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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轻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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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荒漠,还是荒漠,连棵草也少见。沙粒,大小不一的岩石,大的足能站两个人。
天空仿佛是静止的,稀薄的云扯成条状。李子由坐在沙地上,左手去拿面前的水瓶,可小臂忽然疼起来。他忍着痛挽起袖子,看见手臂肿了好大一块,几乎快有上臂粗了。他想,坏了,可能是骨折了,同时用右手捡起水瓶,用双腿夹着,勉强拧开瓶盖。
他心爱的机车立在他几米外,头盔挂在把上,右侧外壳凹了一块,涂装也刮了,白花花的像天上的云。那是他用积蓄买的,刚骑了一年,还没过瘾,于是想趁着休假横穿无人区。李子由刚醒过来的时候检查过,传动轴断了一根,一拧油门就咯啦咯啦地响,轮子也不转。那时候他还没感觉到手臂疼。
他用右手伸进背包,本想掏出手机,可又想起来手机也摔坏了,屏幕全是裂痕,灯还亮,可屏幕不亮。他感到头开始痛,右手转而抚上额头,额头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
几点了? 李子由琢磨。
“包里有表,自己看。”右侧响起女人的声音。李子由扭头,本想看一眼黄良,可他的目光接触到戈壁的太阳时立刻本能地退缩了。接近十一点,他扫了一眼,又把手表扔回包里。然后整个人向后躺下,闭起眼睛。他完了,李子由想。
“起来。”李子由听到鞋子摩擦沙砾的声音,随后感到一片人影覆盖自己。
“我左边胳膊可能骨折了。而且你不是说了吗,没信号。”他闭着眼嘟囔。
“不然就死在这。救援队从发现失踪到找到你,至少要三天时间,足够你变成一具干尸。” 黄良的嗓音低沉,与平常没什么分别。李子由忽然发现她很适合讲这种台词,冷漠,确凿,又带着点蛊惑。
那样不也挺好的吗……强烈的阳光照耀着,令他有种置身海滩的错觉,像电影里演的那些有钱人。他生于工人家庭,童年是留守儿童,大学读了个不喜欢的专业,毕业后找了份不喜欢的工作。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平凡又无价值,活着也不过是消磨时间。
他浑身暖烘烘的,挪了挪脑袋,又把右手垫进脑袋底下。干脆就这样消失吧,他想,哪怕没有这次旅行,生活也会将自己逐渐引入绝境。
“我不想跟尸体约会。”黄良说。
李子由睁开眼。黄良背着光,看不太清表情。她染黄的发梢在风中四散。李子由想不通为什么她会答应陪自己出来旅行。他承认自己单方面或许有些情愫,但那也是不抱希望,可有可无的。他不敢提出约会,甚至不敢主动搭话,他害怕遭人嫌弃,变成笑柄。现在他躺在沙地上,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于是尝试移动左臂,疼得他直咧嘴,可四周景色不变,依旧荒凉无物。
“那个,”他本想问问对方旅行的源由,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像是在交代遗言。
“什么?”
“那个……听说欧洲正在打仗……”他越说声音越小,像是钻进了土里。太卑微了,他想,这样不对,不能这样,没人会喜欢懦夫。黄良没有回话,向一边走去。那个方向不远处有连绵的土堆,层层叠叠,像被咬过的千层饼。这个叫什么地貌,地理课本里讲过,他回忆,可想不起名字。
李子由小心地右手撑地爬起来,追上黄良。“你去哪儿?”李子由问。
“爬上去看看,运气好能看见人。”她指着前方的土堆,黑褐色冲锋衣里的黄良仿佛要与这片荒漠融为一体。
“这个爬不上去的,怎么可能爬上去,我胳膊断了。”李子由否定。
黄良忽然停下,盯着他,“那就找一个能爬上去的。”
李子由张了张嘴,呆立在原地。黄良不理他,又开始前进。他几乎理解教徒遇见神迹时的心情了。
平坦的荒地连绵漫延,更远方有零星点缀的稀疏灌木,然后是蜿蜒不绝的沙丘。另一个方向则是山脉般的土堆。正午的阳光下,一切都如金子般刺眼,几乎令李子由窒息。
他在土堆背面找到一处缓和的坡道,从而抵达这个可供瞭望的高点。
可没能找到任何求生的线索。李子由再次坐倒在土堆顶上。他不想动了,就在这里长眠吧,他昏沉沉地想,反正我的人生如此荒芜。风会带走我体内的水分,就像侵蚀屁股底下的土堆一样,毫不费力。他的肚子叫了两声,但没有任何人听到。
“起来。”黄良再次把他脸上的阳光挡住。正午的影子很短,她为了找合适的位置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李子由感到愉悦,仿佛做了什么情侣间的秘事。
“你也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他闭着眼。
“你发烧了。”
“没有,”李子由否认,但还是把右手放到自己额头上。他无法分辨这是不是恒星带来的热量,“可能是太阳晒的。”
他头顶的阴影移开了。
“看这边,好像有人。”黄良说。李子由抬起眼皮,躺着扭过脖子。黄良指了指,他顺着看过去,似乎在苍黄的背景中确实有一块异色。他坐起来,注视良久,确定那片红色不像自然造物。
“可能只是驴友丢掉的垃圾,没有公德心。”李子由说了个笑话。
“也可能是帐篷。”黄良说。
“可能是野餐布,”李子由觉得或许刚才的笑话并不高明,没能引起注意,于是再接再厉,“在戈壁上吃三明治。”
黄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李子由猜测是时机不对,显得自己轻佻,只好承认,“有可能是帐篷,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一看,”黄良说,“况且看起来不是太远。”
“望川跑死马,”李子由说,他不太想去。
“你是人。”
“如果白跑一趟,那里什么也没有呢?”李子由被噎了一下,开始反驳,“我的车怎么办,行李怎么办?” 他有些不舒服,阳光太浓,热风吹得脑袋又涨又痛。他躺在那里乱叫,像个孩子。
“没有别的办法,你也看过地图,最近的休息点在北边二百公里!必须找到帮助,单靠你自己是出不去的,”黄良的语速也加快了,“总要试一试的。”
“……那就停在这里吧。”李子由一下子软化下来,低声嘟囔,随后翻了个身,背朝黄良。他被自己吓到了,似乎不该说出来。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全部都暴露在了阳光下,重重保护的脆弱内核被人盯着,被众人一览无余了。这令他感到羞耻。
阴影又靠过来,“你总是这样,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哪一点吗?”李子由闻言抖了一下,“你没有争取过,从来没有。”
“不要这样给我下定论!”他感到受了侮辱,一下子坐起来大声驳斥,“你又了解我什么?我们也不过认识半年!”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喜欢我吗?”黄良用陈述某种真理般的语气说。
“哈?你在说什么东西?”李子由涨红了脸。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仍然不承认吗?”阴影一动不动,仿佛是从沙石里长出来的。
“……是,”他花了很久才给出回答。李子由感到身体一阵冰冷,似乎这个简单的回答耗干了他全部力气,使他虚脱了。“是的,对,是的,”他重复着,“我就要死了,我在发烧,胳膊也断了,现在,你在我面前谈论着我的秘密,我的尊严也被你杀死了。”
“不,不是这样,”黄良望着他的眼睛,他从这眼神中感受到哀怜,把自己感动得打了个喷嚏。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不是尊严,没有人告诉过你。”
李子由摇摇晃晃地走在荒漠上。他戴着遮阳帽,背着行李包,而所有与机车有关的物件,连同半新的机车一并被遗弃在原地。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具人偶,脚踩在棉花上,被异常的力量牵引,而不是依靠大脑行动。
他的喉咙又疼又痒,喝再多水也没有用。肚子鼓鼓涨涨,走起路来几乎能听见声响,像灌了水的热水袋。他在这片荒漠中断断续续跋涉了一个多小时,远处那小片红色的人造物现在不必站在高处也能看见。可他总觉得那东西好像活了起来,在视野中不断摇晃,随时可能从他有机会触及的范围中逃走。
“这片地还算结实,如果全是细沙,走一步退半步。” 李子由又看见黄良,她也背着一只旅行包,戴着遮阳帽和围巾,走起路来丝毫不显费力。
“听你的意思,我运气还算不错?”他气喘不止,停下脚步。黄良没回答,自顾自向前走。李子由只好也勉强迈动步子,“运气好的话,根本不会从坡上摔下来。”
“是你在靠近坡顶的地方没减速,不怪运气。”黄良连扭头都省掉。
“可运气再好点,坡后面不会那么陡。”李子由辩解。他一直看着黄良,怕对方一闪不见。黄良还是不理他,独自向前走。
李子由有些恼怒。受伤的是自己,受损失的也是自己,可现在连句安慰也得不到。他掏出水瓶来,又灌了一大口。水也被晒得发热,倒进嘴里一点也不解渴。
“因为世界就是这样无情,”黄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贴着他右手站着,“没人有责任安慰你。” 李子由觉得她的眼神很冷漠,但又感觉熟悉,像他平日里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以用微笑掩饰的疏离眼神。
“你别这样看着我!”他被刺痛了,“我明白,我知道,可我不接受!这不难理解!谁都想要被人包容,谁都想要被爱!为什么不能是我!”他觉得这里荒无人烟,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看到,于是用力把塑料瓶摔在地上。瓶子里没剩多少水,几乎没能弹起来,水晃来晃去,塑料瓶小舟一般轻摇。
他不明白,他不知道,他接受,他觉得很难理解。李子由以为自己不再是孩子,不再是那种难以沟通、一厢情愿的生物。他并不是一个成熟得足以为人父母的人,他觉得孩子顽劣、固执、愚笨,集合了人的一切恶习。他讨厌孩子,讨厌过去的自己。他以这种形式与自己划清界限。可他仍然向往着相同的东西。
李子由再没看到黄良的身影。他喘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冷静下来,随后捡起塑料瓶,一人继续向红色目标走去。他不再流汗,仿佛被热浪蒸干了,头顶的恒星不断膨胀,用地狱般明亮的冕环包围了他,包围了这片大漠。这里遍布大大小小的土堆,有些土质很细,几成黄沙,李子由只能绕着土堆走,实际路程要比直线距离远得多。他望着遥远的目的地,脚一软,向前扑倒。此时他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在迈步,脸就已经陷入地面;接着是肿大的左臂,他哀嚎了一声,向右滚了半圈,仰面躺着喘气,发出类似手动按压给气球充气的打气筒的声音。
他完了,李子由再次想到。他此刻才切实发觉自己的处境是如此无援,四面皆亡。他仿佛从一个梦中猛然惊醒,可却发现那些噩梦已经成真。他觉得自己油尽灯枯了,没半点可能抵达目的地,何况那里恐怕只是某个被遗弃的人造物,与救援、求生这些说起来轻飘飘但又用尽力气的词语毫无关联。那片红色始终在哪里,已经过了至少三个钟头,除非他们真的在野营,在荒漠里野营。他凶狠地笑了一下,发出类似哼的声音。他想休息一下,于是闭上眼睛,可阳光是如此强烈,蛮横地穿透眼皮,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起来。”他又一次被阴影挡住。
“闪开!”李子由用力闭着眼睛,态度恶劣地回答。
“已经很近了。”黄良说。
“我不干了,我不想干了,我到不了那里!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低吼起来,浑身是土,帽子也歪了,头发里掺着沙粒,“就算费力活着又能干什么?活给谁看?不过是死得体面一点!这个世界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孤零零地来,也孤零零地去!”他见过那么多人,可那些人世俗、奸诈,空虚又庸碌。他自暴自弃了,觉得哪怕继续努力也不会有什么好转,他没法改变全世界,甚至,这次旅程本身便是一种暴走,带着自我毁灭的意味。
李子由喘着粗气,心脏咚咚跳。他感觉很痛快,仿佛念了一篇檄文,向整个世界宣战了。
世界默不作声。他睁开眼,看见黄良的脸距离他极近,不过几公分。这把他吓了一跳,刚刚聚拢的勇气瞬间便撤退了。他的脑袋迅速向后倾了一下,接着僵住不动。
黄良蹲在他面前,低着头。他发觉黄良总是背着光,这使他几乎忘记对方模样,只看见一双眼睛,与自己的眼睛没什么分别。
“没人有责任安慰你,”黄良说,太阳被遮住,也没有那么炙热了,“但是,说不定——”
“说不定有人会心甘情愿。不是责任,不是交易,是意愿,是主动。那人会希望你远离所有不开心,希望你获得幸福。”黄良的声音就像天使,在细数他升入天堂的诸多善举。李子由几乎要哭出来,仿佛受委屈的孩子终于得到一句对不起。他的世界在这一刻缩小了,眼前所见的爱与包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而除此之外的所有误解、拒绝、欺诈与冷眼都一并被剥离到世界之外的虚无中,与他再无半点牵扯。
“也许那人还在等你,在他的世界的角落,你会改变他的未来,他也会改变你的。”
“可你只能依靠自己寻找他。现在先努力站起来吧。”黄良退开几步。黄良描绘的愿景无疑是他内心希望的,可他从不抱指望,他从未见过这样只存在于理想和梦境中的感情。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李子由带着哭腔呼气,颤抖着站起来。
“总要尝试找一找,这是第一步。”她说。
他迈出右腿,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寸。
太阳正要落山。天空是蓝的,大地也是蓝的,只有地平线被漆成浓重的橘色,向上稍稍淡出去。距离那个鲜艳的目标只剩下一百多米,或许只有几十米。李子由终于看清楚,那确实好像是一顶帐篷,一顶红色的帐篷。
李子由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或许真能获救,或许他们有三四个人,两辆车,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停留在这,或许正要出发。倘若他们正要离开,自己便大声呼救,在这个距离对方肯定听得到,对,若是看到这种迹象,若是有人从帐篷里出来,自己便这样做。他清了清喉咙,感觉喉咙疼的厉害,可现在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如果在自己抵达帐篷前,他们没有任何行动,那自己要先走到帐篷正面,向他们问好,寻求帮助。在此之前保持这个速度,没有必要加速,应当节约体力,他安排得极有条理。
他的双腿开始颤抖,身体似乎提前理解了脱离险境的状况,从不知疲惫的亢奋状态中解放出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来到帐篷门口,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咽下一口唾沫,举起手,又缩回来,重复了两三次,终于轻轻拍上帐篷布。
“有人吗?”他问。他紧张地等了很久,久到连心情也从忐忑中沉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一股臭味。他向帐篷后面绕过去,先看见一只干瘪的手掌。
他看见了一整具尸体伏在荒地上。
太阳一寸一寸地埋进土里。
李子由躺在帐篷里,紧紧拉上门口。他的脑袋昏沉沉的,摸了一下额头,有点烫,终于确定与烈日并无关系。他向两边看了看,帐篷里除他之外再没别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谁,总感觉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他的背包解在一边,敞开着。他吃了两片感冒药,然后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在自己身上,包括那具尸体留在帐篷里的毯子,可还是觉得冷。
“那人是自杀的,死了至少三天。”黄良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帐篷,坐在他旁边。帐篷里没有任何光亮,他觉得帐篷外也没有。他只能看见附近一圈隐约的轮廓,用模糊的记忆去猜测那些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李子由的声音极小。他觉得自己太累了,却无法入睡。紊乱的神经系统给予他一种幻觉:他感到自己漂泊在宇宙里,宇宙那么空旷,自己又那么渺小,他的身体仿佛随时可能炸开,以永恒的膨胀来填充这无限的空间。他明白自己一定还在发热,这种错觉在发热时经常出现,年幼的自己体弱多病,有很多次,当感冒发热的时候,他躺在父母的大床上,床那么大,自己又那么小。父母呢?他们不在这里,年幼的他不知道父母去了哪里,只记住了这种感觉。
他希望这时候能有人抱着自己,轻声告诉自己一切会好起来。他也愿意这样对待对方。
“那人脚下有个安眠药瓶,他是特意来这里的。”
你可真仔细,李子由想这样说,可他实在没有力气讲话。
帐篷外传来呜呜的风声。
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吧,干巴巴的,像恐怖片里的道具,李子由迷糊起来。
“这里的星空很美。”黄良说,可任何句子在李子由听来都像安眠曲。
寂寥的风中传入一丝杂音,随后逐渐变响,足以分辨得出是引擎声。车灯撕开黑暗,搜救队向着帐篷前进,卷起一路尘烟。沉睡中的李子由猜不到,本是为了搜索自杀者的救援人员在帐篷中见到他会是何等惊诧。
星空,哪怕是在梦境中,他仍在努力思索,在他耳边诉说星空的人究竟是谁。
(因为自知毫无进步,所以下次再接着求差评吧)
作者: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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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休息室里充满了快乐的声音,每个人都热切地交流着头一天自己占据别人身体的体验。普利谢在角落独自坐着,听到另一头传来法拉吉尔的声音:“……我抢到了第十层那位先生……是真的!我上一旬每天都给她递信,昨天果然也递了,感谢上帝……昨天我——也就是她——散步到了天井旁边,就捡到了那封我送的信。哎哟!系统当然不会驳回这么微小的请求,她那么善良,又那么天真烂漫,见到这样的奇遇,生出好奇心不是很寻常吗?她会赏识我的,她一定会的!”
大家听腻了她太尖锐的声音,叽叽喳喳地打断:“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伊莱沙和秋秋呢?听说你们昨天互换了?”
她们互相望一眼,又飞快地躲闪开,大家开始拍着手起哄:“伊莱沙,秋秋!秋秋,伊莱沙!”
库尔丹说:“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我成了法拉吉尔……”众人又是喟叹又是大笑,夹杂着法拉吉尔不停的道谢。库尔丹接着说:“我谁也不爱,没什么可惜的!……昨天,昨天上午,我看到秋秋好像漫不经心的,往伊莱沙那边挪,那是上工时间啊!没想到她在半途中,就被伊莱沙撞到了,伊莱沙也想来找她……她们都想装成偶遇,都以为真是偶遇呢!”
又是一阵大笑和起哄,普利谢远远地看见秋秋脸红了。库尔丹问:“还有谁没说?谁还没说?”
有人叫:“普利谢!”
大家的眼睛突然都看向普利谢,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听到库尔丹问:“是啊,普利谢,你昨天成了谁?”
普利谢定了定神:“你们不会信的。”
库尔丹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说说嘛,普利谢,说给我们听听吧。”
普利谢的声音很小,闹哄哄的休息室也迅速安静下来。她说:“我上到第六层……”
人群中已经有人低声骂:“骗鬼呢?”
“……是第六层的长官。”
一片哗然。库尔丹也在窃窃私语中怀疑地打量着她,接着问:“那么,普利谢,你做了什么呢?你要是说什么都没做,我们可真要不信了。”
普利谢着急地摇摇头:“不,不是的……我给她扫了屋子,洗了所有衣服,床单和被罩也换过了,还去理了发,做了按摩。”
大家都沉默了。库尔丹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颗柠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普利谢受了冒犯似地反问:“她不好吗?”
没人敢说话,库尔丹也支支吾吾的:“她……她是长官呀!她不可能……不会要你的。”
“那又怎么样呢?”普利谢神色迷茫起来,“我觉得她很好……你们不觉得吗?她多温柔,多可靠,就像、就像、就像妈妈一样……(人群中一阵吸气声)她为了我们,每天操着数不完的心,都没有时间照顾自己。她家门前有一片花园,那些花儿就和她一样美,但是生了好多杂草……我还把那些杂草除了,撒上肥料,又修剪好枝条,它们会开得更好的……”
普利谢的心思已经飞走了,她想起昨天在那间小房子里流连的景象,觉得她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那间小房子和她们十个人住的宿舍一样大,阳光能从上午一直照射到太阳下山。不,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住的地方……普利谢想起每一件东西也许都曾经被她的手触碰过,就禁不住颤栗。她回忆那种仿佛被甜蜜气息包围的感觉,仍然会飘飘欲仙,幻想着她——不是她自己,而是那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从焕然一新的卧室走过,穿过玻璃门,来到花园里,俯身去闻丁香……一想到她竟然能够有幸给这样一幅美好的图画增一分色,普利谢幸福得几乎要昏倒。
“普利谢!”库尔丹的声音把她从幻想中拉回来,“有……你的消息……”
她睁开眼,发现每个人都凝重地看着自己。她走上读取机,忐忑地验证虹膜,匆匆扫过消息发出栏,然后尖叫起来:“是第六层的——”
普利谢跳下来,飞奔向天井。
天啊,天啊!她竟然看到我了!她一定是要来带我走的!普利谢的心像要跳出胸膛,她第一次这么快活,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人间的极乐。
库尔丹、法拉吉尔、伊莱沙、秋秋和其她人也跟着跑过去,看到普利谢冲进天井。然后天井的门重重关上……朝着下面飞一般地坠落而去。
一片寂静中,库尔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就是我为什么谁都不爱。”
法拉吉尔哀叹道:“至少她度过了快乐的一天,是吧?”
备注:因为太想要评论所以快速进行了一个题的套……是在做一些完全不解释的练习,看不懂的话也很正常,随意提出哪里看不懂!
作者:巫念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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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六月初,但由于下雨的缘故,天气还是有些凉。备好的短裤和裙子穿不了,陈为玉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十二中换了新校长,是四十出头的女性,从市区学校调过来的。陈为玉在食堂与新校长——张女士——相遇,她把盘子放在铁架台上,凑近窗口正准备跟阿姨说不要山药不要鸡蛋,青菜少一点,炒米粉多一点,一股好闻的香水味突然卷过来,像窗户边被风吹起的薄薄的纱,朦朦胧胧地就碰到了人的鼻子。“不好意思插个队。”她朝陈为玉露出一个抱歉的笑,眼角有好看的皱纹,转头对这窗口的阿姨道:“两个鸡蛋,一瓶牛奶,一块山药,麻烦快一些,谢谢。”掷地有声。又很温和的语气。
陈小姐还晕晕乎乎地停留在香气里,好像走在清冷的早晨,冷不丁碰到玫瑰从,被鲜艳的露水沾湿。陈为玉没来得及细看张女士的脸,只看见她指甲上边缘有点斑驳的光滑的深红色。
轮到陈为玉,她把刚刚的话改了一下——“一节山药一个鸡蛋,嗯,米粉少一点,青菜少一点,牛奶……算了还是不要牛奶,谢谢。“端着餐盘找到一个空位,陈为玉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记和校长问好。回办公室后,陈小姐凭借印象在网路上一番搜寻比对,找到了好几款类似的玫瑰味的香水,不确定是哪一种,也不好直接去问校长(虽然张女士应该会很乐意告诉她,陈为玉奇怪的直觉),只好每款都买了小样回来。
这是在干嘛啊。看着订单页面,陈为玉后知后觉地瘫在椅子上,觉得有些好笑。
新校长,新面貌。校门口很快装上了电子屏,巨大的、崭新的、高清的两块屏幕与褪色的砖红墙壁搭在一起,有点像同手同脚的走路人。女教师也被鼓励穿上一些色彩艳丽的衣服。一开始大家还只是沉默地试探,把黑白色的衬衫长裤换成了安全的米白色、淡粉色或者淡蓝色。直到某位老师穿了青色垂地长裤,上身鹅黄色短衫。陈为玉那时走在三楼走廊,艰难地抱着作业回四楼办公室。从她的角度,看到那位老师走在林荫下,树影荡漾在招招摇摇的裤子上——那丝质的长裤在晃动的腿上荡成了一幅招魂幡,圆圆的影子幽魂似地四处窜。一闪而过的脚踝扣着金属带。陈为玉想到:维叶萋萋。黄鸟于飞。
黄鸟一闪而过。
自此女老师们也逐渐穿上不同颜色的衣服,走在路上,很有些“满园深浅色“的意思。陈为玉始终记得黄色短衫、青色长裤的老师。
办公室里的话题围绕着衣服展开,安全,舒适,躲避了所有的尖锐。这件碎花长裙真好看,称你的肤色。唔,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质量一般。你这件摸着舒服!淘宝买的,你要么?我把链接给你。我穿着效果没你好。不会啦!陈为玉在后面拾人牙慧,跟着夸几句,紧接着又是新的推拉。她很想插嘴:“那天那位老师是哪个科组的?姓什么呢?”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终咽回去,一是实在找不到插嘴的时机和余地,二是显然会引来一些不必要问话,一位女老师打听另一位女老师,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平白给她添麻烦。
许是音美科组的。许姓周。周老师。听起来是很贴切的。陈为玉很难想到其他的姓。只寄希望于能在校园或者食堂里偶遇。只是没再遇见。
话题转到陈为玉身上。为玉,你这件牛仔颜色有点旧了?陈为玉猝不及防,没听清面前人说的是什么,但脸上还是仰头很谦虚地答应着。没见你穿过其他颜色呢。陈为玉有点窘。她喜欢看其他人漂亮的身体舒展在流动的颜色里,但自己对于鲜艳的色彩总有点胆怯,唯有指甲的颜色昭示她内心一点隐秘的向往与欢愉。指甲是绒黄和水绿间错的。“你的指甲太短了,做纯色显得指甲有些钝。穿戴甲会好看很多哦。”陈为玉坚持纯色。“不做其他吗?蝴蝶结?波点?条纹?或者定制图案,这边有很多可以参考。”陈为玉摇头。美甲师说那就先修一下,修得有些狠。边缘还隐隐作痛。是要添两件新衣服了。穿上新衣服会碰见她吗——跟小女孩情窦初开似的。
“总该穿两件新的啊,不给自己看也要给对象看,是吧,陈老师?”“哦,她谈了吗?”陈为玉再一次窘迫地微笑。她刚进学校时也有人打听过,都被她以“还小,以工作为重”带过去。 如今二十九的陈为玉已经无法再用“还小”来敷衍,只好沉默地微笑。“还没呢?该上心了。”“上个月的联谊你没去?”“我记得那谁的老公就是联谊认识的,认识快半年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一年级了,就在7班。”去联谊不如让我去死。陈为玉在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她的笑逐渐风干在脸上。
大家开始善意的、不由分说地替陈为玉制造机会。数学组的康老师,和陈为玉差不多大,也是单身。去食堂,科组的姐姐们去得早,坐同一桌,对端着盘子找位置的陈为玉笑:“小陈,去那儿坐,那儿有位置。”正巧是康老师那桌。康老师低着头,或许之前就收到了些风声(姐姐们从不做没准备的事情,更何况学校的流言……),骤然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往嘴里赛了几口饭。陈为玉犹豫再三,坐到康老师斜对面,很尴尬地朝人点点头。康老师一边腮帮子鼓着一边点头,跟斜嘴的小夫没差,陈为玉想笑,又憋回去。两人就算是这么认识了。
七月初,陈为玉和康老师已经能较为自如地肩并肩从学校走回家。在校园里,两人还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陈为玉在距离学校两公里的地方租了一小间房。这几天回去的一段路上路灯坏了,食堂吃饭时提了一嘴,康老师便说可以陪她走一段路。
迎面有人,陈为玉下意识侧一步拉开距离,生怕遇见同校老师,不晓得第二天到学校去会被传成什么样。待人走过了,看清是无关路人,又嘲自己大惊小怪。怕康老师心里不自在,不经意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上,挑起一个话题。康老师依旧是笑得很温和,仔细地听着。陈为玉确认康老师没在意,或者根本没发现刚刚的小插曲。她脑子里想着一件事,嘴边讲另一件事,眼睛要看前面,又担心后面有熟人远远看见……恼自己太累。做不到像康老师一样大方。康老师侧着头,睫毛一颤一颤。眼下微微突出来,可知临近期末压力很大。他在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笑一笑,附和两声。这有什么好笑的!
陈为玉她已经完全不清楚自己在讲什么——一种烦躁笼罩着她。或许是没有灯的路太黑,她不习惯与人抹黑讲话。当两个人被黑夜一层层剥去繁复衣饰、抹去多余的粉饰、消解臃肿的肉体,只听得见彼此的声音在浓郁的黑里微微颤抖……这无异于一种性爱!或许是天气太闷热,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将全市将迎来有罕见的大暴雨……康老师分不清“的”“地”“得”,分不清基本的《楚辞》与《诗经》(陈为玉只觉得自己苛刻)……但康老师总会认真听,并恰到好处地给予反应,一如他恰到好处的地出现。
二十九岁单身。在脱离轨道引发动乱之前,有一位适龄的异性恰到好处地出现,无疑帮了陈为玉很大的忙,象征着陈为玉将在前二十九年形成的轨道顺延,继续安全前行,通向已知的、确定地、安全的生活。陈为玉的心像火车都呜呜悲鸣着继续向前。
啧。金色美甲被扣烂了。金属扣带一般的颜色。
“就到这里吧。”
“就到这里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陈为玉看不清康老师的表情。她有些庆幸路灯没电了,现在自己的脸一定很难看。康老师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和。他是好人。毫无疑问。这让陈为玉恨他,又恨自己卑劣。照理她应该说一句麻烦你了,或者辛苦了,或者怎样都好。但不知怎得,陈为玉没开口。她太累了,不想继续拉扯。康老师是个很贴心的人,安静地朝她再见。转身离去的康老师一直以来都能模模糊糊感受到对方的抗拒与犹豫,但他并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他其实不太知道如何跟适龄女性相处,也不知道如何维系一段亲密关系(如果能算的话),但他清楚什么时候该停。他模糊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继续和陈老师呆在一起,她可能会说些什么,那会使自己的几个月以来的疑惑得到解答,但康老师无意窥探他人的秘密。从这一点来说,他毫无疑问是个好人。
临近八点,红色暴雨预警来得突然。学生们紧急停课,没有寄宿的学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走出校门,校门口有老师维护纪律。陈为玉想起出租屋里窗户没关牢,加之觉得自己头晕,去校医室量体温,36.9℃,于是请了机动假提前离开。楼道里遇到康老师。倒是康老师毫无芥蒂地先打了招呼:“教室里太闷,出来透气。”教室两边窗户大开,空调开了25摄氏度,但暴雨前的气压把每一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请假了。”
“路灯修好了吗?”
陈为玉说修好了——她在撒谎,明知康老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康老师不再问,点点头就走回教室。陈为玉余光瞟到教室里有学生因为这短暂的对话探头探脑窃窃私语,而在康老师进教室的瞬间,那些毛毛躁躁都被抚平了。大家安静地刷题,偶尔有人上台问问题,遮住讲台上康老师的身影。陈为玉看了一会儿,走了。
走出教学楼,风里渗着细碎的雨粒。陈为玉思来想去,收起雨伞,任由风吹湿两边的碎发。晕乎乎的脑袋也清醒了一些。身边都是穿校服的高中生,一样的衣服上做一些不同的变通,比如收腰,比如裁短上衣,比如把裤腿卷起来……这些细小的心思让她们从样板服中活了过来。没有人打伞。走在她们中间,陈为玉难能共享了几步青春。
出校门。有老师清脆地跟每一位离校的学生招手道别:“注意安全。”陈为玉走过,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迷迷糊糊间,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位老师身上——她似乎穿了和那天相同的衣服,鹅黄色短衫,青色垂地长裤。她朝陈为玉笑着道别:“小陈老师,路上注意安全。”在风里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
所有的问题都在笑容里流失。陈为玉什么也没问。回家的路上,小陈老师发现坏了许久的路灯已经亮了——也许是今天,也许是前几天,只是她一直没发觉。她走进房间,把窗户打开。手机消息提示明天会有红色暴雨,但管他呢。她靠着窗,吹着风睡着了。
双城之战同人,没玩过游戏所以只算动画,设定有出入当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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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丝小的时候其实很喜欢猫,但祖安哪有什么地方能给她留一份柔软的余地,只有偶尔在角落画的带着笑脸的猫头留下了点痕迹。
后来她被希尔科捡回去,希尔科并不约束她做任何事。那时候祖安开始大规模使用微光促进进化,她有时候就会带着一小瓶没封好的微光出去诱猫。但她在第无数次发现,自己手上掐住的是已经冰冷的死猫之后,就不再愿意主动逗弄流浪猫了。虽然,那些猫早在很久之前,就除了想要争夺她手上的微光之外,不肯接近她一步了。
但所有的故事总有例外,有一天夜里,还下着雨,有只湿漉漉的小猫勾住了金克丝的鞋子。
金克丝一开始没想再捡一只猫回去的,但是这只猫一直往她身上磨,她丢开它,它又向她爬来。她有些不耐烦,但在不远处看到了半个被啃到难以辨认的猫头之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把猫带了回去。
其实她也没怎么管,或者说根本不会管,但猫很快学会了在房间和街道中抢夺食物,然后再回到金克丝的房间里睡觉,就这样猫和金克丝一起成长起来。偶尔希尔科会给猫喂上几滴稀释了的微光,在药物的刺激下,这只猫越长越狰狞,连身体都泛起微微的蓝光,只有蜷起来睡觉的样子还像一只普通的猫。
后来,后来猫怎么样了?金克丝皱着眉头回忆,她头又痛起来了,很多事情模糊下去,面前的世界也扭曲变形,蔚的脸又浮现出来,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是长大了的样子,她在对金克丝大喊,但金克丝听不清楚,只有不同的混乱的来自童年玩伴的指责在破损的一切里显得清晰又不可忽视。
金克丝想要知道蔚要说什么,她努力地盯着蔚,只能从她的口型中看到一个“死了”,什么死了?蔚死了吗?还是她在指责她害死了所有人?
那不过是一个意外!金克丝抱头尖叫起来,总是这样,所有人都这样说,她注定要给所有人带来不幸,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帮忙,我没想要弄糟任何事!
等得她再度找回现实,她发现房间里一片狼藉,而猫在她手边默默地舔舐着毛,不为所动。金克丝一下放松下来,她甚至哼起了歌,跳到桌子上开始从纸屑和木屑中找她想要的东西。
希尔科推门进来,环视了一遍她的房间,颇为自然地坐到她身边,把那只猫抱起来,顺着脊柱一路轻点下去:“金克丝,过来,帮帮我。”
金克丝知道希尔科需要什么,她打了个响指,从桌上一跃而起,辫子砸到希尔科抚弄猫的手上,猫伶俐地跳了出去,下一秒金克丝落下,被他抱住。她接过希尔科递来的注射器,木制的外壳上有着太多属于她的痕迹,她用它转了个漂亮的圈,然后抬手将它举到希尔科头顶。
金克丝以前开玩笑地抱怨过希尔科缺乏一些人类的面部表情,于是她画了个大大的希尔科漫画像,那被希尔科有意遮掩的半张脸上的义眼柔和地凝视着她,另半张脸又开始扭曲起来,该死的,世界又变得无法控制起来,她真的看见了蔚,她在和另一个蓝发女人相拥,她看起来是个高贵又可恶的上城人,随时可能夺走她的一切。她几乎能喊出什么,但又在张嘴的那一刻遗忘掉了。一定有什么东西出错了,她确信。她在真空中打转,想要抓住什么,但手上只有空气,蔚好像真的是个幻影,她和那个女人的影子被迅速擦除,什么痕迹都不留下。你什么都不配拥有!你注定失去一切!那些破碎的断凑的声音又拼出对她的宣判。
“没事的,金克丝,我还在呢。”希尔科的声音打断了她下坠溺水的过程,他温热的手按在她的后脑上,将她从冰海中捞起,传来人间的热度,他放缓了声音,再次重复,“你还没有帮我呢,金克丝,你知道的,我没你不行。”
“对不起,希尔科,让你担心了。”金克丝熟练地搞定了一切,如果忽视掉希尔科脸上的几个针孔的话,这就像所有之前发生过的一样完美,她像猫那样蜷起来,脸贴着希尔科的脸,小声说道。
“还是之前看到的那样吗?”希尔科搂住金克丝,语气柔和,“你看,猫也还好好的,你姐姐抛弃了你,但我和猫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这次不太一样。”金克丝顿了一下,又开口,“我好像看到蔚了,她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我像见到了未来的她一样,甚至还看到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皮城佬在她的身边。”
“是吗?也许是你太讨厌那群混蛋了,不过很快我们就要把他们赶下高高在上的座位,去夺得我们本应该得到的一切,我们早该得到的,不是吗?”希尔科拆开金克丝的长辫,拿起木梳来,金克丝安静地坐在他怀里,等他重新为她扎起辫子。希尔科的动作很小心,甚至都没有弄痛过她,从最开始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金克丝胡乱发散着思维,享受着对她而言难得的没有任何鬼魂打扰的安宁时刻。
猫跳到桌子上,打翻一罐什么,染得半边身子成了粉色,下一秒又突然膨胀起来,化作黑洞吞没了一切,只有难听的尖叫声传递出来,它像是要死了一样在哀嚎着。
猫要死了吗?金克丝被哀嚎声唤醒了一瞬,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面前的世界好像要被黑洞吞噬掉,只有希尔科是唯一真实的存在,他顺着她的脊椎抚摸下去,像在安抚一只猫一样,他的声音很稳定,几乎只在片刻就稳住了快要失控的金克丝:“金克丝,你失去过很多,但你拥有我,还有我能够给你的一切,停下来,好吗?你现在很安全。”
“希尔科,你会永远爱我吗?”不知道为什么,金克丝简直要被悲伤所淹没,她凝望着那张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问出了一个她早就知道回答的问题。
“会的,当然会的。”希尔科微笑起来,那张僵硬的脸很少做出这样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的不契合感。
“希尔科,你能不能不离开?”金克丝努力擦去模糊了视线的眼泪,又问出一个她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哭。”希尔科也随之破碎,只留下他最后的祝福,“你拥有一切。”
在轰鸣声中她终于醒过来,对岸火光嚣天,照亮了蔚不可置信的脸。
后记:即使在金克丝的幻觉里,希尔科也没有指责过她。
以及:
我和我的猫都很想你
你醒啦,你没有猫,也没有“你”
作者:逆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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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
夏日三伏,老旧的房子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的味道,木头桌子上斑驳的印记像是时间的刻度尺,平铺的数学试卷落笔停在了三角函数上。
小安眼睛从左往右,正弦跟着也往右跳了一格变成了余弦。抖动的y值像是思绪纷乱,和敲击着空白处的笔尖共振。
上大学到底有什么用,自己也没有什么目标,人生也没有什么方向,多玩会儿游戏不好吗。闷热的房间憋出她一身的汗,让她无比烦躁。
要自强!要和别人竞争!要当第一!母亲的话在她脑海里回响。
不写了!
小安恼羞成怒地把笔一丢,站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侧耳倾听。楼下传来外婆和母亲聊天的声音,看来现在可不是下楼闲逛的好时机。
小安摸了摸口袋。糟了,智能手机也放在楼下充电。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她和枯燥的试卷面面相觑。果断地,她转过了头,研究起这老屋里还有些什么东西能帮她打发下时间。
没有床垫的床,算了,躺上去睡觉身上全是灰;带着镜子的衣橱,陈旧的气味和不太清晰的反光,多少有点恐怖;衣橱上有两只灰黄色的木制手提箱,这手提箱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呢?
她只有寒暑假偶尔会回来看看,却没有怎么注意过这两个箱子,就像是固定在背景里的贴图一样,和自己没有办法形成互动。
看看好了。
现在她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的主角,势必要把村民的家翻个底朝天。她站在凳子上,不太熟练地拨开了手提箱的挂锁,然后往箱子里望去。惊人失落的是,里面只有一片黑暗。
“小安!你不学习在磨蹭什么呢!”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有些生气地质问。
小安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回过神又觉得有些生气。学学学,就知道学,学习就那么重要吗!
她放开了托着半个箱子的手。“嘭!”手提箱重重地合上了。
【娟儿】
娟儿手没拿稳,手提箱发出了好大的声响,自己也吓了一跳。
“哇呀耶,小心一点。”她的母亲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我就是想看看箱子里的毛衣,还有没有能穿的。”娟儿重新打开了箱子,翻找了一会儿,“都有些小了。”
“带旧的毛衣做什么,到冬天买一件新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也翻找起来,“你不要找了,下去帮忙端菜吧。”
娟儿看着母亲的背影了一会儿,母亲在她的记忆中总是为钱奔波,成长中长期缺席。小时候不知道因为母亲不在,她受了多少来自同龄儿童无意识的欺负。
似乎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娟儿便走到栏杆旁边往下望,从院子里摆着长长的桌子,有方有圆,长条的板凳粗略摆了一圈,红的绿的塑料凳子见缝插针。虽然还没有上菜,来的亲戚朋友已经不少,都在下面聊天。
是谁看到了她的脑袋,对她挥了挥手:“哟!女大学生出来了!”
娟儿的心中涌起的不知道是羞赧还是兴奋,血液往脸上爬,干脆也满面红光地大声应了一声:“唉!我下来端菜!”
“你可是我们十里八村第一个女大学生!”
“哈哈哈哈,第一个男大学生的宴席好像也没过去多久。我们这块地!养聪明人!”
“哎呀!谢谢!”她从正在聊天的邻居中穿过。
“好好学习,为我们村争光!”
“争光!”她举起手挥了一下,从灶台上端起一碟菜。
一道一道菜上了桌,觥筹交错,天色渐晚,来的人只增不减,室内室外的电灯亮了起来,聊天吹牛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哎呀!好晚了!”不知道谁惊叹了一声,才有人跑进屋里看看时钟,指针已经快转回了起点。
人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席,临走前还要多看这新鲜出炉的女大学生一眼。
小院慢慢安静下来,娟儿的心里空落落地。
明天她就要去学校报道了,大学就在本地,但是离村里也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她知道自己的脚在往外走,越踏越远。莫名的不安在酒足饭饱的胃中翻滚,兴奋和恭维让她的脚步飘忽,仿佛踩在云上。
她可以更加骄傲,这一切完全来自于自己,她付出了加倍的努力,只为挣一口气。
“娟儿。”她的母亲叫住了她。
母亲擦了擦手背过身,再转过身时手上提着一只皮质的手提箱。
“这个箱子,之前去市场买的。”母亲把手提箱递给她,“有一件毛衣感觉你能穿,给你放进去了。”
娟儿点了点头,接过了皮箱子。母亲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学习,现在也是一样,吃饱穿暖是母亲能给她最好的条件。
母亲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你是两个弟弟的榜样,要好好学。”
沉默寡言的父亲突然也走了过来:“上了学,出去了,就往更远走吧。”
更远,更远,她就要这么离开家,离开父母和弟弟,飘向更远处。
她攥紧了箱子的把手。“吱呀”一声,把手与金属扣摩擦。
【兰花】
兰花几乎是抢过妹妹手上的行李,自己提在手上。
妹妹只知道有一家人给她买了好吃好喝的,要接她去家里玩,便呆呆地看着母亲为她收拾衣物。却看母亲和姐姐的神情凝重,全然不像高兴地让她出门玩耍一般轻松。
母亲的眼底更多的是麻木,从她袖子里伸出的手腕皮连着骨头,凹陷的脸庞不见美丑,只有活下去这个希望支撑着她的眼眶,让整个人不至于暗淡下去。
帮妹妹提行李的兰花也好不到哪里去,仅仅靠脸上一点点没有褪去的婴儿肥,显得稍微有些油水。行李箱很大,并不是为了小孩设计的,或者整一件事就是大人们擅自做出的决定。
“他们家,人好吗。”兰花问妈妈。
妈妈牵着妹妹的手往楼下走:“附近的人都说不错。”
“那饭够吃吗?”兰花不甘心。
“比我们家要好很多,家里也没有后辈,会对妹妹好的。”母亲没有低头。
“妹妹一个人,可能没什么好玩的嘞。”
“我们还可以去看望她的。”母亲领着两个女孩走到了门口。
妹妹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扯了扯母亲的手:“妈妈,要去多久啊。”
母亲撒不出谎,便没有回答。
兰花早就知道妹妹都是叫母亲送给了别人。看着泥泞的道路,从前送走的几个妹妹的身影好像又回到了她的面前。她们回头看着自己,喊着姐姐喊着妈妈,还是被带走再也没回来。
真像是在菜场上叫人拉走的小狗。
对方还没有到,兰花也没有再问,但是母亲却又自顾自说了起来:“说到底,女孩子嫁出去也是要离家,现在也不过是提前而已。”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兰花,还是想说服她自己。
妹妹开始哭闹。
她以后就是要出嫁,也不会离家。兰花心想。
只见箱子上落了一点灰,兰花低下头擦拭起来。却不知道那是箱子本来的纹路,还是被深深染了进芯里,怎么擦也不干净。
母亲出伸手,把箱子拎起来查看。
【达子】
一身喜服的达子接过了樟木箱子。母亲裹了小脚,走路本就不太方便,还是像是献宝一样执意要亲手交给她。达子年芳二九,却比母亲看起来还要成熟干练一些。
母亲的目光中明晃晃的是达子的红装,不知是否想起了曾经镜中的自己,母亲怜爱地拉起达子的手:“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安安心心嫁过去吧。”
今日达子要嫁的男子,是远近闻名勤劳本分之人。人比不上父亲家财富足,婚礼远也没有母亲出嫁时的盛况,达子却觉得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战争动乱之中能有一屋以蔽风雨就足矣。
达子看这箱子,暗红色的樟木上纹理清晰,铰链锁扣等铜件反射出温和美好的光。
“这箱子,是整料打出来的,是好东西。”母亲拍拍达子的手。
“这钱你们自己留下买点粮食多好……”达子觉得惋惜,却并不意外。
十二岁时父亲因故去世的时候,独留了达子和母亲弟弟三人。母亲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过惯了清闲日子,不懂得如何持家。家中本来的金银首饰,一袋米便随意当了出去。是达子站出来,一家一家要了回来。
之后母亲放心了一般,仰仗起自己女儿。
“我还是希望自己女儿能风风光光地过门。”母亲怜爱地摸着达子的手,从前这是那么白胖细滑的一双手。
达子也热切地回握住母亲的手,她以后再如何努力,也是为夫家,再也不会是眼前这位小脚女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来如此。
母亲牵起达子往外走去。走得并不顺利,更像是达子在搀扶着她。并不长的步道,达子走得分外小心。
迎亲的队伍在外面等着,灰蒙蒙的人群站在褐色的泥土上,红色的绸缎点缀其中,是极力从土中钻出来的花朵。
母亲松开了手,箱子被用竹筐扁担挑起,达子被亲戚背了起来,只留下母亲靠自己一人的力量在这天地间站立。
别回望,别回来。
母亲向前挥着自己的手。
“结婚是喜事啊,别哭啦。”身边的女亲戚嬉笑。
达子这才知道自己眼眶已经湿润。
【手提箱】
“不送了!一个都不送了!”兰花紧紧抱住自己的妹妹,像一棵扎根在地里的小树,坚定地站在达子面前,“我也可以赚钱,我和你一起养!”
达子想起了自己也曾执拗地站在那些骗去母亲家当的人面前,厉色疾言指责对方欺负孤儿寡母。
“好,不送了,我们再也不送了。”达子也许一直在等着这么一根稻草让她的天秤倾倒。她用纤细的手重新拉起手提箱,往家走去。
娟儿打开皮质手提箱,找到了兰花放进去的毛衣。她记忆中每当天气转冷,气息在空气中结成白色的雾气的时候,兰花就会把樟木箱子中的毛衣拿出来。她和两个弟弟排着队,分别领自己的一份。
在箱子中放了一年的毛衣,每一方寸都被浸染,散发出让人安心的樟木香气来。
就像现在一样。娟儿把脸埋进毛衣里,那是一种灵魂扎根的安全感,仿佛又回到了兰花为她和弟弟们煮好饭,喊他们下楼的傍晚。
小安下楼拿起了手机戴上耳机,熟练地下载新的游戏,准备逃跑到精神世界中去。她只愿意把时间放在有趣的事情上。
娟儿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小安皱起眉头,猜测娟儿多半是要严厉地教育她好好学习。
娟儿开口却说:“那两个樟木箱子,一个是太阿婆的嫁妆,一个是婆婆的嫁妆。我来跟你讲这两个手提箱的故事吧……”
淮市多阴雨,近几天又连受台风影响,雨滴敲打房檐不断,急过又慢,密过又缓,匝匝切切,只是不停。
小刘守着他的一家老式客栈,每天看太阳东升西落,循环往复,门前地缝里的小绿芽慢慢生长。淮市是旅游城市,每年旺季自不缺生意,游人如织时他屁股不沾板凳,等人一个个散去,他乐得站在客栈门口看雨丝缠绵,地上水洼中水花跳动。
他最爱雨中雾气蒙蒙的景,什么都看不真切。曾有游客与他论此,他却懒得申辩,他人自有他人爱,小刘只觉看不清楚才好,太清明了就是板上钉钉,一丁点儿转圜余地都没有,像母亲离开他时给他的信,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来龙去脉,道明白了家余财产,冷冰冰硬邦邦甩给他两袖清风,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那哪里是信,是一则公事公办的通知函。
所以他继续看这不清不楚的山水。
突然某一天,这厚厚雨幕里走出来一位姑娘,小刘以为自己花了眼,定睛一看,发现她又变大了许多。哦,她越走越近了。
姑娘踏进客栈大门时身上还带着外面雨的气味,湿漉漉地。眼睛也是。手里提着一只老式的手提箱,箱子看起来年岁不小,连带着给姑娘身上也多添了些古朴的香气。
她只说在店里住一晚上,办好手续后又提出待到明天下午,央求小刘不要加钱。这破天气人烟稀少,就算她想住两间房也不会影响到其他游客,小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问及缘由,她闪烁其词,只道等几个人。
夜里小刘照例踱着步巡视一番客栈的安全情况,路过姑娘的屋子时听见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放心不下,走近了发现那声音原来是她在拆卸白天带着的那个箱子。她没关门,小刘就倚在门口看着她敲敲打打;灯也没开,月光就肆意拥抱在她身上,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安稳梦乡。
很快地,一只箱子被她拆解干净。好像早就知道他在那儿似的,她头也不抬,声音闷闷地:“这箱子是我妈的。
“她去国外的时候走的匆忙,把欠我舅舅们的钱存进银行卡放进了箱子里,让我还给他们。”
小刘不懂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他理所当然地将她理解为卷款潜逃的无知少女:“可这些钱也不属于你······”
“不属于我?”她忽地抬头,脸上那层客气温婉的壳倏忽破碎,碎掉的渣子个个锋利尖锐,伴着她的话语向外扫射:“我说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谁也别想留下;我说它不是我的,谁也别想塞给我半分半毫!”她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短短几句话重量千钧,令她不堪重负。发丝粘在渗出细细密密汗珠的额头上,因为她急促的呼吸又抖动起来。
小刘毫不怀疑, 他再靠近她一步便会被生吞入腹,像草原上的猛兽吞下虎视眈眈已久的猎物;又或者,她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和他拼死决斗——这想法令他更加烦怒:终日守着客栈,永远望不到母亲归来的身影,何谈希望与以后?就算今晚他动了手,打了人,明日自己乖乖滚去警局就是了,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小巷里,与四角方方的监牢又有何异?
“我告诉你,”女孩接着开口,“我刚拿到它的时候,这里头除了银行卡,就没有值钱东西了。卡我早就压在我家门口那块地毯下面,明天他们一来找我我就会告诉他们。我早知道他们会跟着我的行踪,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情。可对我不管不顾,我就不能让他们费些腿脚功夫吗?箱子里就只有一张我和我妈的合照而已!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不要偷窃他人财产?!”她顿了顿,水光一颗颗从她眼里落下,但她偏不眨,眼睛直直盯着他:“我现在,就只有这一张照……”
“我妈也不要我了。”小刘打断她,“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姑娘不说话了,只摆弄着剩余箱子的躯体,木头年久,早已腐烂,它躺在柔软的手掌里被指甲轻轻摩挲,甚至发不出一点抗议的吱呀声。
月光突然安静了。小刘看着年轻的头颅再次低下去,忆起自己少年时似乎也浑身是刺。关心他的或看笑话的人只要靠近他,他一定要用言语或行径刺痛对方或刺伤自己,最后也许会获得奇异的满足感。无论是对方鲜血淋淋或自己伤痕累累,都是件愉悦而舒爽的事情。
但姑娘看上去比他理智的多。
果然,第二天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挤进前台。为首的一个看上去想极力掩饰自己的迫切,左手敷衍地压了压领口乱糟糟的黑泥领子,说话时一口烟味喷出来,小刘后退半步。
“我问你,昨天有个住你家店的小姑娘在哪?她是我家里跑出来的!”男人这时候便不计较那么多了,比如说了人是他家的,之后是否要真的承担起抚养与爱的责任?也不愿细想所谓的自己家里的小孩是否乐意见他,只把柜台拍的梆梆响,急切地一刻也不想多等,仿佛要眼前这个瘦小的小伙子立刻从身体里吐出他吞下的女孩。
“人在这儿。”谁也没注意到姑娘从侧楼梯下来了,脸色苍白,灰蒙蒙的像是晨起空中飘着的雾。
“哎呦!”人群一下子沸腾了,个个忙不迭围过来,如同一秒内踏进了珍稀动物的展览馆,其中几个人手一拍,身体跟着向后倾倒一下,而后连忙向前俯探,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看,似乎一点没发觉她身上的衣物已经是几年前的旧衣,脏乱、需要更换。
“怎么在这儿呀?吃饭没?东西呢?”男人狠劲儿在衣服上抹了把手,想摸一下她的脸,被躲开了。他毫不在意,脸上堆着假笑,双手上下抖动,眼睛眯成弯弯一条缝隙,肿泡眼装遮不住算计的金光。
小刘站远了些,他在角落里看着这一群人围着一个麻木的女孩,女孩神情平静,好像世界的时间都在他和她面前停止了,而那群男人的时间加速流逝。女孩张了张嘴,应当是与他们说清楚了银行卡放置的地点,那一伙人又激动地沸腾了起来,一转身再一次挤出了大门。
“手提箱……”小刘听到他们这样喊着,也不管所谓名利哀愁,阶级富贵罢。小刘在冲出去的人群中被挤得踉跄了两步,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姑娘已回到二楼,正托着腮看平整的无一丝褶皱的天空。
然后她伸出手,眉头浅浅弯着,似仍然轻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打着胳膊下的木头栏杆,接着将手里的钥匙恨恨地向楼下的人群掷去。无论砸着谁都好,小刘想。可它没有,那小小的金属块儿甚至没来得及在夕阳下反射出一点点光亮,就滚到昨日大雨积下的水坑中,被人混着腐泥踩踏,再也不见了。
【求知】:请读者尽情抒发阅读感受,祝阅读愉快。
作者: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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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登法环》衍生同人 托普斯褪色者无cp向
伊利斯教堂的夜晚是壮美的。
这种壮美,美在它毁坏的尖顶和风化的门廊慷慨拥入黄金树滚烫的光芒,美在与雕像遥相对望的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幽蓝的光辉越过重重树影和断壁残垣映在玛丽卡的足下,美在崖下不散的雾霭,美在林中经久的狼嚎,美在没有星月的空寂中它依然伫立。
它就这么沐浴在神的辉光之下,而教堂尖顶的阴影庇护着教堂内唯一的生灵。
醉人夜色和栖息于神怀抱的魔法师。
至少褪色者是如此认为的。
对此托普斯并不赞同,褪色者述说时他只是坐在石凳上微笑然后摇头。于他而言伊利斯教堂只是一处容身之所,其夜的景色不比任何一个寻常的夜晚壮美,就像自己与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并无不同。夜色的壮美应当去形容一些绝无仅有的真正美丽的东西,一些世人穷极一生都见不到的东西。比如满月。
托普斯是见过满月的。
他说那是一个他与褪色者相遇时十分相似的夜晚,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大书库穹顶升起满月,辉石的荧蓝色装点每一处连廊和教室,头戴辉石头罩的学徒于书本中沉沉睡去,唯有一颗废石瞥见了卡利亚女王冰冷而明亮的月。
他述说时总是带着自嘲的笑,一颗废石,他这样称呼自己,一如与褪色者初见那天低声乞求卢恩时一般窘迫。唯有说起魔法,他刻意挺直的脊梁撑起曾经鲜艳合身的长袍,将暗红色镶金线的绶带捧在手心。他说卡利亚王室的兴衰,他说学院的天才魔女,他说辉石魔法的奥妙,他说雷亚卢卡利亚的神秘宏伟,而褪色者坐在赐福的光环内倾听。
伊利斯教堂的夜色中,星与黄金的光芒共同笼罩在二人身上,静谧而神圣。
数月之后,褪色者从满月女王辉煌璀璨的满月魔法之下侥幸生还,在赐福静坐时回忆起二人在教堂共度的夜晚和对夜色之美的小小争执。
那时的褪色者还没有资格进入双指的圆桌厅堂,险象环生的交界地并没有多少可以安全过夜的地方,同样也没有见过几个神志清醒的人,或许隐秘的教堂承受了过多的本不属于它的赞誉。如今有所成长和见闻的褪色者重新想起那一天夜色中的玛丽卡雕像和毁坏的教堂尖顶,印象已经不甚清晰,只有石凳上的人满脸热忱的模样灵动鲜活。
他显然比褪色者所见的一切都珍贵得多……也更加让人思念。
褪色者在伊利斯教堂内的赐福重新凝聚身躯,黄金的光芒如水流动,如同迎接他的到来一般,石凳上方亮起一点幽蓝。
满月也不过如此,褪色者心想。
此后,伊利斯教堂的赐福经常在夜晚亮起。
褪色者和暂时栖身在此的落魄魔法师结成了非常规的伙伴。在一场险恶冒险之后,褪色者回到伊利斯教堂的赐福,黄金的光芒中二人交换几句闲谈,更多的时候是心照不宣的沉默。战士的身躯需要修补强化,星星的学徒需要忘我探索研究,星光与照明石,书卷和草药,法杖与弯刀,各自安居又彼此交叠。
于褪色者来说交界地里的时间周期毫无意义,而对没有赐福眷顾指引的落魄魔法师来说,无人来访的寒夜逐渐变得比记忆中更加漫长,令他痴迷的明朗星光有时也无法驱散周身的寒意,托普斯一时间不确定是自己变得虚弱畏寒,还是交界地的空气确实更加冰冷,星光更加黯淡了。
离群的羔羊确实短命。托普斯如此打趣着,苍白的十指包裹住褪色者递来温热石,柔和的珍珠白光圈被他肩背的轮廓乖巧圈住,石块和光晕都带着褪色者背包内草药的清淡苦味。
褪色者背对着他擦拭刀刃的动作稍稍停顿,手腕一失力,刀把平着歪倒下去,太刀与草地上摆放整齐的直剑磕碰出清脆的长鸣。火堆中燃烧的枯枝噼啪开裂,许久,远方一声狼嚎。
伊利斯教堂自那之后没有再出现褪色者的身影。
兴许是在这交界地美好的东西从来没有长久的资格,就像那一夜托普斯有幸所见的满月,他人生中另一个可以称之为幸运的相遇的主角同样离他而去了。
魔力在频繁释放的星光魔法中耗尽,黯淡星空之下身着长袍的魔法师比寻常更加落寞一些,长时间推演辉石魔法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陷入了极度疲劳。
因害怕在黑夜中火光会招来不速之客,独自过夜的时候托普斯甚至都不敢搭起营火。没有星月的夜晚里黑夜显得尤其漫长和寒冷,但是一切都没有陷入无望瓶颈的痛苦给他带来的打击要沉重。
从不离身的羊皮纸上画满了星图和推演符号,还剩下一小半的空白无法填补完全,像是一篇残缺的碑文,铭刻了一个无疾而终的故事,其中的主角终其一生也没有得以窥探到他所追寻的世界的一角。
总是在这种时候,脆弱的防线被不知名的情绪击溃,他很轻易地就能想起那个带着草药与鲜血气息的影子。
褪色者是这片孕育出无数怪胎与异教徒的土地上最不起眼的那种人。他们掠夺、杀戮,野心的火焰永不熄灭,失去赐福的眼瞳中没有信仰。他们游走,如同灵魂无法归树的人类带着干枯腐烂的身躯游走,去寻求信仰,或者妄想成王。
托普斯所熟识的那人属于后者。
他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褪色者呼吸带着史东薇尔城的风暴、雷亚卢卡利亚的光辉、盖利德的腥风和墓地里特有的阴冷,赐福的指引在祂选中的信徒眼中清晰无比,褪色者却选择在他面前闭上眼睛长久地停留,将不久前的奇异旅程编成故事向他娓娓道来。
褪色者应当是有自己的史诗的。雄伟壮阔的字句中,半神们残破的身躯随着最后一击化为齑粉散在风中,黄金的卢恩符文显现,在虚空拼凑出法环的模样,然后辉煌的加冕过后,交界地将迎来它新的主宰。而这里每一字每一句中都不会有他托普斯的名字。
疲惫的魔法学徒枯坐在教堂的石凳上幻想着交界地未来的王,那个熟悉的身影于皇城罗德尔的王座端坐,最后也成为和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一样遥不可及的存在。
托普斯蜷缩在石凳上。夜已深了,暴风山丘的狼群都尽数陷入沉眠。他想着小憩一会儿,只到天亮就醒来接着推演手边稍有眉目的辉石理论,可刚闭眼只片刻就陷入沉眠,无法看见赐福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就没有捕捉到突然出现的人影。
直到日光高起,托普斯裹着整只剥制的羊皮悠悠转醒,肥皂与动物毛皮晾晒过的味道混合着托丽娜睡莲的甜香钻进鼻腔,极其熟悉的草药香味近在咫尺。他翻身而起,半握的手中一个尖锐的物件掉在石凳下,辉石与金属敲击的清脆声响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褪色者背靠着石凳在赐福的光环之外睡了一夜,没有完全恢复至巅峰状态的躯体仍然带着僵硬和钝痛。被清脆的一声像是兵铁相接的声音惊醒之后,褪色者本能地空手向下抓握身边的弯刀,摘下手甲的苍白五指握住的却不是冰冷的刀柄,而是身后人俯身伸下来的一只关节带着薄茧和墨迹的手。
天光大亮中睡眼惺忪的两人看得清楚,两只交叠的手掌下方,莹蓝色的学院辉石钥匙柔和的闪光。
褪色者另一只手捡起钥匙,小心又珍重地将牵着的那只手掌翻过来,把钥匙按在托普斯的掌心。辉石钥匙尖锐的边角剐蹭着手心娇嫩的皮肤,一丝疼痛,然后是无边的狂喜。
托普斯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向许久不见的好友和徒弟问好的,记忆像一副融化的画作,颜色与颜色晕染成一团密不可分的宇宙,他笑着流泪,他拥抱了谁,他手中的辉石钥匙刺破了手掌,他沾血的羊皮纸散落一地,他应该是向谁做出了什么承诺,然后久久紧攥的手掌被谁掰开又被谁包扎。
回过神来的时候,托普斯站在学院大门冰蓝色的封印前,汹涌的辉石魔法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寒气。他从黄昏站到黑夜,直到天边像是月的银环升到黄金树的树冠背后,托普斯才向前迈出一步,踏入学院永恒的星空之中。
……
托普斯与褪色者再一次见面并将作用空间增大的改良版力场魔法交予对方时,身为艾尔登之王的褪色者正在进行对学术改革后的雷亚卢卡利亚学院视察。新任的校长,“魔块魔女”瑟濂正在为筹备新教室焦头烂额,而托普斯忙里偷闲将记录着魔法的羊皮纸递送到褪色者面前,褪色者则回以一只精巧的水晶球。
学院永恒的星空下,幽蓝的魔力在空中像鱼类浮游,映在水晶球中微缩的伊利斯教堂上空,一点微小的黄金光芒在其间跳动,一个极小的分辨不出五官的人形在石凳上坐着,另一个曲腿坐在赐福旁,用法杖一点,两个小人的头顶就会出现一个蓝色的微型星光魔法。
伊利斯教堂的夜色就被如此永远封存在托普斯的手心了,它将被永远珍藏。
End
如果需要的话,那么——BGM:DADA-Radwimps
作者:贩卖机
备注:
_(:3」∠)_四个关键词一个都不会写。张牙舞爪抓耳挠腮到29号。突然打通天灵盖想到菩提这个词本身有突然顿悟的意思。那么——我把什么玩意都想不出来的这个过程写成一篇文的话。这个灵感算不算也是一种顿悟呢。对关键字的灵感的顿悟。
_(:3」∠)_对的标题就是一个空格我没打错。
_(:3」∠)_阿弥陀佛。施主。老机我悟透了。
_(:3」∠)_总而言之是很努力的把这种什么都写不出来的状态表达了一下。
_(:3」∠)_是倾倒垃圾没错了。各位注意避雷屁话连篇和胡扯淡。
_(:3」∠)_在这里分发一下防毒面具。
_(:3」∠)_到这里还想往下看的读者们。辛苦了。
评论要求:笑语
纸上只有一片空白。
【请输入文字】
光标在跳动。一下一下地、有节律地,跳动。
请,
输入文字。
天气闷热,仿佛贴身包裹着一层热气。空气湿度达到恐怕能直接挤出水来的程度。蝉在哀嚎,那么,湿度应当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那又如何呢?秒针机械地跳动着,分针缓慢地挪动着,时间在爬行,我在焦躁。
面前的纸张一片空白。
得写点什么,要写点什么。
有什么可以倾泻出的呢?
『
无
』
即便是完全倒置也无法倾倒出半点碎屑。
脑内一片空白,如同面前这张虚拟的白纸。内容物随着闷热的天气蒸发殆尽一般的,空无一物。
已经多久了呢?还要持续多久呢?
这样的“无”的状态。
我不知道。
蝉鸣声锲而不舍的攻破厚重水泥墙壁的阻隔,传入双耳,与不间断的耳鸣声混为一潭粘稠的浆质。空气越发黏稠且闷热,无法移动也不想移动的身体上,覆着一层细小、粘腻的汗珠。电器的排风扇嗡嗡地嘈杂着,呼出机械炎热的气息。杂乱的蝉鸣声、耳鸣声风扇声,以及从我内部发出的焦躁无声的无意识喊叫伴着闷热空气所形成的墙壁自四面八方推挤压缩过来。
我被这一切困在原地,无法行动。
耳鸣声未曾停止。
蝉鸣声未曾停止。
我似乎可以看到加于“我”之上的锁链。
理应反抗。
仅是作为对曾经的故事们的尝试,我强行晃动头壳,沉积着的仅剩的一点思绪及字词的残片自底部扬起翻滚涌动,形成不可见的思维的尘埃。我伸出手,却无法捕捉到正确的,成形的只言片语。我不死心地再次倾倒,用来承接故事的纸张之上依然是一片空白。
尝试失败。
不肯老实地听命的心成了对过去的拙劣模仿。
锁链又加重了一层。
在幻想中压榨出最后一滴故事的残渣。“我”在我的脑内不断的翻滚,翻来覆去。身体却仅是保持着静止的姿态。
不断地吸入炎热的空气,再从原路径排出。
我活着。
那么“我”呢?没有故事的我,还活着吗。
还能被唤醒吗?还能再开始吗?还可以继续吗?
我尝试着从空洞狭隘的内里挤出丁点剩余物质,那些许片段很快的破碎消失在空气中,竟无一点可落入纸上。
纸张之上依旧是一片空白。
我失去了我的文字。我的故事。我的“我”。
我的内里发出吼叫,绝望濒死一般的喊声。在空无一物的脑内翻滚。哭嚎。
只存在于内里的歇斯底里,在沉重的身体桎梏之中翻滚、奔跑、嘶嚎。焦虑逐渐地漫溢出来,流淌覆盖过一切,泛滥成海。
字词杂乱无章的相互碰撞、碎裂,堆积成黑色的山。黑色的山在无边无际的焦虑海的滋养下迅速地生长着,扯开肋骨,撕裂胸腔,朝着昏暗的天花板伸出黑色的枝桠。
虚构的拳脚落在一切可及的物体上,又被空气构成的厚重墙壁压回来。
墙壁在向我逼近。
如何是好?放弃吗?承认无能吗?
我不同意。
于是我回过头去,向着过去翻找,思考。顺着杂乱无章的思路,溯回最初的起点。
我需要知道,“我”失去故事的原因。
那是一个错误。
我放任我的恐慌害怕焦虑,一遍又一遍地查找着故事中细微的瑕疵。
“这样可以吗,值得容许吗,我能够这样那样的,以自我的偏见定义各种实体;任凭颜色污染纸张吗?”
我一次一次的询问着自己。清晰的颜色中终究生出了不存在的污垢。
我不知道答案。
于是干脆放弃一切动作。
只要什么都不做就永远都不会出任何错误。
——自然也失去了开始。而实际那些问题根本不存在答案。
我在乱麻一般的思想的线中,翻找、回溯、整理,终于触碰到一切的源头:过于恐慌百分之一的BadEnd而拒绝开始。
从一开始便是我为“我”所自行设置的枷锁。
我瞥见了真实,事实,真相……无论以何为称谓,这一刻,我终于知道困住“我”的是什么了。
紧接在劈裂天空的闪电之后,是一声惊雷。
既是如此,此时便该是斩断它的时候了。
蝉鸣声终于停止。除了不断的雷声外,一片寂静。
从现在开始。做点什么。马上。
去做。
“我”对我说。
做吧。做些什么,写点什么,是什么都好,是什么都无所谓。
我动了起来。
艰难的,拖起千百斤沉重的被虚幻的枷锁束缚的脚,伸出的手指依次按下键盘;脚掌缓慢的迈出一步,落在地面上,尘土飞扬,锁链破碎。
回车敲下,空白的文档终究被字词染上颜色。
我将重新建造“我”。
雨终于落下来了。
作者:四戎
评论:无声
在漆黑的夜晚,有两个孩子。
一个孩子说:“我接受你的告白了,那么请问你爱的是我的什么地方呢?”
另一个孩子说:“你听说过那个诅咒吗?如果我回答了你,我爱的是你的什么地方,你的那个地方就会消失。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选择不做任何回答。”
“可是如果你不回答这个问题,你就不爱我那个地方了吗?是你的回答会让我消失,还是你的爱会让我消失呢?”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保护你,你不要再受伤害了。”
“我无法被任何人爱着。你不会是例外。”
“被爱就会消失对吗?那当我爱你的时候你就消失吧。那个时候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会告诉你,我爱你。”
“那..那我该回应你,我收到了你的爱了吗?”
“我会一直爱着你,永远。”
“好。为了能被爱,我愿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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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恋爱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从哪传来的,但似乎确实是真事。有人发现了几页像是“情书”的纸条,里面是名为“飞飞”的人对笑笑深情的告白。
学校炸开了锅。“你说那个又丑又穷又傻b的女人?”
“我昨天抢走了她的本子。按她本子里的内容看,确实是这样。可能这世界上就是有瞎了眼的人吧。当然也不排除,告白的人跟咱们一个目的只不过套个亲密关系能更直接的欺辱她。”
“这下有意思了。我给她一拳,等于同时羞辱了她和她对象。”
“哎呦,双杀啊,妙啊。”
“一起一起啊,叫上我。我们好兄弟一起。”
“谈恋爱了是吧,没事,谈了我们继续揍。她对象区区一人怎么可能干得过我们一群人?”
“她还得谢谢我们,要不是我们揍她,她会是这个学校里一辈子的透明人。多亏了我们,她才有点‘名气’。”
“被揍出来的名气吗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一群人这么‘关怀’她,怎么叫揍呢?这叫‘爱的呵护’~是吧是吧”
“大哥牛啊!走吧走吧,让我们现在去‘呵护呵护’她。老子这次数学没及格,就是上次揍人揍人得不过瘾。期末快到了正好解压,反正她这个怂b又不敢报告老师,又不敢和家里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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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笑笑”一脚踹在面前人档上。力不见得大,只是那份令人意外的冲击力使对方半身向后撞到身后的桌椅。
不知是前面痛还是后面更痛,人形哀嚎了一声。
没有来得及缓冲,另一波攻势已至。一拳打在肚子上,一手将头提起,一脚踹在支撑物上。
没有所有的依靠,哗地掉在地上。
攻击。直到对方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最后,将倒地者地的头别过一侧。单脚踩于脖颈间,没有用力,但随时可以发力来个重击。
不是为什么没有人帮忙,只是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
女孩子纤细瘦弱,力量悬殊。
以命抵命的疯子可就不是这样了。
那个眼神。现场所有人冷吸了口气。
杀意。穿透。没有人类的气息。
受到威胁,人类本能的恐惧。
危险又动荡。这次再上前一步,可能真的...会死。
后退了。人群在尖叫声中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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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伤害什么人。”
“你太善良了。”
“一直退缩,一直退缩,退缩到我这里来。把你自己交给我。”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如果还有其他选项,谁愿意去做一个注定会失败,注定没有未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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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情况是这样,她是笑笑,也是飞飞。”
“这这...这,我还是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你有看过那份日记吗?”
“我...”
“一个人没有承受伤害的勇气,退缩进自己的世界里,在自己的世界里才有被爱的资格,即使是被自己建构出来的‘爱人者’。只是想被爱。”
“这不就是病吗?”
“如果被爱而不是被伤害才算是正常的话。只有病了,她才是正常的。”
“请问着这种情况下该给她准备什么药呢?”
医生摆了摆手。“随她去吧。”
“她在自己保护自己,她懂得怎么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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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被称为不正常的话,不正常并不是正常的对立面,而是和正常一起,并排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开启了另一个崭新的赛道。同一个出发的地方,不同的前进姿势,不同的视角去观察同一个世界。
该怎么样,怎么做才能帮助他们呢?该怎么样去传达呢?
医生喜欢看着房间里的躺椅发呆,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标志着某种安全。浆泥迸出后,希望那些压迫的重物会减轻那么点。习惯假笑的人也可以开始习惯毫无顾忌的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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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想起了那份日记的第一页。
“我的理智在天堂,我的疯癫在地狱,我从来没有在人间生存过。”
“我背叛了我,我背叛了我的理智,我背叛了我所有清醒的样子。只有背叛,只有成功的背叛我才能在现在写下这段话。不背叛,我会死。”
“这又好像不是背叛,只是我放开了我,又抓住了我。”
“我平等地爱着世间的每一位人类。不带任何情感地爱着。这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善良。”
“这条只是一个备注,以防哪一天我给忘记了。所有的句子是飞飞写的,所有的句号是笑笑加的。飞飞真的很讨厌,老是忘记加句号。但我也不会怪她啦,我们合作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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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是人人得以清醒还是人人被阉割而不曾清醒?
是认为别人不清醒的人清醒还是认识到不该清醒的人清醒。
想要背叛,渴望背叛,只有背叛,主动背叛。
回去。不要进入。
去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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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找到自己的白皮本,写下“1037:”。医生凭借着记忆,将记忆中的她们写的日记片段一笔一笔记录在自己的白皮本上。最后,医生写下她们的名字。
【如果你记下了我存在过,那我就是存在过。】
医生合上书,面无表情坐了三分钟,呼了口气,舒展开来。将书重新放回架子上。
【要好好的收藏着,那里活过很多很多人...】
END
【月光倾泻的林端之上】
【BGM:《cocoon( Choir Mix)》】
“闭上眼睛你就能看见。”
“流动在森林之下的光之河,它们会和天上的河互相呼唤。因此身体中也含有光之流、穿行在河流的声音中的我们,才拥有共鸣的力量。”
月之引部落的巫师坐在火堆边,闭上眼睛引导她的门徒去感受森林的存在。树影落在他们身上,黑糊糊的小兽人坐在她身边,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安静得像是化进了雨后潮润润的空气。这孩子有着卓绝的天赋,能够领会万物的语言,感知万物之内的光。他体内的光总是沉静,就像他蓝莹莹的眼睛从不为外物所动。但巫师发现了,今天他的光在动摇。
“曼柯,你的心不在这里。”
“嗯。”那孩子没否认,从刚才起他就不时会往南边的林子看,尾巴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嗯。”
“是秘密?”
“嗯。”
“那就去吧,注意安全。不要走远,远离森林的边界。”
“我在月亮中天前回来。”于是小兽人拍掉屁股上的沙土,尾巴上的银环在火光下一闪,黑色的身影便溶进林间的暗影中。巫师目送自己的门徒,笑着把香草丢进火堆里,想着那孩子也到了有秘密的年纪,然后微微叹息。曼柯从上一次月将满时开始就这样了,有东西在扰乱他的心。即使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她也无从在他不说的情况下得知他遇见了什么。但确实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在他的光里萌芽。
曼柯此刻穿行在幽暗的林间,鹿皮带子上插着药角和肉干,他的导师并不知道,转变的开端与今天一样,是一个月光淡淡,凉风习习的夜晚。
那时猎人们带着战利品返回了部落,留守的人们点起火来准备晚饭,但巫师发现她的门徒没有回来。
“曼柯去哪了?”
“他去追逃跑的戟鹿了。”
“那头戟鹿不是非常野性难驯吗?”
“是啊,但最开始也是那孩子抓回来的。”
“那给他留晚饭吧。”
“嗯。”
黑暗的林间,四面响着细细的虫鸣和猛禽的咕哝,戟鹿从灰白的腐木上跃过,月光从树冠淡淡漏下,在鹿背上拼出暧昧的碎纹。巨树树冠之下,夜色中耸起一轮漆黑的轮廓。鹿抬起头,耳朵动了动,然后一道影子飙过,带着一声闷响和一地树叶飘飞的声音,鹿消失了。
不远处一阵急促蹄声夺路而逃,另一个无声的身影在丛林中穷追不舍。
贴近地面的重心驱使着身体不断前冲,双腿踏地肌肉劲结,转瞬把一匹无星的夜推入半空,扭转之后指爪钉入挡路的断枝又借力将身体抛了出去。
猎手在密林间穿梭着,即使视线会被隔断,即使追踪的路线画了好几个弯,戟鹿的灰尾巴总会回到视野中央。距离在黑暗的森林里不断缩短,小小的灰尾巴连同浅色的鹿臀像落到地上的月亮,在视野里一点点变大了——最后一跃、一扑、一抱,一道流火紧跟着一丝蓝光闪过,灰白色的戟鹿便被一片漆黑的影子缠抱着气喘吁吁地倒地了——
紧紧抱住它脖子的小兽人咬着毛绒绒的后颈,也终于呼哧呼哧地喘起气来。那是光着脊梁的曼柯,黑色的皮毛是最好的夜行衣。但此时喘息的原因并非是疲劳,而是那凭空出现的火焰。受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痛,他一定是过于专注于追捕戟鹿,而没有注意其他人的存在,曼柯努力平复呼吸,然后慢慢地屏住呼吸,身体不再起伏,看上去像死过去了一样。
一个有些踉跄的脚步声果然慢吞吞地靠近了,月光下,罩在斗篷里的的影子一点点笼过来。那个人凑近了些,用折断树枝做的拐杖戳了戳他,见没有动静,才稍微靠近,低头去确认这个小兽人到底死了没有——然后就被一双毛乎乎的爪子猛地一抱脖子拖倒在地上,甚至被翻身骑上了肚子,双手也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偷袭者还没看清骑到身上的黑毛兽人的脸,就感觉视野一片金星,咚的一拳横着砸在左脸上,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身体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咣叽地摔在地面,连呼吸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曼柯扭头看了看一旁吃了自己一拳正委屈巴巴等着身体缓过来的戟鹿,又转回来看着这个把自己裹在斗篷里的闯入者:“为什么攻击我?”
对方面露难色,不听使唤的舌头含糊地说着南方口音:“下去、疼。”
曼柯思考了一会儿,自己用了最大的力气,看对方那踉踉跄跄的样子,应该不至于能快速恢复,于是从对方身上翻了下去。起身的瞬间,一种湿黏黏的感觉从腿上刚才压着对方侧腹的位置传来,难闻血腥味也在空气里弥漫开——他的动作似乎挤开了对方的伤口。
糟透了。他想。这伤口化脓了。
曼柯在旁边蹲着,看看他,又看了看鹿。鹿差不多缓过来了,自己站了起来。曼柯看了看鹿,又看了看他,过去拍了拍鹿的脖子。
然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不速之客,就看见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兽人从腰间拔出猎刀朝着自己走过来,蹲在了身边。
“神啊……”哪怕全身都处于使不上力的麻痹中,他还是能感觉到心脏在耳鼓上狂跳。他九死一生活着穿过了边境,却要死在北方的森林里吗?
他挣扎着试图把力量集中到手中的魔杖上——小兽人按住他的腹部,对他举起了刀——快、快啊!汇聚起魔力吧——嘶啦——嗯?
倒霉的异乡人发现自己浸透血的衬衫被割开了,然后一阵剧烈的酸痛穿透身体的麻痹在他的神经上狂舞了一阵,一股股脓血在那双毛乎乎的手的挤压下从伤口里涌出来。他流着冷汗愣了一会儿神,看到那个毛脑袋张开嘴露出獠牙朝着自己低下头来的时候又是一阵紧张。
然后挨了销魂十分的一舔。
一分是痒,剩下九分都是被倒刺刮过创面的疼。
“嗷!你干什么?!”他忍不住喊出了声,对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舔了两口。
“啊——!嗷——!你给我个痛快吧!”这个毛人有病吧?!!
等他痛得眼前发黑想起咬舌头的时候,又感觉到对方停下了,然后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伤口上,刺痛变成了密集但微弱的抽痛。
“……你做了什么?”
“是药。”
看起来应该还是个小孩的兽人吐了好几口血水,自己也往嘴里倒了一些药末,又洒了一些在刚刚被他的火焰烫到的地方。
外敷兼内服?啊不对,为什么要给我处理伤口?刚才不是还在咄咄逼人地问“为什么攻击我”吗?
他完全搞不懂这个毛人儿的想法。
正当他自暴自弃,想要在各种各样的疼痛之后休息一会儿时,那个兽人又开口了:“那个火焰,怎么做到的?”
“哈?”
“打中我的那个火焰,你怎么做到的?你身上没有火把和燧石。”
“啊……”他楞着:“那是魔法产生的火焰啊?哦……我忘了,你们这边应该是不用咒术的。”
“魔法——是什么?”
“魔法就是——就是——”他自认能说会道,但是面对着一团黑的小兽人蓝莹莹格外认真的眼睛,忽然哑口无言。
在一阵哑然之后,逃亡一月的异乡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一个人在自南向北的路途中跋涉了太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人说话了。小家伙不太发表意见,但会用北方的口音问一些简单的问题,诸如你从哪来要到哪去为什么来。他回答了自己的出身,为了逃离战争要继续北上,就又得到了他一句“为什么不回家?”他愣了愣,说,“总会回的,但不是现在。”“什么时候?”“等战争结束,或者,等我快死了。”
说话间隙小东西听见他胃里的哀嚎,还给他递了一条肉干。于是他盘起腿来跟这个陌生的毛毛人解释起了许多东西,只要他知道,则有问必答。从自己来的方向上,汉德尼尔的山谷,到南方边境,踞险而守的绝燕崖,从大陆的最东端说到最西端,上三百年的神话、下三百年的战争,即使对方看上去没有听懂。他问,他就会解释,虽然有一些东西,他觉得解释也解释不清。
“战神星座是什么?”
“就是连成女神投枪一样的几颗星星,它们一起组成战神星座……如果你的身手够好,爬到树顶上就能看见,这个季节应该在天空的西边。”
“……”曼柯没说话,他不知道星星能够连成枪,如果它们能,为什么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感受不到从天而降的战意?导师教给他注视光的方法,他了解万物都通过那不可说的光流,地下有,天上也有。当他想要认识天星的时候,只要在层层枝蔓下闭上眼睛。
“你要到树冠顶上去看一看,皎洁的月光不挑不拣照耀整个世界的样子。”
被救助的男人并不知道他的疑惑,只是那样对他说。那孩子亮晶晶的眼睛让他想起自从进了森林以来就几乎没有见到过的月亮。他听人说这片森林深处居住着茹毛饮血的野蛮部族,实在走投无路才选择了要穿过森林的逃跑路线,面前的小毛人看着淳朴,就是……原始了点儿,但不影响他感谢对方给他处理伤口以及给他食物。而他心中的惆怅与感慨,他不打算告诉对方了。
谁想得到一开始他只是想打死那只倒霉的鹿,给自己搞一顿不讲究的晚餐呢?
在那个月光淡淡,凉风习习的夜晚。曼柯骑着戟鹿回到了部落,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曼柯,你怎么才回来?”
“曼柯,你的晚饭留在火那里了,自己去吃吧。”
“吃完早点去睡觉,守夜的时间开始了。”
漆黑的曼柯干巴巴地答了一声“好。”然后便捡了火堆边的肉干叼在嘴里,顺着月之引们栖居的神树树干一直爬上了树冠。于是,一片无星的夜穿过婆娑丛叶与真正的夜空在树顶相遇了。
长风掠过曼柯的头发,银蓝的双眼忽然在深夜中亮成一双星。
汪洋月光倾注在汪洋森林之上,浩荡星河奔涌于浩荡天穹之间,空濛万籁回响于空濛山海之外,天地寂静之中,只听得见他的心跳沉沉鼓动。
那个狼狈的异乡人一定是对他施下了什么巫术,不然为什么,他会在睁开眼睛时感觉到“世界”?
无论本人是否知晓,在他的生命中这都是可称奇迹的一个瞬间。
沉默的曼柯从此有了心事,无星的夜空从此有了星子。
在那之后,曼柯会带着一些食物和药去分别时指给他藏身的洞穴,用这些东西换一些故事,或者请对方“表演”一些魔法。月之引的部落不愿意被外人所知,他从未告知过对方自己住在哪里。可几天前下了一场大雨,他去的时候,洞穴里找不到那个人了。
今夜的巫师仍然不知道她最有天赋的孩子救助了一个异乡人,只是感觉到在他心里有什么在萌芽,成长是好事,但这份成长让她有些不安。她闭上眼睛抬起头,月亮就要到中天了,她所熟悉的光一改往日沉静,被风吹拂一般地流动着,带着一圈微弱而陌生的光晕,出现在了先前离开的方向。那是生命的辉光。
她睁开眼睛,提着袍衣快步走向大门。
在月亮中天前曼柯确实回来了,在他背上背着一样东西,散发着血腥与腐臭的气味,从他肩膀上垂下来的那只手来看,那是一个人,且绝不是部落自己人。他不知从多远的地方把人背回来,胸膛起伏着站在树影中,蓝色眼睛静静看着她。
她了然了。
在曼柯的光中萌发的种子,与这个人的光有着相同的地方。即使到了熄灭的边缘,她也能够分辨那种色彩。
巫师的心凝固下来,她看着她的门徒,在火把的映照下不怒自威:“曼柯,外面的人不能带回我们的部落。”
“他的伤口烂了,会死。”
“在外面救治他,不能让外人知道这里。”
“我治过了,天下了雨。”
“我给你药,扛他出去。”
“我用过药,没有用了。”曼柯说:“他在熄灭。”
“扛到外面去。”巫师给的是命令,一时四下寂静。她的门徒没有动,也没有争辩,就那样看着她。最后是她转身回房里去。
“摩琳——”曼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听得见,那孩子在说——救救他。
从帘门外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闭上眼睛,那光亮忽而明亮了一些,像是在挣扎。
“扛到外面去。”
她说。
在她身后曼柯背着那个人往前走了一步,成年人的重量压了他太久了,他大喘一口气——
“点一堆新的火,搭一个新棚子。把他的眼睛蒙起来。”
“我教你怎么治疗。”
从帘门里传来的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摩琳在取药和刀。
“嗯!”
巫师摩琳走出房门,看见她的门徒刚刚踏进光里来的身影又背着那个异乡人走向了树林的暗影。
她虽然看重他的沉静,却无法拒绝他的光辉摇曳。刚才他背着伤者在暗影中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光比任何时候都坚定而明亮,晃到她不得不回避。这算是姑息吗?这是过度的迁就吗?她坚持了原则,又像是成为了共犯。她在放任那芽苗生长。
摩琳叹息,曼柯已经消失在门外,她从火把的光中走出去,跟着他的气息投入树影。
每次把脸对准刷脸器时,奇流总想着去对面那家公司。倒也不是因为对面的公司更好,只是因为这时,他正在打开自己公司的门。
人总是从熟悉的门走向熟悉的门。家、公司、各式餐厅,或者还有一些酒吧、健身房、足球场......人类居住的地方总是藏着很多门,而不能开启的门占大多数。奇流就算再羡慕对面六点下班,也得老老实实地等一两个小时再伺机跑路。在周围无人的时候,他还能把握自己的行动,可在沉默的人类聚集地,他也被空气压制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出公司门前,飞起身子用脚掌鼓个掌。
这当然是幻想。
与姜闻告别坐上地铁的奇流歪着头做着别的幻想。
“今天最早的巴士,延迟了两个小时。与人通讯。还是。”
其实一直都在执着于“还是”这个词,“还是”这个词带着滞后的预见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不基于这点,整篇的推理就无法成立。“巴士”,“巴士”这词瓷城周边倒是很常说,或许别的地方用的是汽车、公交这种说法,但姑且还是先放在一边吧。“确实发生的堵车”,根据姜闻网上搜的信息,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上发生了一起事故,路上的倒霉蛋们被停在道路上两个小时之久。岐县到瓷城的道路一路都是山路,一到了雨季便容易落石泥石流。堵车,实在是家常便饭。问题是目的啊......
因为不在高峰期,地铁现在没什么人。人人都霸占了一排座位,松松散散地坐着。女声播报着到达站的名字。奇流瞟了一眼门上的站台表,今天早上意外地坐出了很多站。能坐过那么多站,我可能中途睡了一觉。奇流在心里想着。有些问题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叮咚~~一声之后,地铁的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奇怪的是,他拿着一把流着水的伞。那把伞是一把相当大的黑伞,即使两个成年人并肩走在伞下,也没有人会湿了肩膀。这无疑是下雨时候会相当收到欢迎的伞,但是它太过巨大,也不是折叠设计。这意味着它很难放进一般的背包里,只能握在手上,而因为它的巨大,甚至也不能像手杖一样使用。伞柄超过了男人的腰部,他只能斜斜地握着那把巨伞。
那个人也没有背着背包。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身高一米七左右。他浑身没有湿的地方,甚至走过的地面也没有脚印。今天地铁的地面还算干净,只有从大伞伞尖流下的水迹。男人并没踩到水面。
如果你在地铁看到带水的雨伞,那你最好做好外面正在下雨的准备。
在突然下起的大雨中,他打开他随身携带的平时作为大剑使用的大伞,在狂雨落下之前,保护了自己的鞋底的干燥。然后走入地铁,把伞架在座位上,潇洒地坐下。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变成了巨剑剑士的形象。因为左右无人稍微分开的双腿也正呼应着那种感觉。他正戴着口罩,因此看不出表情。稍长的头发擦过眼睫毛,似乎是几天没洗,头发的反光很亮。
奇流摸摸自己的头发。
只能斜握的大伞,一个人,“雨水”,西装。
男人低头看着地面,看来没有任何“说一句”的想法。就这样,奇流盯着他,他看着地板,两站过去了。
听着到站的声音,男人突然站起来窜了出去。伞!奇流就快要叫出声来。
作为“大剑剑士”的男人,落下了他的大剑。那柄黑色巨伞孤零零地架在座位上,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紧接着,又一位男人走了进来。那正是适合做巨伞主人的男人。他的身高有一米九以上,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肩宽。平常人肩上放三个脑袋也就顶天了,他的肩上排一排能放下五个脑袋,做个三头食人魔,肩膀上都不嫌拥挤,简直是......
男人自然而然地在奇流面前坐下,也就是大伞的旁边。违和感消失了,奇流感到,这柄伞的旁边就是应该有这么一位巨汉。
又或者说,这么一柄巨伞,不卖给这样的人又要卖给谁呢?
然而,气氛在奇流的心里迅速地沉闷起来。还是之前那位西装小个子与大伞看起来更诙谐,更有趣。
奇流盯着地板,斜卧在靠背上。这种喜欢卧在位置上的习惯也是导致他腰背不好的原因之一。
一分钟后,他的不自在就消失了。因为五头食人魔已经下车了,带着伞一起。
免责:随意
同人,原作是天启之门,呃,虽然和恶魔没啥关系,但是加上恶魔可能更合适。
“让我三天后再复活你?”杜维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辰的要求,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名字从生命赞歌乐谱上抹去?”
“你不会这么做的,不是吗?”辰也笑起来,很是坦然,“难道你不值得我的信任吗?”
“这可是性命的事,你不如去拜托橙橙,她肯定不会趁机干掉你的,我的话就不一定了。”杜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橙橙……”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想了想,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就当是……以友谊的名义,怎么样,我的朋友?”
杜维看起来有些惊讶,他提了提精神:“这是你第一次使用这个约定吧?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辰语气认真:“我是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开玩笑的,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
杜维轻轻叹了口气,盯住辰看了很久,眼神亮得惊人,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松弛下来,他收敛了懒洋洋的姿态,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认真说道:“你不会为了公孙起那家伙做这些的,所以,你是决定了?”
他没管辰,继续说道:“我守你这一次,可以。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辰沉默了片刻,叹息点头:“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答应。”
杜维笑了笑,眼里却仍然闪着寒光,他认真地摇头,说道:“即使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但我还是要说清楚,我的要求是,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么,永远不要告诉橙橙为什么,以友谊的名义,你我在此立誓。”
辰看起来毫不惊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杜维,点头道:“这是你的最后一个要求了吧,我答应你,以友谊的名义,我永远不会告诉橙橙原因。”
“那走吧,先进副本。”杜维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他转了个身,背对着辰向一个方向走去。
“我好像没说要参与这个副本吧。”辰摇了摇头,还是跟了上去。
“在副本里送你去黄泉还挺有意思的,你不觉得吗?”棕红色的头发在风下轻轻飘荡,随着风传来的还有杜维的轻笑声。
“我以为按照你的懒惰,你会找个地方躺着。”辰小声说了一句。
“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贵族的教养吧?”
“我这是当着你的面说的。”
“姓奥古斯丁的家伙果然都是小心眼。”
“没有姓鲁道夫的家伙混蛋就行。”
两人都没有看系统发布的任务的打算,进了副本之后杜维才随意地看了眼副本评级,B级的副本,对他和辰而言不值一提,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辰,你的雷霆战车呢?”
辰还是一副风姿绰约的样子,听得此话,翻了个极为不雅的白眼:“你真的要一个准备去死的家伙给你开车吗,你自己的呢?”
杜维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他眯了眯那双奇异的眼睛,笑道:“你知道,我没驾照。”
辰摇摇头,不知道是为他的懒惰还是为他的无耻叹了口气,从储物空间里丢出一辆雷霆战车,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杜维也不在意,相当熟稔地上了车,拍了拍手,发令道:“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送你去世界尽头。”
副本里哪里最安静?在副本刚开启的时候这个地方毫无疑问,自然是破关所在处,辰坐在驾驶位输入了几个目标,看着已经把座椅放下躺着的杜维,吹了声口哨:“可真会享受。”
杜维确实是很会享受的,他不仅已经躺了下来,还戴上了墨镜放好了果汁,若不是他躺的只是车椅,别人还以为他在沙滩享受太阳浴呢,他懒得回辰,等会要出力,现在不好好休息那岂不是很亏。
辰也没再管杜维,倒是把车顶调为了透明色,放了阳光进来,杜维倒是有了反应,声音听起来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一样:“这么嚣张?就不怕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挡路?”
“荆棘花团的名号还是有些的,不长眼的东西,杀了就是了,你这个比恶魔还恶魔的郁金香大公不会还会手软吧?”
“这可冤枉我了,我很少杀人的。”
“上次在英国被你坑杀的几千人你就忘了?”
“又不是我自己动手的,而且我记得,在旁边出积分的那个人好像是你吧?”
辰笑起来,也把车椅放了下来,学着杜维一样躺下,看着虚假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杜维也没有反应,看起来像是真睡着了。辰当然不会相信这个家伙会这么迟钝,不过这样也好,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杜维啊杜维,你又知道了,你当然会知道。
等到决定的那天吗?不用面对橙橙,这样也好。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哪怕他不想也不忍心,但总有一天他要下决心的。杜维的这个要求精准地踩在了某条线上,像是过去数不清多少年来他们的每一次打交道一样,他不知道杜维到底猜到——或者说知道了什么,但无非是那几件事,他不止一次想要说清楚,包括这一次,但每当他要开口,杜维都能给他一个很好的理由让他住口,他侧头看向旁边的杜维,这位郁金香大公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他,肌肉都是松弛的,虽然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这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怎么?嫉妒我长得比你帅?”杜维都不睁眼,还是那副懒鬼样,“不好意思,这是天生的,要找你找你妈去。”
辰失笑,也没回话,他坐了起来,雷霆战车的车速被他设置得并不快,他看向车外,风景倒是很不错,哪怕知道是假的,看起来赏心悦目也不错。
在两位老怪物的人生中,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副本,但辰并不至于自信到所有的副本他都体验过,但他的确是不同的,他轻而易举地将雷霆战车开进了建筑古朴的大殿之中,由于目前副本里的其他人还没有触发相关线索,大殿中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黑袍神父,辰看了他一眼,没太在意,他下了车,邀请杜维:“杜维,我们好久没有比试过了吧?”
“你要和我打架?”杜维装出一副头痛的样子,无奈得恨,“简单点,你直接自杀不就好了吗。”
“邀请我来的人不是你?”辰还是那副优雅微笑的样子,不为所动。
“唉,胜之不武啊。”杜维叹了口气,眼睛却亮起来,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缓慢,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接近了辰,迎上辰刚举起来的那只手,两只手相对的那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有在它们分开后,之间的空间坍缩成了一个黑点,杜维并没有后退,他更向前去,下一刻他身后出现数十个火球向辰袭去,辰哈哈一笑,随意地摇头,看起来很是轻松:“杜维,你怎么总喜欢玩这样的伎俩。”
他手一握,杜维身后的火球一瞬间熄灭,辰反而皱眉,杜维倒是眨了眨眼,手按到了辰的胸前,辰被冲击力击退得后退两步,耳边传来杜维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辰,小心一点吧还是。”
而刚刚熄灭的火球又亮起来,却只剩一个格外小的光点,落在辰眼前,他下意识闭眼,手上动作却不停息,以掌为刃,砸向杜维的左肩,杜维的身体以奇妙的姿势扭动了一下,避过了辰的攻击,辰也不以为意,顺势拍向杜维的腰间,杜维本就熟悉辰,自然也能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用早有准备的手掌同他对碰了一把。
辰这时才重新睁眼,正对上杜维的那双眼睛,那双眸子浮现出一对奇异的符号,从杜维的眼中仿佛跃了实质性的光芒,直直落入星辰一样的眼眸之中,辰的气息跌落了一瞬间,身上又迎来一支箭。
计都罗喉弓!杜维一箭落下,得势不饶人,他召回身后的计都罗喉弓,握住弓身,弓刃旋转间袭向辰的喉咙,那也是箭射中的地方,杜维听到辰轻笑的声音:“你赢了。”
下一秒生命赞歌乐谱亮起一道极为微弱的光,辰的动作也停滞下来,杜维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赢了个头,没意思。”
他想了想,把辰的身体丢到了大殿的主位上,向那个黑袍神父走去,笑了起来:“好了,麻烦的家伙走了,该收点我的胜利品了。”
那个神父在这一刻也不再瑟瑟发抖,而是立直了身体,斥责他:“被恶魔蛊惑的人类,停下你不敬的行为,你会遭受报应的!”
杜维满不在意地笑了,他挥了挥手,除了辰所坐的椅子所在的区域之外,整座大殿都像是被一点点擦去一样,他还在和神父说话:“被恶魔蛊惑?不,你错了,我就是恶魔。”.
这时,一个被封存的黑匣子从虚空中浮现,黑袍神父身上也燃烧起来,但即使如此,他仍然不能破除杜维施加的压力,他双眼渗出血泪,怒视着杜维:“恶魔之羽不是你能拿的东西,它应当被净化!”
杜维瞥了他一眼,他身上燃烧的火焰也随之熄灭,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然,自言自语道:“你还不能死,副本这么快就完成的话,不是很好对辰交代。”他想了想,风度翩翩地侧身:“那请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吧。”说着,他一掌拍向黑袍神父,将之拍成一滩碎肉,但偏偏留下一丝生命气息,留在原地。
他向前踏步,隐入空间之中,大殿一瞬间复原,只有主位同之上的辰消失不见。杜维解决掉这一切之后,又在身周布下几层屏障,才终于拿出被他收取的长匣,这之上设置了禁制,但自然难不倒他,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匣子,奇特的力量传来,他皱眉,又把屏障多加了几层,才把匣子全部打开了。
“辰……你这家伙,要瞒到什么时候呢。”一声微不可闻的的叹息声,在空间中悠悠传开。
里面是一对染了污血的白色羽翼,像天使落在人间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