椅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说话。
气氛特别尴尬。
然后夕阳缓缓落下,路灯亮起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夜色。林商望着天空慢悠悠得吐着白气,浑身僵硬得忍着不哆嗦。
他心里想,要是跟出来的是林一偌就好了。毕竟这要是遇到这情况,他那便宜竹马早就上来说一堆有的没的了。可陈州却和个傻子似得,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就这么想着,也不知怎么的,他竟下意识喊了对方的名字。“陈州。”
“嗯?”抱着小塑料袋的的人,转过头来。
大冬夜,四周都是凛冽的风。
林商看着他着模样,陈州眼神轻飘飘的,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像。忽然心口莫名软了。“回去吧。天太冷了。”
陈州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上了林商,一路上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脚踩上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后来林商才知道,那天陈州当天晚上回家就躺平了。本身低烧几天不退,大半夜忽然加重,挂了急诊,凌晨才回来。
他才忽然想起,那天陈州说要提前回家看病。手上那袋东西估计是他刚开回来的药,还没来得及吃,却因为担心林商,在大冬天里眼巴巴跟了一路。
以至于那阵子,林商愧疚得在陈州面前几乎连个大声都没有,整天挂着俩虎牙和颜悦色到不行。
所以陈州和林一偌真的不一样,没那么热情,也没那么懂得察觉人心。可却总能用他独特的方式在林商心口的某个地方敲上一下。说不出多疼,就这么一点一点积少成多,到后来敲出了一个大坑,便心安理得得住了进来。
从此占山为王,兴风作浪了整整一辈子。
4、
林商这辈子在意的东西除了亲人朋友以外,最重要的无外乎两样,感情,和音乐。
当年升到初中,因为分班的原因。林商落单成了孤家寡人,闲来无事就开始学吉他。
大约也就是从那时候,林商发觉自己对音乐有了点特殊爱好。
于是每到午饭饭点,学校天台上总会有个人还没比吉他高多少的林商,抱着吉他迎着风,高歌梦想和还不大懂的爱情。而他的身边就会有两个左右门神,一人捧着一个饭盒,在他支离破碎的音乐里讨论着今天的作业,和明天放学去哪儿玩。
还能顺便喊两句。“林商你给我吃饭赶紧的。弹什么棉花吵死个人了!”
毕竟作为半寄宿学校,只有最闲的午休时候,他那俩叛徒朋友陈州和林一偌才会良心发现来找他。因此当年林商的吉他声里,不但夹杂着梦想还有一股子的饭味。
只不过梦想那种东西距离他们很遥远的,就像那年头的爱情一样。
林商学了吉他的当年,陈州去了当地名为嘉禾的舞社,而林一偌则学了钢琴。
结果令人惊讶的是,就在下半年,学钢琴了还没多久的林一偌,凭借一首荼毒四合院将近一个月的流行曲,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艳惊四座。并斩获了他们三人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情书,人生第一封。
那简直开启了他们人生的先河,林商和陈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都是“喂,你吉他呢。”“喂,你街舞呢”满满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毕竟那年头,小少年们还不知道爱情的意义。隔着情书嗅到的一点女孩发丝间的清香,或多或少都让他们有些心生向往。特别整天看着林一偌那嘚瑟玩样儿在那秀恩爱,那日子哪是人过的日子。
于是,在初中第二学期下。林商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几乎面朝大海都快直接春暖花开了。大长腿一迈,直接策马奔腾得往陈州舞社跑。他想,兄弟啊!咱出息了!终于不用再让林一偌那小王八蛋压着我们嘚瑟了!
只是林商这句话没来得及喊出来。
后来想想,他应该连个“兄”字都没来得及喊。
四面玻璃的屋子,几乎所有的光都聚集在那个人身上。巨大的音符在空气中震颤,几乎第一时间贯穿他全。——那是他第一次看陈州跳舞。
线条分明的身体随着音乐在空气中舞动。陈州往日柔和的眉眼换上凌厉的神色,一双唇抿着,他的浑身肌肉随着隐约摆动,额角透明的汗顺着皮肤滑落。显得性感异常。
林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电流从上到下打了一遍。
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甩上门冲到了大街上,少年茫然得抬起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手上粉色的信封被无意识捏的发皱,到最后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
然后,那天夜里,他梦到了一个人。
明亮的玻璃屋子里,那嘴角笑着有浅浅得梨涡。林商伸手拥抱了他,嘴唇擦过对方的脸颊,手顺着那人肌肉线条一路而下,是真实到令人迷醉的触感。
5、
林商想不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陈州的。
或许用喜欢这个词不恰当。
那时候的林商,连喜欢的定义都搞不懂,所有的温柔还来不及冒头,就已经被恐惧驱赶得一点不剩。
那之后的整整一年,他都不敢和陈州独处。他怕,怕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会在不经意间被人发觉。他怕有一天要面对别人厌恶的眼神。
每天每天,他都活在一种巨大的自我厌弃里,那日子过的说是人间地狱也不夸张。
直到一个叫做高考政策的东西救了他。
户籍原因,外来学生高中必须返回原籍所在地。这意味着,中考结束,他们三人将各奔东西。陈州去往湖南,他和林一偌将回到重庆。自此相隔千里。这对于另外两个人是毁灭性打击,林商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高兴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离别的前一天,林一偌喝醉了哭的一塌糊涂。林商看不下去,和陈州一起一人一边手把人扛了回去。结果人还没放好,一人和炸弹似得就冲他怀里了。
那时候陈州双眼是通红的,硬是埋在林商胸口不让他看到,他说。“我回来找你们的。”
那一双手抱得林商骨头都发疼。
林商没有回答。
他只是瞥了醉倒的林一偌一眼,低头在陈州头顶微微一碰,很轻,几乎连头发都被压弯。
然后第二天,跟着家人一起踏上了那座被称为山城的重庆。
那样分离似乎没有那么刻骨铭心。至少林一偌觉得林商是这样。
他几乎从没从林商脸上看到多少别离的情绪,就看到对方在新环境里混得风生水起。
那年头,校内建立起了区域app,林一偌没事刷一刷都能看到林商的名字和那清仓甩卖的商品似得,成日成日得挂在上头。
他俩不是一个学校的,偶尔也只有林一偌主动来对方学校找人打打篮球,但大部分时间都会被对方回绝。什么社团活动,学生会活动。
林一偌想,哎哟这小子我还不知道你脾气,练吉他都来不及还装什么勤奋。
结果冲去学校一看,林商真就忙得和那陀螺一样。直接三观受到了冲击。他觉得有点难过,林商好像就这样悄无声息得退出了他们的生活,不带一点留恋。
直到他看见林商哭。
那是陈州第一次来看他们。
那是高二的第一年暑假,太阳特别大,林商穿着一身校服大步跑出来,见着他们的时候,整个表情僵在脸上。那表情绝对和久别重逢没有太大关系,反而像是给人冲着肚子打了一拳。然后,林商就这样慢慢得单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那时候校门口都是放学的学生,林一偌觉得丢人,赶紧上前踹了人一脚。结果过了很久,林商抬起头看着着他俩,一双眼睛通红。
他记得他身边的陈州笑了一声,说。“当初走的时候就小商没哭。这下可好,补回来了。”
意外的,林商却没有附和,只是猛地起身,将还在笑着的陈州,一把拉进自己怀中,用力的,狠狠得抱在了胸前。
他张了张嘴,发红的眼里,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那眼神混杂了太多感情,看得林一偌心惊胆战。
6、
陈州是来着参加声乐培训。
当初林商学校和校外合办的暑期培训。叫上了林一偌,林一偌一开心就把远在湖南的陈州给联络上了。
悲情的老林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的瞬间,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林一偌这个专业卖队友的给就地咔嚓了。
“商大爷,咱不是好久没见了嘛。我就把阿州也弄来了。惊喜吧!”
惊喜个头。
谁都不知道,林商为了忘记陈州那一年酒精花了多大的努力。拼命地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甚至连林一偌也避而不见,就为了哪怕把陈州从他心里挤出去哪怕一分。结果,就在他以为快要脱离苦海的时候,一个两个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把这炸弹源给他送来。还问他惊不惊喜?
……来,你过来,我真的保证不打死你。
当然,话是这么说。作为当年重庆的地头蛇,林商、林一偌两家自然负责起了照顾陈州的重任。当初三家人一起生活那么久,俩家家长就和见了久别多年的儿子似得,死命争着把陈州往家里揽。
那段日子。林商都被迫和陈州出双入对。每天早晨,他俩坐个40分钟的地铁去林一偌家,再顺便一路上,一起吃着豆浆油条溜达到培训中心。
也就是那段时间,林商想开了。大约抵抗太久干脆就放弃抵抗了。
林商在陈州来重庆的第三天,开始变着方儿得对陈州好。大清早给人煮早餐;大半夜给人煮牛奶;知道陈州没东西抱睡不着,买了个大狗熊丢人床上。
虽说那熊黑啦吧唧得,一只眼睛乌溜溜得躺在床上。吓得陈州当天险些没背过去。但老林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兢兢业业。
除此之外,因为这培训班是林商学校和校外合办的。培训班里几十号人,其中有不少女生就是冲着林商来的。可偏偏少女情怀总是诗,而14岁的陈州早就不是个西瓜头,一头细碎刘海,模样清秀,跳起舞来又气场全开。还没几天某人就感觉到了领土压力。
那时候林商守着陈州那一亩三分地和个小财主似得。
他明显就感觉有一个叫黎栗,和他同班的妹子,隔三差五眼神就往陈州那飘。那眼神直勾勾得,急的林商三申五令陈州要好好学习、别女生瞎交流,特别是黎栗。
后来想起来,那似乎是林商这辈子,距离爱情最近的日子。
放弃抵抗内心的林商,憋了整整一年的爱心泡泡冒的漫天都是。该疼的疼,该黏得黏,该皮肤饥渴症的时候直接就放弃治疗。那时候的林商想啊,如果这日子能一直过就好了,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守着这个人,就这么守着一辈子,他也是甘愿的。
不过很可惜,他这辈子好像关于爱情就没怎么如意过。
7、
陈州在重庆一共带了四十六天。课程结束的第三天就要回去。
声乐培训结束当晚。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培训班全员,在KTV包了个包间。说是要尽展歌喉,演示培训成果,实际上就是一群人喝醉酒后的鬼哭狼嚎。林商这偷喝酒的本事不少,可陈州那乖宝宝却不行。林商找到陈州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隔壁空包厢里睡着了。
估计是醒酒醒的连包厢都走错了。
林商觉得好笑,上前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脑袋就这样蹭着他的手,稳稳落进他胸膛。
心跳失常大约就是这种感觉。陈州软软的发蹭着他下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胸口。他几乎像被蛊惑一样慢慢低下头。直到他感受到,唇间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吻了陈州。滚烫的水汽漫上他的眼角,他几乎不敢动一下。
这是林商人生中稍有的一次放肆,像是被囚禁依旧的犯人,握住了唯一的阳光。连呼吸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后来想想,那似乎就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视线角落闪过一道白光。
全身的细胞被瞬间炸开,林商猛地抬起头。
然后所有镜头似乎被无数倍慢放。门外少女放下手机,她将食指抵在唇间,微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有时候,这缘分来了真的是挡也挡不住。
林商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任女友还来得和狂风暴雨一样迅猛。
黎栗。一个标准的黑长直,冰上美人。
当时他们恋情在校内公开的时候,学校论坛炸开了花。都说高二段草学长,油盐不进了一年多却败在了冰山美人黎栗的手下。原来是喜欢冷艳型的。
林商直接在心里默默竖起了中指。当然这事最直接刺激的就是他那俩倒霉兄弟。林一偌直接吓成了个结巴,就连回了湖南的陈州也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小商,你认真的吗?”
林商在电话那头张了嘴又闭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到对面轻笑了一声。“竟然还害羞了啊。我说你当初怎么不让我和她说话呢。原来是看上人家了。黎栗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好女孩啊……
林商在电话那头苦笑了起来。
——我一直喜欢你,我不介意这些,所以和我在一起吧。
着是黎栗当初的表白词。
单听着简直通情达理地让人泪流满面。
可前提是,人家没有拿一张你的吻照特写存手机里,还小心翼翼备了几个版本的备份——那是他和陈州的照片。
黎栗这招简直是干的漂亮,简直一把掐着林商的咽喉,让他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他可以承受别人的谩骂。可将陈州牵扯进来,他做不到。毕竟那是他喜欢进骨子里的人。
所以陈州哪能知道什么呢,谁都不知道,全世界都特么不知道。
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天晚上看着喝醉的陈州,在那个黑暗小小的包间里,捂着耳朵像个孩子低声哭。
不是为了别了。
只是那一瞬间,他发现好像全世界都不允许他喜欢他。
8、
林商的爱情生长地极度悲催,似乎从发芽阶段就是命途多舛。
他因为黎栗躲了陈州两个多学期。然后在高三下学期得到了一个消息,陈州不准备参加高考,而是直接出国了。
其实陈州家出国的意向早有。只是当年陈州舞蹈获奖获得了一个国外进修名额,一家人几经商议,便将当初早有的移民计划给提前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商楞在原地,傻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林一偌原地白了一眼。
“你这半年吃错药似得,和我们联系都不联系。阿州倒是想说,你听吗?”
林商听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那倒也是。
陈州是出国圆梦的。陈州有多喜欢跳舞,他比谁都清楚。因为黎栗林商躲了陈州大半年,最后还是败在了这场离别上。
散伙饭那天,陈州特地从湖南赶过来。
林商临走前犹豫了半天,还是带上了吉他和一张乐谱——那是他写的第一首歌。
那其实想的挺好。他想既然那人要走了,那就把这首歌弹给他听,作为最后的离别礼物。也算是留个念想。
只是到了约定的地点,林商忽然觉得,这歌似乎是弹不成了。
“你来了呀,等你好久了。”少女一身长裙笑盈盈望着他,林商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密密麻麻得发凉。
那一顿饭吃的诡异,从黎栗进门的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陈州更是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不欢迎我。”女孩挽着林商的手笑着,陈州回过神,退了一步将人请了进来。
有些东西似乎就是一样,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满盘皆输。
直到很久以后,林商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一切,都觉得像是一场闹剧。一场饭只剩下女孩的笑声,几次三番对陈州的针对,惹得场面一度尴尬。而林一偌平日里专业活跃气氛的人到最后都偃旗息鼓,埋头吃起了东西。林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起来一杯杯敬酒赔罪。
陈州的脸色更是苍白得难看。
林商明白,那傻小子估计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陈州就是这么个人,无论什么时候,第一件事就怪自己。
可错不在他,林商想,如果能有个机会,应该是他和对方道歉才对,他这兄弟没用窝囊,到头来,也只能让人难受。
所以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开开心心去国外找你的梦想,把国内这群破事忘得干净。把我也忘得干净。
林商觉得自己真窝囊,连保护自己重要的人都做不到。他好像从来都挺没用的。做的最多的事除了躲还是躲。
于是那天他终于不躲了。
最后的清明是他掀翻酒桌陈州震惊的脸。酒精作用让他觉得天昏地暗,他甩开黎栗冲陈州笑了起来。“去他妈的兄弟!谁要和你当兄弟!”
没有人说过,这些年林商就像是个被关在盒子里的火苗。所有喜怒哀乐,痛苦、思念被他悉数关了起来,关的太久,关的小心翼翼,为了只是不失去陈州。
可现在这个人要走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他将内心里所有的怨毒都倒了出来,像是一场大火,终于在那个晚上烧了个干净。
-
这似乎就是林商的爱情。
直到很多年后他独自一人踏上陌生的城市。走在空荡荡地街道上才在意识到,自己把多少的东西毁在了那个晚上。
林商还记得,第二天他是在医院醒来的,浑身上下都是身上都是零零碎碎被玻璃划伤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闹得多狠。只是那下午,林一偌面色铁青得走进他的病房给了他一拳。他才知道陈州第二天就走了,连句再见都没和他说。
那也是他极其漫长时光里,和陈州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年年末,陈州出了国,第二年,他和林一偌各自考上了大学相见寥寥。他们的人生似乎从那一刻开始,变得再无交集。一切都朝着他们陌生的方向绝尘而去。
只有林商记忆里那悲催的爱情……那囊括了他的童年少年,最狂烈而痛苦的一切,被原封不动得藏在心里,被他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等到拆开的那一刻,挖去了心脏的绝大部分。
9、
林商大学毕业就签了经纪公司。
其主要原因是这位考上名牌大学经融系的学生,自打上大学后就没有干过一件正事。组乐团,接演出,到了大三下闲来无事参加了个综艺选秀,结果竟一炮而红。
要说评价林商,那就是小学到高中,一路浪的风生水起,到了大学毕业,这家伙不甘寂寞他就上天了。 可惜这也没什么用。毕竟多年历练之后,这个大明星在故人的时候,依旧是“啪叽”一下杯子没拿稳,摔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
说起来,林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似乎就是没和陈州表白过。
虽然这有当初存在的一切客观和主观原因。
但林商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初他能勇敢一点,会不会一切都会变得有所不同。
这想法在他信中多年从未消散。
直到林商在七年后,再次见到陈州。他瞬间想把当初的自己按在地上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那是在他们公司的年庆会上。
那人一身黑色西装,嘴角含笑,对他说了一句。“林商,好久不见。”
林商却怔在原地,用标准言情剧的套路,摔了自己手上的香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Roy,这是……你的朋友?”
陈州这次是回来定居的。
他回来了好一阵,房子车子都置办好了,还顺带在北京开了一家舞社这周末就要举行剪彩。而除此之外,陈州还带回了一个交往多年的恋人……
“恋人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许阿州有个相好吗?”
“可他那相好可是个男的!”林商对着电话那头的林一偌大吼。林商回家当晚就破天荒得和林一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
“男的那又怎么样。”林一偌懒洋洋道。“再说,他们都向家里人出柜几年了。老林你这么多年不和我们联络,一回来就一伸手就要管人阿州家务事。你特么觉得你合适吗?”
这一句话,堵得林商在电话那头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林商没敢和陈州联系,甚至连联系林一偌都极少。他怕听到任何和陈州有关的消息,他怕那人依旧不愿意见他。
陈州三年前就和家里宣布出了柜。
公布的时候也是闹得天翻地覆。听林一偌说,陈州直接被父母赶出家门,后来更是被家里威胁不分手就断绝关系。好在那时候陈州日子过得水生火热。他的恋人Luca却意外靠谱。
那意大利小帅哥一心认定了陈州,见阿州和他父母两方都是硬脾气,就顶着压力几次三番找易家父母沟通,被人赶走依旧不卑不亢。大有这次不行,争取下次再来的意思。结果来来回回磨了一年,陈州还没回家,这Luca先成了易家的常客。
以至于到了后来两人在一起,陈州还整天抱怨自家父母对Luca太好,搞得自己不像亲生的。
“所以说啊,这世事难料。”林一偌在电话慢悠悠笑道。“谁知道什么时候,陌生人就和你相守过了一辈子。至于有些老熟人,也没准哪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老林你说是吧。”
林商在电话那头沉默下来。他没有回答,只是过了许久,才声音嘶哑得开口问道。“林一偌,你说这么多年了,阿州他原谅我了吗?”
北京市区的套房,落地窗,映着窗外交相辉映的霓虹灯光。电话那头莫名安静了下来。
很久,他听到对面传来一句叹息声。“阿州这周舞社开业,他让你过来。”
“好。”林商的屋子没开灯,他抬头,静静在一片黑暗里望着窗外闪烁的灯光。觉得心口空了一片,漏进了夜里刮来的风。
10、
陈州的舞社是他和Luca一起合办的。
Luca是个意大利人,是国外某知名公司的音乐总监。林商有一张大卖的专辑也曾经与之合作。这两年两人间独立办了工作室,倒也小有名气,因为现在陈州打算定居,才准备将重心慢慢转移至国内。
陈州舞社剪彩的那天。
林商的粉丝把整个街道被林商围堵得水泄不通。
因为不是官方活动,安保措施明显有些跟不上,几次三番场面都快控制不住,特别林商出现的更是声浪滔天。
林一偌捂着耳朵用肩膀撞了撞一旁的陈州。“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让我叫老林来了。他这一来简直就是做了个免费广告!”陈州在人群里被Luca忽的严严实实,从对方臂弯里探出一个头,大喊。“我要知道人这么多我可绝对不让他上台!”说着险些被人流冲走,又被Luca一把拉了回来。“小心点,你的脚。”
“没事。”陈州朝他笑了笑。
林商,转头望向过去,陈州眼中含笑的样子,正巧落在他眼里。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男的怎么了,但人家是真爱啊。
——有些老熟人,也没准哪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一曲终焉。台下掌声雷动,本该是致辞下台。
林商却慢慢走到了舞台边缘,对台下道。“说起来,我今天来,主要是因为庆祝我的朋友,也就是这家舞社的老板开业大吉。不过,既然来了。”
他顿了顿,在台下一片尖叫声中笑了起来。“我想再给大家增加一个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老林特么是闲着场面不够乱吗?”林一偌被挤得七荤八素险些一口血没吐出来。却发现人群渐渐将他往前挤。林商竟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舞台下歌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只见他在陈州面前顿住,望着他笑了笑。“阿州,记不记得当初林一偌拿了第一封情书,我们私下说过什么。”
所有的灯光聚集在他们身边,林商蹲下身子和他平视。“那时候你才刚开始学街舞,我也刚学吉他。结果,可偏偏林一偌这家伙钢琴学得快……所以你说等下个文艺汇演,让我们俩合作一次,挫挫林一偌的锐气。你还记得我们约定表演的内容吗?”
陈州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睁大眼睛。
这是连林一偌都不知道的秘密。当初两个没有情书的倒霉蛋,私下约定过。等学会成了,就在舞台上表演一次双人歌舞,来个艳惊四座。
“那首曲子,还是你教我的。”林商望着台下的人,慢慢朝他伸出手。“阿州,你欠我一次合作,上台和我跳支舞吧。”
台上的灯光将他们两人映在刺目的光线里,他固执得伸着手,却没发现所有舞社的人都在那一瞬间停住了动作。
接着刺目的光线里,陈州慢慢张开嘴,他的眼里没有焦距,只是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浑身颤抖着。
下一秒,手中话筒落地。
11、
林商其实有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比如陈州的眼神,比如林一偌莫名其妙地拳头。
三十分钟前,他被林一偌一个拳头掀翻在地。接着人群开始失控,他被工作人员护送进后台,一困就是二十几分钟。
“林商你他妈的够了!!”那是林一偌打上他颧骨的时候说的话。
“怎么样。”
大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没事,我一会带他出去。”化妆间大门忽然被打开。林商抬起头,看到一个浑身西装被挤得七零八落的人挤了进来。
“情况差不多控制了。”来人随手扯了条椅子坐下,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成了一堆乱毛。“你再等等,你那助理已经开着保姆车去吸引粉丝的注意了。等人群散了点,我带你从后门出去。”
“被我粉丝打的?还好吧。”林商指了指嘴角。林一偌嘴角还有一点血迹。他抬手抹了抹,忽然笑了起来。“林商,我发觉你真的很有本事。”
他望向林商,眼里尽是嘲讽的意味。“你看,总能把所有的好事搅得一团糟。”
明显带刺的话让林商下意识皱了皱眉。
整整二十分钟,林商被经纪人勒令待在化妆间。期间,陈州的眼神,比如林一偌莫名其妙的拳头,早就让他心情烦躁不安到了极点。他握紧手机努力让自己的怒气平复下来。
“林商,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憋屈。”7年后的林一偌褪去了一脸清秀,眼神五官不觉间透着一股凛冽。他站起来,笑着朝林商靠近道。“想想也是,平白无故在台上被我打了一拳,到现在被困在后台连走都走不了。按你的身价,来来回回耽误了不少钱吧。”
“你有话就直说!”手机被摔在地上,林商站了起来,眼里第一次带上了愤怒。
“噗!”林一偌看着他,好一会,忽然退了两步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夸张,捂着肚子前俯后仰,浑身直抖,到了后来把眼泪都给笑了出来。“林商你真是……我还真是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他低头保持着擦着眼泪的动作,声音却一点点冷了起来。“林商,你一直说我们不原谅你,可你为什么不想想原因。过了这么多年,你哪怕张嘴问问呢?”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一把把林一偌按在墙上,骨骼撞击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商攥着林一偌的衣襟,胸口浑身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气。
“怎么,还想打我啊。”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下一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他手上。他怔了怔,有些无措得松开手。
“……林商可真是不是个东西……”林一偌声音还带着哽咽。他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你说我们三个怎么就成这样了。”
“七年了,哪怕他不愿意说,有些事上点心瞒不住的。”林一偌脸还挂着彩,混着眼泪鼻涕眼泪却没有一点表情。“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哪怕他当年的表白让你恶心了,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能问候他哪怕一句。哪怕就是刚刚,你随便问口舞社就会知道,他们的老板陈州从来没有教过舞,不是不跳,而是跳不了。”
“他的脚被钢筋贯穿过,永久性伤害根本做不了剧烈运动。”林一偌看着他,近乎报复得笑了起来。“林商,你请陈州跳舞……可他的腿在七年前早废了。
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
12、
要说林商这辈子最后悔得事情,是没和陈州表过白。
那陈州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闲着没事他干嘛非要和林商告个白。
当初陈州出国前来找林商是借机表白的。
当然这事儿林一偌知道。毕竟作为三人组之间的搅屎棍,一般哪哪儿都有他。
其实机智如林一偌早就看出来林商不对劲。
当年林商和黎栗在一起,面和心不合,还单方面和陈州断了联系。结果陈州一个人在湖南,心里难受,大半夜闲着没事就骚扰林一偌。
那时候林一偌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和陈州对话的大致内容一般都是,林一偌儿,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林一偌儿,我觉得小商真在躲我。林一偌儿,我和你说……balabalaaa……
于是受不了的林一偌怒道。陈州,你要再这样,我都快怀疑你爱上老林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他听到陈州平静的声音。林一偌儿,我喜欢小商……5年了。
谁也不知道林商当时要是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
只不过那时候林一偌和陈州说的是:你都喜欢他这么多年了,现在人要走了,你再不说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就因为林一偌的那句话,陈州直接买票来了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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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要接受他,他就和家里争取留下来。你要不接受,他就正好出国,不见你了,免得尴尬。】
黑色的轿车疾驰过一个个路口。导航不断发出限速警报,林商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那晚你掀桌走人,黎栗直接吓坏了。阿州追着你出去。我哄着黎栗,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回来却到处都是警报声。老子发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
【你们从二楼落地窗落下来。阿州他死命护着你,你浑身上下就那一点伤,可我都不敢看他,陈州整条腿都是红的,钢筋贯穿你知道有多疼吗?他却只是抱着你哭,他妈从小到大我哪次见他这么哭过。】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陈州接电话!”
【那时候的你,在阿州眼里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可你却对他做了什么?你对他说,你真让我恶心。】
【他那天就躺在你楼上的病床上。笑着和我说,他真没想到他喜欢这么久的人,到头来会说他恶心。】
“……求你了,求你了阿州快接电话……”
【他让我告诉你他回湖南了。他说不想看到你愧疚。你同情的眼神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他那时候说,他已经什么的都没有了。梦想,未来,爱情,全都没有了。留点自尊,总比没有的好。】
【可林商,这么多年了,他的伤是瞒不住的。你恶心他,所以从没联系他哪怕一次。那你凭什么还说他不原谅你?】
“喂?你好,请问你是?”
电话接通。
13、
陈州的新家买在他们当初四合院附近的小区里。几年前的小区,半新不旧。
听林一偌说,那是距离他们四合院最近的一套小区。陈州没回国之前就托他帮忙联系了。
要不是当初的那四合院拆了。陈州的首选应该是那里,毕竟他是个骨子里比谁都念旧的人。
小区离舞社有一段距离,驱车来要将近半个小时。林商车上下来的时候,觉得心口一阵疼痛,指尖四肢因为血液流速过快开始发麻。
老旧的小区深夜几乎看不到人,四周安静满是林荫,黑暗的视线里,只剩下中央喷水池里亮着几张白色的灯。
林商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白色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整个人映得几乎透明。那人垂着眼看着水面发呆,一动不动。就好像他们初见见面那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落进水里。
只是那一次,林商拉住了他。而这一次,他却早早闻声转过头来。
“林商?”
苏软的声线,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即时很多年,他都很喜欢陈州叫他名字。只可惜,他叫的从来都是“小商”而不是“林商”。
“怎么了,忽然这么急叫我出来有事吗?听Luca说情况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不过你这样出来没事吗?你的粉丝……”
“对不起……”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林商张了张嘴,他握住陈州的手,眼里的泪终于无所顾忌得落了下来。“……对不起。”
比起陈州,林商的爱情更像是一场黑色幽默。他是有记忆的,有那么一点。模糊不清,他记得那天晚上,有一个人拉住了他,和他说哭着和他说对不起。他说,对不起,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于是,他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用他最怨毒的声音说了一句。你真让我恶心。因为在他记忆里,那画面中浮现的……是黎栗的脸。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包括他第二天再医院醒来,浑身零零碎碎的伤口。包括林一偌给他的那一击拳头,包括陈州的不告而别。如果这是一场一睡便醒的梦境该有多好。
林商这一生似乎过得很成功,却实则很窝囊,他似乎得到了一切,却似乎也什么都没有。他用了大部分的时间在逃避,逃避他的爱情,逃避他所恐惧的未知。于是他错过了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七年的时间,足够世界将陈州推到他生命所触不可及的地方。
所以他说。
“陈州,七年前你和我说的话,我没有听到。现在能不能请你听我对你说一遍。”
心脏里那些记忆开始疯狂跳动,撕开了陈旧的伤口。他像个失去语言能力的人,那些埋藏在他心中的爱恋和悔恨,被他用刀子一点一点剖开,流出或许腐烂或许鲜红的血液终于亲手捧到了陈州面前。
然后,停止在某刻的时间似乎飞快得运转了起来。
穿过那个小小的四合院,雪夜的路灯,午后的阳台,终于稳稳得落在了此刻,落在他们面前。
林商这辈子似乎对爱情从没有如此勇敢过。而此刻,他将心脏剖了出来,像一个甘心赴死的囚徒,用他最后的力气,注视着他此生挚爱的人。
陈州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却像是空了,四周仿佛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过了片刻,低下头捂着眼睛笑了起来。他说。“小商。谢谢。”
林商好像很久没有听到那人这么叫过自己了。就像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河流,河水湍急,他在河那头喊了他的名字。
他低下头,拉开陈州捂着眼的手。那人流着泪的眼睛睫毛还在颤抖。
林商低下头吻了下去。
不似当初KTV里的小心翼翼,交缠的唇齿和滚烫的呼吸显得炙热而狂烈。他们从没有真正接吻过,这是他们的第一次。
就像他们之间短暂的爱情。
走过漫漫长长的11年,兜兜转转,求不得,伤别离。终在此刻,倾尽一切发出了最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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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便是死在这一刻,也是可以的。
14、
黑色的天幕,偶尔有飞机飞过五色的灯光。明亮的水池又变换了三种颜色。
林商坐在水池边上仰头看了好半天。身边的陈州终于挂掉电话,朝他笑了笑。“我该回去了?”
“Luca?”
“嗯,说炖了夜宵让我回去吃。”
“真看不出,还是个厨师。”
“厨师就算了。”陈州扬起嘴,无奈得笑了笑。“只是当初在国外想吃中国菜,他突发奇想就学了几个月,险些把厨房都给炸了。”陈州眼眶还是红红的。泪水沾着睫毛被水池的灯映着发亮。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成了。这下把当年没来得及做的都补全了。怎么说也算圆满了。”他回头看向林商,笑了笑。“至于其余没做到的,会有别人陪你完成的。”
“承你吉言。”
“这么多年兄弟了,我还能不盼着你好啊。”
“谁说不是呢。”
入冬的风从领子里灌了进来。
“成了,我真要回去了,要不他会担心的。”陈州晃了晃手机,有些无奈得朝林商挥挥手。“下次演唱会记得给我和林一偌门票啊。Luca的你看着给,我知道你不待见他。”
“行了,VIP好吧。”
“成,走啦。”陈州背对着他,抬起一遍手臂挥了挥手。林商笑了笑,他将手插紧口袋里,目送着陈州直到那人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然后他在水池前站了很久,久到双脚都开始发麻,久到他觉得整身子都开始失去知觉。
手机里忽然传来了一条短信。
备注是他给那人十年如一日的单字。
——谢谢你今晚让我这十几年的爱情变成了一场美梦。替我和七年前的林商说一声,七年前的陈州他的是,我爱你。
有人说爱情不过是荷尔蒙分泌带来的假象,当分泌结束,所有的情感也将回归虚无。可有些人,却用记忆将爱情刻在了骨子里。
身子好像失去力气,林商看着天空张开手朝身后倒去。他整个人落进了水池里。入冬的池水冰冷彻骨,他能感觉有冰冷的水渗透他的衣服,浸湿他的皮肤。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睫毛上,在白色的灯光下映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圈。
然后,他慢慢笑了起来。
视线里,艳阳下两个孩子正初次相遇。带着虎牙的小男孩蹲了下来,伸手握住另一个小男孩的手。他说。“我叫林商。你是谁?”
坐在水池边的男孩眨了眨眼睛,有些慌张得说了一句。“陈州。”
“水池这么高,你这么小,要小心,要不掉下去会淹死的。”
“那我抓着我,我就不会掉下去了吗?”
“那是当然,一定不会的。”
“还好……”水池中的人闭上眼睛,刺骨的池水带走了大量的温度,他有些疲倦地呢喃道。“还好这池水……是淹不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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