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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笑颜
作品为同人*
芥川的身后跟了一只漆黑的乌鸦。血红色的眼睛,尖尖的喙,漂亮的黑色羽毛在太阳下有莫名的反光。他突然想起来,乌鸦本就是五彩斑斓的,只不过人们无法看到。
至少比漆黑的自己要强很多。他自嘲地这么想着。没有红色,却胜于红色,常年杀戮累积下来的血债已经埋进了他的骨头。不管这是否是他的本意,在成为黑手党之后,那似乎已经成为了生存的本能。生命的重量在他眼里越来越褪色,自己的意义也无法找到,他人的轨迹更加和他无关。
那只乌鸦是什么时候开始来的。
芥川已经记不清楚了。时间的长度足以让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鸟儿在一众萍水相逢的小动物里脱颖而出。
那沉默的小东西,拖着同样沉默的影子跟在了沉默的芥川身后。从他深夜下班的天空里,凝结出来一个小小的形状。黑色的,安安静静的,小乌鸦。
有传闻曾说乌鸦的鸣叫并不吉利。死亡的重负压在了这只黑色的鸟儿身上。
“或许连它自己也不曾理解过自己的意义。”芥川这么想着,看向那鸟儿的眼神突然有点同情起来。“你也是野……”莫名地,他说出了这句话。其实他并非野草。并非浮萍。或者其他什么的可怜的东西。不过还是想说出这句话,像突然诗兴大发的野狗。
可惜乌鸦听不懂他说话。乌鸦只是歪了歪圆润的脑袋,光滑的羽毛不禁让人想象着抚摸上去的触感。或许也是油光水滑的,细短的毛。
那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乌鸦会有红色的眼睛吗?芥川突然有点怀疑。黑色的,灰色的,还是深灰色。这动物和他一样黯淡,可居然有这这么漂亮的眼睛吗?
这种眼神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只需一点点思考答案便呼之欲出。镭体街的记忆,红色的塌陷的板砖,一只围巾也破碎的衣服也破碎的败犬。和动物相比较并未让他觉得被冒犯,反而像一种自虐般的解脱。他想着自己或许本该就是如此的牲畜,为人鱼肉的牲畜。
后来那乌鸦一直跟着他。一直一直,明目张胆地像彼此都熟悉的朋友——多么可笑。居然已经在动物身上找到陪伴的感觉了吗?
上班的时候,下班的时候,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进医院的时候。
一直转向这里。可以确定那就是在注视自己。“怎么,你也想来分走一口腐烂的肉糜吗?”他自嘲着,那伤口还没愈合,不论是心口的还是身体的。他厌恶又畏惧自己的无能。
直到那黑色的鸟儿侧过脸不再看他。
芥川突然想给这只尾随自己的鸟儿一点点标志。就像主人给宠物打上项圈那样——虽然他们并非主仆,只是一段路上的沉默的旅伴。总之,有点什么证明它来过吧,拜托,拜托了。
苍白的指尖伸出,他哑着嗓子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可是那鸟儿飞走了。
洪水,下城区的人们这么称呼突如其来的浩劫。玛德琳十七岁时人们就开始往上城区撤退了,她在福利院看着远处天际被红雾模糊的黑影群,人们将城市架空而起也只是因为洪水还没有涨到那里。对于能前往上城区的人们来说,日子是紧张的,他们一边算计着如何获得更多的居住资格证,一边计算着水漫到上面还需要多久;但对于根本无望逃离的人来说,日子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玛德琳用自己身上仅剩的积蓄买了双新鞋,因为她以前的鞋子被磨破得没法再穿,如果洪水有一天淹没了福利院,她得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尚存一息的内陆地面去。
被洪水浸过的沙地也具有腐蚀性。她出发前又在新鞋上裹了几层塑料,心知肚明这只能起到一个心理安慰作用。看不见尽头的死亡之海几乎不起波澜,在很久没晴朗过的天空下只剩下洪水的浪涛规律性地咬蚀地平线,“海岸”已经逐渐发黑,那是接触过洪水后死亡的植物尸体混杂在碎石中,踩在上面的脚感很微妙,像是进矿洞前的满地炭渣。玛德琳偶尔会来这里翻找,运气好的话能发现一些被人遗落的物品拿去卖钱,但她不会在岸边滞留太久,因为洪水蒸发的液体会变成更浓的红雾笼罩这片乱滩,不消半小时肺部就会有隐隐的灼烧感。
十七岁那年,洪水暂时还没将她驱逐出福利院,上城区尚未建构完毕。玛德琳如往常一样走在黑色的岸边,只是脚上不再裹塑料布,她已决意明天就主动离开。去哪里不知道,住哪里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往内陆去,并且自己还差最后的路费。
这一天,玛德琳没捡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她正打算离开时,一个被薄雾裹挟的身影却在不远处海岸线若隐若现,像是女人,并在玛德琳的注视下往洪水的方向走去。任何具有生存本能的生物都不会靠近那里,于是玛德琳很快得出一个结论:那人是来自杀的。
她不打算劝说什么,因为自杀不是鲜见的事。但那人身上很显然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钱也好,首饰也好,哪怕只是衣服也好(她倒不至于劝说人死前脱下衣服——只是现在她什么都需要,非常需要),任何可能帮她生存下去的东西都行。或许是肉,玛德琳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但没有忏悔的意思,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都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就算是人——反正走进洪水里也只会被腐蚀个干净,同样都是尸骨无存——
当玛德琳已经考虑到是等她自杀跳海时再动手还是直接杀人时,那个影子转过身来。
“一个孩子,”那人开口,像柔和的母亲般,尽管玛德琳不知道母亲该是什么样子,“你为什么来这里?”
玛德琳怔住了。她已经十七岁,身形和成年人无异,在相隔一段距离并有雾的情况下,那人竟直接叫自己为“孩子”。还没等她想好说辞,雾中的身影愈来愈靠近——一个戴着面罩、浑身裹着防护服的人向她举起手,玛德琳看见她拿着一套不知作何用的装置。
“我是来收集样本的……”她对玛德琳摘下面罩,“你应该知道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玛德琳生硬地回答。她想抢过来那套防护服和面罩,这是只有上城区或黑市里才能搞到的东西,眼前的人明显不属于这里。“我以为你在找死才过来的。”
女人笑了。即使玛德琳这么说,她没有任何敌意,仍一步步靠近玛德琳,显然不知道自己方才被人盘算着暗杀的事。
“谢谢你的关心。我叫Meya,是一位研究员。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她的问题太多了。玛德琳皱起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对方似乎有备而来,尤其在不清楚目标是否携带武器的情况下,玛德琳决定放弃刚才那个不切实际甚至动了吃人之心的念头。但她仍不甘心,明天就要出发了,可她缺少需要的一切。防具,食物,载具,居所,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被磨得快见底的鞋子,尽管这是一年前才买的,她花下所剩积蓄才购来的劣质产品。
“你收集完了就赶紧走。”于是她说了句违心话,玛德琳不打算向她索要什么,权当作今天无事发生就离开——她不想因为自己没有动手杀人而后悔。
“你家里有多少人?”
“我没有。”
“没有家人,还是没有家?”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Meya摘下手套。她摸了摸玛德琳的头,全然不顾玛德琳的讶异和抗拒,自然得像在抚摸一只对自己哈气的猫。玛德琳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在很久后玛德琳终于识字了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悲悯。
“你比我的学生们还要独立,可你只是孩子而已。”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孩子?我不小了。”
“因为你还有戒备,对所有陌生人平等的戒备。从你刚才跟在我身后起,我就看出来了。”
在玛德琳要扭身逃走前,头顶的手忽然移到肩膀上,力度不大,但玛德琳再没挣脱,只是非常不服气。
“你什么意思,有戒备就是孩子了?大人就不会彼此戒备?”
Meya却仍微笑着:“你的戒备是因为被迫独立……而被迫独立的人永远无法真正成年。所以你只是孩子。”
玛德琳完全愣住了。她头一次听到这种诡异的说辞,或许这人不是来自杀的,但精神一定有问题。“随便你怎么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请等一下。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Meya的语气很平静,而玛德琳差点以为是自己吸了红雾太久导致自己产生了幻听。“你要带我去哪里?”
“上城区。我会对他们说,你是我的学生,而我会为你准备居所和你需要的一切……除了家。这是我唯一无力提供的。”
“但你为什么要带我走,可怜我吗?”
Meya摇了摇头,却再没解释。她那天错过了追问的机会,于是便成了玛德琳一生都未解开的谜题。罗因被执行死刑前曾尖锐地指出Meya有救世主情结,“而且她的‘拯救’无法用正常思维理解。你没发现吗?”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玛德琳答道。她曾经以为自己理解她的老师,在她二十九岁时,Meya和她最后见了一面,同样在场的还有Ground的首领。
“你的能力已经十分出色了,玛德琳……我想Ground会适合你。”Meya当时这么说道。
“你要去哪里?”
“完成我最后一步研究。很抱歉,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像十七岁那天被带走的场景般,玛德琳放弃追问。她向来锐利且对真相刨根问底,但只有对Meya,玛德琳永远尊敬,且和她一步之隔。
“我知道了。如果拯救人类是你的愿望……我会以我的方式执行。”
Meya只是笑。她的老师总是挂着和善的微笑,但这次玛德琳敏锐地捕捉到笑容里的歉意,像冰层下不起眼的小裂缝。
“我的愿望是,让生命在这个星球上仍然延续。”
她以为这是一个意思。玛德琳下意识地把Meya的这句话复述了遍,然后罗因呵了一声:“她就是用这句话骗了所有人。”
“当初配合做实验时,她告诉你计划了吗?”
“她什么都没说。但我必须承认,即使无法理解,Meya是我见过最崇高的人,至少她真的做到了。”
“让生命延续……”
玛德琳把手里夹着的烟随手按灭在桌上。她戒烟快十个月,这种全凭意志力的忍耐着实耗费精神,而她已经很累了,所以最后的破例也无所谓。她从口袋中拔出枪,指着罗因的脑袋。
“对于刺杀首领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现在是Ground的首领,玛德琳。你把自己摆在同一个位置、承担同一个职责太久了。唉,该说你和梅娅有几分相似呢?”
“没有遗言的话我就开枪了。”
“来吧。”罗因没有任何恐惧,他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玛德琳,没有嘲讽,没有怨恨,他一直用这种目光注视着人类。
“庆祝吧,梅娅自由了,你也是,我也是。我们走到了旧文明的尽头,但这颗星球仍然生生不息。”
“我会去替你见一见你的老师。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哦,你要帮我传话吗?”
你的老师。这话从梅娅嘴里说出来有种奇怪的违和,像故作老成的孩子。她十七岁那年Meya说过什么来着?“被迫独立的人永远无法真正成年”,她和梅娅在这个标杆下竟是一样的。但眼前的孩子却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她仍懵懂,却怀着自己的使命绝不回头。
她们竟又有相似的地方了。
Meya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注视着人类和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她爱这颗星球本身胜过现今的文明。玛德琳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做到了,“让生命在这颗星球上仍然延续”,哪怕是开启全新的文明。Meya过去叫玛德琳“孩子”,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那片洪水对她的呼唤,在海洋之下,在星球更深处,脱离人类种群的存在平等地呼唤着她的孩子们。
但玛德琳早已允诺过站在人类的一边。即使这是对Meya的误解,她仍坚定地遵守这个诺言,直到最后一刻。
“我没有任何想说的。如果她还记得我,那她也应该知道我会和人类死在一起。”
梅娅没说什么,甚至没表现出多少悲哀,她的心里只剩下开启新文明的使命。玛德琳突然想,就算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梅娅或许会在某些问题上和Meya有共同的见解。
“你是怎么看待人类的?”
“我不理解,我不讨厌。”女孩答道。
玛德琳笑了。她知道Meya绝对不会这么说,这是她对自己的老师最确信无疑的了解。但梅娅已经释然了,玛德琳却只能苦笑,她永远无法脱离作为人类的部分。
她直到死前都在尝试理解自己的老师,尝试找到十七岁那年Meya将她带走的答案。但就像Meya的理想般,无需理解的悲悯将玛德琳推开一步之隔,她无缘见到新文明的开始,只能缄默地守着自己的理想,而窗外的洪水大约不到一天就可以淹没Ground,人类与理想终将共葬此地。
vol.232【白雪】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本篇是亡灵列车员工的小故事,和他们曾见的一个美丽的天使。
高亮叠甲:反战与和平是本系列唯一中心思想,救赎与治愈是本系列唯一主线。请勿与现实相关团体挂钩。
——正文——
“很高兴您做此决定。”火车说,“事实上,先声和运气经常忙不过来。”
“没事,火车。”希尔施回答,“就算非要感谢,那我也是被你打动的。”
火车回以一个微笑的眉眼,“感谢自己吧。”
希尔施在终点停留了几天,最终还是拒绝了天堂的邀请,他找上火车,提出自己也希望做一个亡灵向导的请求——于是就有了上面这段对话。
先声大力地揽住他揉了揉,“兄弟,我可真没看错你。”
很难想象此人来自沙皇时代。
运气对此没有意见,甚至非常自来熟地开始跟着希尔施问东问西。
“你们真的会把大卫之星做成项链或者手环之类的随身携带?”
“一部分会。”
“你的呢?”
“弄丢了。”希尔施回答,“我忘记是在哪个集中营搞不见的了。”
更加难以想象的是,死亡与折磨好像已经变成遥远的回忆中平淡的水花。
他再也不会半夜中惊醒;不必再低下头避免变做血腥的消遣;更不必受灰暗未来的压迫。
于是自然而然地,病痛离开了轻盈的灵魂。
当他和火车聊起此事,这位依然戴着粘染煤灰的口罩的男人笑了,目光悠远地望着远处灰白的积云,不出意外将有一场大雪来临,“很高兴您能摆脱过往的痛苦。”
希尔施反应过来,恨不得把自己的嘴都缝上。他怎么忘了,火车的灵魂同生前一样伤痕累累。
但是他只是宽慰地拍拍希尔施的肩,“不用担心这个,我平时并不会受多少影响。您瞧,我既不用去铲煤也不用和先声一样走来走去巡逻。”
“抱歉,火车,我只是觉得……”希尔施开始谴责学生时代在修辞学课程上睡大觉的自己——怎么在此刻想不出话了?
他无比希望火车也能远离这些本该随着躯体死亡而消失的病症,但是心底他想,火车也许把这也视作赎罪的道路。
也许这就是古时那些,看着苦行的朝圣者的人心中所感吧。
“我大概能明白您所想的。”火车的笑容是淡淡的,“我从未自比于圣人。伤痛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我已经忘记没有它的曾经是什么样的了。”
他说,“这只是个坏习惯而已。”
希尔施一直以为他早已忘了战争发生之前的一切多么美好。可是当他脱离那个人间炼狱(自从他得知地狱真的存在,便改变了对那地方的称呼。)后,战前那些温暖而美好的回忆铺天盖地占据了大脑的每一丝空间——他在这无尽旅途看见冰雪、森林与各色灵魂,看着那些人走进终点。许久,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想不起窒息而死的感觉了。
也许,他想,这也是列车上的魔法之一。
“不!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先声听见他这话一下乐不可支地摇头,“这当然是魔法!只不过不是火车的魔法。更不是我的!”
(运气路过他们,“什么魔法?”
但争论中的两位没发现他,运气便摇摇头走了。)
“等等,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有些自然而然的事就像……”
“更不是自然!”先声哈哈大笑,“是天使干的,他们称之为祝福,而且这种作风,我甚至能想到是谁的手笔。”
希尔施的大脑停转了。
火车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别那么夸张,明明是希尔施自己做到的。”
先声无可厚非地哼唧了一声,“不过是你也没分辨出来而已。”
“天使说过他们更喜欢人类自强的样子”
“这不代表他们不乐于助人了。”先声分辩道,“这样吧火车,送完这趟,就去北极?”
为什么一下子跳到北极了?希尔施不解。
“是他?”
“除了他谁有这个闲工夫。”
火车沉默。许久之后才叹气着回到驾驶室,先声自信满满地微笑,“火车答应了。”
希尔施并不质疑先声对火车那些细微动作的解读。他只是很困惑,“天使住在北极?他是怎么来我身边的?为什么我没有感觉?还有他为什么选我?我不是没去天堂吗……”
“你问题也太多了。”先声抬起手制止他,“让我慢慢来,首先,住在北极的天使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后面的问题我都不知道。”
希尔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这个眼神做什么?”先声摊手,“我只是很擅长预测,又不是真的会预言,当然会有不知道的东西啊。再说我又不是他本人…本天使。”
“他到底是谁?”
“天使啊——哦你意思是名字吗?”先声反应过来了。“他叫:凛冬。”
希尔斯所知的任何一个神话里都不曾提过这个名字。
一天结束的很快,变成幽灵后,感官上时间莫名加速了许多,希尔施正在学着适应这种变化。
列车离开终点后,并没有直接开往下一个灵魂的所在地,而是一路向北。
直到他们到达那个冰雪覆盖的极夜之地。
希尔施从没来过这个地方,这与他的想象很不同。
列车前灯射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永夜之所里,只看见近处这反射了灯光而刺目的一片白雪。
火车最终停住了,希尔施向外看,过于微弱的新月无法照亮雪地。
车门打开,先声拎着一只小提灯率先跳下去,希尔施仿佛听见了雪压在脚底的吱嘎声,但这同属北地的灵魂并没有留下一丝印记。
先声的围巾随风飘荡,无端让希尔施也觉得冷意袭来,运气兴奋了没两分钟就兴致缺缺地回车厢了(他宣称灵魂也要睡觉)。
希尔施扶着火车下去,他这次终于放弃了铁锹,而换成了真正的拐杖,先声时不时回头确认他们的位置。
三个灵魂走在孤寂的北地,希尔施抬头就看见群星仿佛触手可及。无端让他联想起,在这个地球的另一面,同样的冰封之地,有一支探险队在征服南极中失败,但他们成为了人类闪耀的群星。而现在,希尔施似乎可以理解原因了。
时间在思考时总是流淌得飞快,希尔施感觉不过五分钟,但先声已经停了下来,列车几乎消失在视野里。
他们要找的天使在哪呢?希尔施心想着,但话语还未出口,飞舞的雪花中一抹白色影子便使他大脑空白——
“…北…北极熊啊!”他惊叫出声,下意识地想要拉着两人离开。
“你不是都死了吗?还怕他吃你不成。”先声不为所动。
火车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少讲两句吧,瓦洛佳。”
拄着拐杖的金发列车长又转回头对希尔施解释,“别害怕,他就是凛冬。”
希尔施松开手,“那只北极熊?”
天使?是北极熊?
火车点头,“这只是他的一个形态而已。”
正说着话,北极熊已经注意到了这几个灵魂,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迈步,漫天雪花模糊了它的步伐,希尔施一眨眼,小山似的白熊已经来到面前。在漆黑夜幕的映衬下,它比冰雪更加洁白。
白熊停在他们面前,后腿直立,像人一样站起来,“夜安,灵魂渡者。”
——它的声音如同北风一样雄浑。
“啊,实在抱歉,竟然以此等姿态显现。”它突然放轻了语调,就在希尔施面前,白熊的皮毛泛着柔和的白色荧光,身形随光融化,又汇聚成了人形。
白光点点逸散入空气,眼前是一位高大、金发,披着北极熊皮毛的男子。他穿着爱斯基摩人的皮袄和长靴,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但最吸引希尔施目光的,是他冰蓝色的眼睛与眼下层层叠叠的冰花。那奇异的纹路剔透而精致,让他想起冬季的清晨,他呵着热气路过窗户所见的雪绒花,希尔施没看见光环也没有发现羽翼,却从这冰花里确认了天使的身份。
“好久不见,凛冬。”先声揽过希尔施,“那是火车,上次来过;这个呢,是沙林·希尔施,我们的新员工。”
“你好,希尔施。”凛冬看向他。
希尔施感觉自己那已经不存在的心脏开始乱跳——原来灵魂紧张也会这样?不,别胡思乱想了,说点什么呀!
火车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别紧张。凛冬虽然是北极熊,但他并不会吃人。”
凛冬羞涩地勾起嘴角,“其实我连海豹也不吃。”
希尔施应和地干笑几声,紧张心情确实有所放松。他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凛冬,“初次见面,凛冬…很高兴认识你。”
“嗯,其实不是初次呢。”凛冬微笑着回答。他笑起来时,脸上的冰雪也似有所消融,“我见过你,不止一次。”
“哈,我就说吧。”先声对火车小声炫耀道。
火车悄悄地往远离先声的位置走了一步。
希尔施感到五味杂陈,有种奇异的激动感,也许是因为看见了真正的天使?这可和想象大不相同。
“是吗?什么时候,我是不是错过了……”
“在你死去的时候,第一次。”凛冬回答,“接着你登上列车,第二次;第三次,就是现在。圣诞老人送礼物时,是不会让孩子们发现的;天使降临也一样。”
忍俊不禁地,希尔施笑出声,“天哪,你真的…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以后你会见到更多的。”先声接上话头,“对了,凛冬,有件事需要询问一下你,你给了他一个祝福对吗?”
“瓦洛佳——”火车皱眉道。
希尔施也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他莫名感到喉咙发紧,难道得到天使的祝福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他会产生逆反呢?也许是尊严作祟,希尔施不希望自己是因为祝福才获得平静的,但又莫名希望凛冬给出肯定——他想起了火车无法摆脱的病痛,每一次想起他就会让自己胃里痛痒,是同情?是内疚?还是意识到自己在逃避?
他想,希尔施,你遗忘过去的痛苦,保持无知的幸福,这是不是一个错误?于是他发觉自己的想法已经被蒙上恐慌的色彩。
这恐慌现在终于爆发了,让他几乎听不清凛冬的回答。眼前闪出眩晕的光圈,明明无需呼吸却仍喘不过气来。喘不过气?就像……那时一样……
还是火车最先注意到,“希尔施?你还好吗?”
希尔施抓着胸口的衣服摇摇头。
火车还要说什么,凛冬却先他一步,“我来吧。”
在旁人眼中,天使将仍困于阴影惊厥的灵魂纳入怀抱,轻轻哼起舒缓而静谧的曲调,希尔施那夹杂着痛苦呻吟的呜咽渐渐平息。凛冬却神情苦涩,似哭似笑,泪水从眼角滑下,很快就在极寒中凝结,方才消融的冰花便被补全。
希尔施自己却是看不到的,他被那些压抑住的闪回淹没,如死前般窒息。可是灵魂又怎么能再次死去呢?他只能囚于濒死的折磨。
但从某一刻开始,他模糊光怪的视野中突兀的出现了一片雪花,它是那么清晰,希尔施的视线忍不住追着飘飘忽忽的雪花,一眨眼,又有了第二片,相伴着起舞。在尖锐吵闹的耳鸣中,雪花显得尤为沉静。窒息感渐渐褪去,面对这微小的奇迹,他不禁放缓了呼吸。雪花越来越多,绕着他好似一道屏障,恐惧被拒之门外。就像置于白雪之屋一样,他终于找回失踪的安全感,并放任自己陷入疲惫后的沉眠。
希尔施睁开眼,自己已经回到了车厢里,三位同事围着他坐成一圈。看见自己醒来,才显出放松的神情。
希尔施想说什么,可当他试图扭头,才发现自己竟是枕在凛冬的腿上。天使垂眼,金色的睫毛和半透明的冰花一同呈现出圣洁的美感,竟一时让他屏住了呼吸。
半晌,他才赶紧尴尬地撑起自己,“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先声适时地补了一句,“你睡着后是他一路把你抱回来的。”
希尔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换先声闭嘴。
凛冬宽慰地笑了笑,“没事的。希尔施,你现在感觉如何?”
“呃……还行。”希尔施闭眼感受了一下,心中只有一片平静,“这是…祝福吗?”
凛冬忖思道,“如果你问的是现在,我刚刚确实用了祝福。”
“那么之前……”其实希尔施心里有了答案。
“希尔施,遗忘不代表过往不存在了,它在心底,永远窥伺着。也许是午夜梦回,也许只是一点既视感,它便可能卷土重来。要过很久很久,它才可能消失。”凛冬叹气,“这是独属于你的抗争,我也许能让你好受些,但终究你要自己跨过它,或者与其和解。”
原来就是他并没有被治愈,创伤只是被压抑而没去消失,证实猜想之后希尔施反而松了一口气。也是此时他才意识到,面对火车时他感到的复杂情感,其中就有伤痛自潜意识被唤醒时,自己无意识的抗拒。
他感觉肩上多了一只手,正巧是火车,“我们都会帮你的。”
感激之情在希尔施心底泛起涟漪,他轻轻握了一下火车的手,又转头对凛冬说,“无论如何,感谢你这次的帮助,凛冬。”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凛冬站起来,用庄重而浑厚的韵律吟诵,白熊的皮毛拖曳过车厢的地板不然纤尘,熟悉的荧光环绕在他身侧,凛冬走下列车,无穷无尽的极夜中他成了唯一的光源,渐行渐远,唯有那歌咏被北风送入耳,分毫无损:
“我给予众人死亡降临前的宽慰;我指引迷于生死两界之间的旅人;我以皮毛血肉遮蔽苦痛换来宁静;我是伴寒风与白雪而来的幻梦,慈悲之泪啊,永盈于我眼眸……”
白熊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北极之行就这么结束了。先声为自己执着真相而导致希尔施发病的行为感到非常抱歉,一连好几天都可怜兮兮地跟着他忙前忙后,直到忍无可忍的希尔施反复告诉他自己真的没事才停下。
和先声比起来,火车才是更加执着的那个,但显然由于不善交涉,他连说一句“要谈谈吗”都要付出莫大的勇气,反倒是希尔施看他犹豫不决经常主动上前。
最后,居然是运气,这个神出鬼没又特立独行的售票员对他一如既往的点头之交不远不近。
希尔施有些好奇他的过往了,也许到了时候他自然会告诉自己的。
“没有,我的过去毫无波澜。”运气突然说道,彼时希尔施只是路过并观察他如何独自一人玩井字游戏。
“什么?抱歉,我说出来了?”希尔施的脸上有点热。
“不,是你的表情告诉我的。但这你真的想错了。”运气盖上笔盖,满意地举起纸条,“我的过去正常、平静、简单。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无比的幸运——你瞧我玩的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希尔施无言以对,只好顺着他说,“这是平局了?”
“对。”运气又画出一个井字,并深思熟虑的在角上画了个圈,“啊,赢了,我所做的都是命运的抉择。”
他对希尔施神秘地一笑,“包括我选择来到这里。”
他的这位同事藏着可能比天还大的秘密,但是希尔施只是回答,“那么,我可以加入吗?”
运气欣然同意,重画了一个井字,并把笔塞进他手里,“先手。胜利已经在你之握,别让它溜走。”
这离奇的亡灵列车上,同事们让希尔施在虚假的遗忘和潜藏的阴影之间感到忙里偷闲的庆幸。亡灵列车上的员工们或在和过去的苦痛斗争,或追问未来的真理,或遵从命运的启示,他们绝不是完美,可那么真实,死亡也从不是故事的结局。
灵魂仍有一条漫漫长路,永远走不完。
——end——
文末小tip:在第一次安抚希尔施时,凛冬唱的歌可参考《Ты неси меня река (Краса)》(请带我走吧,河流)
第二次凛冬唱着歌离开时曲调可参考《Твои глаза》(你的双眸)
不为别的,就是好听而已。
文by:伊西多(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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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纱将脸伏在水槽里,掬起一把冰凉的水泼在脸上,然后仰起头。她紧紧闭着双眼,那张脸仿佛雨天里的玻璃窗,雾蒙蒙的,画满了一道一道清晰的空白。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隔着镜子她看见了身后的男人。一前一后,前面是容貌年轻宛如处子的女性,后面是戴着面具一身西装的男人。她伸出左手的食指,点了一下唇珠。殷红的舌头精细地拭过那一小片浆果红,她转过身去。
“想多了。不过我得休息一段时间,我很累。”
“恐怕不行。”
飒纱的红唇茫然地半张着。“你在说些什么啊?我这样的高危工作,难不成我还需要996吗?——要是需要我想想没有工作的人,干脆现在就辞退我吧。”
她把目光聚焦在洗手间雪白的瓷砖上,听见男人叹了一口气。“很重要的任务。再来,这次完了后,给你来一次长假,怎么样?”
“多少天?”
“三个月。”
“这还差不多。”飒纱扯了扯左边嘴角。一次任务,半个月解决掉,然后来个悠长的假期,好歹让她从那些体液、手脚里解脱个十天半个月,去做心理辅导,然后找一间没有家具、黑色窗帘的屋子缩一阵。说不定她还可以和敏敏去旅游一次——她有多久没见到敏敏了?平日里,她都尽量麻痹自己,让自己忘掉,她还有个小孩,像是从空中变出来的一样。
那男人嗬嗬直喘,说不出一个字,鲜红浓稠的液体从喉咙啪嗒砸到花色驳杂的大理石地板上。飒纱的左手紧紧抓住那男人半长不短的长发,右手攥住匕首,脚踩着他的手臂,动作干净利落,片刻之后,就站起身来,抬手望了望他的脸。他的身体躺在地面上,跟躺在雪地里似的。他脸上的表情,飒纱之前也见到过几次。这好像一个考试,但毫无疑问,飒纱受的是应试教育。有些人杀人只为快乐,他们根本没为杀人做什么努力,要是他们之前的作为为杀人打下了什么基础,那也并非为了杀人,而只是为了自己一时的兴致。飒纱则只是为了杀人而已。受组织的培养,抛下自己襁褓中的女儿,只是为了杀人。没有快乐可言。
她把书包背上,能听见里面的头发和书包硬硬的布料摩擦、碰撞。若无其事,步伐优美,走下台阶——这时候她也听见了什么声音。
来之前同事早打探过,三楼不住人,二楼住了三口之家,难道说这家也出了重生者吗?反正不是同行,因为声音太大。她放轻步子,仔细聆听声音来源,片刻后走到第二十号房间,握住袖口的匕首,屏息走进房门(真是菜鸟,门都没关)。
拿着水果刀的家伙霍地跳起,径直往屋子里跑去,边跑边哭叫着:“不,不是我!”飒纱吃了一惊,顺手掷出飞刀,那家伙躲得相当敏捷,但仍然被刺穿小腿,一下子摔倒在地,扑腾得像冰上的小鹿一样,嘴里还哭爹喊娘。飒纱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看地上的尸首,是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衣服上溅了些酱油汁,只有心口一处刀伤。她把那女人裸露出来的肌肤粗粗检查了一遍,初步判断只是个普通人。
“别!求求你别杀我!我我我没想到她会死……”那男孩不管不顾地流着眼泪。飒纱一脚踢中他的手,水果刀咣当摔脱。只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飒纱把他两臂扭在背后,检查他的脖颈和耳后。真是太好找了,重生者的星星标记就附在他耳朵和银发之间,平常人看不见,但对飒纱而言是轻而易举。男孩还在恳求,飒纱手指抖动,匕首贴上男孩的颈动脉,终于他安静下来。
一滴眼泪掉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也就是此刻,飒纱犹豫了。
以前,她也同样犹豫过。但从前她杀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反抗剧烈,更有甚者身经百战。她脑海里别无他想,只有杀死这个人,自己才能活。还是第一次,她遇上一个这么嫩的重生者。不是第一次,她想,这究竟是谁的错?
杀人就是考试,多少学生喜欢考试呢?不过飒纱并非是被谁逼上梁山的。她杀人是自己想要杀的。她这一生遇见过很多男人,还没有谁像敏敏的爸爸那样让她倾心。她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然后,就在婚礼现场,有个闯进来的人稳稳一枪射中她丈夫的眉心。是个重生者。飒纱后来搞清楚了为什么:在的前女友是个精神病患者,她自杀了,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别人的生命,条件是:杀死在。
重生者的存在就是对生存和死亡的侮辱。
可是,这个男孩身上的味道和在那么像。当然他长得不像在,在是飒纱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周身线条流畅得仿佛大师一笔画就,高耸的眉峰和孩子气的眼睛,微笑时嘴唇引诱人去亲吻。当她想起在的时候,她不禁想,要是他还活着,还会爱这样的自己吗?
飒纱收回匕首,站起身来。男孩惊惧地扭头看她,她一眼都不想回望,握住了门把手。这时候,她突然看到床柱边的什么粉色的东西——
一只袖子。
穿在一根小手臂上。
她两腿猝然一弯,男孩的手臂撑起了她。他拔出水果刀,把她放倒在地,小心不压住她水一般流泻的长发。血很快染红了她温软的酥胸。
“No.4。”他在喘息的间隙喃喃着,手往她腰带上摸去。这时候,他庆幸自己总算锻炼了几下子,没划伤她的脸。
- END -
作者:大馍头
童晓昨晚没睡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一整晚她的鼻尖都被一股电路烧焦的气味给包裹住,这种气味如同烧干的水,以一种具有生命力的方式活了过来。从鼻腔往下,穿过粘膜、软骨和皮肤钻到颅底,睡着时的梦境也因此变得诡异怪诞。
在这个令人烦闷的酷暑,她搬到这个新居所已有半个多月。这里离她办公的场所仅有一公里,一切家电设施都很不错,是她和中介连跑一个星期才看好的租房。玄关正对着开放式厨房,小阳台在左侧,三室一厅,格局大致像一个侧过来的山字,卫浴间、书房和卧室并排在一列。搬家带过来的东西并不多,大概花一两天时间简单收拾好,由于工作繁琐,她没有太多的精力扫除,叫了家政上门简单打扫完就入住了。
刚开始的那两周居住感的确不错,有时周末做饭,从厨房的窗远眺,一片人工绿化在视野内铺得满满当当,可是昨晚呢?昨晚入睡前有什么异样吗?
童晓努力回想,昨夜忽然下了暴雨,她走在下班路上被整个淋成落汤鸡,赶回家照常洗漱完,似乎还出现了感冒的症状。回卧室把灯打开,喝下药后躺在床榻刷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合眼入的眠。记忆仿佛是被剪辑的片段,一霎那的漆黑,卧室墙壁是静止的,有流动的透明胶质贴在墙壁表面,内里夹杂一些时不时发亮的闪片,随着她无法转移开的视线,衍生出一群大大小小的细胞,在她的眼前不断分裂重组,渐渐形成一个以寂静的漩涡为中心、无头无四肢、塞满细胞的躯干。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难以言喻的景象使她从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尖叫着苏醒。
“原来是梦。”童晓如此说道,她拿起手机看眼时间,八点半,是平时生物钟起床的时间,该上班了。揉揉眼睛,嘴里是干涸的沙漠,几近肿大的扁桃体。感冒看样子是加重了,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穿好拖鞋走到隔壁的卫浴间刷牙洗脸。新拆的牙膏是桃子口味的,说是桃子,实际上是化学合成剂的味道,她用了有一阵子,还是难以习惯这种令人不适的气味。
‘气味’。
童晓的电动牙刷使用到达一分钟自动停下来,她抓起杯子仰头含住一口水在喉间咕噜咕噜冲刷着冒烟的嗓子,弯腰吐出泡沫水的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有另一种不舒服的气味,现在再也回想不起来了,又理所应当地觉得既然是做梦,什么都想不起来才对。童晓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张洗脸巾,打湿擦脸,镜子面前的她苍白憔悴,眼下乌青,眼球里布满血丝。
除了因擤鼻涕擦红的鼻头,样子和平时其实没太大差别,她习惯性地长叹一口气,眼尾的余光却扫到镜子里映照着身后难以察觉的角落里,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涂鸦,她转过身找去,发现这个与其说是随手涂鸦倒不如说是扭曲的太阳图案,中间画着五芒星,而五芒星的内部还涂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亦像是一颗粗犷画风的心脏。
定睛一看,心头那股诡异的颤栗感再度占据上风,她不太敢乱动,看房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这块图案,拍下照片发给房东后忙不迭跑去换衣服上班。房东那边回复得很慢,直到下班才收到对方姗姗来迟的讯息,房东表示交房给她之前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给她送来一瓶化油清洗剂让她擦掉这块乱七八糟的涂鸦。
擦倒是也能擦掉,就在即将全部擦干净的时刻,童晓鼻腔一热,几滴血滴在地面模糊掉未擦干净的涂鸦,她匆忙起身去找纸塞住鼻孔,再眨眼时,涂鸦和血都消失不见了,恍惚间重新闻到那股断断续续的,电路烧焦的气味。
这个气味一直引着她走向储藏室。
她推开储藏室的门,昏暗的光线照拂室内,门里的空间并不大,容量大概就两个大衣柜的存放地仅容一个人通过,未被放满的另一个衣柜内,竟有扇从未见过的柜中门静静地伫立在黑暗里面,似乎已等待她多时。童晓紧绷着神经,她想逃,右脚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她能感受到自己沉甸甸的手臂搭在橡木门前,浓烈的气味包裹住她几乎要她窒息,什么都看不见了,童晓好似只身进入一片绝对漆黑的可怕领域,听不见任何声音,这片黑暗正吞噬一切,包括她。
新的一天。
童晓被闹钟叫醒,她精神抖擞地从地上起来,站在镜子面前刷牙洗脸,红润的气色,如同获得新生般喜悦,利索地换好衣服,她走进储藏室,将另一个衣柜塞满,然后,出门上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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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绿鲤
咔嚓。咔嚓。
多余的枝叶和花蕾随着剪刀并拢掉落下来,嫩弱的断面向空气注下一缕缕植物清香。
武凯努斯家的园丁在晨露中修剪花园。在他身后的玻璃凉亭中,少年将剪下的花叶放进小小的水盆,却没有立刻给母亲送去。
少年站在那里望着他从累累繁枝中剪下一个个花蕾,原地站着。
看着他长大的园丁发觉了,隔段时间才回家一次的雷昂小少爷似乎有心事。即使脸上秉持“不给他人留破绽”的家训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园丁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心里有杂草在生长。
是什么在困扰着武凯努斯家无往不胜的幼狮呢?
他笑着继续把多余的花蕾从枝上剪下来,然后,如他所预料的,少爷叫了他的名字。
“有何吩咐?少爷。”
“如果一名Verecca(葳蕤卡)结出了花蕾,是正常现象吗?”
原来不是因为对园艺感兴趣才找我说话的呀。
园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笑了一笑,但完全不意外。
他知道少爷在学校的室友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名葳蕤卡族。自从那孩子跟少爷成了室友,少爷就一点点地变了。那位从容优秀、傲慢而冷淡的少爷,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皮,直到遇见了那棵小树才真正从坚硬的种壳中发出芽来。
在一年以前,园丁都没有想象过少爷会主动跟自己聊天。一个植物体质的边缘种族,原本入不了在焰灵中首屈一指的武凯努斯的眼。
但少爷总是在问葳蕤卡的事。比如“缺营养的话身体是否会变小”、“头发里长出的枝条有没有知觉”或者“和焰灵生活在一起会不会感觉很可怕”之类的。上一次回家,尊贵的少主人还问他该如何修剪头发里的枝条。
所以这一次是那个孩子要开花了吗?
"翠克好像在瞒着我关于花蕾的事。"少年心里有带刺的花枝在潜滋暗长。
他的葳蕤卡室友不喜欢自己的枝条太长,不时就会修剪。但是自己给自己剪枝是个技术活,如果你对着镜子给自己拔过白头发,一定知道有多麻烦。翠克曾经一脸不服地趴在镜子前给自己剪枝,而雷昂在为他剪豁了的发型大笑了好几次之后,最后还是向他伸出了手:“剪刀给我。”
从那以后翠克的枝条都是他修剪的,从一开始的剪完还要谢个幕交换一笑,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剪枝是两人之间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但是之前,雷昂回到房间时发现翠克自己对着镜子在剪什么,询问时,对方说“没什么”,接着便转移了话题。一开始雷昂不觉得翠克会向自己隐瞒什么事,让他真正起了疑心的,是后来垃圾桶里出现了尚未褪尽青色的花蕾。
——接连不断地。
几乎每天都有花蕾被丢在垃圾桶里,从一开始指节大小含苞欲放,越来越小,看起来就像刚刚冒芽就被掐了下来。
仿佛是与之对应的,武凯努斯家的幼狮发现对方在刻意躲开他的视线,好像那样自己的迟钝和疲惫就不会被发觉一样。
每当他问:“你没事吧?”翠克便向他扬起三月般的笑容:“我没事。”
“……”
“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我没问题的。”说了这样的话之后,翠克就一定会在几分钟内离开他的视线。
明明走到哪里哪里就氤氲起下过雨一样湿漉漉的气息——每一个被剪下过花蕾的伤口可都在向他告密啊。
翠克不愿回答,雷昂就不追问。
但不追问不代表他不担心。
翠克怎么了?长出花蕾正常吗?如果正常的话为什么要把花剪掉?是因为跟焰灵生活在一起才产生异常吗?不然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一直躲着我?这是对我都不能说的事吗?这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我?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少年的脑海里像气泡一样冒个不停,想去找他问清楚,又怕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影响。不安的刺在心里疯长,终于开满毫无道理的恐慌。
——那个人,是不是就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凋谢了?
园丁当然不知道自己眼中滴水不漏的少爷会有多丰富的胡思乱想,只是笑着说:“葳蕤卡开花是很自然的事,不用担心。在这个年纪,控制不住开花的心情也是正常的。”
然后他得到了小少爷投来的困惑目光:“开花的心情?”
“啊呀。”抱歉,那位没见过的同族小朋友,作为武凯努斯家的园丁,我要稍微出卖一下你了。
清晨的花园里,园丁在向少爷解释完葳蕤卡的花之后,看到少年的脸色一僵,而后那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他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就全线崩溃了。
他抿嘴、咬住下唇、咬一点、咬全部、感到失态又用手将下半脸遮住,一只手不够再转过身去,都拦不住那疯狂上扬的嘴角了。
“不要让过于沉重的花蕾压断了花枝呀。”
将那心花怒放的样子看在眼里,园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回身继续工作,给少年周身盛开出来的喜悦让道。
假期的最后一天,浴室的镜子前,年少的葳蕤卡拨开自己的头发。一夜之间,遍布伤痕的枝条上果然又生出了花蕾。
从他第一次为那个会给自己剪枝的少年感到心脏重重一跳之后,这些花蕾便接连不断地从枝条上冒出来,如果没有剪掉,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出累累繁花。
爱是藏不住的。
对葳蕤卡来说尤其。
当你的目光无法从一个人身上移开,当他看过来又下意识躲闪;当你开始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当这个人从你身边离开了,就会出现在你脑海里;当你为旁人得不到的笑容而感到喜悦,当你为见者有份的温柔而失落;你的心跳好像不属于自己了,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你怎么拦得住这满枝的花想要盛开。
想让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
如果哪朵花因为雷昂一个笑容而忽然开放,这份感情就藏不住了。翠克当然知道,自从跟身为葳蕤卡的自己成为密友,出身武凯努斯家的雷昂背后的讥笑声就从未断过。如果秘密真的败露,做朋友都尴尬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代价了。
让所有的花在能够开放之前消失吧。
翠克托起伤痕累累的花枝,举起了剪刀。
“别剪。”
剪刀掉落在洗手池里的声音紧跟在话音之后,转过身,少年的身影正好从门的画框里走来,被身后窗外透进的夕辉镀上一圈碎金。
“嗯、嗯?雷雷雷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慌忙把花枝藏进头发里,年少的葳蕤卡紧急扯出一个笑容面对他。
他径直走向他,没有给他再转移话题的机会。
“为什么要剪掉?”
这么说的时候,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就像不知疾苦的天神一样向他低垂目光,淡金色的眼睛望进他眼底。
他们太久没有这样对视过了,那片金色几乎烫到了他,然而他却做不到躲开。
“我可是很羡慕你能开花的。”翠克听到他这么说,被深深藏起的花枝好像都有了痛觉,每一个被剪下过花蕾的伤口都委屈地哭了起来。
他几乎气息颤抖地反问过去:“你知道开花意味着什么吗?”
然后那一蔓伤痕累累的枝条便被从发间轻轻拨出来,二指小心翼翼将那小小的一芽托起。雷昂靠近了翠克,附在耳边对着嫩弱的花蕾说:“开花意味着‘我喜欢你’。”
翠克好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但是就在雷昂眼下,细小的花蕾褪去青色翻出柔软的洁白,随着泪光在葳蕤卡的眼中浮起,一朵小花在焰灵的手中悄然盛开。
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雷昂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胡思乱想的千百个结局里也包括许许多多的拒绝,但现在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于是冷淡而不擅长表达情绪的少年无比爱怜地凑近那朵小花,说起最最真挚的悄悄话:
“如果我能的话,开出的花现在就能淹没你。”
而后他看见可爱的心上人含着泪抿住嘴、咬住下唇、咬一点、咬全部、最后还是放弃了拦住那疯狂上扬的嘴角。于是他也笑了,两人一起向喜悦投降,矜持和伪装都放弃了抵抗。
从他亲手修剪过的花枝上,葳蕤卡的发丝之间,一朵接一朵,累累繁花为他盛放。
- END -
作者:夜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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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瞅了一眼电脑屏幕的某个角落,再次确认只需五分钟,你就能踏上归途。你迅速地在大脑中梳理了一遍手里的工作,用百分之两百的脑力计算,哪些工作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处理结束,哪些工作干脆明天再说。运转了一天的大脑早已有些疲倦,但是在气势加成下,你还是寻得了最正确的答案,并立刻执行。
伴随着你最后点击鼠标的动作,屏幕上那不起眼的角落也发生了最后一次变动——倒计时已经结束,它今天不会再与你相见。你从座位上跳起来,电脑关机时令人的愉悦的光映在你身后,向你无声的道别。
浑身的细胞都在催促你加快脚步,而你顺应本能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你适当好处的迫切为你带来了一份幸运——下楼的电梯刚好停在了你这一层,让你成功省去了一部分等待的时间。于是你接受这份馈赠走入电梯,曾落在另一块屏幕上的视线,这次上移到电梯角落那小小的面板上。
三、二、一,你内心的倒计时随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一同变化。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你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第一个冲出了电梯,直奔大楼之外——只要出了这幢大楼,你就将变回自由的小精灵,充分享受生命的快乐,感受生活的美妙。这幢大楼封闭了你太多的灵感与热情,你那有趣而多彩的灵魂只有在太阳底下才能绽放出极致的光彩。
啊,太阳,让你灵魂闪耀的太阳啊!
你怀揣着这份激动,冲出了大楼——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你原本轻盈的脚步瞬间变得沉重,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则宛若被浸入无形的蒸笼之中。体表温度不受控制地直线上升,你一瞬间分不清你的脸颊、脖颈、胳膊、双腿到底是被空气灼烧,还是被血液灼烧。
好热!好热啊!!!
大脑的每根神经都在发出尖叫,它们的无措甚至让你产生了错误的想法——或许退回身后那栋有着冷气的大楼会更好一些?好在大脑的中枢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混乱,它最终还是给了你更加合理的命令,让你迈动沉重的双腿,朝真正的回归之所迈进。
这趟旅途不如想象中那么困难,却也不如想象中那么轻松。明明太阳已经向西偏移,然而水泥和沥青依旧在释放热量,加热着沉淀在地表上的空气;被灌入太多热量的空气如同带着镣铐的巨兽,它们匍匐在花草和树木身上,迫使这些鲜活的生命低下头颅,奄奄一息。而在这条热气之海中迁徙的你,对抗的是如浪涛般凶猛的热风。
行道树和建筑物能助你躲过阳光的直射,但他们就如生长在海底的珊瑚,无法阻止海水充满整个世界。滚烫的空气拂过你的肌肤,缓慢却又无情地啃噬着保护你血肉的皮肤,你毫不怀疑,如果给它们足够的时间,你的皮肤会像巧克力般溶解,最终露出包裹在其中的榛果。你试图通过一些人类制造的设施缓和这份滚烫,但不知是因为设施正在更换,还是因为周围所有人的肌肤都滚烫如岩浆,这份闷热之感毫无消退的迹象,甚至随着苦行者的增加,而变得愈发明显。
你听到有人在抱怨,还听到有孩子在哭泣,但是已经被热意剥夺了大部分力量的你,已无力去关注那些嘈杂的声音。你大大吸了一口气,却不想吸入口中的空气让你的舌头发烫,喉咙则被这潮湿的、沉重的空气堵塞。你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本就怠惰的身体,变得又虚弱几分。
你又开始忍不住思考,是不是应该在那封印了你灵魂的大楼里多待一会儿,至少等太阳落山之后,再选择离开。在这种足以将人烧焦的天气里,那栋压榨了你所有精力的大楼,或许也是一座能带给你快乐的乐园?
但很快你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念头抛出脑海。再次叹了一口气之后,你扯了扯衣领,又用手扇了扇风,试图通过让空气流动起来,以便缓解你窒息的感觉。虽然你的努力收效甚微,但带来的效果对你来说依旧是救命稻草,至少,你在这小小措施的帮助下,避免在浪潮中失去意识。
一步,一步,又一步,等回过神来,你已经站在了熟悉的门口。此时你的双手垂在身侧,头颅低垂,死气沉沉的模样与从大楼离开时那健步如飞的你判若两人。你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鬓角的发丝像往常那般擦过脸颊,却不像往常那般能轻易离去。汗珠顺着你的额角滚落,而你的额头与鼻翼泛着一层油光,双眼黑得像是冬日深夜。
仿佛有谁伏在你的耳边,再次向你低语:或许你应该晚点离开那栋有着冷气的大楼,待太阳落山后再踏上归途,你的模样就不会如此狼狈。
但是,当门扉打开,当一股凉气伴随着一声猫叫与一声狗叫拂过你的耳畔时,那丝低语就如同被凉风吹散的热意一般,消失在了身后。
真正的乐园只在此处。
END
作者:黑亦(小矮)
分组:紫阳花
CP:贺新郎x雪霏(莲与晚香玉)
文体:小说
标题:《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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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对所谓的表演没有兴趣。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若书中说到的一些事物,因为没接触过想象不到,那就去看以记录真实为目的的影像与照片。这场演出的票是别人硬塞给她的,说演员们都十分热门,身价高,一票难求,也不便宜。对价值的考量,唯一没有说演得怎么样。
阅读故事的她,是喜欢仅凭文字,自己去想象画面的。角色长什么样,没描述到的人格形象,用自己的思考与喜好去填补,那样形成的结果是最适合她的。出演的人,如何出演,都不如自己心中形象完美,对自己而言的完美。
——但那个人完美演出了她心中的那个角色。观众席中的她睁大双眼。她幼年时就喜欢上的这个角色,别人的理解总与她不同,觉得他的善意是空洞,他的本质是邪恶。正因无法接受别人对喜爱之物的恶评,她再不去看别人怎么讨论,怎么诠释。但这位演员唤醒了她的记忆,台词声调,一颦一笑,宛如梦境,如此真实。
原来见到喜爱的书面上的存在变得鲜活,是如此令人激动落泪。另一方面,从不主动去扩大社交圈的她,也终有一天遇到了和她理解一致的人。
不仅理解,还将那份理解完美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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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走入后台,她步伐总是缓慢,所以来迟了。贺背对着她,面对着几位女性。他们相谈甚欢,令雪一时忘记演出已经结束了,站在这里的是演员本人,而不是那个角色。
众人的欢笑声让她踌躇不前,一时去主动与人接触的冲动往回退。但又不想就此离去。她看着人的背影。
在谈话内容中没有任何预兆,那些女性也不想提醒贺,在争夺中再加一个对手。但贺忽然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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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就能看出,她表象柔弱,但拨开柔软覆盖的丝绸,内里无比坚定。
与我截然相反,而同样令人移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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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读书、思考甚多,但并不书写、主动将想法输出给他人。若打开话匣,她能讲很多,让人感到她外表的知性不是假的,而平静下藏着涌潮浪花。
从一个角色、一部戏剧,聊到其它作品,从喜剧聊到其它类型时,她的思维那么敏捷快速,贺都有点跟不上了。
"先吃饭吧?要凉了。"他说,若不制止,将人拉回现实,雪大概能讲到餐厅歇业。"那可太浪费了。"
坐在双人桌对面的雪一愣。"啊……对不起,"雪说,低头拿起餐具,"从没和人说过这么多……有些控制不住。"
对不起。没关系……不,非常有关系。
她拿起高脚酒杯。"你不应该喝太多吧?"贺说,"身体这么不好。"
她可从没说过自己身体状况。她瞥了对方一眼,笑容像是"这很容易看出来的"的样子。"没到一杯酒都不能喝完的程度。"她说,反而将剩下一半酒水一饮而尽。
若她最开始和人一起走入餐厅时就有一丝想法,现在便被酒精推动放大。脑中规矩的影响被淡化,反正从未触碰过,也不知道跨越它们会有什么坏处。
她就不可以像常人一样拥有什么吗?既然对方已经主动走近到她身旁,就不能再近一点,将手牵在一起吗?
贺吃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东西,在她看来,依然每个细微动作都那样好看,好像他还在表演,永远都在表演。
用餐结束后,她已走得有些晃,并非故意地朝走在旁边的人一摇,靠在人肩膀上,被扶住腰间。
"我就说过了。"她听贺说。
她的脸不知在为何事发热发红。
但贺扶着她坐上出租车,一路送她回家,直到交给打开家门的她的父母,才松开手。
接触的用力,轻得像不愿深入。她早晨醒来时,全都记得,因酒精有些丧失边界的,整晚的感受与想法。若他不愿意,又为什么要主动邀请?
她茫然地望向窗外。心中最开始的印象,开始变得复杂而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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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可以吗?"
在他身下,躺在床面上,衣物散开,泛红的皮肤起伏呼吸,笑容淡雅而滴落水露。"拜托,我可不是玻璃制品。"
雪甚至抬起双手去捧住他的脸,让他更加无法挪开。
"将全部的真实的你都展现给我吧,我想知道。"
可那种东西,他也有些忘却。如果被她一直牵引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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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有约了。"
还是后台那一片区域,雪还是不远地站在那里,见贺不久前曾扶着她的手,现在抱着另一位女性的肩膀。
她张嘴,说不出话。
是她私自在心里美化了人家形象。
贺轻浮地笑着。"只会一直聊你喜欢的事情,完全不顾别人。而且看起来就经不起折腾。你很差劲,也很无聊。"
"可是……"雪说。可是,有什么可是的?明明他们就像命定一样有相同的理解——只是巧合罢了。
"你早点离开吧,"贺说,背对着她招了招手,带着今晚的女伴离去了,讨好几句人家的不满。
在深入之前,尽早脱身吧。
这就是真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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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表演是这样复杂又全心为观众服务的事情,"雪说,"抱歉,我居然一直把它看得毫无意义。"
"人总会有不了解就讨厌的东西,"贺说,"你现在已经改变了态度,就是好事。"
手里拿着他写满注解、翻阅得有些破了的剧本,雪抬起头来看他。她曾经对阅读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没有兴趣,毕竟总活在什么都抓不住的世界里。但现在,世界为她展露出美好又真实的一角。
"我也想演戏。"她说,"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都好——让我试试吧。"
"那也需要花很多时间精力来练习。你能承受吗?"
"当然可以。只是试一下而已,我又不打算成为专业演员。"她说。
但只要是交到手上的事情,她就会全力去做。"不用担心……一定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她说,一直那样说,然后与他交流到很晚,趴在桌上睡着,让人只能无奈地拨弄一下她的发丝。
甚至一直隐瞒状况,大概是希望隐瞒到演出结束。
即使在演出开始前倒在了后台的地面上,伸手扶住摆在一旁的道具,但已没法爬起来了。
"呜……不能这样啊。我的身体……再坚持一会就好……"
"够了。"贺说,挂断了急救电话,蹲下扶她。"已经让人去宣布演出因故中止了。"
"……对不起。"
躺在担架床上,戴了呼吸器,在被送入手术室之前,站在一旁的贺见她张唇,无声地说。
对不起。是因为破坏了演出吧。是因为忘了摸清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因为不合理的要求。因为将你拉到我身旁。
"我们无能为力了。"医生说。
果然一开始就不该走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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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从无比真实的梦中醒来。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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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再也没有走入后台,但依然去观看贺的每场演出。
世人公认这部戏剧里他的角色罪大恶极,她见他高声歌唱,却感到恶人正在悲伤。
那依然与她读剧本时心中的形象完美贴切。不是巧合。不仅一处理解,处处都能互相理解。命运是真实存在的,但并无力量将人拉到一起。
反而用力推离。
讲完一大段台词,角色向观众席横扫一眼。那视线不会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但在每个人看来,都是自己被注意到了。
她就想要这个。希望有一瞬间,真实虚假不重要的对视。自己到底是在看角色还是本人,又看到了什么?剥离了一切设定,只是在被那个存在吸引着,而又只能保持这样的距离。
她闭眼时,又流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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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众注意不到的地方,贺瞥了她一眼。
她的存在也永远醒目。在她的双手轻抚下融化的心,再也无法恢复全然冷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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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呢。为了他人好,他就可以演。他最擅长了,对吧。
vol.234【无尽旅途】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观前提示:本篇主人公为本人和列表在coctrpg《奈亚拉托提普的面具》模组之中的PC们的造谣拉郎cb向if。
存在高强度魔改原模组,因为二创成分较多所以标为同人,但不了解背景亦可观看。克系世界观,且涉及上述模组的*非常重要的剧透*,有想要游玩者谨慎观看。
文中所写部分驾车行为非常危险且违规,好孩子不要模仿。另外,爱护生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触摸和投喂野生动物。
赠言:亲爱的列表,你的PCfine,下一秒mine。如果ooc了请别打我。
以上可以接受,那么。
——正文——
像是一片孤舟在海中,怒涛将船身高高抛起又跌落,梅林·斯图尔特感觉重力像是不存在似的。风浪陡增,雷雨隆隆,刺目的白色闪电像天幕的裂隙,他还记得那里曾经有什么。要去找…去追寻那血腥的源头,去踏着他的脚印找出全部的真相……无数的碎片在眼前闪回:酒店里上演无声的残杀、血暮背景下的黑风乍显、炽热滚烫的火舌舔上皮肤、黑灰的天际上正在日食——可他只能抓住甲板的缝隙,尽全力抵抗风暴的力量,可是人怎可和如此伟力抗争?只是一刹那的失神,手上一空,梅林再试图伸手的时候只能看着指尖和最后的支撑差之毫厘。
被抛入空中时,闪电正好消退,于是他眼中最后的光也没了影踪,徒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呼呼下坠的风响。
砰的一声,梅林睁开眼,发现自己翻身掉进了轿车后座和前座之间的缝隙。
原来是个噩梦。但惊醒的地点不应该是我自己的工位吗?他想:不对,操。为什么我真的卡住了?还有这他妈是哪?
“你醒啦?我还想着,你要是还不醒我就要停车叫你了。”司机从回头看了他一眼。日光从背后洒来,显得他的面容明亮而模糊。
梅林攀着车座把自己撑起来,下意识想要扶眼镜却只摸到了绷带,但是没空管这个了——“胡利安?!”
胡利安·卡斯特罗回头看路面,不甚在意地点头,“早上好,你可以回回头,刚刚是日出呢。”
“这是什么情况!”梅林扒着前座探过身,“胡利安,我们在哪?你又要去哪……不对,你是他吗?”
“你的眼镜在座位后面,我放眼镜盒里了。”胡利安不紧不慢道,“我就是我,既不是伊斯之伟大种族也不是会易容的女祭司。”
梅林第一时间找到眼镜带上,当他看清车外的景象却更希望自己还在噩梦之中——高速公路两侧只剩了高耸的山峦和郁郁葱葱的灌木,哪还有华盛顿的影子。
驾驶座上,胡利安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我们才刚出发4个小时,现在正在弗吉尼亚,接下来要途径北卡莱罗纳、田纳西、阿肯色、俄克拉荷马、德克萨斯……”
“停,我在中学就接受过完整的地理教育,不用报地名了。直接告诉我目的地,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梅林还停留在加班翻阅档案之时,他是几点睡下的?两点?三点还是更晚?与其说是睡眠还不如称之为昏厥,或者是咖啡的效果又减弱了。该死,下次试试看三包咖啡粉一起泡。不,可能不太够,再多半包吧……
“你刚刚一定没有在听。”胡利安长叹,“我们去科罗拉多大峡谷,车程37小时,路上分出些时间去露营,爬山或者去其他景区城市逛逛。所以……大概一周吧?”
是的,在梅林越发绝望的心情里,胡利安单手扶着方向盘向他骄傲地笑了一下——“这是一场公路旅行。”
操,梅林已经分不清此刻的胡利安和他妈的奈亚拉托提普哪个更可怕了。因为他这位好同事是一名侧写师,用人话来讲:他是一位心理学家。
“所以为什么是现在?!”他无助地呐喊,“随便找办公室里的什么其他人都好,为什么偏偏是我。”
“一切都结束了,所以我们出发。”胡利安回答,“公路旅行从来都没有最好的时间,只有立刻。至于为什么是你,你要听官方原因还是主观原因?”
“不管是哪个原因,你都不能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弄到车上,”梅林揉了揉额角,缺少睡眠让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偏头痛也在此刻一同上门,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会不会又添一个晕车,“你这种行为在美国法律的判定里叫做绑架。”
“谁绑架还要管人质的意愿?”胡利安开玩笑道,“那我都说吧。官方原因是只有你有空,福金还有马杜克斯都要为入政做准备,赫尔曼也要回趟老家。该伊倒是挺乐意和我一块,可惜我们俩努力了一天没给他要到假期,只有你——休假期间还闲不住来办公室,光翻案宗就能浪费一整天。至于私人原因……”
胡利安爽朗地笑起来,“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仅此而已。”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兼职心理医生了,嗯?”梅林无语道,“是BAU给你开的工资不够花吗?”
这一切怎会那么容易就被治愈。梅林泄气地靠在后座上,闭上眼试图缓解偏头痛,可是只要他一合眼,回忆便不自觉地拥挤上前:六个国家,五个大洲,一个阴谋。接着是无数的细节,那些血腥而艰难的无尽旅途。曾经他是真的认为这一切不会有尽头,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斗争怎会如此轻易的完结?
确实不容易,但是他们就是做到了,几个或多或少沾点精神病的多管闲事的美国条子就这么拯救了世界。尽管他们的生活早就因此天翻地覆了。
在布置完封印到预言日期前的担惊受怕,在日食异象结束后也未曾松懈,全世界每一处异常的风暴和怪物目击都被他们找出一一排列,奈亚拉托提普会不会就在其中卷土重来?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甚至更久,送到这个背地里被叫做灵异事件特案组的办公室的案件越来越少,大家才迟缓又不敢置信地猜测:一切真的结束了?
半年飞逝,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起码表面如此。但梅林没有,当然失眠和噩梦是他从学生时代就有的老毛病了,这他早学会了无视。可是负罪感,他要怎么逃离,才能避开午夜梦回时那无数的眼睛。杰克逊·埃利亚斯死前的忧虑、萨柏林决裂的淡漠玩味、甚至是该伊中弹时的无措回望——尽管他们这位同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已被从死亡的宁静中唤醒。只是梅林有关于眼神的记忆依然挥之不去,还有更多的,有些他已经记不清名字了却还记得眼神。行走越久背负的越多,直至把任何一个普通人压垮。
但梅林不是会被压垮的普通人,他只是把这些负罪感连同速溶咖啡粉一起冲泡饮下,不辨其中滋味,接着枯坐在电脑前一天,整理他曾经历的所有卷宗,整理完了搜集各种资料,有关超自然的被他分门别类排列收集。也许有一天他们就用上了。
或者几十年后的人翻阅电子图书馆会看见吧,他随即又想到自己和同伴们每到一处就先扫荡图书馆和博物馆的经验,不禁自嘲地笑笑。
这个动作让他侧脸的烧伤瘢痕有些痒,但是他已经习惯忍受。
又是一下急刹,梅林来不及平衡便撞上了前座头枕,这下几乎给他撞出生理泪水。梅林赶忙摘下眼镜擦拭,“操!胡利安!这回又是干什么。”
胡利安用他那双太阳似的金色眼睛无辜地望着他,指了指前方。是一头鹿,它的鹿角也被日光点缀成金色。
“你应该把安全带系上,后座也一样。”他说,“如果需要清洁就把后排中央扶手放下来,我在后备箱放了湿巾和牙具还有垃圾袋。现在,请等我一下。”
说完他不等梅林有所反应就开门下车,然后靠近那只发呆的白尾鹿。
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梅林崩溃地想到,他昨天就不该来办公室。这样就不会因为长期熬夜在工位上昏睡,也不会被助人情节深厚的同事偷渡上车,更不会这么停在公路正中央看胡利安傻兮兮地驱赶一头鹿!
这都是什么事啊,梅林摇摇头,打开车门对着反光的车窗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哇!梅林,快过来。”胡利安在一边叫着。
鬼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经历了这么多还和一个天真大学生似的,胡利安甚至比自己还大两岁呢。梅林把用过的湿巾叠好放进垃圾袋封上口,无奈地朝他走去。
原来胡利安并没有直接把鹿赶走,更神奇的是他此刻正在摸鹿角,不知为何,向来怕生的白尾鹿也没有反应。
“你要摸摸吗?”胡利安说。
“免了,你还是自己玩吧。”梅林站在两米开外,内心交战半晌,教养还是战胜了烦躁,“……我就不了。谢,谢,你”
“呃,如果你想要速溶咖啡我也带了,放在前座扶手里面,你脚边位置应该有热水壶和纸杯能泡……”胡利安和鹿拉开距离,看着它优雅地踱向林中,“但是答应我,别一次泡太多,不然保准半路就耗光。”
“胡利安,请你实话回答我。”梅林木然地问道,“你是不是连衣服都给我准备了?”
胡利安点头,“全新的,我应该没记错你的尺寸,而且颜色也不是亮色,你放心。”
“好,非常好……下一个问题,你为了这次绑架准备了几个月?”
胡利安挑了下眉,“…2.5除30……0.083个月?”
梅林深吸一口气以缓解涌上脑袋的眩晕感,“两天半???你说你两天半之内准备好了路线规划、物资采购、人员调度还有绑架我,所有这些?只用了两天时间?”
极其理所当然地,胡利安说,“没错,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有些人说走就走不做任何多余准备,有些人仔细规划事无巨细。但是能把两者合二为一的,胡利安大概是第一人。
“真的,我爸妈,妹妹们,还有我两个舅舅,他们都是这样的啊。”胡利安补充道。
“哈……遗传真可怕。我早该猜到。”梅林喃喃自语。
任何人从凌晨3点开车开到早上7点都会累,包括这么可怕的胡利安,此刻他已经躺进了后座。梅林坐上了驾驶位。
现在开回华盛顿来得及吗?梅林一边看向狐狸贴好的地图一边想,反正就这样了,总比开门发现胡利安给他准备了戒咖啡因互助会好。
胡利安闭着眼睛,对外界的响动倒是一点儿不放过,“我不觉得一个把咖啡当水喝每日睡眠不足4小时的人疲劳程度好过我自己,梅林,你也可以在副驾驶上休息一下的。”
“谢谢,但是我不想在这f…电影式公路旅行上浪费更多时间了。”梅林咽下不怎么优雅的形容词,“所以你还是赶紧补充精力然后回来继续开车,免得我们发生车祸。”
胡利安嗯了一声,进入安静的浅眠,大约2小时之后他坐起来,等着梅林在路外停车换上自己。
早秋的上午,无云的澄澈天空,有些叶子已经从翠绿变作金黄,但树木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梅林下车,摘下眼镜挺身远眺以缓解酸涩,头疼已经减弱,只是偶尔昭示一下存在感。他真的累了,不是因为睡眠或旅行,只是胡利安这随性的行为让他一时难以处理。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疏离的交际,胡利安这般热情似火的,他不理解也不擅长应对。
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成为同伴和好友。吊桥效应真有如此魔力吗?也有可能,是胡利安自己的魔力。
不过,梅林回到后座,胡利安贴心地放了靠枕(之前没被发现,是因为它也从座位上掉了下去)在一边,醒了这么久,他现在尚无睡意。只是疲倦如影随形,于是梅林眯起眼小憩。
胡利安的车速是75英里/小时,距离超速只有一步之遥,公路上鲜有其他的车辆,只有飞速倒退的灌丛可以提供一些他们正在疾驰的实感。公路旅行…梅林想起杰克·凯鲁亚克笔下那疯狂却迷惘的旅途,而胡利安和这毫不沾边。在他们之中胡利安是最正直的理想主义者,可是他却从不受负罪感的困扰。有时候他实在想不出胡利安是如果排解这痛苦的,于是他问了。
胡利安回答他,“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注1)。我们无法永远做到完美,有时甚至挣扎着也只能勉强完成,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接受失败。实际上我也不是没有负面情绪的,梅林,我只是把它变成了……愤怒,对,这一切像地狱之火一样驱使我不能停止努力。”
在过去一年内他们对抗奈亚时的道德滑坡之密集偶尔会让梅林胆战心惊,从无能为力,到放任自流,直至主动将一个本该有光明未来的人强行拉入队列——尽管马杜克斯对此没什么意见,但这不会更改其本质。有时他想要逃,逃到无人可知的地方甚至逃向死亡,但最终,负罪感和仇恨让他像厉鬼似的停留在人间——就像他半夜惊醒时站在他床头的杰克逊·埃利亚斯。
“从坟墓那边向你们致意!”梅林甚至不需要回忆就能记得作家那封绝笔书的内容,往后的一年他们走在作家开辟的那沾满鲜血的天堑之途上,那封信就是起点。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理解了一切,理解人类所谓的抗争之史不过是一群绝望的偏执者将无辜者拖入漩涡,直到他们也被执念侵染,这旅途无穷无尽——因为圆没有端点。
大概没什么人还记得梅林在刚刚加入联邦调查局时和众人嬉笑打闹的样子了。
胡利安也许还记得,但是梅林无意探究。
现在一切结束了,他却不觉得自己的担子轻了多少。但他有预感,自己卸下这些负罪感的那天就是获得永恒的安眠与解脱之时。
“你听我的车载碟片吗?”胡利安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梅林抬眼,撞进他剔透的金色眼睛。
“求你看看路!别回头看我。”他崩溃道,“还有,要听也不是现在,专心开你的车。”
胡利安遗憾地叹气,转回头,但是没过一分钟他突然大声道,“那我唱给你听吧!”
“我就知道……胡利安,你就像那些不给玩家拒绝选项的RPG游戏。”梅林虚弱地说。
胡利安透过后视镜朝他狡黠地眨眼,随后他清了清嗓,“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西弗吉尼亚,如同天堂)
Blue Ridge Mountains, Shenandoah River
(蓝岭山脉,谢纳多河)
Life is old there, older than the trees
(那儿生命久远,比树更古老)
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 blowing like a breeze
(又比群山年轻,微风般成长)
……”
任谁都能听出他大概已经弹唱过无数次,即使吉他不在手里,脑中印刻的音符也能无比自然地从双唇流出。没有伴奏,也没有高深的技巧,胡利安只是在呼啸的风声中唱着他想唱的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缚胡利安,他永远自由。
最终梅林没有叫停,于是胡利安继续唱下去,声音显得有些渺远,
“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乡土小路啊,请带我回家)
To the place I belong
(回到我的故乡)
……”(注2)
直到胡利安已经闭上嘴许久了,曲调还在梅林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向西行,太阳从背后以缓慢而有耐心地行动赶上他们,直到比赛变为了两人试图追逐落日。
梅林已经喝过了一杯速溶咖啡,他甚至记不清上次自己只泡一包咖啡粉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天可怜见,胡利安给他带的量只有这些,少的活像是三战开始,配给制死灰复燃了一样。
余晖同样是金色的,衬得胡利安的眼睛同样熠熠生辉,梅林正想着,胡利安又出声道,“梅林,你真的那么想死吗?”
“心理疗程开始了?”梅林心立刻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所以你还是没有放弃吗,胡利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有数,也不会闲着没事找死。”
胡利安没有回头,“我知道。但是你不会主动去寻死,和你有多么想死是两码事。”
混淆概念对专家来说毫无用处。梅林摸上额头,犹如实质的疼痛感好像又涌上来,“所以呢?你为什么就非要纠结这个?”
胡利安沉默了许久,久到梅林几乎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他糊弄过去了,他才终于开口,“我思考了很久,比我策划这次旅行久得多,我一直在想,我一直以来的行为对你是不是种伤害?”
梅林卡壳了,他意识到假如他回答是,那么这个真诚的不可思议的家伙也许真的会信——他和胡利安相处的已经够久了,久到知道该如何骗过侧写师那双真视之眼。
“……不是。”梅林回答,他血红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夕阳,但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只注视着另一人,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化。
胡利安低声地笑了一下,仰头眨了眨眼,又是一声低笑,最终他放肆地开怀大笑,梅林反倒惊慌起来——“见鬼!胡利安!减速!你他妈开到90码了!”
胡利安终于笑停了,车速也回到了正轨,他揉了下眼睛,梅林才见到一闪而逝,微不可察的一点泪光,那是几乎从来没有在胡利安这样的人身上出现过的东西——他哭了。
只是因为梅林的一个词而已。
“我只是太激动了,梅林,我相信你,这一点没有变过。”胡利安又擦去眼泪。
梅林后悔了,他一想到接下来还要面对胡利安像这次旅行一样无穷无尽的打扰,就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说“是”。
可惜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
胡利安还在继续:“……我知道这一切都够糟糕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人已经被生活逼到这份上了,是不是该让他们去追求这份永恒的宁静呢。但是最终我还是做不到,梅林,我无法忽视在我面前逝去的生命,你是其中最特别的那个。一个人,他会有无数次想要死的瞬间,但是已死之人却再没有求生的可能了。我听闻无数濒死的自杀者在哪一刻来临前都会后悔。所以我希望对待生死,你能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
梅林其实并没有多想求死,他预想中的结局,大概是挑中一个顺眼又有天赋的后辈,尽力培养他,最后在逃不过的瞬间被复仇的邪教徒枪杀在小巷。就像埃里亚斯,又像该伊,只是他不会变成鬼魂也不会复活,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那时,梅林终于可以丢掉那些责任了。但是他还是尽力听着胡利安的话,侧写师就是依靠这个抵御同事们一次次的冷脸,坚持那些“治愈”的关怀。
“我不会后悔的。”梅林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去向你们所有人告别。”
即使是来自东方的巨人也追不过太阳,何况是小小的胡利安和梅林,夜幕降临,星辰在头顶沉静地闪着,自大战之后,他们终于能只是单纯地欣赏月亮而非一次次计算着倒计时。
今天是上弦月,早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观望了,而现在它好奇地西垂,端详着两人升起的火堆。
梅林捧着今天的第二杯咖啡——这是他一贯的睡前饮品——小口啜饮。胡利安站在不远处煮通心粉,番茄肉酱的浓香在小小的锅炉里面勃发。
“你都带了这种燃气炉了,为什么还要生火?”梅林疑惑道。
“露营怎么可以没有火堆呢?”胡利安反问他,“还是你要烤棉花糖?”
梅林攥紧了杯子,“……这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好吧,是我问赫尔曼的。”胡利安局促地解释,“我承认我是有意的…只是希望这样能让你放松一点。”
可实际上,太久了,他都快忘了,原来在这场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斗争伊始,他们还没有认识到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在安第斯山脉荒凉的山坡上,他们还有过这么一次堪称是美好的露营回忆。
高山上微寒的夏夜,营火将每个人的脸照成暖色调,被暖意吸引来的蟒蛇吓了赫尔曼一跳,还没有决裂的萨柏林——不,不要这个,那是敌人。
于是回忆调转方向,他想起了那个前半夜,没有任何药物和助眠手段,他喝了咖啡,却莫名睡的很安稳,噩梦没有侵扰自己半分,直到轻柔的力度将自己唤醒。
他睁开眼,看见火光下,杰克逊·埃里亚斯对他微笑,梅林看不清他的脸,尽管作家的美貌举世罕有——但他想不起来他的五官和神情,只记得在营火映照下,边缘泛着金色的柔顺长发,和再也没有体会过的安心感。
胡利安坐到了梅林身边,使他从回忆里抬头,营火就像那晚一样安静地燃烧着,其余的一切都相去甚远,但他并不讨厌。
“我害怕你会…嘿你这什么眼神啊。我也是会害怕的好吗?”胡利安刚开口就被跳进了另一个话题。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只要是人都会害怕的,你也一样,胡利安。”梅林喝了口咖啡,淡定地想:原来他害怕是这副样子。
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希望的应答,胡利安垂眼看向手指,“我害怕我这么做会让你伤心。或者更可怕的,你没有反应,完全麻木。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我下次不会这么干了。”
“心理医生的职责可不包括对患者的反应担惊受怕。”
伤心倒还有点依据,麻木又是哪得出的结论?梅林想,他又是从哪个奇妙的微表情看出了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他还没有来得及分辨自己潜藏于回忆的情感呢,可能这就是旁观者清吧。
只是几句话,胡利安再转头的时候,又变成了那副热情却沉稳的样子,他一贯是这么稳定的人。
“你介意晚餐里面有辣椒吗?”
……也是一贯如此跳脱。
梅林不介意,于是他吃到了胡利安版本的西班牙风味肉酱通心粉。
简单地清洁完毕,梅林钻进了睡袋,这个时间对他的生物钟本是过早的,但也许是一天的驾驶和长期的疲劳,又可能是缺少了咖啡因之后的反噬,总之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真奇怪,分明是和那天没有一点相似,他却感到了许久不曾有的睡意。只是梅林还没来得及转动脑筋,就已经被拉入了睡眠。
他并不知道胡利安为了确认他熟睡还偷看了他的帐篷。
第二天起来时,梅林感到浑身酸痛像是被拉去打了十轮自由搏击一样。
胡利安轻松地把他拖起来,“你瞧,这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的下场。”
“操,你简直就像那些崇尚童子军夏令营的传统美国家长一样,”梅林笑着骂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睡了一晚上野地吗?”
胡利安不顾梅林的反抗往他肩颈处轻轻一捏,梅林便咬着牙尴尬退败,耳边还有胡利安得胜的轻哼。
“我以为你能躲得开……”胡利安终于舍得放他一个人活动四肢。
那是因为咖啡因不足的戒断反应!梅林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出来,胡利安就自顾自接上了后半句,“果然咖啡配给是掐住了死穴啊。”
梅林剜了他一眼,果然这家伙是故意的。
胡利安笑嘻嘻地接过他杀人般的眼神,回以一个无辜的眨眼。
早上7点,他们再次出发。梅林坐在后座,肩背还是酸痛僵硬,但偏头疼却奇异地消失了。
端正地坐了半小时后,敲着自己肩膀的梅林感叹道,如果把身心俱疲转化成纯粹的肉体疲劳算是心理治疗的话,胡利安一定是该处方的推广大使。
不想对方听了他的评价之后竟颇以为然地点点头,“既然你认为这是治疗,那就说明它起效了。”
“……所以你别告诉我这也是故意的。”梅林无语道。
“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胡利安神色正直,简直无懈可击。
事实已经证明过数次了,一个人心性正直和他偶尔有些坏心思并不矛盾,所以梅林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并不把这番辩解放在心上。
胡利安哈哈大笑,风从车窗里灌进来,让这肆无忌惮的家伙尝到了冷风的滋味,只得咳嗽着悻悻地摇上窗。梅林终于露出了上车后的第一个微笑。
被他嘲笑的胡利安单手理好头发,瞟了一眼后视镜又笑起来,正巧梅林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你又笑了?是因为我?”
胡利安立刻收回目光,只是那笑容并没有隐去,“没什么。”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今晚我们出弗吉尼亚,你想要住旅馆还是……”
“旅馆。”梅林打断他。
“噢,好吧。”胡利安诡异地遗憾了一下,梅林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遗憾什么。
“正好我知道一个离看日出点很近的旅馆。”胡利安又说。
“我是什么时候答应你去看日出的?”梅林反应过来。
胡利安讪笑着:“对啊,什么时候呢……”
“你……算了,你天生就该干侧写师这行,我说真的。”梅林闭上眼。耳边又传来胡利安的轻笑,这次笑声里是一种满足。
梅林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拯救,他一直以来都明白自己要的只有休息,公路旅行算休息吗?显然不是梅林正常认知中的答案,但疯狂也是会传染的,而胡利安确乎是那个最大的传染源。眼下他居然也患上了这绝症,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为什么呢?
可能正因为这场他毫无准备的旅行,打破了他一直用以承载压力、疲劳和痛苦的瓶子,如今它们宣泄而出,搞得梅林苦不堪言——蜷缩在后车座上面对一成不变的风景和几乎看不见尽头的路途,往日困扰他的省思也被间或的颠簸打断。但当思想上的痛苦流走之后,也许真的给他创造了一块暂时不需要面对那些血淋淋的负罪感的空间——人们往往是被现实所伤而逃往虚幻,诸如心灵和网络。可梅林深知自己的思想甚至比现实更加危机四伏,因为肉体的伤口可以治愈,虚无主义的死亡阴影却永远盘旋不去。
胡利安就这样从梅林那荆棘遍布的荒芜心灵园林里,带他得以短暂逃离,即使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慰藉。
又是一整天的旅程,梅林已经没那精力东想西想了(难道胡利安真的不会累吗?他盯着对方手拎两个行李箱的背影,脑中只剩了这一个念头),晚上到汽车旅店后,梅林先一步洗漱完毕跌在床上,甚至没来得及喝咖啡,只是觉得眼前越发昏暗,便沉沉睡去。
清晨梅林被一阵轻柔的力道从无梦的睡眠中唤醒。他看见属于胡利安的金色眼睛在深蓝的天幕下浮动着他看不懂的光芒。这光芒……好像在哪见过?
“醒醒,梅林,快要日出了。”胡利安说。
梅林眨了下眼,却已经抓不到那思绪的尾巴,“……几点了?”
“5点。”胡利安回答,“享受到8小时睡眠的乐趣了吗?”
“没有,我一般习惯5小时作息。”梅林只想给他脸上来一拳,然后倒退回过去摇醒那个默许胡利安请求的自己。
那是什么样的日出呢?其实也不是多好看,梅林觉得看这种每天都存在的现象是种很傻的行为,他也不明白胡利安对于日出的执着。但是在等待金色光芒涂满天际的时候,胡利安看着太阳,兀地又落下泪来。
梅林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在那刺眼的大圆盘子上,“我说,胡利安,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不是为了这个流泪的。”胡利安咧嘴一笑,泪光在他的脸颊上,被日光映得晶莹,“我只是在想一个未来,有关于你的。”
“怎么,你还没有放弃你那蠢兮兮的念头吗。”梅林意识到他这并非负面情绪,便放心的打趣道,“想到我又恢复三年前的样子啦,医生?”
胡利安摇头,抹去眼泪,“我只是希望,愿终有一日你卸下自己的重担,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走向永远的宁静之前,能够回忆起我们这次旅行的一个片段——如果真能让你感到那样的安宁,我该多幸福啊。”
——这就是我的愿望了,他如此说。
“……我有时候真的会想。”梅林呢喃着,“为什么我会遇到你呢……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夜被催促着离开。吃过早饭,梅林又一次坐上了后座。
汽车发动,加速,驶入那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旅途。
他们又一次出发了,在一切结束之后。
————end————
注1:出自《归去来兮辞·并序》,作者陶渊明,此处胡利安说的是英文版本:Realizing the past without remonstrance, knowing that the future can be pursued.
注2:出自歌曲《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作者约翰·丹弗,曾入选过格莱美名人堂。是美国乡村音乐的经典之作。
特别鸣谢:睡眠搅拌机/sleepwalk——梅林·斯图尔特的作者对本文提出的深切指导意见和许多对话修改!也感谢我亲爱的好友和我一起跑团创造的PC们的故事!
这是一个,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的祝福。
文:梨七生
关键词:假面舞会
题材:小说
标题:《舞会·晚餐》
正文
辛斯望着眼前的大门,神情麻木。
华美的衣装和精致的面具,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买或者租过这些只凭肉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衣着,哪怕只是有些剐蹭和磨损也足以让他半年的薪水泡汤。
可这些现在就穿在他的身上,打扮得像个中世纪的贵族。
令他如此的不只是衣着,还有他缺失的一段记忆,这段记忆时间并不长,但却让他把来这里的原因和昨晚睡着之后的事全忘了。
手背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但面前的大门明显不属于他的“现实”。
一个百货公司的普通销售,何德何能来到上流人士的庄园,这种顾客如果要接待起码需要经理或者管事级别的领导。
而他明显不够格。
或许是觉得再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他试着推开面前的门。
就在手即将接触到门的时候,门主动开了。
宽敞的大厅中正在举办假面舞会。
参与者们身着不输他的华丽打扮,有的在跳舞,有的在交谈,一派和气的景象。
辛斯走进大厅,试图寻找一个落单的人攀谈以了解情况。
一位年轻女性走了过来,虽然脸被面具挡住,但金色的秀发让辛斯想起了他的初恋。
“这位小姐你好,我叫辛斯,能否占用你一些时间?”辛斯主动叫住了对方。
“哦,当然可以,先生你好,我叫简,不得不说你和我前男友的气质过于相似,在看见你时我吓了一跳。”
“希望他和我都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简笑着揶揄道:“那混蛋对待事情的处理方式让人窒息,虽然是我不对在先,可他简直比深冬时郊外的雪湖还无情。”
辛斯急忙辩解:“我可不会这样,我和初恋分手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对。”
看着辛斯手足无措的样子简笑得更开心了:“好了,所以辛斯一你开始找我有什么事?”
“说来奇怪,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舞会了,就连这身衣服是什么时候穿上的都没有印象,也不知道主办人是谁。简你知道吗?”
“这舞会就是德蒙老爷邀请一些人过来玩而已,既然过来了你肯定也在邀请名单上,不用担心。”
“德蒙老爷是谁?他在哪里?他应该知道来龙去脉。”
“放轻松。”简安抚道“既然来了何不玩得开心点,等到晚餐时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有答案。”
辛斯不再追问,他望向简的眼睛,那汪碧蓝简直能滴出水来。
这让他想起初恋来。可她不叫简,也不会出现在此地。
毕竟,是他亲手把她扔进郊外的雪湖,而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辛斯先生?”简注意到他在盯着她的眼睛发愣。
“哦抱歉,你的眼睛美到让我有点出神。”辛斯局促地回答道。
“谢谢,我的朋友都这么说。”简摸了一下被颈环装饰着的脖子。“我该去找朋友们了,有机会再聊。”
说完不等辛斯反应过来就匆匆离开了。
他望着简离开的背影有些愣神,恍惚中想起初恋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摇摇头,他走进人群中,试图继续找人了解情况。
一个男人成为了他的目标。
此次与会的宾客们不知为何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个男人也一样。
他很像辛斯大学时认识的好友莱恩。
“先生你好,我叫辛斯,方便占用你一点时间吗?”辛斯打量着对方,试图确认他的身份。
“可以,辛斯先生你好,我叫约翰,有什么事吗?”约翰正了正自己头上的礼帽。
“请问你知道德蒙老爷是什么人吗?不知为何我失忆了,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也想不起来德蒙老爷是谁。”
“德蒙老爷啊,他是个慷慨的慈善家,在我迷失的时候他为我指明了方向。”约翰似乎非常在意自己的帽子,总要扶一下好确认它戴在应该在的位置。
辛斯也注意到了这点:“约翰先生似乎很在意帽子?”
“不,只是头上不巧受了伤需要用帽子遮一下。”约翰解释道。
“真是抱歉。”辛斯道了歉,心中却若有所思。
“我要去找朋友,先失陪了。”约翰似乎不愿意说更多,只道了别就匆匆离开。
辛斯还没回过神来,脑中想着莱恩的死状。
他一点也不后悔,毕竟莱恩翘了他的女朋友,还在他去质问的时候出言辱骂他。
“你就是个混球!”这是莱恩的最后一句话,在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的时候,辛斯拿桌上的金属摆件重击了他的头。
一招致命。
之后的处理方式当然和他出轨的初恋一样扔进了雪湖里,整个过程轻车熟路,完全看不出是第二次杀人。
一开始他还在担心警察会找上来。可巧的是两个受害者一个与家里关系冷淡,另一个是孤儿。
他们的消失甚至没人报警。
可他们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想着或许是自己过于神经质,辛斯继续寻找着看起来熟悉的人,一对儿夫妇进入了他的视线。
“先生女士您好,方便打扰几分钟吗?”熟悉的开场白。
男士开口了:“你好辛斯,我是强尼,这是我爱人珍。”
“我因为不明原因失忆了,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忘记了德蒙老爷是谁。”
“哦,那真是可惜。”珍回道。“德蒙老爷是个慷慨的人,他邀请客人过来一般都是为了吃喝玩乐热闹一些,没什么特殊的意思。”
强尼接过话茬:“只可惜我和珍之前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完全没胃口……”
他看了看表:“还有一会儿德蒙老爷就来了,我们先去准备一下,小伙子玩得开心。”
话音未落二人就转身离开,甚至没给辛斯挽留的机会。
望着二人的背影,辛斯想起了那顿和初恋父母的晚餐。
那时初恋已经死了半年,当初恋的父母敲开辛斯的家门的时候辛斯甚至没想到他们会来上门。
“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去哪里了吗?”这对夫妇似乎对于联系不上自己的女儿很是不爽,但却还没到要报警的程度,也许在他们眼里只是小姑娘又闹脾气了。
即使事发突然,但辛斯却早已想好了借口:“我也不知道啊,我的女友早就和我的朋友一起跑了。即使是我也联系不上他们。”
两人正准备走,辛斯却把他们留了下来,还请他们吃了自己做的大餐。
这一留,就再也不用走了。
然后就是感人的团聚时刻,一家三口和女儿的男朋友齐齐整整。
悦耳的铃声打断了辛斯的思考。
人群开始嘈杂起来。
一个绅士模样的中年人从内室走了出来。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我主办的假面舞会,希望各位玩得开心。”
简短的发言表明了他就是德蒙老爷。
辛斯错身上前:“德蒙老爷,方便打扰一下吗?”
德蒙老爷看见辛斯似乎有点吃惊:“这不是辛斯吗?怎么了?”
辛斯说了自己失忆的事,试图从德蒙老爷那里得到答案。
“呵呵,别想多了,一起来吃个晚餐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德蒙老爷带着他走进屋内,富丽堂皇的装饰令他目不暇接,可内心的疑惑却只增不减。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随后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盘子上,面前就是身形变得巨大,穿戴整齐准备开餐的德蒙老爷。
餐叉穿过身体,德蒙老爷斯文的进食方式此刻却成了辛斯的酷刑。
直到辛斯的最后一声尖叫消失在德蒙老爷的喉咙里。
“味道不错。”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Vol.235【回报】《回报》
关键字:回报 作者:喵哩 评论:笑语
安东尼·罗素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逐渐醒来,耳边是逐渐清晰的争吵声,声音听起来还挺耳熟的。
“嗨,为什么我们要把他们给抓来,按理说我们直接跳到2025年或者2026年买张电影票就行了,再不行也可以直接去看枪版。”死侍摆弄着手里的平板,发现屏幕上的时间线已经扭成了结,感觉要不了多久,机器就要因为超负荷而爆炸了。
“如果那有用就好了。”莫比乌斯叹了今天的第三十二个叹,瞄了一眼俘虏的方向,立刻发现了安东尼的状况。“嗨,他们醒了。”
“我是不是见鬼了……”乔·罗素喃喃自语道,他比哥哥就晚了一点点醒来,在看到活的死侍和活的莫比乌斯穿着戏服聊天后,转头又看到了一身经典制服的金刚狼——或者说休·杰克曼。
“到底怎么了?”两个导演发现自己被毫不客气的捆在了椅子上,关在一个散发着废弃和腐朽味道的老仓库里,没有任何的窗户,所有的照明来自于自己头顶那盏古老的白炽灯。
“这是什么愚人节的玩笑吗?”安东尼努力的扭转身体,看四周有没有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如果是真人秀,那么这东西有可能隐藏在黑暗的任何一个角落。他努力提醒自己不要惊慌失态,万一这真的是一个迪士尼的什么见鬼的节目,太慌张可就要成为笑柄了。
“哈,你可猜对了,我们今天的目标就是拷问出你的复联五、六剧本。”死侍欢快的拍了一下手,拉了一张同样破旧的折叠椅一屁股坐到了两个导演的面前,入戏的演了起来。
“我们没有接到任何的通告,经纪人也没有提过这事情……”
“那就不够逼真不够刺激啦!”
“如果我们不同意,这样的操作就是违法的。”乔的声音大了起来,“甚至都没有合同,没有谈报酬。”
“相信我,你会有无法想象的巨大回报的。”死侍微笑着拍了拍乔·罗素的肩膀,试图安抚。
“现在我们的面具已经可以直接反映人物的表情了?”安东尼看到面具上鲜明的表情,诧异的问道。“有了这个,比后期特效方便多了。”
死侍摸了摸脸,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AI技术真是日新月异啊。”
“所以剧本是什么?”安东尼下意识的寻找着摄像头,猜测摄制组会把它安放在哪里。
“很简单,就是你介绍一下你对于复联五和六的规划,还有杜姆博士的故事线balabala……”
“然后关于我的,为什么雷神会哭?”
“剧本还在创作中,而且这不是应该保密的吗?费奇也没有和我说你们这个节目。”
“总该有草稿什么的吧……故事板……”死侍并没有放弃。
“休,欧文,你们怎么都不开口?我都被搞糊涂了,说老实话,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们非常不愉快,我希望能先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罗根冷冷的看了乔·罗素一眼,懒得解释,艾德曼合金的爪子从关节缝隙处缓缓的长了出来,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
害怕的表情从罗素兄弟的脸上逐渐浮现,莫比乌斯不得不在他们开始尖叫之前出来说话。
“嗨,我们是TVA的,就是那个TVA。希望你们先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放心,我们问到想要知道的内容后,会把你们送回到刚才来的时间和地点,保证你们一点都想不起来今天发生过的一切……”
刺耳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说明,他们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叫的如此凄厉尖锐,还有漫长……
等到两位导演终于冷静下来,可以沟通以后,莫比乌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洛基去哪里了?我是说,在你们的故事里,他去哪里了?”
“所以你们是从电视剧《洛基》和电影《死侍与金刚狼》里穿越来的?”安东尼的声音拔高了3个八度。
“嗨,真不错,起码他们把别的片子都看了,不像《奇异博士2》的导演压根不知道《旺达与幻视》的剧情!”死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两位惊慌的导演竖起了大拇指。
“yep!好了,现在说出你们的计划,否则……”死侍指着罗根寒光闪闪的爪子,坏笑了一下。“你们可是知道,这个版本的金刚狼脾气特别不好。”
“我……我们,是有一些安排,要衬托杜姆的强大,需要有一个观众心目中已经封神的人被打倒,所以洛基自然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既然多元宇宙需要结束,那么掌管了多元宇宙的神,只有被推翻,打倒,才能给观众一个震撼的开场……”乔有点结巴的开始了讲解,但到后面,因为说出了自己得意的安排,慢慢变得自信和大声起来。
“我们熟知观众的心理,知道什么样的剧情能够给他们最大的震撼,我们成功过一次,也必然可以成功第二次。他们爱死这个了!这一切,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回报,让漫威和我们一起重回巅峰!”安东尼配合着兄弟,侃侃而谈。
“既然你们从我们的故事中而来,应该明白,是我们的功劳让你们这些角色变得家喻户晓,人见人爱。”
“嗨,你们不觉得炒冷饭有点缺乏新意吗?毕竟复联三已经来过一次开场杀了,还是同一个角色。”死侍凑进了一点,小声的嘀咕。
“可观众就爱炒冷饭啊!你看死侍与金刚狼,让多少人重新回忆起X战警的风光岁月?”
莫比乌斯看着死侍和两个导演絮絮叨叨的聊剧情,心情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按照罗素兄弟的说法,漫威宇宙的未来已经没有了多元宇宙和洛基,那么这是否是自己上天入地都无法找到洛基的原因?
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洛基再一次死在导演和编剧的手里?
文:舞舞舞舞舞舞舞
关键词:索多玛
CP:无
背景:故事参考天火焚城:上帝决定毁灭罪恶之城索多玛,只留下了一名义人罗得和他的家人,上帝降下天火前,派天使领罗得离开,天使告诉罗得: 放下一切,不要留恋,要往高处跑,不要回头看!但罗得的妻子没有放下罪城,因为途中回望了一眼变成了盐柱。
预警:本文可能引起你的不适,文中角色言行不代表作者本人立场。
属性:好!很有精神!
文体:小说
标题:补考
“老师,我是不是,考了0分……”
萨奥特·罗德缩在补习教室的角落,泪水将他的衣袖浸了个湿透。他是这个教室里唯一一个学生,也是四年级唯一一个不合格的人。
“是0分。是全校史上最低分,低得不能再低的分。”
“老师,我不想……退学……”
两股泪水从萨奥特已经哭红的眼眶里流下来,啪嗒啪嗒落在课桌上。
“好孩子,别哭了,哭起来多没精神啊,我来这里是来帮助你的,你还有补考的机会,只要考试通过了,光明的未来你还是有的。”
老师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拍了拍萨奥特的头。然后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萨奥特哭红的脸。
“首先,你要知道考试里对你们施加的电击,只是很小很小的电击,虽然会有疼痛的感觉,但是不会致命,也不会受伤,只是让你疼一下。你看看你接受电击的手指,是不是只有点肿了?电击本身不可怕,如果因为怕受到电击就停止答题,那将来遇到压力更大、更加危险的场合,你的结果会比退学还遭。”
萨奥特抽泣着点点头,接过老师的手帕,摁了摁鼻子。
“我们先来看我们的题型,判断题。”老师陆续摆出几张幻灯片,这几张幻灯片萨奥特还记得,这就是这次考试的选项,“四年级学生只需要掌握判断题。判断题是判断对错的题型,这种题只要回答是错,你不需要瞄准对象,也不需要考虑能不能打中,只要画像出现在幻灯片中后,在两秒内扣下答题器就可以了。”
“第一题,看画像,这是一个深色人种,这种人种进化不完全,还保留着黑猩猩的特征,非常丑陋。笨,而且道德低下,掠夺我们的女性——”说着,老师拿出另一张剪报,剪报上是一群深色人种聚集在街道,面目狰狞,他们举着棍棒打破商店的橱窗,“这是前几天他们抢劫的画像。我们曾经和他们进行平等友善的合作交流,他们提供我们劳动,我们教他们工作,并给他们食物。但这种人种根本不能理解等价交换的概念,只索取利益,不付出劳动,拿鞭子抽都抽不动。当你看到这种人种的时候,不论男女老幼,必须毫不犹豫地扣下答题器。”
说着,老师举起答题器,扣下了扳机,随着“砰”的一声电子音效,画像上的人头炸成了西瓜。
“看,刚才我没有瞄准,只要扣下答题器就能答对。你先握着这个模型,熟悉一下手感,别怕模型不通电。”
说着,老师将一个模拟答题器塞入萨奥特的手中,萨奥特的小手还发着抖,光是拿着不让它掉在地上就够呛,更不要说将手指伸入答题区了。
“怕是正常的,但你要克服。我们只有两秒钟。”老师苦笑一声,“我们接着看第二题。”第二题是一个皮肤颜色黝黑,笑容爽朗的男子,他面部胡须毛发茂密,衣服没有裁剪,就是几块大布包在身上,“这是东部少数民族,虽然肤色比深色人种稍微浅那么一点,但和我们比起来,也是肤色较深的人种。他们拥有一种邪恶的宗教信仰,这种信仰信仰唯一的邪神,所有不信仰他们神明的人都是他们肃清的对象。他们无差别攻击其他民族的人,毁坏其他民族、国家的文化遗产。他们的目的是消灭自己以外的人类文明,是种族灭绝者。而且他们的生活方式极端怪异,还要求他人配合他们的怪异习惯,即使他们肤色与我们相近,但我们仍要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不是人。”“砰”的一声,这个邪教徒的脑袋也炸成了西瓜,“你要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只是长得像人,见到这种毛发和衣着的人,扣下答题器是不会错的。”
“下一题,是着装题。”老师拿出的第三张画像,第三张画像上的人在年龄和人种上都与萨奥特非常相近,这个人看起来十岁左右,皮肤和头发的颜色都很浅,身上的服装也与萨奥特他们穿的类似的,唯一的不同,他的脸上有一枚太阳形的烫伤,“这烫伤是恶魔党的标志,他们虽然在人种上和我们几乎没有差异,我们也承认他们在生理上和我们没有差别,但是他们有着极高的科技,用子弹、毒气有条不紊地进行人类清洗,清洗掉他们认为的劣等人类。而且他们判断人类是否劣等的标准特别主观,是以领导者的好恶来决断的。他们曾经将一个种族定为他们的屠杀目标,只因为他们的领导人小时候被这个种族的人欺负过,很可笑吧。”老师看了眼萨奥特,呵呵一笑,“不过你放心,这个党已经覆灭了,这是五十年前发生的事,但是我们必须杜绝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当时我们把这些恶魔党人还有他们的家族、后裔抓起来,在他们的脸上烫上他们的标志,要他们世世代代赎罪。他们平时都被集中在改造设施里,和我们隔离,如果你看到这样的人,那肯定是逃犯,要毫不犹豫地扣下答题器。”老师扣下答题器,画像上的脑袋炸成了西瓜,“我们虽然也用子弹和毒气,但我们是为正义对抗全人类的敌人,只有恶魔、邪教徒、未完全进化的人种,才是我们的剿灭目标。虽然,我们承认他们留下的研究资料很有价值。但你不要认为我们也是恶魔党,区分恶魔党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脸上的标志。至于他们的发明,是否邪恶要看使用的人。我们的答题器和淋浴房都是利用他们的科技发明的,也参考他们的研究报告发展医学,这些都是对人类有利的,但我们就不是恶魔党。恶魔科技只是一个工具,题目完全有可能出现一张自己人拿着恶魔科技的画像,这种不要选,是不是恶魔党要认脸上的标志。”
接下去两道都是人种的题目,其中一种人瘦骨嶙峋,另一种人脖颈发红。老师告诉萨奥特,前者是毒贩,后者是野蛮人。
接着,又出现了一道宗教题,题目里的人拿着一枚圣徽,手捧一本圣典,萨奥特认出来,这是国教的圣徽和圣典,这个人应该是一个虔诚的国民。
“这题也是错。”老师说,“这题错误率很高,也有点超纲。不过让你们提前接触这种题目,也没有什么坏处。很多人看到这是我们国教的圣徽和典籍,就认为这道题的对的。但很遗憾,这个人是个假信徒,而且亵渎了我们的神。”老师放大了画像,把这个人的手腕放大到最高倍数,“他的手腕有伤痕,这是自杀的标志。而自杀,是国教禁止的行为。”见萨奥特微微点头,老师也赞许地点头回应,“这个人有自杀倾向,是典型的精神不正常者。自杀这个行为,是在否定国家对这个人的培养,不但违背教义,还叛国。我想他扮演成教徒的样子,是为了躲避追捕。谁能想到一个信徒是自杀者呢?但我们的治安就是非常优秀,特别敏锐,特别细心。这个人就是因为手上的划痕被识破把戏,最后我们用子弹射击他,把他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他还在医院反省,在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前,我们会给他提供医疗,直到他认识到自杀的愚蠢的,我们才会杀了他,让他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接下去是女性身着奇装异服的画像,她的衣服不但奢华,还裸露了大片肌肤,答案当然也是错。老师说这种女人不自尊、自爱,是传染病的易感人群,不能为国家增加人口,没有任何价值。
下一张画像就简单易懂多了,一个和萨奥特差不多大、同种族的男孩和一个深色人种的中年男人手拉手走着,有说有笑。答案当然也是错,理由和上一道题一样。
接着又是着装题,照片里是一名戴着口罩的青年。口罩是犯罪分子的特征之一,犯罪分子在犯罪时会用口罩遮挡面部特征,目的是在犯罪后逃脱监控和目击。戴着口罩上街,就足以证明他们有犯罪的意图,无罪的人必须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
“最后一道题是保险题。所有的考试中都会有一道保险题,这道题是你们自己的照片,目的是为了防止蒙题。”就像老师说的,屏幕上出现了萨奥特的脸,这是他入学时拍摄的证件照,幼圆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顶大帽歪斜地盖在他的头上,但校服的衣领一丝不苟地扣得笔挺,“我们大部分的题目都要扣答题器,所以有人开考后乱按一气都能拿到不错的分数。这道题是随机夹在十道题里的,如果有学生全部都选了错,那就可以被认为没有认真参加考试。”
老师取走了萨奥特的照片,和那些画像叠在了一起。
“萨奥特,一般人误触保险题,都是扣了所有题目的答题器,因为无法刹车,不小心选了自己的照片。”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半小时前的温柔仿佛是假的,“为什么你所有的题都没选,只选了自己的照片?”
萨奥特低着头,什么都没回答,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敢和老师对视。
“恭喜你,你的善良和理智让你可以继续留在教室里。”老师说,“其他人再也不能回到学校了。”
“啪嗒”,萨奥特手中的答题器掉在了课桌上,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师。
“他,他们现在在哪里?”萨奥特问。
“淋浴房。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他们要参加升学仪式,要去淋浴房换新年级的校服。”老师笑呵呵地说,“他们在考试中毫不犹豫地杀掉了画像里的人,那些只是因为刻板印象或者素不相识的同族、祖先就被牵连屠杀的人,已经没有升学的资格了,他们会在那里退学。”
“那,那我?”
“你可以继续读书,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老师关上教室的门,让萨奥特乖乖待在教室,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回到办公室,他摘下橡胶手套,开始写四年级学生的升学报告。
“萨奥特·罗德,升学考试分数0分,待补考。该学生在仇恨教育的环境中仍保有极强的共情能力,能区别个体与群体的差异,并能认识到扣押枪械模型的扳机能够造成目标伤亡,对歧视、屠杀、种族抱有抗拒情绪。推荐免印记升入首都国立学校继续就读。
“普通升学者,48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10-80分,建议加盖印记后于改造设施的教育机构学习劳动技能。
“肄业者,44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90-100分,建议销毁。”
写完以后,老师换了一张报告纸。
“普通升学者,48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10-80分,建议加盖印记后于改造设施的教育机构学习劳动技能。
“肄业者,45人,升学考试成绩分布于90-100分,建议销毁。”
最后用哪张报告,就看萨奥特的补考。
老师已经给那间教室的门把手通了电,这不是考试时用的那种小电流,是一瞬间就能把人电死的交流电。
补考的内容很简单。老师已经提示他了,其他学生都是恶魔党的后代,实打实的恶魔,只要切断对这些恶魔的念想,就能通过考试。
只要他乖乖坐在教室里,十分钟后,就能离开这个改造设施,以一个普通孤儿的身份,到首都享受全新的人生。
十分钟后,老师切断了交流电,戴上绝缘手套,打开了教室的门。
萨奥特·罗德,升学考试成绩100分。
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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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常在放风区看我吹水的人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三观不怎么正的人。这次的结尾特意采用了一种暧昧的表达方式,还有点套娃。如果阅读之后感觉不是很舒服,请允许我在这里很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
关于索多玛天火焚城的内容参考于:www.jianshu.com/p/5aadb602d046
另外,完成这篇文章时我对圣经的了解非常,之后有幸了解到圣经作为一种规范(十诫)需要树立一种权威,所以上帝才有了这样的形象。
如果基督徒看到了这篇文章并感到生气,请允许我再一次真诚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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