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群Literary Prison專用活動界面。
群內成員請點擊右上角加入企劃,等待後台通過之後即可在本主頁發表作品。
群成員請確保本站ID與群內相同。
作者:不落虚
要求:随意
“再睡五分钟”的铃也过去了,陈洋终于从尸体变回了活人,头上的鸡窝无声息地诉说了昨晚他的睡姿有多么狂放不羁。他还是一副要睡不醒的德行站在镜子前,任由电动牙刷做着无用功。
八点半上班,现在是七点五十三。他洗了把冷水脸终于清醒过来,开始蹲在脏衣篓前翻找衬衫——只穿了昨天一次应该不要紧吧?
急急忙忙地还扣错了一颗扣子,只能解了重来。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是这个城市里多少的缩影呢?不过陈洋现在可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再拖延下去公交车就赶不上了,没公交车的话离公司那几公里这点时间是万万不够的。
在他蹲在抽屉前翻找了另一只袜子无果后,他只得回到脏衣篓旁边穿过的袜子堆里,找了只颜色相近的袜子凑合着穿上了。
出门前终于解决了——噢,头上那捋特立独行的头发还在坚持,陈洋拿手沾了点水压了压见无效果也就不再纠结了,背着包拿上各种现代人必需品急匆匆出了门。
公交站前人山人海,大家都睁不开眼睛,陈洋甚至看见个姑娘头靠广告牌半闭着眼睛脑袋还一点一点的,真担心她下一秒就摔了——噢,325路公交来了。很多人一看见公交准备进站就“呼啦”一下站在了路边,就等着车门一开争先恐后地往上挤。
他也不例外,早早准备好口罩和健康码还有待会要扫的乘车码和场所码,又将肩上的包紧了紧,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好在是安然无恙找到了一只在这趟车上可以短暂属于他的车吊环,站稳扶好后,公交车启动了。
当然,要是这一天如此平常,那也没有此刻在这里给各位看的必要了,让我们直接拉动进度条。
有惊无险地打完了卡,陈洋一路小跑还是没赶上电梯——28层,他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在刷了几个短视频后,面前的门终于“叮”地开门了,就在快要关上门的时候,电梯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谁看见我的鞋子了!”陈洋差点没憋住,但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真是再平常不过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早上迷迷糊糊间两只不同的袜子,这让他的脚忽然有了某种不适,左右都有,这让他在拥挤不堪的电梯里忽然觉得自己迅速缩小并且窝在了最里角,他忽然很想把鞋脱一个后跟下来看看自己的短袜。
摸出手机打开了百人禁言工作大群,里面全是发的通知,划到最新一条。
今天是领导来视察!陈洋知道不会着重去看自己一个小职员,但还是不免得紧张。
还是让我们继续快进吧。
镜头最终定在了早上十点四十一分二十三秒,陈洋扑倒领导的瞬间,播放。
办公室里兵荒马乱,陈洋的汗如雨下,陈洋顶头上司的道歉,咆哮的领导,这些在陈洋耳中忽然变得很远,让他眼前有些发黑。
领导终于走了,在上司的多方求情和晚上饭局的邀约下,他也不在乎这样一件事了。陈洋接受着办公室其他人的目光,只想把自己永远锁在工位上。
“你可以去人事部了,公司会按照合同给你额外的赔偿。”
“可是……”
“就不说你今天的事了,你无故缺勤多次,还无视了协助改善的业务命令……”
“请问,本公司还有什么继续雇佣你的理由呢?”
“求求您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我这个月房租,还有我的母……”
“现在,请你离开。”
那身皱巴巴的西装还裹在身上,那是陈洋母亲来看他时给买的,老人家不知道什么牌子,就独自去了商超买了见贵的。陈洋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哪来这么多钱,还是后来姐姐打电话才知道老人家喜欢自己去捡矿泉水瓶,怎么拦也拦不住。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真的……”
我需要。
那么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断了。
系统还没公告离职,陈洋轻而易举地问到了晚上饭局的地址,他面带笑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自己不怎么熟的同事打招呼,步履轻松地走出了办公楼。
他退租了,把卡上所有钱打给了母亲,编辑短信:“发工资了。”
他去了五金店。
几天后,河岸拉起了黄色警戒线,警察接到了早上在河边钓鱼佬的报案,从岸边拉回了具尸体。尸体被泡得不成人形,整具尸体高度浮肿,衣物紧紧地勒在身上,没有外伤。一边披着雨衣的警察捏着鼻子,站在赶来的检察科人员旁边仔细打量着什么。
只见那尸体的脚上,还套了只破洞的袜子。
vol214:[命令]领航员空间站的幽灵-流浪地球2同人
作者:喵哩
评论:随意
领航员空间站的幽灵(0)
经过木星之乱后,地球迅速的投入到灾后重建之中。当务之急是要赶紧重建领航员空间站,因为那是地球的通讯中心、导航仪和护卫盾。
moss虽然主机被毁,但早已在地球中心机房做好备份。三年的时间,地球动用一切力量重建了领航员二号空间站,并且让moss重新上线。
复健以后的刘启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这也是他和韩朵朵、李一一第一次共同组队完成任务。
在2078年的农历新年第一天,神秘的事情发生了,全地球的人收到了一句中文的问候。
“新年快乐。”
而那声音,经鉴定正是三年前为了解救地球而牺牲的刘培强中校的声音。
领航员空间站的幽灵(1)
联合政府特别调查小组对于这个全球广播的信息源进行了追踪,最终发现它来自于刚刚建好的领航员二号空间站。计算机专家、网络专家和人工智能专家对moss回路的全盘仔细检查后,都无法确定信息的来源和发出的原因。最后只能解释为一代moss以往记录的信息在备份过程中的碎片不知为何进入了定时播报程序,造成了这场乌龙。
“李长条,你信他们的说法吗?”朵朵看着电视上新闻,甩了甩马尾,好奇的询问组内的技术骨干。
李一一看了看望着墙上的图纸,好似完全不关心的刘启,迟疑的回答:“他们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比如刘培强中校在某个时间录过这段留言,然后设置为定时发送给地球上的家人。但这段程序没有正常的执行,所以一直存储在空间站和地球的通讯节点的某个地方。当我们把空间站重新建好之后,moss开始自检,发现了这条未完成的指令,于是选择执行。但又因为刘培强中校最后获得了全球广播的权限,因此这条信息就被做为全球信息发布了。”
刘启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稍微坐直了一点,但还是没开口。好在韩朵朵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继续追问了下去:“那这信息是什么时候发的啊?”
李一一又偷看了一眼刘启,停了两秒才小声的说:“可能就是三年前的春节吧。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那时候空间站上发生了什么。Moss没有留下任何存储模块,而备份也没有最后那段时间的内容。”
朵朵大失所望的叹了一口气:“什么呀,我还以为真的是刘叔叔在天有灵,给我们发的祝贺信息。还想着他以后会不会给我们说点别的。”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把手搭在了刘启的肩膀上:“哥,要是真的有幽灵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和死去的人对话。”
“去去去,我才不想。”刘启嘴上反对,倒也没拨开妹妹的手。
“但是我想姥爷了。”朵朵撇了撇嘴,泪花在眼眶里闪了闪。
“……”刘启被戳到了软肋,再也没法反驳什么,而是伸出手安抚性的拍了拍朵朵的后背。“嗯……”
李一一看着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起来,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样才能打破目前的局面,一道提示音及时的想了起来,帮他解了围。
“哎,看!紧急召唤。”随着他这句话,屋里其他两个人的通讯器也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我们三都有……”刘启挑了挑眉毛,立刻跳了起来。“走走走,事出蹊跷,我们赶快。”
“哎!等等我。”刘启和韩朵朵手上都拿着整理好的包,只有李一一的设备刚才拿出来,只好一边收拾,一边追上前面的人。
他们得到的指令是到北京地下城指挥中心,一路上通行都是绿灯指引,直到最后一个安检门才有人出现,拦住他们进行了一下验证。门口的守卫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打开了了身后的安全门放他们进去。
***
“那是你儿子?挺精神的啊。”图恒宇用手指挑起一点窗帘,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画面,这是一个很高的视角,可以俯视整个会议中心。一面墙上镶嵌着几个大屏幕,中心用几个大桌子拼成了环形的会议桌。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正看着屏幕。等三个年轻人全部进来后才转过身。
“啊,都长这么老高了。”刘培强凑到窗户边,从同一个缝隙里往外看去。“老实说,我都没见过他长大的样子。当年我在1958年之后进入休眠舱,醒来就遇到了木星危机,这期间也没顾上视频聊个天什么的。说真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长大后的样子。”
图了然的笑了笑,转身看了一眼专心玩数独游戏的女儿,点点头附和:“是的,孩子们一转眼就长大了,这时候才会感到自己老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的笑了:“我总是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也是啊,为什么会跑到你这里来啊。”刘培强一头雾水的抓了抓脑袋,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点燃木星还差那么一点点。
作者:暑退
评论:随意
我们村里最热闹的日子,不是办红白事的日子,也不是除夕新春,而是龙抬头那天,全村人一起坐下来吃流水席的日子。
这个风俗据说是某个朝代流传下来的。我妈跟我说,从前村里有个人进京赶考,中了探花,回来那天正好赶上二月二,村长号召全村的女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做席,还非得把这一天立到祖宗的规矩里,说是又有来头又有脸面,祖宗知道了都得高兴死。
说这话时,我妈手里正把着一只鸡,鸡的喉管刚被割开,血顺从地流了下来,滴进碗里,凝成一碗红色的固体。
站在一旁端碗的小姑说,祖宗早就死了,高兴活还差不多。
我妈叹了口气,把气管外翻的鸡往大盆里一丢,在围裙上擦擦手,拎起一壶刚开的水往刚死的鸡身上浇,开始恶狠狠地拔毛,嘴里还念叨着,祖宗死还是活我不知道,我是快累死了,这都多少只鸡了,隔壁的王婶,还有桥那头的徐姐,哎哟,这些天,搞这些鸡鸭鱼,手都起几个大水泡了。
小姑噔噔噔地往外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去到村委,强烈要求村里那些闲着喝茶下棋田埂散心的大叔大爷们都来干流水席的活。她在烟气缭绕的办公室讲了半天,老爷们只给了一句话,成家的女人,穿围裙,干家务,天经地义,不然还能做啥子?
开席的那天,小姑没有出现,我偷偷藏了个大鸡腿带回去给她,她端着碗刚煮好的方便面说,不用,这鸡腿没手里的面好吃。
我那时七八岁,扎着两根黄毛辫子,还处于没心没肺瞎闹腾的年纪,对有的吃有的耍的流水席十分有好感。小姑其实也才十六七,但已经是我的偶像了。她跟村里其他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可不同,小姑学习好,还带着种让我着迷的气质。有段时间我看射雕英雄传,觉得黄蓉跟小姑很像,就老缠着小姑问,小姑小姑,以后你遇到郭靖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姑笑我傻,她说,这世上哪儿有郭靖,杨康能少点就不错了。
我想起我妈的担忧,又问,小姑,那你长大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结婚啊?
小姑没回答,打趣了我两句就走出了屋子,出门前,她在我妈那条脏兮兮的围裙前定定地站了好几秒。
爷爷奶奶过的早,长嫂如母,我妈把小姑当半个闺女养大,家里好的先给她,然后才轮到我。嫁妆也是,我妈从过门那天开始,每天这里抠一点,那里抠一点,抠出来的说是防急用,其实都是给我小姑攒的嫁妆,小姑的攒完了才到我。
我妈说,村里头嫁姑娘,嫁妆给的多,人家才会多让着你,小姑婆家弱,嫁妆要多,才能过得好。
不过,小姑上大学离开村口挥手的瞬间,我有种预感,这嫁妆,也许是用不上了。
都说村里姑娘去到外边,花花世界多看两眼,就容易迷了眼,这小山村,是再也进不了眼帘子了。
小姑只有第一年上大学的时候寒暑假都回了村,之后就只在过年那几天回来待几天,流水席上再没有小姑的身影,我生怕小姑把我给忘了,每次她打电话给我妈的时候,我都在旁边急燎燎地喊着让她有空记得给我写信。
小姑没给我写信,但是一段时间后,我收到了一个平板电脑,新的,看到它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乐得起飞了。看!小姑没忘了我!她记得得很呢!
晚上小姑打了电话来,仔细教了我怎么用这个东西,还让我下了好几个东西。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除了做饭、吃饭、看电视、下田,还能做那么多事情。
我妈心疼小姑花了这么多钱买这个鬼东西,又不是金子,这么薄薄一块板子,就要一两千。第二天她特意去了趟镇上,给小姑转了点钱,夜里小姑又打电话来,说自己有工作,钱够花,把钱又转回给了我妈。
小姑对自己的工作了解释了半天,我妈才终于听明白,挂了电话还一直嘟囔,好好的大学生,大四了,啥正经工作不干,去什么网做什么营销,她知道老板是不是好人?
我想老板至少不是坏人,因为我信任小姑的眼光。从小姑毕业后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得到了质的飞跃这点就能看出来,家里时灵时不灵的老旧电器都陆陆续续给换了,我妈也不用因为我窜个子在换季的时候连夜给我改衣服,因为小姑都给我买新的。母亲节的时候,小姑寄了件漂亮的外套给她,祝她像永生花一样永远盛放。我妈嘴硬,说什么永生那不成老妖婆了,可眼角的褶子早就出卖了她的心情。
一年又一年,年年的流水席,女人们在光阴里重复着鸡鸭鱼的琐碎,支棱着日渐冷落的村子里的热闹事。
我高三那年,小姑辞了工作回了村,说要搞女工创业。村里的女人们对于针线上的那点事门清得很,只是做工良莠不齐。于是她把村里还想做事的女人们都组织了起来,统一培训,达标上岗,半载的工夫,就组建了一只强大的女工队。这半载的时间里,小姑也没闲着,把自己所学的本领发挥到淋漓尽致,项目流水眼看着就涨起来了。
村里的嬢嬢们开心,我妈开心,但小姑肯定是最开心的那个。
又是一年龙抬头,春光明媚,柔风席席,今年的流水席,男人们开始下场了。
村委都是会打算盘的,挨家挨户动员,说女人们的手如今还得创造劳动价值,没往年那么多时间了,男人们得顶上。
嗐,围裙嘛,谁系不是系呢,村委们说。
文/鹤野
评论:随意
铲得稀碎,随便看看
我和朋友抵达那家小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天是阴的,灰蒙蒙一片,我叹了口气,觉得这一趟来得真是不值。
朋友看我面色不佳,打着哈哈安慰我,他调大了车载音乐,嗓门也连带着高起来,大声说:“这家店可好吃了,我跟你说,吃东西就该去这种不起眼的苍蝇馆子,你看你天天在市区里吃的哪个不是料理包,这家可是纯手工做的,肯定不一样。”
我兴趣缺缺,但没好意思面上表现出来。一周前公司裁员,我成为了一个新鲜出炉的无业游民,朋友得知了消息,大老远跑过来把我拽出公寓,要带我去爬山转换心情。
我是不理解爬山为什么能转换心情,办公室坐久了的后果就是现在我的身体早跟生锈机器人没区别了,下楼买个早餐都能累死我,这一趟到底是放松还是谋杀,我不好说。
今天天气欠佳,爬了一早上的山,看见的全是云和雾,半点山色也瞧不着。下山之后直奔饭馆去,想着满足了口腹之欲至少还算点慰藉。
但当我在那家店里坐下之后,我再次后悔了。店开在半山腰,藏在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里,没有什么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气,就是普通的水泥房子瓦片顶,墙面上一半裸露的红砖,一半坑坑洼洼的灰色水泥,简单粗犷的装修风格,如同一刀劈开皮肉裸露出乱七八糟的森森白骨。
我坐在红色塑料凳子上,看着朋友,他摸了摸鼻子,镇定自若地喊:“老板!点菜!”
店里空无一人,安安静静,只有生锈的绿色风扇在头顶呜呜转。过了一会,门帘掀开,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看见我们,淡淡地点头,从柜台后面抽出一张过塑的菜单放在桌上。
“招牌是猪肉包子和卤鹅。”老板娘说。
我低头看菜单,都是些家常菜,好在价格还算合理,于是随便点了几个菜,掏出了手机。
朋友看我捣鼓手机,又嫌无趣。“哎哎别看了,平时还不够你看的,收了。”
我抬眼看他:“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朋友:“哎儿子,妈给你讲个故事。”
朋友:“从前有个女孩——”
从前有个女孩,名字叫小圆。
小圆生在一个极端扭曲的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的母亲叫王翠,是被父亲李富买来的媳妇,结婚的时候摆了两桌酒席,送走稀稀落落的宾客之后,关上房门,就这么潦潦草草地生了孩子。
王翠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名字都没取就被李富溺死在了水缸里。王翠没说什么,收殓了小小的遗体,只留下了婴儿脖子上自己亲手做的平安符。
不知是不是那压在枕头下的平安符起了作用,王翠生下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丈夫和岳父喜笑颜开,这个孩子就在这个狭窄的家里顺遂地成长,唯一的一次风波,是王翠在儿子三岁的时候,见他还是身体瘦弱,便从枕头下拿出了那个平安符,戴在他身上,被丈夫看见之后暴跳如雷,一把拽下布符,撕得稀碎扔进了臭水沟。
王翠没说什么,她站在水沟旁看了一会,看那红色的碎布起起伏伏,被缓慢蠕动的黑水裹挟着向远方走去了,在那死去的孩子给她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不见的时候,王翠忽然若有所感,她低下头,扶住了自己的肚子。
王翠毫无预兆地怀孕了,不久之后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产妇还在坐月子的时候,邻里经常听见这家传出激烈尖锐的辱骂,李富拿着棍子抽打王翠,逼问她这是谁的孩子,而王翠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李富想效仿第一个孩子的做法,愤怒地想要抢过女婴摔死在地上,但他没能如愿,王翠突然疯了一般扑上来撕咬他,这个浑身虚弱骨瘦如柴的女人,胸膛里好像烧起了一把火,她面庞扭曲可怖地尖叫着,抓起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往男人身上砸,暴怒地尖叫:“不许碰我的女儿!”
这个女孩艰难地活了下来,王翠给她取名叫小圆。
而就像是冥冥之中的轮回报应,隐形的矛盾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小圆生性孤僻,总是呆呆地望着墙角,伸着手在空气里划动,后来女孩逐渐长大,在又一次屡见不鲜的争吵中,她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看着父母摔打着争执,突然咯咯笑着,伸出手,指向父亲身后。
“姐姐。”小小的女孩笑得很开心,“姐姐来了。”
王翠没有对小圆说起过她被溺死的姐姐。李富惊恐万分,嫌弃变成了厌恶和恐惧,他把小圆拎起来,扔出了家门,王翠冲上去要拦,李富一怒之下,抄起了门边的锄头。
夜里,李富扛着一个麻袋出了门,在后山草草埋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他后面,一路走一路哭,李富没理她,埋完就下了山。
而小圆留在了那座山上,再没回来过。
朋友端着一脸神秘,贱兮兮地停下讲述,大概是看懂了我眼里的无语和愤怒,在我骂他的前一秒话锋一转,道:
“十年后的大年三十夜,警局接到了李家村村民的报案——”
十年后的大年三十夜,警局接到了李家村村民的报案,起初没有人在意火焰爆响的声音,它在塞满了爆竹声的黑夜里不足为道,直到那呛人的味道越来越大,钻进邻近的院子里,邻居挥着手骂骂咧咧地走出来,静了片刻,扯着嗓子大喊起来:着火了!
大火被扑灭之后,村民在屋子里找到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李富家里住着祖孙三代,但屋子里只找到了李富的父亲和儿子,户主李富本人则不知去向。
村民们报了警,两天后,警察在村西头发现了一堆尸块,警犬在小山坡上狂吠,小警察一铲子下去,带出一大块沾着血的泥土。
警犬一路找到了后山,警队忙到了下午,林林总总挖出了八袋尸块,最后警犬在一个坡地下狂吠,牵着绳子的警察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转头呕吐起来。
小山坡上孤零零地长着一棵树,树下放着一颗淌血头颅。
队里的老警察面不改色绕着头颅转了两圈,指指地下,说,别停,再往下挖会。
老警察:凶手把他切得这么碎,撒饵一样一路埋上来,最后把头放在这里,你觉得他想表达什么?
于是警队继续往下挖,十分钟后,挖出了一具尸体,尸体的头骨上有一块豁口,像是被钝器砸出来的。
市局对这起案子展开了漫长的调查,但始终一无所获,而在距离李家村几十公里的山里,一个年轻女人开了家店,做起了人肉生意。
“这家黑店专做人肉包子,还会用尸水来做卤肉,味道鲜美入味,但是碍于位置偏僻,而且店面装修普通,生意一直不太好。”
“所以老板想出了个办法,雇佣合伙人给她拉客,只要把人骗进了山,就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哈哈。”我敷衍地拍了拍手,“真是辛苦你为了吓我特意编个故事了。”
“干嘛啊,听着不像真的吗?恐怖片里不是都这样吗?怪谈必是真的,标着闹鬼牌子的别墅肯定会闹鬼,女主角永远会在追逐战里平地摔。”朋友摇头晃脑。
说话间老板娘上了菜,我夹起包子放进嘴里,含糊道:“你也知道都是套路了,这故事真是有够烂俗。”
我们俩折腾了大半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满桌的菜堵住了朋友的嘴,店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我打量着碗里的包子,觉得它没有朋友吹得那样好吃,没什么肉香,还泛着一股隐约的酸味,老板娘在厨房里切肉,菜刀一下一下剁在案板上,咚,咚,咚。
木桌油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香,熏得我有些头昏脑胀,头顶的风扇还在半死不活地转,女人没完没了地剁肉,一下比一下响,一下比一下重,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太阳穴上,我终于有些受不了,想要喊她小点声,这么想着,我匆忙地嚼着嘴里的肉包,却在某个闪电般的瞬间触碰到了什么。
我猛地愣住了,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坚硬的片状物,不是肉渣也不是软骨。
朋友看我脸色发白,问我怎么了。
厨房里的剁肉声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停了,我流了满背的冷汗,匆忙吐出嘴里的东西,不敢多看,拽起朋友就跑。
“诶你跑什么啊没付钱呢。”朋友一脸莫名其妙,我看见厨房的帘子掀开,露出了女人面无表情的脸,把钱包甩在桌上,拉着朋友头也不回地逃了。
上了车以后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怀疑我脑子真出问题了,我把自己塞进副驾驶,指挥他赶紧开车,朋友不明就里,只能在我的催促中手忙脚乱地照做。
等到车开出了山道,再也看不见那店面,我才松了口气。
“干什么啊?你不会真被吓到了吧?”朋友也缓过气来了,嘲笑道:“早说你害怕嘛,我就不讲了。”
“放你的狗屁。”我呼出一口气,“我他妈的好像吃到指甲了。”
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杀人犯还知道毁灭证据,做人肉包子的不懂挑挑食材?我看你脑子是真出问题了。”
“……也是。”我回忆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神经过敏,就没反驳他,任由他嘲笑了,“不过这家店太邪门了,还是跑了好。”
“随便你吧。”朋友嗤笑了一声,“哎,不过刚才那故事还差个结尾没讲完,不讲完我难受,我继续了啊。”
我作势要抽他,他毫不在意,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
“女人为了保证拉来的客人能够顺利成为自己的货品,还想出了一个保险,让他们信赖的朋友把人带过来,在店里先吓一下他们,再把人放跑,这样他们就会认为自己死里逃生,从而放松下来,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去往屠宰场的路上了。”
“这些自作聪明的客人啊,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瘫坐在座位里大喘气,而他们问的第一句话,往往都是,接下来咱们去哪?”
我干瘪地哈哈笑了一声,抬手狠抽了他一下,“差不多得了,下次别他妈讲了,有够烂俗的。”我躺在座位里伸了个懒腰,问,“接下来咱们去哪?”
作者:尘聆
评论:无声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杯盏里生出花的故事。
身后觥筹交错声细碎嘈杂,她在露台等人。
十指交扣,挨个捏过,风吹起鬓边碎发,凉森森更添忐忑。
月光明亮极,簌然飘零,像雪霜覆盖上她身前大小色彩各异器皿。
白茫云雾从天穹降来,将她温柔拥入怀中。
“你今年来得很早。”
那烟静默片刻,凝成影影绰绰人形,它手于虚空划过处显示出蓝紫字迹:
对于我来说,这仅仅是几小时。
“也就是讲,其实你是掐着点来找我的咯?”
丰欣梓,我不建议你脑补太多。
“好吧,暂且跳过这茬,”她点向那些盛满琼浆的器皿,“你尝尝,能否通过考核?”
人形云雾点头,缓慢拂过每个杯盏,液体似受感召,轻盈而上,盘旋环绕又渐隐没。
“怎样,过了?”她再次紧握双手,满怀期待看向对方。
没有。云雾言简意赅。
“不可能吧,这绝对是世界里最好的酒!”她盯住对方,“……银年,其实你是想讹我所以一直判定失败吧?”语罢,她又难以置信摇头,“不过怎么看,都是我讹你可能性更大——”
“——毕竟这个世界,是假的啊。”
对于世界虚构这件事,丰欣梓从未怀疑。
她甚至不明白这无缘由的信任从何而来,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拥有一切,是被万物称为“明月”的存在,却没有需要付出的事,除去从出生那刻就印在脑中的酿酒任务。
每到春日的终结,世界会举行宴会,银年便来,作为检查她工作进度的裁决者。
为何要准备酒?通过又能获得什么?这些问题在她脑海盘旋,却从未过问,因为她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回答。
他们总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言,是银年听丰欣梓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烟雾离开后,她烦恼的总会被悄悄解决,想要的会被悄悄送来。因为过于不真实,所以真实反而变得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在什么愿望皆可实现的此处,银年反而成为唯一重要的存在,尤其在对方不肯多言的情况下。
时间流逝于她无关,虽然难免厌烦。所以某天她终于对银年说:“我不想再酿酒了。”
“就算你不让我通过,我也不会再酿制。”她斩钉截铁,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银年长叹一口气。
[世界是虚构的,只有完成春日宴的考验才能逃脱。
她是杯盏里养出的花,是虚构里最明亮的月。
但她爱上了养花人,养花人也爱上了她。
一旦花的灵魂离开虚构世界,自动得知真相——
一代代养花人和花,在得知真相后互相残杀,
胜利者成为养花人,失败者就会被做成药材。]
[使用过剑的花、生命每天都会被吸收,作为养分供给寻得的杯盏之种。
所以养花人必然会在与新花的争斗中失败。]
言语像烟雾般流入脑海,丰欣梓望向手中长剑,银年的面容倒映在明月般刃上,就像剑温柔地看着她。
[即使如此,没有一位养花人会放弃争斗,因为不愿放弃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银年。
原来人的血液是鲜红的,温暖如银年的拥抱。
不战而胜的是她,记忆为何仍旧像走马灯般闪烁而过?
每一年虚构中春日的夜晚,熏风袭人,花叶烂漫。
此处的天空明月高悬,她犹豫不决,银年却无比坚定走向长剑。
“你应该酿酒,而不是使用剑啊。”他握住剑柄这么说道,轻抚她发丝。
“我不想再养花了,尽管我花这么多年做成必然会成功的样子。可是下一次呢?”
她感觉他的生命如此迅速地流逝,似每一年杯盏里消隐无形的琼浆,却毫无死亡的气若游丝。
“我很感谢命运的存在,就像我曾经如此痛恨它的存在。”
“我说了无关紧要的事,不知道忤逆一切又会发生什么,但也许什么都是无关紧要。”
“你看,你去看看吧。”
剑凋谢为碎片,银莲花跌落在她手中。
她通过了,也没通过。
巨大钢铁将她的命运碾为齑粉,就像那眼角泪珠不存在一样。
在新世界里,她不再是肆无忌惮随意取用的“明月”,也不必年年春日月下等待。
那个人也不会再来。
但是生命却蓬勃而来,那是剑未曾吸收到的一切,不曾被传向杯盏之种。
他自由了,她也是。
作者:汉尼
评论要求:笑语
————————————————————————
作为王室成员,洛里加自认为已经看遍了世间风景,直到皇帝阿特留斯的生日宴上,那个来自东方的少年献上一曲刀舞。他一袭白色狩衣,身长玉立,凌波生尘,湛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传说那是来自东方的神秘舞蹈,刀与花的完美结合。少年宽大的袖摆上用银丝纹了鹤纹,于是袖摆纷飞时他仿佛真的是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而不是和他们一样的蜘蛛。
少年一曲舞毕,收刀躬身行礼,东方人特有的柔美气质和骑士巴布蜘蛛的骄傲在他身上融为一体。来自东方的异域风情刹那间击倒了洛里加,他终于相信世界上还有名为“绝色”的存在。
那双蓝眼睛和泼墨般的长发让他在后面的几天里着了魔,宴会当场连自己的父亲是何时离去的都不曾发觉,连着几天在课堂上犯错,甚至练习场里也险些被打伤。
“宴会上你看上了谁吧。”整理铠甲时同僚威廉贼兮兮地靠过来,用嘴努了努他们身边另一位正在清理手臂伤口的小少爷。
“别说出去,我改天请你。”
“我们的交情犯不着。”威廉不以为意,“是那个黑头发的小子吧。你最好抓紧下手,我看亚历山大这几天也和你差不多,估计也是看上他了。”
提到那位表亲,洛里加一阵胃疼。分明大家都是皇帝巴布的变种,为何只有他一枝独秀。能够完美符合“纨绔子弟”这个词语的,整个皇室当下也只有那只猩红巴布了。
“你就没看上他?”
“他是很漂亮,可惜不对我胃口。”威廉吹了声口哨,手在胸口从上到下划了道丰满的弧线,“你知道我心里只有克里斯汀,能追到她我愿意天天被兰斯洛特叔叔摁着跳崖。”
“我这就去转告他。”洛里加作势要走,眼下骑士长正在练习场的另一端整备武器。
“别啊兄弟!”威廉急忙拽住他,“我开玩笑的,我哪跳得过那群骑士巴布啊。”
“你连那群星空巴布都跳不过。”
“说得好像你不是皇帝巴布似的。”威廉哼哼唧唧,转身整理下一场要用的装备去了。
整备之后第二场训练开始。威廉遥遥地对着另一支队伍的金发女统领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被金发的贵族少女狠狠回了一记瞪视。
“下一场要训练你们的反应速度。”骑士长提着长枪,来回扫视着面前这群小蜘蛛崽子,金棕色的八只利爪扫过沙地,“今天会有一位新学员加入你们。”
骑士巴布的长枪一指他们一旁的甬道:“出来吧,介绍一下自己。”
熟悉的窸窣声首先传来,这种八只利爪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他们无比熟悉。洛里加留意到这个声音非常轻,轻过了所有巴布蜘蛛的脚步声。接下来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光滑黑色的长腿,长到他们几乎无法想象,洛里加依稀记得他在某些小型的林地蜘蛛身上见过这种长腿,但是这个大小明显已经超过了小型蜘蛛的范畴,甚至直冲巴布蜘蛛的大小。
接着那位正主终于从阴影中现身,蜘蛛的下半身只有星空巴布那般大,呈现出一种光滑的纯黑,配合上八条致命的长腿,洛里加一时生出了一种“窈窕”的错觉。
但是那张人类的脸他太熟悉了,即使现在他额头上属于蜘蛛的另外六只眼睛也已经全部张开。但是那头泼墨般的长发,那双熠熠生辉的蓝眼睛,黑发的少年有很多,但是像只蓝色眼睛的仙鹤的只有一个。哪怕他现在拎着两把短剑,洛里加也无法把他和凶猛的猎手联系在一起。
现在这只八条腿的仙鹤看向他们,视线和洛里加的擦过。
“梅特迪安,梅特迪安·安特拉。”
洛里加没有听错,安特拉是他兰斯洛特叔叔的姓氏。
如今他闭上眼,依然可以想起这些。在历经了这么多战争,痛苦,泪水之后,威廉死于战火,克里斯汀因伤退役,阿特留斯也难以负担起繁忙的公务和重任。
明天,就是明天,梅特迪安即将回到这里,回到这座宫殿。洛里加将会向他祝贺成为骑士长,而他也将祝贺洛里加新婚快乐。
他就像一个过去曾经生活在乐园里的孩童,如今苦难的真实被推至眼前,迎接他的并不是什么故事中该有的大彻大悟,他发现自己依然只是一个凡人。
至少在天亮之前,在那位漂亮的少女进入他的寝宫前,他还能有些最后的时间,不是皇帝,也不是王子,只是洛里加自己。
作者:巴珑
评论要求:随意
不太美丽的童话故事。
阿夏生在夏天,没见过冬天,更没见过雪。
有人说,不可以同阿夏谈论有关冬天的事。因为,冬季到来之前,他就会死去。他只活在夏天里。
但是那天,阿夏知道了一件东西。
那旅人风尘仆仆,没能解答他的更多疑惑。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抓住了他:那东西白白的,凉凉的,轻飘飘,只有在冬天才会出现,并且很快就会消失。
阿夏问阿松:你见过雪吗?
阿松热情友好,常常同阿夏一起玩:到了冬天就会下雪啦。在那之前我得囤一些吃的,到时候就躺在洞里不出来了。你知道,冬天可太冷了。哦,你怕冷吗?夏天可太热了。记得弄点蘑菇干,再过两个月,还有松果,那玩意儿可太招人喜欢了。哦,你是说雪?对没错,我不太喜欢雪,我怕冷,我宁愿躲在洞里睡大头觉,也不会打该死的雪仗……
阿夏问咕咕:你见过雪吗?
咕咕长得好看,他捋了捋一身白色羽毛,嘴角向上翘:俗话说,鹅毛般的大雪。本人见过几次大雪,也就那样吧。送你一片我的羽毛,你会喜欢的。当你见到真正的大雪,自有判断。
阿夏拿着那一支白色羽毛,轻飘飘,白白的,但它既不凉,也不会消失——是不是必须是鹅毛才行?
阿夏找到丑儿,他已经长成了美丽的样子,比咕咕还要高大,戴着一副眼镜,似乎懂得许多阿夏不知道的事情。他也是一身白色羽毛。
可以给我您的羽毛吗?
丑儿迟疑,扯了一根羽毛递给阿夏。
谢谢您。
阿夏仔细比较咕咕和丑儿的羽毛,后者更轻更软,但也没有冰凉的触感,甚至有一种暖洋洋的柔软,更不会消失。
可以再给我一根吗?
丑儿靠近阿夏:一根不足以让你判断谁的羽毛更好?
阿夏摇摇头,把咕咕的羽毛藏在身后:不是的,我不是来比较谁的羽毛更好。嗯,听说鹅毛能组成大雪,我想,或许我还需要许多许多鹅毛。
丑儿摘下眼镜,用手背柔软的羽毛擦了擦镜面,又戴了回去:你知道,不管是咕咕还是我,都是忍痛从身上生生扯下羽毛来。你手上拿着一根我们的羽毛,我想,年轻人,你应该学会感恩。
阿夏低下头:您说得对。我很抱歉。
连下了几天雨。
阿夏躲在屋檐底下看雨听风。除了咕咕的羽毛和丑儿,后来他还找了别人要到了羽毛,阿雁、小黑、小绿、雀儿,甚至还找了红红和狗子,但是红红说太怕痛,不能满足他的愿望……虽然不都是白色的。
羽毛们在雨天里打湿了,变得沉甸甸、湿漉漉的。雨过天晴,艳阳高照。羽毛们被晾干,又变回轻轻柔柔的样子。
阿夏把羽毛们吹上天空,看着它们在天空打转儿,转了一圈又一圈,慢慢悠悠飘落下来,飘到了阿夏鼻尖上。阿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哦,我是不是受凉了?这就是凉凉的感觉吗?
但他似乎能理解所谓“鹅毛般的大雪”是什么样子了。
阿夏问阿寿:怎么才能看到真正的雪?
阿寿见多识广且乐于助人:你是说真正的雪,我知道,我知道,听我说,孩子,你的一生可能永远见不到它,但是我相信有时候,人能创造奇迹,靠自己……你没法儿改变时间,但是你一定不知道,你可以上路,去北方,明白吗?以我长久且缓慢的生命经验担保,你甚至不需要去最寒冷的极地,行走远方,爬上高处,相信我,你能找到你要的。祝你好运,我的好孩子。
离开家,离开此地,或许能挣脱时间的束缚——不,人没法儿挣脱时间的牢笼,但是你能同时间抗衡。阿夏感谢阿寿点醒了他。他没什么行李,也没什么家当。出远门显得随性自然,好像命中注定他就该出这个远门。
沿着太阳的指向,阿夏踏上了向北方行走的旅程。一路走一路看,遇到许多陌生人,也看到陌生的风景。他能理解当初旅人为何行走匆匆,无法停留,一定是没能走到他的目的地,他无法停留。
夏天到了尾声,太阳不再这么蜇人,天空也渐渐变高了,风中的水汽也越发减少。
阿夏感知到,往北方行走,仿佛让他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
阿夏遇见了阿雁。那是从北方向南行走的队伍,他掉了队。
阿夏像个风尘仆仆的旅人:你不跟上吗?
阿雁热情高涨:你好呀,亲爱的旅人!我知道到了冬天,北方太冷了,跟着队伍往南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你知道,人不总是按命运安排的方向走。我选择留下来,我还要去往北方极地,去看炫目的极光!
阿夏像是遇到了知音:那真是太巧了!我想看雪。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阿雁笑了起来:看雪还不简单?你甚至不需要去极地——你知道吗,那一处高山,峰峦高耸入云,那上面常年积雪,你能看上很长时间。
阿夏点点头:我恐怕到不了这么高的地方。
阿雁拍了拍自己的背:你知道,人不总是按命运安排的方向走。
阿夏趴在了阿雁背上,阿雁背着他飞起来。
阿夏知道,他的时间在迅速流逝。他觉得越来越冷了。原来这就是凉凉的感觉吗?
阿雁感觉到阿夏从他背上滚了下去,他回头打了个转,接住了阿夏。阿雁感觉到阿夏努力挣扎,想抓住他的羽毛,但是是不上劲儿。他停在了山腰。
我的时间到了,谢谢你带我到这里。
阿夏拿出被绑成一串的羽毛,加上沿途捡到的各种羽毛,已经是一捧份量不小的羽毛团子了。
你饿的时候,可以把我吃了,也许我也能看到极光。祝你好运,亲爱的旅人。
阿雁拿着那一大串羽毛,飞到高处,往阿夏休息方向倾倒。
阿夏感觉越来越冷,他感觉到被什么东西轻轻落在身上。他睁开眼睛。
白白的,凉凉的,轻飘飘,只有在冬天才会出现,而且很快就会消失。
这就是雪呀。
羽毛落了阿夏一身,但并没有消失。阿夏紧紧闭着眼睛。阿雁落在了阿夏身边,将他绑在自己身上,往更北的极地飞去了。
Fin
想要參與活動的成員們請先閱讀本活動世界觀簡介》》
【逃離文字獄】活動序章開啟,本章節內容包括兩個部分,即人設+相關獄中日常短篇創作。
祗有參與了序章的成員,才能夠參與本活動後續章節。
【序章】作為報名章節,本身沒有時間限制,從即日起直至本屆【逃離文字獄】活動全部結束之前,都可以投稿參與。也就是說,在本活動進行至後續章節時才打算參與的成員,祗要提交了本【序章】要求的內容,就可以參與後續進行中的章節活動。
【序章】不計算分數,積分從第一章開始。
本活動所有作品請投稿至【逃離文字獄】大區下的相關分類中。
【獄中公告】為活動管理者專用分類,用於發佈活動相關世界觀和公告、進程通知等等。
【序章】作品請投稿至【序章·入獄者們】中。
以下為【序章】要求》》
【序章】活動內容:填寫人設表格,並創作入獄生活相關的短篇作品。
【注意】用於報名的PC祗能選擇【作者類犯人】身份,其餘不限。
投稿格式》》
(↓標題格式↓)
【逃獄】PC名【章節名】
(↓內容格式↓)
PC(玩家角色)人設:
囚犯姓名:(請使用參與者群內ID,可以祗使用部分,或可以讓閱讀者一眼明白的暱稱,比如雷七郎可以使用簡稱雷七,落水可以使用暱稱阿水,注意不要與其他參與者重名)
罪名:(自定,必須與文字類創作有關係,如果不確認是否可行請私敲【獄卒】雷七郎確認)
判罰:(關押年數+在獄懲罰,年數最高無期徒刑(終身監禁),最低3年,在獄懲罰指在獄中的交稿週期,週期最高為月更,最低為日更,與罪名相關聯)
入獄年數:(入獄至今多久,最高10年,最低1日.如果入獄10年,意味著是文字法立法後第一批被逮捕入獄的犯人。如果想將人物設定為因號召反對《文學創作法》而被逮捕入獄,請將入獄年數設定為3年,且判罰年數為終身監禁)
交稿類別:(指判罰交稿的作品類別,如果因小說類作品被判刑,那交稿也必須是小說類作品,連載拖稿類的罪名大部分會判罰按照一定期限交稿該連載作品,也就是判罰可能會具體到某部作品。舉例:一名日常寫詩的詩人,某日因個人興趣寫了部小說,又因這部小說被判定罪名入獄,那麼他在監獄中作為懲罰必須創作交稿的作品類別將是小說而非詩歌)
人物簡介:(限定25漢字以內,2字母=1漢字)
正文:(描寫PC與文字獄相關的生活日常,可以寫如何被捕入獄,也可以寫在獄中的生活等等。無字數要求,正文內容滿足1500字的作品,可以替代作品發佈當月的關鍵詞任務,字數滿足條件的作品,請作者自行跟【牢頭】落水報備。)
(↓舉例↓)
標題:【逃獄】雷七【序章】
囚犯姓名:雷七
罪名:創作需要事先付費才能閱讀的YHSQ作品然而讀者們看過之後都覺得一點也不YHSQ於是舉報詐騙,法院判定罪名成立。
判罰:無期徒刑+每月至少創作一篇YHSQ類作品。
入獄年數:10年
交稿類別:艷情小說
人物簡介:入獄前啃老,入獄後啃文字獄,被家長歡送踏上監獄船。
正文(略)
(↓人設表格複製用↓)
囚犯姓名:
罪名:
判罰:
入獄年數:
交稿類別:
人物簡介:
================
注意:【序章】要求以參與者自身ID進行報名和創作,從【第一章】(包括【日常】)開始,參與者可以自行創作角色參與活動,並不限制與報名角色,以增加各位作者們的自由度。
有任何疑問都請在此留言。
作者:蜂銀
评论:随意
盛夏,我坐在棚子下等待的时候,有飞机从我的头顶飞过。
院子里的野百合长得比我还高,纤细的茎孱弱地在花盆中随风晃动,百合一朵朵结得手掌一样大,洁白的花瓣,一入夜就映照在寂静的黑幕中。我站在花前面,喝了果茶以后舌面上留下一片黏腻的糖味,我伸出舌头,哭着脸给空气看。
之后的一天,我和四十多个同学挤在只有风扇的教室里写英语的模拟卷的时候,班主任从前门踱进来,宣布为了减轻压力,每个人需要带一盆植物来学校,要给它起名,还要养它直到毕业。我最后在院子里选了一盆开得正艳的凤仙,起名叫指甲,说是起名,想起来也只是把俗名挪来安上。
教室外的柜子上摆满了小盆的植物,讲台旁还多了一个鱼缸,里面有四条小鱼。一个男生负责照顾鱼,原因是他是生物课代表,鱼食放在粉笔盒旁的小罐子中,当天的值日要帮忙喂养。
再后来,我的妈妈终于还是死在医院里,家里让我请了两天的假,我参加完葬礼,把院子里的花全部搬去花鸟市场卖掉,拿着八百块钱在网吧里又躲了五天才回学校上课。那天是周一,我算着在学校早会之后才到,进教室之前发现指甲有人帮忙浇水。枯黄的、大约是落花的东西蜷曲在泥土上,沾着一滴浑圆的水珠。
放学时,照顾鱼的那个男生叫住我,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声音有些畏畏缩缩的,发音跟老师一样叫错了一个多音的字,他的嘴唇张开又闭拢。“曹钥,”他说,“你缺了次值日。”
我留下来擦了黑板,整理桌椅,照顾鱼的男生扫了地,然后用小网把鱼捞起来放到一个盆里,抱着鱼缸走出门去。我走进放鱼的盆,闻到水生动物的腥味,皱了皱鼻子,又想起来值日是要喂鱼的,我从罐子里抓了一把鱼食,投进水里。鱼们有些激动地抢食,有一条兴致好像不高,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它的尾鳍缺了一块。
照顾鱼的男生抱着鱼缸回来,有些吃力地慢慢放下,他看见盆里抢食的鱼,说:“早上已经喂过了。”
“只喂一次吗?”
“对。”
我蹲着看那条残疾的鱼,它呆在靠近盆的边缘的位置,而另外三条鱼还在游来游去吞食剩余不多的鱼食。
我给它取名川端康成,川端康成是唯一一条黑色的鱼,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时会去鱼缸旁观察它,大多数时候都会在一个装饰的大石头与缸壁的缝隙之间找到它。
后来照顾鱼的男生又找了我一次,他说,曹玥,你该记得给你的那盆凤仙浇水。我这才想起指甲来,好像自从发现落花上的那滴水珠之后我就再也没关注过它,这种遗忘让我心惊。
“月,不是药,这是一个多音字。”我这样回答照顾鱼的男生,我停顿一下,又补充,“那条黑鱼,尾巴缺了一点的,它叫川端康成。”
把名字告诉那个男生的第二天,川端康成就死去了,几乎像是我咒死的。它被捞起来,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我盯着语文老师不算很好看的板书,想象着把它放在手里,鳞片冰冷,带着腥味的水渗进我手掌纹路里。川端康成,从来心灵残缺的川端康成;走路摇摇摆摆、模仿醉态的颓废男人;花的圆舞曲里的瘸腿男人;洁白的、不能运动的千只鹤。
照顾鱼的男生放学后找到我,他拿着喝空的可乐瓶,瓶里装着水和川端康成的尸体。
我拖着他去了河边,因为我不会骑自行车,而那条河离学校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自行车最后停在石质栏杆边,我靠着粗糙的狮子雕像表面,远远地把可乐瓶伸出去,川端康成合着水从瓶口流出来,顺着重力下落,在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有飞机从我头上经过,我想象它投下一朵蘑菇云。
“我叫陈书春。”照顾鱼的男生顶着高温,一边气化一边这样对我说。河水沸腾,带着川端康成打着旋舞蹈,一直,一直向前流去的话,好似能到达任何地方。
作者:夜雨
评论:说不上好但也随意
放学回到家时,薛流看到妹妹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叹了口气。他的被子被压在妹妹的身下做垫背。
房间里有一张双层床。平时的妹妹总是坐在上铺靠着枕头躺着看书。她放学比薛流早,因此总是早一步选择房间里最好的位置。
他走到窗边。窗外的天乌云密布。
薛流坐到床上,把袜子脱下,塞成球,扔到墙角,又脱下裤子,踢到一边。
他把被压住的被子从妹妹身下抽出来,盖在自己身上,躺了下来。赤裸的肌肤贴着微凉的被子,感觉很舒服。他把被子卷起来,垫在身下,人就像躺在春卷的面皮里。
妹妹缩在墙边,也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
薛流盯着头顶的床板,心情逐渐平静。最近的一场雨,一下把世界从闷热中解放出来。秋意席卷大地,夏天像是不曾存在过。
他调整了一下睡姿,还是觉得逼仄。虽然妹妹已经缩成一团,并不占多少空间,但他心里却觉得问题不在这里。
天气冷下来后,墙面像玉石一样滑、凉。裸背直接贴上去固然有些太冷了,但裹着被子靠着墙壁却会觉得很舒服。背靠着墙,也很有安全感。
妹妹缩在墙边,像条温顺的毛毛虫。
他也想睡在墙边,趴在那里,然后翻来翻去。
妹妹最好就睡到上铺去。虽然上铺很窄,但她平时就睡在上铺,还喜欢趴在栏杆上看他写作业,或者是盘着腿裹着被子靠在栏杆上像位佛陀。
她睡得很香。薛流想要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又想按下她的额头,她的额头似乎轻轻用力就能按出指印。
或许是哥哥的通病,他心里涌起一丝嫌恶感。
他侧过身,背对着妹妹,捻了捻被子。
身后的妹妹突然开始咂嘴、梦呓。
雨滴打在窗上噼里啪啦,嘈杂的雨声从窗沿升起。这下便更睡不着。薛流又翻回来,仰脸看着空中。
妹妹,妹妹还睡得真香,好像个笨蛋,真是个笨蛋。她为什么不睡到上铺去?
等她醒了,我才要睡到里面去。嗯——她,我管不了她。如果要是我更早放学......我也不会睡到她的床上去啊!
薛流又转了个身。他面对着妹妹。妹妹的嘴角笑着,又好像没有笑,软乎乎的,比空气存在感还低。
她眉毛突然动了一下。薛流吓了一跳,连忙又侧过身去。
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转瞬又停下。
一只手覆在床上伸了过来,钻进被子里,伸出食指点了点薛流的背。
薛流肩膀耸起,却没有回头。
那只手又戳了两下。
薛流还是没有回头。
那只手的指尖戳进皮肉里,留下浅浅的指印,然后不断点着薛流的后背。
薛流终于慢慢地翻过身来。
“我想睡在里面。”
“手伸出来。”裹成毛虫的妹妹,一只手在外面挥舞。
薛流的手也伸出来。
她握住他的手,“早上好。”
“早上好个头啊!我要睡在里面。”薛流反复地说着。他有些憋闷,重石压在胸口,咬着嘴唇。
“不好。”妹妹眨眨眼睛,“我没穿上衣。”
她的肩膀裸露在空气里。手像蛇一样咬住薛流的手。她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夹着薛流的两个指头在空中晃来晃去,一会又迎着手心贴着手心。
“但我想睡在里面。”
“那你头转过去。”薛流把身子转过去,右手背在身后。她按住他的手,起身,另一只手把被子抬起来,盖在身上。
“好了~”她松开手。
薛流把身子挪到墙边坐直。
“分一半墙给你。”
“我想睡觉。”
“那我让给你。”小毛毛虫慢慢滑下墙,伸出脚踩着薛流把身体摆正,“请~”
他慢慢躺倒在床上,把被窝捻好。脖子感受到凉意顺着空处流入躯干,他把头缩进被窝,就像妹妹之前的睡姿一样。
他幸福地闭上眼。
妹妹看着他。薛流一副心事很沉的样子睡着了,只露出一张脸,脖子也缩进了被子里,像一条毛虫。
她伸出一条腿,伸进薛流的被子里。与其说伸进被子里,不如说被两重被子压着。她活动脚尖,寻找他膝盖的位置。之后又像测试膝跳反应一样,点了点膝盖上方的筋。
薛流没醒。哥哥睡得像笨蛋一样。
她又伸出手,伸到薛流的被子里。被子里很暖和。手掌脚掌像贴着暖宝宝。但手臂和小腿却裸露在空气里从而感到有些寒冷。
哥哥一直装作没醒,直到他真的睡着了。
她把手脚也抽了回来。哥哥像笨蛋一样。
她翻身看向窗户,捻了捻被子。不一会,又睡着了。
作者:魇
评论:随意
题目:怎么过
刘敏今年二十九,本科毕业伊春户口,深圳打工六年,月薪不如房租涨得快。最近公司比较闲,她提前用了年假买淡季机票回老家过年加休息。到家三天后遇到二姨来访,听闻刘敏的安排,直接开口让她去帮忙。
“帮什么忙?”刘敏问。
“帮我当阵子二神儿。”二姨答。
一番解释下来刘敏才明白,二姨去年出了马,家里立了堂口。东北跳大神需要大神和二神一起操作,但其实只有大神也不耽误事儿,只是气势上看着差了些,有不正规之嫌。刘敏这个二神工作只需负责招呼一下客人,在老仙上身二姨之后帮助客人和老仙沟通即可。刘敏本不想去,但听闻可以见识到人类多样性,遂决定前往。
二姨的营业地点就在家里,来看事儿的人敲门进来,在客厅一个小白板上依次写下自己名字和预约时间。也有微信提前预约的,那就是刘敏负责登记了。到了时间刘敏就把对应的客人领进供着仙家牌位的大卧室,两边沟通。如此下来,虽不能算枯燥,但也不算有趣。
刘敏正在神游天外,大门被敲响,刘敏走去打开,看到一位西装革履抱着小孩的男士。老总是一种气势,不是固定的某个人,刘敏想,点头哈腰地让该男士进屋。
“有预约不,先生?”刘敏问,“是您自己看,还是给孩子看?”
“我要给孩子补阳气,如果你家不行,我现在就走,今天我家过圣诞,要提前回去准备。”男士说,用没抱孩子的手整了一下领带,根本没接刘敏那茬。
刘敏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圣诞节不是十二月二十五号吗?”她说,声音越来越小,“今天才十二月十号……”
“十二月二十四到二十六日都可以算作圣诞节。”男士说,语气中隐约带了些嫌弃。“你做玄学这行,这都不懂。”
刘敏很想说出马仙没必要精通基督教相关教义,但她很好地克制住了,只是陪着笑脸说:“我只是个帮忙的二神,您跟大神聊。”
男人气宇轩昂地跟着刘敏进了卧室,他怀里的孩子小声地啜泣起来,脑袋几乎要埋进男人身体里。男人温和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抬头对二姨重复:“我要给孩子补阳气,如果你家不行,我现在就走,今天我家过圣诞节,要提前回去准备。”
二姨愣了,“补阳气你晒太阳得了,费那么大劲来这儿干嘛?不够用就整两根参炖老母鸡,就是一次别给孩子吃太多,容易窜鼻血。温和点儿的可以吃萝卜,炖点羊肉,记得萝卜不能炖太久,烂了不好吃。”
“你说的都是些见效慢的法子,我儿子等不及。”男人说,看得出他面对大神有所克制。“他天天和鬼怪搏斗,守护我家,太耗费精力,希望你们能给他采阳补阴,让他快速恢复。”
“这小孩看着也不像能采补的年纪啊?”二姨大惊,“再说我们这儿是出马的,你说的那是道术,甚至不是正规的……”
刘敏听不下去了,她虽然只当了半天二神,但可是听了几年老总扯皮。“先生,先生您等一下。”她说,“您不妨说一下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让我们来看看怎样能解决问题,万一您孩子阳虚是有别的原因呢?”
男人瞪了一眼刘敏,看到二姨赞许地点头,只得耐着性子开始叙述:“这是我儿子。”他试图把小孩举给两人看,小孩却只是死死贴着他不肯放开,他只能宠溺地叹口气,继续说下去,“我儿出生前,就是他妈妈怀他的时候,家里突然开始闹起鬼来。一开始我妻子抱怨晚上去厕所会看到红色鬼影来回飘,后来我女儿们也说看到了,最后我也看到了。那时我穷,换不起房子,也请不起先生来看,而且那红色鬼影也只是半夜在家里飘,没妨碍我们生活,我们就忍着了。”
“等到孩子一降生,那红鬼影就消失了。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和我妻子经常带他去医院,女儿们在家就能看到红色鬼影。自打有了这孩子,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早就换了大房子,可那红鬼影还是不时出现。最后我们一合计,发现只要我儿子在,红色鬼影就不在,是他时刻在和鬼怪对抗,保我们全家啊!从此我们家的圣诞节就是他的生日,我儿就是我们家的圣人,他出生就是圣诞!你们说,这样辛苦又伟大的孩子,不值得我付出一切为他补足阳气吗?”
二姨和刘敏听得目瞪口呆,还是见过世面的刘敏先回过神来,拽了二姨一把,笑着对男人说:“先生那您可是找对了人,我们家老仙是这片出了名的碑王,强过寻常清风烟魂的。”
小男孩尖叫了一声,男人急忙拍他后背安慰。二姨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唱起神调请仙上身。不多时,二姨神色大变,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瞪着男人方向。
“老仙家,您有给我儿补阳气的办法吗?”男人打破沉默,问道。
“补阳气?”碑王上身的二姨开口是老年男性的声音,“你怀里那死鬼抢了我弟子投胎的名额。我弟子心善,只是不停跟他讲道理,让他让出躯壳,也免得你们家受丧子之苦。不想这贼子赖着不走,才纠缠到现在。”
“可我的事业在我儿出生后确实越来越好。”男人说,额角见了汗。
“我家清风弟子何等福报,只是在你家里就能招财招福,本来你家有了他投胎的孩子,就该家和事兴。偏偏被这个死鬼钻了空子,才一直搅得鸡犬不宁。你倒好,拿着狗屎当牛黄,不知香臭。”
男人撒了手,那孩子却死死搂住父亲脖子。二姨继续说:“如今孩子已不算小,再驱逐魂魄也不会合适。你家和我门下弟子的缘分也几乎被此事耗尽,不出三月我弟子就会回归堂口,再等善缘。你这儿子能长大成人,但终归有个偷奸耍滑的根儿,加上偷来的命福气又薄,这辈子都是个吃你用你的货了。”
“那、那我家今天这圣诞……该怎么过……”男人艰难地说,他试图掰孩子的胳膊,却掰不动。
二姨,或者说碑王,笑了一声,“你爱怎么过怎么过。”
二姨说完这句话,哆嗦了一阵,再回过神来时已一脸茫然。刘敏看了看二姨,又看了看男人和他怀里已经松开桎梏的孩子,拿出微信付款码,递到男人面前。
《没那种命》甄栩瑶
随意,感谢评论
“爱情这东西没道理的 有人很抢手有人没资格
路是人走的我害怕什么 大不了别爱了”
灯光落下,沙哑嗓音点燃舞台,指腹老茧扫过琴弦,像扫过斑驳青春。
他是普通平凡瑟缩在角落里的透明,她却是美丽娇艳万众瞩目的明星,愈是身陷泥泞愈是渴望光明,所以他仰望她,犹如仰望星空。
年轻躁动的心,总渴望些救赎,就像他千百次藏于楼梯间,躲在角落里。
盼她转身,又怕她转身。
“她像个天仙她太美了 我那么平凡我开不了口
心里面晓得追她的结果 幸运的不是我”
意味不明的长叹混杂在吉他尾音中,灯光若有若无,他渐渐沉入黑暗,就像二十年前那般。
学校比赛,他被抓了壮丁,还来不及思考这种好事怎么落到他身上,嘴巴就先脑子一步脱口而出。
陈小春的备胎神曲没那种命,句句切中少年心绪,是伴他入梦的旋律。
直到前奏响起,心才回到狭窄又麻木的胸腔。
整个舞台亮起刺目灯光,刹那间,他忽然被音符点亮。
三年的阴霾散去,压抑在心底的情感疯狂生长。
眼前豁然开朗,众人目光中,他终于鼓起勇气直视她。
原来不是注定黑暗,只是还没找到那束光。
他欣喜异常,自此彻底沉襟在音乐世界,只为心之所向。
“我没那种命呀她没道理爱上我
英雄和美人哪是一国的
只怪爱人太少了对手太好了劝自己别傻了
以前甭提了以后非加油不可”
毕业典礼,他盛装出场,只为告别曾经,弥补多年遗憾。
当再次站上舞台,目光追寻她,入眼却是相拥而吻的热烈景象。
诚如他所唱,英雄和美人是一国的,而他,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过是个充当背景音乐,自以为是的小丑而已。
是悲愤吗?还是不甘。
他早不记得当初是怎样坚持唱完,又是怎样走下舞台。
“我没那种命呀轮也不会轮到我
爱情老是缺货我争什么
时间越来越少了越来越老了我剩下一个梦”
音乐戛然而止,他在喝彩声中背起吉他,消失于黑暗尽头。
破旧巷子里,火光骤然亮起,他背靠泛黄墙壁,任由光暗切割。
青烟升腾,隐约中再次见到她熟悉笑靥。
“很忙吗?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迫不及待地上前,却被对方粗暴推开。
“你吸烫烟吸得失心疯了阿,今天行动,可别误了老子的事。”
烟雾散尽,黑暗中露出丑恶面庞。
“不会,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嘶哑声音响起,竟如噬人怪物一般。
这是自那日分别后第一次见她,无论他被岁月如何打磨,她仍是当初模样,是他梦中熟悉模样,就连身边人都没有变。
他只是静静看着,用目光描摹她每一寸肌肤,压抑心中疯狂。
众人在寒暄中同行,按下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他微微颔首。
“咚”
伴着唔唔挣扎声,麻袋重重摔在面前,他犹自吞云吐雾,可朦胧中,他又看到她。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他踉踉跄跄走向她,将她娇小身躯拥入怀中。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吗?”
可她却拼命躲避,挣扎不断。
蓦地,他沉下脸。
“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开口,竟是带了哭腔。
“我为了见到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了你,我连命都不要了,你为什么不爱我”
问话沉入夜色,毫无波澜。
他眼中希翼神色渐渐褪去,涌上果断决绝。
“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他站起身,在注射器和烟盒堆中疯狂寻找。
那是他曾在至暗时刻为自己准备,爱上她后小心收起的东西。
手术刀入手冰凉,他却越来越亢奋。
“留下来陪我,永远别离开我。”
刀尖划过,用目光描摹无数次的肌肤,终于彻底属于他。
“这臭娘们,跑的还挺快,跑阿,怎么不跑了!”
尖叫声响起,如利刃刺破幻境。
他抬起头,却看到她惊恐万分的脸。
“你怎么去那里了,快回来。”
他推开人皮木偶,麻袋也跟着摔倒在地。
“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她。”
他摇摇晃晃冲上前,想将她护在身后。
“我擦,这什么鬼东西,去死吧怪物。”
“呯!”
一声巨响,他倒在黏腻血浆中。
温度从身体流走,意识却愈发精神,清楚看到,她轻轻转身,哭着扑向他。
“她走过来说其实我错了
她爱我”
远处音乐声乘风而来,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