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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闻
免责mode:求知/笑语
边角磨损的黑色皮革手提箱在船舱地板上张着嘴,其中的内容物正杂乱地吐在女孩们的脚边,被她们锐利苛刻的眼神挑拣。
泛黄的纸质乐谱夹着一些证件和烫金的船票一起被踩在白袜底下,安妮塔把整整齐齐捆着的一叠散钞踢到以实玛丽盘着的小腿旁,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还是没有。”
盘着腿的女孩看也不看地甩手把那一叠钞票扔得更远,从手提箱夹层里掏出一只老式银质怀表,打开背面的表壳匆匆检视一遍机芯便又置气一般将怀表摔在地板上。金属和木质船舱地板相撞出空洞的闷响,女孩们沉默着,盯着面前的皮箱,看起来恨不得要踹上它几脚。
“怎么会?明明就是在这附近。”以实玛丽喃喃道。
“现在怎么办?”安妮塔蹲下来平视着以实玛丽,对面深色皮肤的女孩皱着眉头,一边被机械义眼取代的瞳仁映着一地狼藉,她看起来也无计可施。
“先回一层甲板。”片刻之后以实玛丽干净利落起身,绕过面前的安妮塔打开船舱门沿着昏暗的走廊走向楼梯口,安妮塔跟着站起,拍了拍自己皱成一团又沾了灰的裙摆,小跑追了出去。
————
以实玛丽靠在船舷上,甲板上光照充足,兼顾餐厅和舞厅的一楼大厅处传来的爵士乐隔着几道墙壁已经模糊难辨,她听着因失真而带上毛绒质感的音色,背对着灯光看向前方的浓烈的黑暗,终于泄气一样低头把额头抵在金属横杆上,身后一双已经踩得一脚底灰的白袜,它们配着同样脏兮兮的白裙套在主人身上,和她身上干净的衬衫背带裤形成强烈对比。
她们站在四下无风的船头位置,本应该航行在广阔海域的豪华巨轮,此时突兀地镶嵌在一处洞壁上。岩石和泥土代替了海水吞吃了轮船的后半部分,但是它的电力系统仍然奇迹似的良好运作着,在这一侧几乎垂直的泥墙上扮演一盏有史以来最奇特的装饰灯具。
她们被困在这个轮船上已经七天了。从一开始的毫无头绪到现在的粗略确定目标,其间碰壁无数,她们二人的耐心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但还是找不出让游轮出现在这个离奇位置的罪魁祸首。
以实玛丽的心情有些烦躁,她才和安妮塔搭档的时间不长,她实在不想给安妮塔留下一个废柴的印象。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坚持穿着这种麻烦衣服。”却还要第一个在各种脏污的地方爬上爬下搜索,声称要“身先士卒”。以实玛丽腹诽,她还是不怎么习惯安妮塔高调的风格。安妮塔带点无辜的棕色猫瞳追着她的眼神看向自己身上,从腰下蓬出优雅弧度的裙摆仍然勉强维持着形状,安妮塔心疼地抚了抚绸缎的裙面。
“要根据当前情景选择服饰,手册不就是这么规定的吗?”安妮塔伸出一只脚。“为了行动方便我都把高跟鞋踢掉了啊。”
“整个游轮就我们两个,况且这规定我们又不用……”
“好啦。”安妮塔上前两步和以实玛丽并肩,少女用肩膀轻撞对方打断了她的话。“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一点沉浸感就不好玩了嘛。”
“什么好玩不好玩……要我说技术部不应该早就研发出能自动检测异物和漏洞的程序了吗?为什么还要我们人工来找?”以实玛丽小声嘟囔着,肩膀和腰胯自然地贴向安妮塔。“……明明是不启用的模拟环境,这里的温度还真是低啊。”
安妮塔感到身侧以实玛丽温热的体温,大概是两人依偎着确实温暖,她的耳尖略微泛起了红。“可能是和热度模拟测试的低温区域重叠了的缘故吧。毕竟这座游轮最终的剧情是冰山嘛,我们运气要是再差一点,被刷到前方的区块还会更冷。”
听到还会有更坏的可能,以实玛丽报以沉默。
“维修组的工作不就是这样吗?为了维持乐园的正常运转,在各个剧本场景中辗转找出后勤和技术都确认不了的异常,就算是游客留下的一只不符合场景时代材料的袜子我们也要找出来啊。”
安妮塔少见地拿出前辈的态度,她仅仅比以实玛丽先几个月进维修组,但是以实玛丽的工作经验比她少得多,安妮塔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是维修工作的效率一向是高得吓人,像这样七天都无法找出一个剧本场景异常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还是说,和我一起在这里关七天实在太委屈你了?”安妮塔故意挪动双脚向以实玛丽的个人空间发起侵占,歪着上身挤她,猫一样狡黠地笑。
以实玛丽被挤得一踉跄,转头玩笑地推了回去,两位少女靠在船舷上打闹了一阵,直到身后朦胧的音乐停止。
两人站直身子心有灵犀地对视。虽然进入了维修状态,但是场景还是按照剧本预定的流程进行,现在是这个剧本的最后一晚,大厅的乐声消失就是结局高潮到来的信号。这艘豪华巨轮原本应该撞上冰山,被海水淹没在礁石丛生的海底,即使现在镶嵌在洞壁上,它也会尽职尽责地破碎在泥土与黑暗之中。
“走吧。”安妮塔挽上以实玛丽的臂弯。“就算维修任务没法完成,还是能去包场体验一下最后盛大的结局的。”
————
大厅中灯火通明,一侧舞池正中的三层水晶吊灯无规则地摆动,水晶吊饰和着大厅另一头吧台上倒吊的酒杯碰撞出陌生的音调,吧台后一整面墙壁上的藏酒因阵阵摇晃和震动而滑落,碎在地毯上给吊灯和高脚杯的合奏加入重音。空旷的灯火中,两位顾客稳稳坐在舞池中央,各拿着一杯鲜艳如落日颜色的饮料彼此碰杯,翻倒的桌椅和爬满裂纹的窗玻璃显示出末日的慌乱,她们杯中的冰块和液体却甚至没有一丝晃动。
安妮塔颇为悠闲地伸长腿晃动双脚,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同款长裙,相配的珍珠白玛丽珍鞋倒在一边,以实玛丽则盘腿闭眼在脑中撰写今日的维修报告。
等到乐队舞台方向重新响起和此时气氛相悖的欢快音乐时,安妮塔突然扔开手中的饮料,如同一只迅捷的小兽一样从地上弹跳起来。“以实玛丽!快起来!”
以实玛丽的身体反应比大脑还要迅速,在她仍一头雾水时,身体已经摆出了站立的防御姿势。
安妮塔一把拉住以实玛丽护在胸前握成拳的左手。“没有危险啦。接下来就是最好玩的地方了,这可是这个剧本里我最喜欢的部分。”
“安妮塔你真是……”
没等以实玛丽说完,舞池另一端餐厅区域的桌椅毫无征兆地同时滑向了她们所站的方向。安妮塔兴奋地睁大双眼,紧盯着面前剐蹭过打蜡的木地板一路向她们冲来的圆餐桌,她双手撑住桌沿一个利落的翻身越过高速移动的障碍,白裙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瞬间轻扫过悬挂在吊灯最低处的水晶球,水晶折射出的彩虹刚巧落在她的金色短发上,璀璨到晃眼。
安妮塔轻巧落地,向身后甩了一个挑眉,全速向大厅连接下层的楼梯冲去。
以实玛丽显然接受了挑战,她紧跟着安妮塔的动作蹬上一只躺倒的餐椅,借力跳上斜方向上从舞台滚落的三角钢琴,二人一前一后在翻倒的桌椅器具中灵活穿行。安妮塔的长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躲避速度,她反倒像是具有表演意味似的不断跳跃和翻转,将双腿与裙摆运用得如同扇骨与扇面一般。以实玛丽则采取了更加实用主义的方式,尽可能向上方攀爬采取长线跳跃的路线,黑亮的长发在空中游动似海蛇,不消几秒就紧紧咬住了前方炫耀白羽的雀鸟。
“抓到了!”
在安妮塔踏出大厅的同时,以实玛丽一个前扑将她整个环抱住,两人不受控制地前倒滚作一团。
“还不算呢。”安妮塔双手抓着以实玛丽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咯咯笑着,回头指了指手腕上不起眼的女士手表。
以实玛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安妮塔就蒸发一样凭空消失在了她的眼前,这时以实玛丽才想起来安妮塔耍赖作弊,用手腕上伪装成手表的工作人员手环开启管理员权限刷新了自己的坐标。
“快来!”安妮塔的声音从楼梯下方拐了几道弯带着重重回声传上来。
以实玛丽轻快地追下去了。
————
下层甲板的三楼的客舱区域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走廊两侧的舱门大开着,衣物、摆件、小型家具还有各色行李包具散落在地上,几乎看不见走廊暗色花纹的地毯。
安妮塔和以实玛丽头抵着头相对着倒在走廊尽头,身下铺着从客舱里拖出来的绒毯和羽绒被。头顶的走廊壁灯毫无规律地闪烁着,模拟出的雷声和海浪像是有着实体一样在船内的空间里回响,配合着本应淹没到胸口此时却无迹可寻的冰凉海水。
“很快就要停电了。”
“嗯。”以实玛丽闭上眼,用脚踹开碍事的杂物,换成更舒适的侧躺姿势。
安妮塔侧头盯着以实玛丽的后脑,手悄悄伸上来勾住她的一缕深色长发把玩。“剧本周期结束之后我们怎么办?”
“回去吧,就说找不到。”以实玛丽颇有些理直气壮,场景空间这么大的七天剧本本来就不应该只派她们两个来,尤其是还有自己这个业绩并不佳的拖安妮塔的后腿。
“不再留几天吗?我感觉我们已经很接近了。”安妮塔有些犹豫,她们确实已经好几次收到手环的感应提示了,但也接连扑空。
“不留了。再拖下去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工作吧。”以实玛丽自己这个月的任务并不多,但是安妮塔肯定和自己不一样。
安妮塔没有回答。
随着灯泡小小的爆裂声,黑暗终于将豪华游轮囫囵吞吃,唯有留下最上层的朦胧明黄色,如果在上层甲板上就能看见大厅内的火焰和黑烟在迅速蔓延。
以实玛丽感觉到安妮塔支起上身向自己耳边低头,少女的鼻息浅浅喷在她耳垂上。
“安……”
以实玛丽才开口,就感到她的耳尖被拥进一团温暖的气息里,丝绒一样的触感蹭过耳郭,鼻尖被发丝里玫瑰的芳香淹没,黑暗中她放大的瞳孔和加速的心跳无处掩藏,像是与她发烫的脸颊呼应似的,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滚烫的热浪从四面八方向她们涌来。
安妮塔拥着她,二人刷新在起火的大厅,目光所及都是火海,只有她们二人立足的地方是一块圆形正常区域。
“安妮塔你这是……”做什么?以实玛丽想先推开对方,略矮一些的她下巴抵着安妮塔的肩膀,看不到安妮塔的表情。
“任务完成了,回去吧。”安妮塔极近地耳语,她将一块有两指大小的金属质感物品塞进以实玛丽的左手手心,随后她背着手在空中随手画了一个圆圈,一道椭圆形的传送门在她们身后的热浪中显形。
以实玛丽满腔疑问问不出口,安妮塔就着拥抱的姿势拉着她向后倒去,二人一起摔进传送门,下落中以实玛丽吓得匆忙紧抱住安妮塔的腰背,她听到安妮塔在她耳边轻笑,脸颊贴着对方的脖颈感觉到微小的颤动。趁着以实玛丽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吓到的时候,安妮塔偏过头偷偷亲吻她的鬓角。
————
空白的缓冲区。
以实玛丽紧紧抱着安妮塔摔在一片虚无里。
她们二人的手环同时亮起,机械的女声在没有回声的空间里听起来有些怪异。
“Delta-6区维修完毕。”
以实玛丽匆忙推开安妮塔,后者又抓住她的手臂向自己拉过来,握住她因为紧张死死攥着的手,安妮塔将她左手翻过来,一个铜黄色的手提箱锁扣安放在她的手心,以实玛丽认出来那是她们今天才翻过的黑色手提箱上的。
安妮塔将手环贴上锁扣,铜黄色的表面突兀地亮起,“解锁失败”显示在金属表面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以实玛丽瞪着手心里的东西。
“也不久。”安妮塔回避了以实玛丽的提问。
“那为什么?”以实玛丽的疑惑写了满脸。
“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安妮塔避开以实玛丽追上来的目光,又补了一句。“但是你好像很想回来,对不起,我玩心太重了。”
以实玛丽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我,”着急想回来也是因为觉得拖累了你。“也没有那么着急。”以实玛丽低着头,尽力不想让安妮塔看到自己的表情。“今天下班之后也可以待在一起的。”
“真的吗?”安妮塔难掩兴奋,漂亮的棕色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是约会吗?我们要去约会吗?”
“就是一起出去玩玩。”面前的大门刚加载好,以实玛丽就逃也似地往外跑。
“是约会吧!这就是出去约会吧!”安妮塔在后面紧追。
二人闹着离开了。
End.
Vol.243【鸡肋】
作者:【十二招】萝卜
mode:无声
一天早晨,柳枝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丈夫变成了一只小得可怜的公鸡。
这并未激起柳枝的任何恐慌。她盯了一会儿把头埋在羽毛里的丈夫,照例起床,洗漱,望了望镜中的自己:眼睛带着惯常的寡淡,扫出的视线凝着不惊不哀的冷。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热开水,把胃药服下,走进厨房,准备了一个小时的早餐。煎炸炖煮,接近尾声,想了想,又盛了一大碗隔夜饭。
丈夫比平时晚了半个钟头才醒。柳枝听见卧室传来一声不满的鸣叫。她突然很想笑,不知道是为了笑丈夫的打鸣声,还是自己明知道丈夫来不及吃早饭,却继续烹饪,也不叫醒他。她悠悠远远地意识到,早饭烧得丰不丰盛其实无关紧要,一直如此。丈夫接下来的行为也证明了这点:他专门跳上另一条椅子,啄了啄隔夜饭,“喔喔”了两声,直接跳上桌子,把头埋进了饭碗里。“他是一只鸡了,”柳枝去厨房拿抹布的时候想,“我以后热一碗饭就好,或许都不要煮,买点生米,自己蒸加了碱的馒头。”
吃完饭,柳枝一动不动,看着丈夫小步并走往衣柜的方向去。有几次,丈夫想扇动翅膀,起飞加快它的行进速度,但三十年来积攒的老鸡脂肪,让他与其说是飞行,不如说是在降落。几番周折,才终于来到了衣柜,柜门的打开又成了难题。丈夫圆溜溜的眼睛盯了盯,又转头盯了盯柳枝,一顿一顿地在柜门和柳枝之间转动,接着猛啄了三下柜门,咚咚有声。柳枝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那是丈夫每次表达不满时的小动作,曾经是用指关节敲三下周围的物体,表达“你看看,你看看这儿”的意思。他们早已不说话,除了吵架,他们已经无话可说。
柳枝过来,把柜门打开,取出前一天配好的衣物。过小的丈夫连一件衬衫都套不好,它被埋在浅金色的布料里,立着一只脚,金鸡独立中的金鸡独立。给一只鸡做打扮,让柳枝想起来已经没了二年的小梨。小梨抽奖中过游乐园的彩色小鸡,高高兴兴地带回家,给想它带领结,结果当晚,眼睛一直半闭的小鸡死了。领结没买成。想到这,柳枝又有点泪眼汪汪了,她取了个假领子,给包进了丈夫肥乎乎的脖颈里。
丈夫出门会不会遭到邻里瞩目,柳枝不关心,丈夫出门工作便是丈夫的私事,而她只需关注家里的私事,这是他们唯一的合作,唯一的默契。给白色的瓷砖地板铺上清洁液,用毛巾细细地擦。放在阳台的喇叭花有点蔫了,得修一修——是不是该种点小麦草?夏天快到,空调应该拆开洗一下了,昨天新产生的脏衣服得手洗掉。她叮叮咣咣,上下打扫,甚至还擦了两次丈夫漏在地上的鸡屎,就像清理他以前掉在地上的食物残渣,随手乱扔的袜子一样熟练。每天10:15准时,婆婆家还没烧午饭的时候,她还得打个电话。唠20分钟家常,守20分钟最需要保持体面的本分,并且在10:35,婆婆开始侧旁敲击地聊隔壁张家的大胖小子时,用最最歉意的语气说自己得去一趟菜市场。这倒是也有点井然有序的乐趣,但乐趣也仅限于此。
柳枝以前是赶早去菜市场的,为了买最嫩的豌豆叶,最鲜的青菜苗,小梨走了后她早没了兴致,每天让自己多睡一小时。她拨开一株绿叶,吓了一跳,一只肥硕的青虫正在里面懒洋洋地小憩,她想了想,折下了这片叶子偷偷塞进篮子里,这便是丈夫今晚的夜宵,而这株菜长得不太行,她可不会买。
柳枝本来想买完菜就走,走到出口前,她穿过了禽肉区,望着一大片白花花的肉,突然停下来,仔细去看开膛破肚的死鸡。她突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错觉,这些吊起来的肉块是整个小镇所有已婚女人的丈夫们。她盯着案板上被剖开的半只鸡看,又是一阵惊惧,她看得那么明晰,青蓝色血管是结婚典礼上的缎带,棱边锋利得像切婚礼蛋糕的刀,凹陷的鸡肋还凝着血,那里埋了一只她已经丢了好几年的红宝石婚戒。
那天晚餐,丈夫没有回来,柳枝把生米粒给倒进锅里焖熟,给自己炖了鸡肋排汤。她把鸡肋洗得那么干净,洗到最后,干净得不剩一丝粉红色的幻影。
【强盗】 真戏假戏
盖世上做强盗者有二:或被官司逼迫,怨气无伸,遂尔遁逃;或是盛有才力,不甘下人,倘有一个半个怜才者使之得以效用,彼必杀身图报,不肯忘恩矣 ————李贽
隆庆三年,晋城王氏大院突遭灭门,贼人一把大火,烧的城里走水声喊至天明。王氏在晋城不算龙头大户,但王老爷搜罗的奇珍异宝不比其他巨贾少,如今身死人手,少不得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都说是流窜到晋城的剪径强人“延川虎”觊觎王老爷收藏的《骷髅百戏图》,便下此毒手。
延川虎本人表示:啐!
小来不言语,把下火的苦丁茶从暖炉上拿下来,塞进他手里。
延川虎本姓杨名细,曾是京城瓦舍戏栏名噪一时的台柱子,尤工临川曲。后据说是献戏改词,触怒圣上,便带着戏班仓皇出京,可他是个死脑筋,沦落至此仍不愿把针砭时局的曲词换掉,终引来莫须有的官司。一路戏班死的死,散的散,只剩跟包来姑娘和三五个戏子还不离不弃。杨班主彻底失了营生,好在他一身本事,更凭家传三十六路杨家枪法,一把红缨枪竟在绿林上杀将出一条道来,盘踞在陕地,得了个诨名。
“定是晋城本地大匪怕我们抢了生意,屠户放火,再传出消息,要引官府来剿。”小来虽是姑娘,可自小江湖走跳,脑袋灵光,从京城到延川,从吃饭穿衣到库银参管,杨细从来依仗小来,二人名是主仆,情同姐弟,“说到底,班主,您放着延川生意不做,定要带弟兄来晋城,到底是图什么。”
杨细哼哼两声,却不正面回答,小来心知问不出什么,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前两天抓的那几口羊,不是供出来今晚他们要走批货吗?收了!”杨细突然把茶水一放,起身就要去点人。
“诶?班主!风声这么紧,您可收收这莽性子!”
小来劝不动杨细,在炕上忧心忡忡魂不守舍地坐了一夜,等到东方露白,才见寨子里的人拥着杨细大摇大摆地回来。
“三十箱!”寨子里的伢子眉飞色舞,“寨主刚扑上去,那群走镖的就吓走了,咱弟兄把货扛回来都费了老鼻子劲。”
小来越发觉得这是陷阱了,可当着神采飞扬的众人的面又不好提点杨细,着急的不得了,杨细打发她把劫来的财宝入仓,她只能为这份不开化恨恨地瞪了一眼。
这次劫来的财宝当真不少,小来从白数到黑,等她头昏脑涨地从库房出来,已是星河在天万籁俱寂,却看寨子大堂灯火亮着,小来不明所以,便去大堂一观,还未进门,便听杨细兴高采烈的声音。
“……没成想我去那撂地的摊子一听,好家伙,那武生唱的是真够可以……”
小来心知班主身在绿林,心在梨园,前尘种种,顽固不化,奈何不得。她咳了几声,推门入内,只见堂上除了杨细,还有个俊雅书生。那人一见小来,连忙起身作揖,小来惊愕着回了个礼。
“何三爷,您怎么找到这来……”
来人姓何,字雪诚,是鲁地大族何氏子弟,但性格风流放诞,当年入京城曾一度流连瓦舍,听得一出琵琶记,惊为天人,一度对之穷追不舍。没想到时过境迁,杨细易了梨园花名换回本名,仍被这痴心人找上门来。
小来脸色极为难看,今非昔比,落草为寇的最怕不相干的人知晓寨子方位,可这书生竟能独自摸到了寨子里,她愈发不安起来。
班主还心大地跟他聊戏!
“来姑娘毋需担忧,在下绝无加害之意。”何雪诚发觉了小来的担忧,温言相劝。
“何三爷的为人寨主信得过我便信得,可为了我等安危,还请坦诚相告,班主改名易姓出逃,京城离晋城千里,三爷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小来给何雪诚奉了杯茶,装作诚恳的样子。
“来姑娘可还记得一个叫腊红的?”
果然是他!小来暗中咬牙,腊红本是戏班的人,也一直跟着班主,在延川日久,忍不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潜出寨子不知所踪,这也是班主决定离开延川的原因之一,这小子竟然逃跑后还将班主的名号过往都传了出来,殊为可恨。
“那小子偷盗杀人,被忻府衙门抓了,把你们就这么供了出来,好在忻府知县是在下旧友,知道在下对杨老板念念不忘,便私下讲于在下,杨老板身在梨园,却有铮铮铁骨,殊是难得……”
等何雪诚与杨细依依惜别,隐于夜色,小来终于爆发了。
“班主!风紧!扯呼!”小来一急就开始撕手帕,“咱已经被这么多人盯上了,您多想想跟您混饭吃的弟兄!能有一个腊红在延川卖了我们!就有下一个!不然何雪诚怎么找上我们的?迁寨吧!查查还有没有内鬼作祟。”
杨细也收了那副热络亲善的面谱,垂眼吃着杯底一点残茶。
“不了,先不迁寨。”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仍是如此执拗顽固“五日后还有批大货,劫了,再做计较。”
小来气得杯盏不收,捂着额头奔了出去。
五日后,杨细点了二十几个信得过的“老勺”,三申五令不许伤人,派了出去,这帮人不仅带回来马匹背不动的金银细软,还五花大绑回来个人。
小来还没看清来者是谁,杨细就似箭一般弹了出去,狠狠一拳揍的那人一个趔阙,五官缠扭着,用喝断当阳的嗓子吼了一句:“你死哪了!怎么才来!”
“杨老板,你再这么用蛮,咱二人可要地府见了。”被揍的那个苦笑又似欣喜,“白驹苍狗,杨老板风姿一如往昔,程凤心满意足矣。”
Tbc
(虽然花心思了但是一个月碰不到电脑真的写不完QAQ,随便点评)
作者:凰
评论:笑语
*某冷门老番同人
十一月扣好丝绸长袜上的最后一颗珍珠纽扣,转身面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默然不语的黑。
在把目光从镜子里移开之前,十一月就预想到了黑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大概会是一点儿惊讶、一点儿嫌弃,再加上一丝吞了苍蝇似的恶心。然而等他真的转过身去后,却只能在恋人那通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见完全的迷茫。
于是纵然是全裸着出现在黑眼前也不会感到半点不适或羞耻的十一月,此刻却也难得一瞬间无措了起来。他并没有女装的癖好,但向来乐于尝试些新事物,也更喜欢看到黑冷淡的脸一次次因自己而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只不过无论那会是什么样的,此刻的这种迷茫都不在他的期望之中。
“……怎么了?”十一月动摇起来,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租戏服的老板蒙骗,以至于身上这套裙装出现了某些诡异的问题——毕竟那会让他展现出来的品味和在黑心中的信任度一落千丈的。
黑抿了抿嘴,视线又在十一月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最后犹豫着开口问道:“这就是……爱丽丝?”
天蓝色的裙摆镶嵌着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在纱制的裙撑之上蓬松地散开,白色围裙也缀满了蕾丝花边,搭在十一月的膝盖上,而他伸手理了理腰间系带的褶皱,翘着小拇指捏起一点裙边,踩着鲜红的圆头坡跟鞋优雅地转了个圈,露出裙摆下被白色的长袜包裹的小腿。
黑神色复杂地看着十一月对自己行屈膝礼,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忽视恋人脑袋上那顶仿佛自己生长出来的假发,金色的大波浪在转圈时也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丝绸般闪亮的光泽闪耀在发卷上,而比它们更耀眼的则是主人脸上绽开的笑容。
这似乎不太对?黑有点恍惚地想到,打量着十一月被妆容修饰得柔和的脸庞,一时间竟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位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少女”,但太过熟悉的气息还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面前的人只是个穿着女装的男性,并且这名男性是自己总爱异想天开的恋人。
“好吧,毕竟我不是很了解童话,”短暂的犹疑过后,黑终于妥协般说道,“但柴郡猫真的会笑成这样吗?我还是感觉很奇怪。”
他说着,不知第多少次转身面向全身镜,审视着自己被十一月摁在化妆间里打扮了近一个小时的成果。十一月闻言跟着走过去,站在黑身后微微弯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向镜子里,从黑头顶毛茸茸的黑色猫耳发饰看到瞳孔锐利得仿佛两枚针尖的美瞳,再看到眼尾鲜红上挑的眼线、深色点出的鼻尖和两侧画出的胡须,还有最让人瞩目的笑容:一个嘴角咧到两边耳朵、尖牙交叉着龇起的笑容。
“这不是挺好吗?”十一月满意地戳了戳黑的脸颊,正戳在一根胡须的末端。黑皱起眉毛拍掉他的手,意外迅速地开始在擅长作乱的十一月手下保护自己脸上的妆,而十一月只是收回手摸了摸,不知道从裙子的哪个角落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来一张图片递给黑看。
“你看,这简直一模一样,”十一月笑眯眯地继续贴着黑,语气里流露出自满的意味,“没想到第一次化特效妆效果就这么好,我还蛮厉害的嘛。”
黑不置可否,瞄了一眼图片上那只笑容诡异的有毛生物,又对比了一下穿着修身马甲和长靴、只不过是戴上了假的猫耳和猫尾道具的自己,发现还是很难把自己现在的模样和一只猫联系起来。
但那不是很重要了,过长的打扮时间已经耗尽了黑的耐心,他懒得理会十一月仍在身后邀功的念叨,脑内闪过一瞬对答应对方“角色扮演”来游乐园游玩的后悔,接着便把这个想法也甩到了一边,抓起十一月特地找来给自己装随身物品的做旧皮箱走向化妆室的门,推开门后回头望向还在调整裙摆的爱丽丝:“你到底来不来,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那样就玩不了了吧?”
爱丽丝露出一个比柴郡猫更狡黠的微笑,拨弄了一下散在肩膀上的长发,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方的人。
“就是要天黑才好,”十一月说道,在走向游乐园时牵起黑的手,扭头飞快地冲他挤挤眼睛,“之后你就知道了。”
诡异的笑容裂开一条缝隙,黑张了张嘴想要质问十一月是不是又在计划些不合时宜的事,然而他们手牵着手走得飞快,很快就被游乐园中华丽的装饰与纷繁的设施吸引了注意,忘却了各种除了玩乐之外的事情,像真正的爱丽丝和柴郡猫一样脚步轻快地混进人群里去了。
于是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两个来自童话故事的角色在风中乘着过山车高高攀起又坠落,在黄昏的天空下坐在摩天轮里触摸夕阳的光芒,接着也没忘记那些会让真正的爱丽丝吓得尖叫出声的鬼屋,以及真正的柴郡猫大概会喜欢的、五颜六色的空心小球组成的海洋。
最后,当落日的余晖在不知不觉中消散,黑夜慢悠悠飘落时,霓虹灯重新点亮了这个梦一般的世界。十一月一手拿着快要吃完的甜筒,一手仍然牵着黑,就这样散着步走到了旋转木马前,在围栏边停下了脚步。黑三两口解决掉自己的甜筒,舔了舔融化在手指上的香草味奶油,转头看了眼十一月,又望向面前帐篷形圆台上正在慢慢停止旋转的两圈木马。
“不去坐坐看吗?”黑随意地问道。
十一月牵着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传来:“你想玩这个吗,亲爱的?”
黑有些奇怪地又看了他一眼,没漏掉十一月眼底的那点揶揄,了然地挑起了眉毛。
“好吧,”黑叹了口气,又一次妥协了,“就当是我想玩吧——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我的荣幸。”十一月吃掉甜筒最后的尖端,拍了拍手扫掉碎屑,提起裙摆有些浮夸地又行了一个礼,紧接着便十分愉快地拉着黑走到了排队的人们身后。
从排队的人数来看,黑猜想这大概是游乐园里最经典、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因为等到终于轮到他们乘上那些四蹄悬空的木质小马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并且欢呼的孩子们和带着他们的家长们占据了大半的位置,最后剩给两个成年人的便只有圆台两端的位置了。
十一月看上去因为没能抢到双人座位而不太满意,黑没去理会他,率先跨上了离自己最近的外圈小马,把远处停在内圈的那匹小马留给了失去笑容的恋人。等他们都骑上马背系好安全带后,旋转木马开始慢慢地启动,内外两圈以相反的方向转动起来,小马们上下移动着,就好像真的在奔跑似地从口中发出了预先录好的嘶鸣声。
黑歪着头努力望向对面的十一月,却只来得及看见被灯光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裙摆和金发一闪而过,紧接着呼啸声升上天空,绽开的颜色和烟花炸响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抬起了头。
夜间烟花秀开始了。漫天绚烂的烟火之下,在彩色光芒落满乐园的瞬间,当两匹马擦身而过时,柴郡猫收回被色彩吸引的视线,看见爱丽丝抬起手臂,指尖印上双唇,微笑着将一个吻吹了过来。
黑没有去接住这个吻,只是顶着脸上怪异的笑颜妆容望着十一月,直到他随着旋转木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他知道稍后十一月一定会借题发挥,要他还给自己一个吻,但他不在乎,因为从前他们有过很多个吻,将来也还会有数不清的吻。因此黑清楚两人其实都并不会去纠结某个随意的吻,就像仍在旋转的木马会再一次将他们带到彼此面前,飞出去的吻终究会落到另一个人唇上,而柴郡猫龇牙咧嘴的笑容也到底遮不住翘起的嘴角。
1、
克里斯·格里菲斯在五岁前最大的乐趣,就是幻想他的邻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一个坏毛病,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过自家的围栏,溜到隔壁家的院子里,然后在那棵巨大的紫杉树下荡秋千。那秋千造型精美,材料结实,据说已经有十年没人来保养过,却依然牢固稳当,而这十年间,树的枝干也愈发粗壮,树枝遮天蔽日。
除此之外,这里和镇子上那些寻常的小屋没有任何两样,红屋顶,白墙壁,门廊用白漆刷好,门前吃草地郁郁葱葱,只是门窗紧锁,窗帘紧闭。克里斯注意到那是些简单却华美的丝绸,用细密的针脚绣上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优美图案,透过其中两片没有拉得那么严实的窗帘缝隙,他看见那屋中有一台梳妆台,那不是一个公主能够配得上的,高贵庄重的样式,没有一个年轻女孩能够承担那么沉重的纹饰,起仿佛童话中女王的梳妆台。
如同一位女巫隐藏在都市中。
五岁那年他最大的乐趣结束了。隔壁的屋子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但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巫,而是一个男人,一副标准的美国海报里才会出现的样子,湛蓝眼睛,金子长发,还有健硕的身材和英俊的外表,是那种从你身边走过男男女女都会回头的类型。
转天男人便亲自上门,送上亲手做的烤肉表达问候, 克里斯这才算看清,男人大块的肌肉几乎要将那件可怜的上衣撑爆。
“哇哦,你们的孩子很可爱。”
“谢谢,不过他有些怕生。”母亲将他从墙角后拉出,“克里斯,来和奥丁森叔叔问个好。”
“叫我哈罗德吧。”男人蹲下来,但是视线依然比瘦小的克里斯高上了一头,“你好,克里斯。”
2、
在几年的好奇之后,小克里斯终于有机会能够一窥“魔女”的房间。好心的哈罗德叔叔为他保留了荡秋千的乐趣,而格里菲斯太太很高兴在学校和社区之外她有了个可靠的地方供小克里斯玩耍。小克里斯对此没有异议,也不能有异议。
在一个盛夏的午后,他被母亲送到奥丁森家的门口。透过大门看去,阳光舍弃了客厅,家具精致的边缘和花纹在阴影中扭曲变形,成为某些他不敢辨认的东西,发出若隐若现的沙沙声。而在黑暗的尽头,奥丁森先生将一头金子般的长发系成马尾,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小克里斯被母亲推入屋子,大门在他身后砰地一下合上,在母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他哇地一声哭出来。
一个魁梧的身躯靠近他,轻柔地将他抱起:“怎么了孩子?”
小克里斯答不上话,只有哭,恐惧的惯性依然残留在他的脑海里。
“我明白了,你怕黑是吗?”哈罗德抱着他穿过客厅,径直走进厨房。沐浴到阳光的那一刻,小克里斯停止了哭泣。
“哈,抱歉,我的宠物这几天生病,见不得阳光。”哈罗德将克里斯放在高脚凳上,从桌子上拿下一块曲奇递给克里斯,“下次你再来她应该就好了。”
克里斯看着阳光从他的金发上滚过,最后停留在他硕大的肌肉上,于是克里斯忍不住嘀咕道:“但是……黑暗真的很恐怖。”
“那是当然。”哈罗德背对着他,用力将碗中的蛋液打发,“黑暗里我可什么都看不见。”
这让小克里斯忍不住兴奋起来:“你也怕黑吗?”
“当然,黑暗里什么都可能有。”
“但我看不出来。”小克里斯嘟起嘴,“你一定是害羞了,你一定在骗我。”
“为什么?”
“妈妈说男子汉不应该胆小,我应该为此羞愧。”
哈罗德放声大笑。
“这是我们男子汉的事情,别听她的。”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克里斯,手上动作依然不停,“男子汉当然会恐惧,但是男子汉不会退缩。”
“不退缩?”他的小脑袋无法理解其中的差别。
“我也怕黑,每到夜晚,我就会感到绝望和恐惧,就好像黑暗中有什么要把我吃掉。”哈罗德比了个怪兽的脑袋,小克里斯睁大了眼睛,“但是我不会躲起来,如果那怪物真的袭来,我一定会打败它。”
“她会陪着你吗?”
“她?”
“你的宠物,你刚刚说她生病了。”小克里斯一脸认真,“我能看看她吗?”
“她是个温柔的大个子,但恐怕她会吓到你。”
“我不怕的!”他叫嚷起来,“我才不怕。”
“好好好,知道你不怕了。”哈罗德从抽屉里翻出手电筒,牵着他从高脚凳上下来,两人一起走进昏暗的客厅中。这次克里斯看清了,在客厅的一方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收纳箱,高度足够和克里斯的身高持平,相当现代的风格和周围复古的装饰格格不入。
“她应该刚刚睡醒。”哈罗德从上方照下去,克里斯也探出头去。
一条棕色的巨蟒安静蛰伏在箱子里的木屑中,枕着自己繁复的花纹慢悠悠地打哈欠,察觉到有人接近,巨蟒吐了吐信子。
克里斯伸出手,巨蟒对于贴近的热源有些疑惑,但随即还是抬高脑袋贴了上去。冰冷光滑的鳞片贴上来,他噌地一下收回手。
“她碰我了!”克里斯兴奋地宣布。
“看来她相当喜欢你。”
3、
小克里斯七岁时,妈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来看看他,克里斯。”格里菲斯先生和太太招呼他。克里斯站在哈罗德身边,不知所措,一如他昨天半夜被临时送到哈罗德家中时。
“去看看他,克里斯。”哈罗德的手掌轻轻抵住他的后背,“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
“兄弟?”克里斯抬头看他。
“那是能和你共患难的人。”
共患难的第一个意思,就是分走所有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克里斯吃着这周第十五顿冷吐司,从冰箱里拿出的吐司又冷又硬,他的一颗乳牙松动了,只要一碰就会钻心地疼,他只好用里面还算完好的牙,就着水一点一点磨。
格里菲斯太太的摇篮曲从楼上传来,伴随着大量节奏轻柔但意味不明的语气词。那个房间,克里斯记得,还有他最喜欢的唱歌小熊,可惜它现在是那个婴儿的了,他被勒令不能拿回他的小熊,“男子汉不需要小熊,但是你的弟弟需要。”
也许他该去帮哈德森太太捡报纸,她是这一带出手最阔绰的人,半年他就能再买一只唱歌小熊。正想着,突然他嘴里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是铁锈的气味和一颗硬物,他连面包一起吐出来,在这一堆湿哒哒的红白混合物里翻找,最后找出一颗樱桃核大小都没有的乳牙。
克里斯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袋冰,直接按在脸上,当口腔里最后一丝铁锈味也消失之后,他伸手进去,在下牙龈上找到了那个断掉的牙根。硬物和软肉摩擦手指的感觉异常怪异,但是现在乳牙已经下来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克里斯捧着那颗牙,在自来水下洗净,然后他走出门去,外面的天气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好。小克里斯掂起脚尖,用力地仰起头看向房檐,他比划着,在家里的草坪上不住后退,直到找到一个他满意的距离,然后,用力向上甩动手臂——
现在他独立完成了这一切,连阳光都更耀眼了些。
4、
“我不高兴。”
克里斯瘫在哈罗德家的高脚凳上。
“我记得现在应该是你的西班牙语课。”
“那个早就结束了。”
“你不回家?”
克里斯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哼:“麦克那小混蛋天天跟我过不去,我不想回去。”
哈罗德在他对面坐下:“打回去试试。”
“打过,被我妈骂了。”克里斯的声音更小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
“那就和她大吵一架吧,只要你开心就行。”“我可不要,那样她就更有理由在外面说我的坏话了。”
说完他更加放肆地趴在桌上,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哈罗德没有再说话,屋里一时只有他喝茶的声音,克里斯的歌声,以及耶梦加得翻身的沙沙声。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管自己的宠物蛇叫耶梦加得。
他隐瞒了哈罗德这段时间一直头痛的事情,他只当是课业太重睡得太少的后遗症,每天往嘴里扔两片阿司匹林凑合应付着。反正和妈妈说了她也不会太在意,去医院的话自己还得自己去排队,没那个时间。
觉得有些扛不住的时候,他佯装有些劳累,告别了哈罗德,慢吞吞往自己家里走。院子里的紫杉树依然郁郁葱葱,但是秋千在几年前就因为损坏被哈罗德以危险为由拆掉了。
克里斯躺在自己的床上,盘算着先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要是头不痛了,就继续写作业。反正他的成绩足够作为他的担保,一次两次不写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一直习惯于此,未来应该也会如此。
——如果没有隔壁传来的重金属噪音。
麦克最近迷上了死亡摇滚,而格里菲斯太太竟然真的就给他买了音响。他现在由衷赞美那些政府人士无限阉割孩子们能接触到的内容的行为,他不怪他妈,真的,他只怪那些让麦克接触到死亡摇滚的人,到底是什么精神变态才会让一个十岁的小孩接触这种东西。
克里斯用枕头捂住脑袋。
很烦,烦到想杀人……对啊,为什么不杀了呢……
为什么不杀了呢?
5、
哈罗德站在格里菲斯家门口,手中拎着一把锤子。他先敲了敲虚掩的门,在等待半晌依然无人回应后,推门而入。
室内一片漆黑,死寂充斥着整个空间,哈罗德扫视整个屋子,转身上楼。
踏入二楼的那一刻,血腥味骤然加重,哈罗德粗略估计了一下,三个人。二楼和一楼似乎没什么区别,死寂和黑暗,只有一个房间,隐隐透出光亮。房间里,克里斯证低头坐在自己的床上。
“你还是想起来了吗,巴德尔。”哈罗德,或者说是托尔,站在门口,堵住了他最安全的那条路。
克里斯对此的回应只是挥下手里的球棍,一条蛇尾从托尔身后猛然挥出,替他挡下了那根棍子。
“看看我们都衰弱成什么样了。”嘶嘶的声音自他身后发出,一个蛇脑袋搭上托尔的肩膀。耶梦加得探出头:“要是在以前,我们这会应该还在用刀剑厮杀。”
“你倒不用提醒到这个份上。”托尔嘟囔着,举起了手里的锤子。
“你是巴德尔,还是史尔特尔?”
他们不是神明,当他们的思维能够被人类所理解时,他们就已经和人类是同一存在。洛基是最早发觉不对的,在巴德尔出生前,光明就已经存在,巴德尔并非奥丁的长子,为何在他死后芬布尔之冬就迅速降临,一切的解释只有巴德尔带走了光明。光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便悄然变化,然而霍尔德早已被流放之荒野上,终日行走于黑暗中,无人再有能力阻止他。
光明,野火,灭世之火,他们三个的本质并无区别,这就是洛基能察觉到他的原因。他们注定了同生共死,只要有一个活于世上,剩下的两位也终要复活。
他们是那个上古文明最后的遗孤,穿越了漫长的岁月,他们追杀光明之神至今。
6、
警笛撕破这片社区的宁静时,托尔刚刚回到家里坐下,耶梦加得从他身上下来,绕在他的手臂上
“我始终怀念那些,耶梦加得。”托尔倚在他的藤条摇椅上,目光看向园中遮天蔽日的紫杉。耶梦加得将脑袋挂在扶手上,靠在他手边。
“宫殿中间也有这么大一棵树,我总是爬上去下不来,每次不是父亲就是叔叔把我捞下来……”
“到了那一天,海拉会来接我们吗?”
“纳吉尼法已经在路上了。”耶梦加得吐出蛇信,“我能听见她在船头的歌声,还有父亲的竖琴。”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来。”托尔捂住脸,“来检验我的成果吗,你能不能让海拉透漏一下他带没带他的法杖?”
许久之后,耶梦加得才再次吐信:“父亲没有那个心情,他的琴声很哀伤。”
“为你吗?”
“为我们。”
“我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托尔嘟囔着起身,声音伴随着他走进房间逐渐远去,“房屋出售和转让的手续哪有这么快就能解决……”
“……我可以让他们在海上再等等。”
耶梦加得的声音淹没在紫杉树的歌声里。
作者:土木风
评论:随意
*g向注意*
(舰船结构设定部分参考星际迷航系列)
“坐标已经调试好了。请站到传送台上,亨特少尉。”
詹姆斯·亨特,这位充满热血的年轻军官,泰然地系好引爆装置的背带,迈上传送台。他高昂着头颅,雪白的灯光打在他的帽檐上,使半张脸没入阴影,鼻梁与脸侧的轮廓无比鲜明,刚毅得如一座雕塑。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无人机一落地就会瘫痪,星舰搭载的能量束和鱼雷也难以击穿这座无人基地的防护罩。半个太阳时之内,它所发出的信号就会激活对方预先埋伏好的阵列,使附近的几处人类殖民地顷刻间化为乌有。简而言之,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必须要有牺牲。
“这是我迄今为止做过最值得的事,我绝不后悔,”亨特说,“请帮我把遗言传给在地球的家人...”
传送室一片死寂。所有人,无论是否与他熟识,都在脸上或心里为他垂泪,连视频通讯中的舰长也红了眼眶。然而,传送台的操作人员之一,刚刚调岗到这里的多里安·弗莱下士,他没有哭。他崇敬而艳羡地望着台上的这位英雄,感到自己的血液也一起沸腾着,就像传闻中不作任何防护而走进太空里那样。与大多数舰员相同,这位新人曾接受过多年的学院教育,听说过许多英勇事迹,同时广泛地赏阅过从21世纪前到现在的各种戏剧、诗歌、小说和音像,他精神上所摄取过的所有东西都让他憧憬着即将发生的事情:那光荣的、凄美的、英雄式的死亡,如超新星爆炸般转瞬即逝,留下绚烂的遗迹,又使肉眼直视它者每每想起都感到无尽的痛苦。鉴于他自身的平凡,他自己站在台上的机会十分渺茫,因而面前的一切于他而言可以算是此生仅见一次的奇观,一眼也不能错过。
我们的下士焦躁地等待着,不时地环视传送室,以期记住所有细节。室内很暗,稍微有点冷;一位舰桥军官立在门边,正再次确认行动方案,亨特与他对话,不时点头,其余人则安静地听着。舷窗外,星空一望无际,基地渺远地漂浮在广袤的星海之中,像一只发光的浮游生物。这即是舰船能够发起传送而不被其干扰的极限距离。很快,亨特就要到那里去了。按照计划,他们将用鱼雷攻击防护罩,利用冲击瞬间产生的能量波动将人传送进去,之后全靠亨特自己,在无法与舰上联络的情况下,用最原始的机械装置直接引爆基地的供能核心。装置有定时功能,但定时是没有意义的:传送系统无法隔着护罩定位他,而爆炸的冲击波将会使整座设施四分五裂,在哪个角落都不可能逃脱。烈焰会汽化他的皮肉,即使他暂时存活下来,也很快会在太空中冻僵,永远飘荡在残骸之间。可以说,正因亨特这样的人才有足以完成这次行动的胆识,他才注定要死去,并且几乎是在动手的瞬间就死去,星海中的火光将会是全舰成员与整个人类历史对他的最后印象。
如此的死,弗莱想,足使他变成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如此的死能够消弭一切缺陷与无能,消弭一切错误的选择,能够让从未感谢过你活着时所做之事的人来感谢你的死亡,将你与庸庸碌碌的大众彻底区隔开来,并且无论如何是美丽的。哪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孩童没有幻想过自己在战斗中负伤,为了保护别人献出生命,在他人的泪眼中安静而庄严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呢?所以,此刻的弗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亨特,如欣赏一出戏剧般欣赏着那坚毅而自知其命运的神情,那冷静自若的嗓音,那身笔挺的军官制服,那即将比以往更加挺拔地走向毁灭的背脊,连带着周遭人的悲伤也一同贪婪地收入眼里。直到舰桥那边传来指令,他才终于收回心思,准备工作。洁白的核子鱼雷从舷侧的发射口弹出,渺小而迅速地在星空中游动着,像一粒灰尘或一个细胞,尾部闪着一星光亮。
“就是现在!”负责监测的船员大喊道——传送台上亨特的身影随即开始发光,与此同时,亨特扬起一个微笑,对口型说:
“再见。”
他逐渐趋于透明,然后消失。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呼吸,但事情发生得并没有那么迅速。静默。长时间的静默。简直静得令人心悸。所有人都觉得在这段时间里,自己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于是很快,从传送室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微小而忐忑:
“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就是,”这位同事磕磕巴巴地说,“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刚才,核子鱼雷真的把护罩炸出漏洞了,对吧?那么,呃,那么假如是更大的冲击——”
假如是像计划中的爆炸那样大的冲击——防护罩会失效,或最次也会损失绝大部分供能——如果在这个瞬间定位亨特,将他传送回来,只要足够及时,他是否会有生还的可能呢?
一个救命稻草似的点子。视频通讯里的舰长立刻肯定了这个提议,毕竟试试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传送室里立刻活跃起来,弗莱也自告奋勇地提出要操纵定位面板。第一股能量波动出现了,十分微弱,是亨特发出的信号。按照约定,他引爆了一处舱室,表示他已到达计划地点。接下来的两分钟长得几乎难以忍受。数值剧变的那一刹那,弗莱一拍屏幕,大叫着:
“我找到他了!”
那猜想的确是对的。防护罩消失了,而在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下,传送台上,一个人影开始凝聚成形。但是,天哪!看看传送回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已经能用“东西”来形容。一只焦黑枯槁的生物现身在传送台的灯光底下,身上还燃着火,在他成形的同时,辐射警报器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显然,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着,因此也从未尝试过躲避爆炸冲击。他的腹部凹陷,一侧的胳膊与腿已经消失了,被冲击波连根扯断,甚至看不清断面在哪,因为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宛若烧过的树皮,碳化、龟裂,露出下方熔融的血肉,还有些部位已经露出骨头。他瘫倒在地上,后背比正面完好一些,也只是多了几片黏连在皮肉上的军服布料。现在距离他传送走才不过十分钟而已。
时间仿佛暂停了,在令人天旋地转的血腥味与蛋白质烧焦的臭味中,一些人去拿灭火器,还有人在通讯里大声喊医生。那个人影,或者说,亨特,终于开始活动,一切便又比方才更加骇人。他难以置信地用还没瞎的一只眼望向自己残缺的肢体——弗莱这时才看清原来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之后,他试图尖叫,却只能发出风箱一样嘶哑的吼声,口鼻里都涌出带血的泡沫。很快他开始吐出更多血,大口大口地吐,发出响亮而可怖的呕吐声响,量多得惊人,很快积成一小滩,中间夹杂着焦糊的组织碎片。冲击波已经把他的内脏都破坏了,曾经精壮的肚皮里现在装着的不过是一滩血汤。他在剧痛中翻滚、抽搐,佝偻着背,皮肤剥落在地上,留下一片片的血印子,刚刚呕出来的血也被抹得到处都是。那状似焦炭的皮肤下就像海绵一样挤出血液。他黑黢黢的脸上布满泪痕。他几乎是在地上爬行。
医生赶来,第一眼就知道无力回天。两位护士按住他,另一位给他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那种挣扎逐渐微弱下来,花了远远比他离开舰船更久的时间。而当他完全陷入沉默,呼吸和心跳就也跟着一并沉寂了。
他们把他抬上担架,送往医务室,因为舰上没有专门的停尸间。他平静地躺着,蓝眼睛安详地半闭,好像在生命离开之后,原本的他才真正回到身体里。传送室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血污。有人吓晕过去,还有几位同事捂着嘴,泣不成声。弗莱——他两眼发黑,尽力咽了几次口水,还是弯折下身子,吐了一地。他从未想过在光荣地死与普通地活之间夹着的竟是这样恐怖而尊严全失的东西。
他呕吐个不停,也被医生一同带走,不得不和死去的长官待在一起。离开传送室时,他抬头望了一眼舷窗。无人基地的爆炸仍在继续,火焰灿烂,仿若一颗迷你恒星,银白的金属碎屑如飞鸟般环绕在四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美丽。
作者:江橼
评论:笑语
“倩倩,听说你家要拆了?”
倩倩正好从茶水间接完水往回走,迎面碰上了怀着孕的同事。
“是啊,听说拆的还挺急,这两天就要给村里开会了。”她笑了笑,话语里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抱怨。对于住习惯了平房大院子的人来说,楼房实在是太过束缚。
“嚯,你家那么多屋子,分怎么也要两套了吧?”同事不是很了解行情,只是无聊的时候刷视频看过两眼,倒也知道本地拆房政策是与占地面积相关。
“分不着那么多的。”倩倩往墙边靠了靠,给其他同事让路,“好几平才能折换楼房一平呢,亏得很。”
“还这样?”同事讶然道,“我还听说会按人头分平方的,你家四口是吧,凑凑怎么也要差不多吧?”她还特意讲了自己前公司的同事,为了赚拆房的人头红利,跟她对象赶紧生了二胎的。
倩倩点头,赞同了她的疑问,“我们村是按户按人头。”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户口本能分一套房,只要家里成年人够多,能分出足够多的户口,就能有好多套房子——只是一户一本的,可能平方也不是很多,大多数村民都会选择转卖给村子,直接套现钱。
但无论如何,分户肯定是眼下最划算的方案之一。
倩倩家也是这样操作的,要不是她妹妹还没成年,可能她父亲能把一家拆成三户。这不,要拆房子的消息放出来没两天,倩倩就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如此倩倩家村子要拆迁的事情没两天便传遍了整个公司,而她的男朋友自然是把这其中政策研究的明明白白。
“亲爱的,”这天下班,从来都是T恤牛仔的男朋友忽然穿了西装,手捧鲜花,“嫁给我吧。”
要说感动是有的,但倩倩很清楚,这时候男朋友提出结婚有九成的原因是拆迁补的房子。不过她也不在乎,本来两人也是要结婚的,在此之前男朋友为了来陪自己,还特意买了外地的房子,打算在本地买新房。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到现在也没有定下到底买哪里的房子。
现在好了,有拆迁房他们也不用多余思考。
然后,她答应了男朋友的求婚。
两人挑了个比较近的好日子领了证,顺便把男朋友上到了自己的户口上,这才开始走正常的婚礼流程。
“周末去试婚纱?”周五晚上男朋友一边刷碗一边问倩倩,顺便还推荐了几家提前看好的婚纱店。
倩倩自无不可,婚礼流程什么的都交给男朋友,新娘只负责美就够了。
就在两人联系好婚纱店预定了到店时间,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男朋友接到了公司的电话。他皱着眉头去了洗手间,倩倩躺在床上等了大半小时,电话终于讲完了。
“明天要出差……”男朋友委屈巴巴地扑到她怀里,满脸的不乐意。
倩倩虽然也不开心,但作为成熟的社会人她非常能理解这种无法拒绝的工作请求有多为难,显然她并不打算当那个无理取闹的角色。
“去呗,反正店都约好了,我找闺蜜陪我。”
安慰好男朋友,两人便安心睡了。第二天男朋友天不亮就出门了,倩倩则睡到日上三竿,卡着点跟闺蜜到婚纱店,试婚纱的同时还问了婚纱照的问题。
时间就在忙碌中飞逝而过——其实也没有太久——不过两个月,倩倩家村子的拆迁被提上了日常,她请了一周假用来搬家,一家五口便入住了市里比较偏的拆迁房小区。
原本倩倩自己一户是分不到多少平的,但她父亲想着把房子当两个孩子的新房,就把自己一百五的大房子换给了闺女。
抽签抽楼层的时候运气不好,倩倩原本的七十平屋子抽到了小区最里面那栋,而她父亲的大房子抽到了小区门口这栋。楼层倒是都还好,也算是圆满。
又花了两个月装修完房子,两人婚期终于到了。
结婚的东西又多又杂,工作日也找不到什么人来帮忙,所以这几天倩倩都是住在新房的。白天有父母帮忙打点,晚上她就自己搞。至于男朋友,则是在老家忙活。
两人每天晚上打个视频聊聊天吵吵架,竟然觉得还挺期待的。
“我跟你说,我今天看到楼道里有贴喜字的。”倩倩一边打包红包,一边说。
“哦?楼里也有结婚的?”男朋友那边正在往墙上贴气球,那气球仿佛跟他有仇一般,就是不往墙上贴。
“可能是。”她刚搬来也不知道楼里都住着谁,反正不是她爹贴的。
“那到时候咱结婚怎么着?把他的喜字撕了?”
倩倩赶紧打断男朋友,“怎么能撕掉呢!买个大点的盖过去就是了。”人家也是喜事,总不能给人家搞不痛快。
“行吧。”反正不是男朋友贴女方家,他自无不可。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临睡前男朋友还问她,要不要买婚礼上用的假戒指。倩倩说买,她先去网上看看攻略再说。
然后两人就挂电话了。
倩倩收拾完一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直接就睡了,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想着抓紧时间洗澡上班。
但在她早上还没起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谁啊?”她爬起来透过猫眼看门外,是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性。
“今天我家孩子结婚,来送喜糖的。”中年女性笑得像朵花一样,“按老家那边的规矩,得给邻居送礼,劳烦您开门接一下吧。”
倩倩本来没想开门的,但一想到男朋友老家还有更多闻所未闻的结婚习俗,便没再多想,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触人家霉头吧?
她便开了门,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喜糖盒子。
空的。
“哎?倩倩今天没来上班?休婚假了?”
“没呢,她结婚不得还有一周吗?”
“怎么打电话也没人接啊,这一堆活儿怎么办?”
同样联系不到倩倩的男朋友,一边开车往未来岳父家赶去,一边笑着把不常用的那部手机从车窗扔了出去。
“一百万换个二婚,血赚。”
End
Ps.警惕新型拐卖。
文/君莫非
*本文中人物除路人情侣外均无性别指向
一个扎纸人的,一个买折扇的,一个旅游的。
旅游的问:纸人怎么卖?
扎纸人的回答:50块。
旅游的皱眉:这么贵。
扎纸人的说:老手艺,赶着时髦话说,就是地道的仿真技术!
旅游的嗤笑:你这算个什么仿真技术?
扎纸人的一抻脖子:怎么不仿真?怎么不真?你看看,你仔细看!我可是扎了几十年的纸人了,可从没见过比我更逼真的。
旅游的说:哎,哎。别激动,我又没说你扎得不好,我的意思是仿真是门新技术,不是照着真的比划就叫仿真啊。
扎纸人的一撇嘴:嗐,我知道内是高科技,但咱们这不是做广告么!这么讲究。你买不买?来某某池不带个纸人回去可算白来啦!
旅游的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我得省着点钱,刚离职!
扎纸人的说:嗐!这年景!你是离职,还是被开了?
卖折扇的早凑过来了,这会才插话:扎纸人的你也忒不讲究,有跟人打听这的吗?年轻人甭理他,买扇子伐?咱们离职归离职,出来玩也不能委屈着,总好带个纪念品回去。我这扇子比他的纸人便宜,三十块一把,咱们手头紧我就再便宜你一点,二十五,怎么样?也买个开心。
扎纸人的白了他一眼:边儿去边儿去,你那破扇子有什么好买的,我这纸人才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年轻人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便宜点,四十!怎么样?
旅游的还没说话,一对情侣亲亲热热地路过。
男的问:老板,纸人怎么卖?
女的问:老板,折扇怎么卖?
扎纸人的赶紧说:60一个!传统手艺!仿真技术!小伙子要不要来一个?莲花灯也有,有情人去前面某某池放了能受某某娘娘庇佑,上周末还见着一对夫妻来还愿呢!
卖折扇的也说:40一把!都是好木头削的扇子,糊面的雕花的都有,姑娘喜欢什么随便挑!
旅游的没说话,看着小情侣没一会就买好了东西——男的买了个花灯和一个纸扎金毛,女的买了把写着“發財”的折扇,亲亲密密地走了。
旅游的问:怎么跟他们报价和我不一样?
扎纸人的说:这俩小年轻一看就是刚好上,这会不好意思带着对象还价,贵点没事。
卖折扇的说:他可贼着呢,那花灯底座是塑料的,收回来一大半还能接着用。
旅游的问:收回来?不会被冲走吗?
扎纸人的也不大在乎“商业机密”随便被透了个底掉,说:不啊,某某池是死水,流不动的。天天都有清理工捞,我去回收比收废品给的还多些。
旅游的问:给多少啊?
又问:死水?不会臭吗?
卖折扇的说:夏天会有点味儿,别的时候不会,景区有人定期清淤的。
扎纸人的说:8毛一个,我自己拿回来洗干净晾干。
刚刚那对小情侣花了三十买了一盏花灯。
旅游的说:听你们说的,怎么感觉这景区来了就是上当呢?
卖折扇的说: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来景区图什么呀?不就图个放松么!你看这山是真的吧?这树是真的吧?这新鲜空气是真的吧?那水池子里的神仙是噱头倒不假,但为了养这死水潭子景区可没少往里头砸钱!再说咱们,那更是看天吃饭了。扎纸人的,你昨天成了几单?
扎纸人的想了一下:三单。
卖折扇的两手一摊:我才一单!昨天一整天,咱们这道上路过得有十来拨人吧,成的生意连顿饭钱都不够。当然,咱们也有淡季旺季嘛,但总体来说肯定跟暴利挨不上,还得给景区交摊位费呢!赚不了几个钱。哎,家里小孩还得上学。
扎纸人的说:是喽!补课费是真贵!人家当老师的一张嘴,可比咱们不少赚!年轻人你是干啥的?
旅游的说:我之前是在某公司搞ai研发,项目方向是仿生宠物。
卖折扇的说:ai,那不是机器人么,怎么变成宠物了?
扎纸人的笑:遇着同行了,我刚卖的也是仿真宠物。
卖折扇的白了他一眼,对旅游的说:甭理他,个没眼色的。
旅游的解释道:ai是人工智能,不止是机器人,像你手机指纹也是属于旅游的i的一种。我们团队……我之前的团队的主要研发方向是模拟猫的生物习性和交互反应,内置到相应设计的机器内,能够制造出看着像猫,摸着像猫,养着像猫,但养育成本低,陪伴时间长,也不易造成过敏的仿真电子宠物了。
扎纸人的啧啧感叹道:还有这样的技术,要是能给我的纸人装上可就好了!
卖折扇的也说:这技术听着真不错,我家闺女老想养小动物,我们怕养不好死了就一直不允许,要是有电子的倒是可以给她买一个。
旅游的说:是啊,真不错。
卖折扇的瞅着他不太高兴,给扎纸人的打了个眼色,不是很意外地被无视了。
扎纸人的问:那你怎么离职了?
其实大概能猜到,这两年倒闭的裁员的企业不少,他们这些小摊都有些难以支持。
旅游的沉默了一下,说:我之前的公司经营不当,被兼并了,项目也移交给了那家大公司,研究方向被改了不说,动辄就要加班加点,我受不了,就辞了。
扎纸人的说:这研究方向不是挺好,怎么就改了呢?
旅游的说:公司说不符合时代潮流,所以要改。
卖折扇的问:时代潮流是啥呀?
旅游的说:高仿真元宇宙。
—end—
作者:凰
评论:笑语
许多许多年以前,在你祖母的祖母都还没出生的时候,从西边最远的海岸到东边最高的山脉,也就是我们的国家走出去差不多一千天的距离,其中有这么广阔的土地都被一个帝国统治着。帝国的皇宫里,用九百九十九块水晶打造的皇座上坐着他们的皇帝。
他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一头金子似的卷发闪闪发光,据说就算是在黑夜里也能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则是浅蓝色的,比在那遥远的北方的大海里漂了上万年的冰川还要蓝;他的嘴唇也像是春天刚开放的花那样柔软而红润,皮肤更是白皙得像个精灵;至于皇帝的身材,到现在你都还能从那些被砍掉脑袋的雕像上看见他高大的身体和宽阔的肩膀,只有这样健壮的身材才能将那把巨大的剑举起,好守护自己的国家。
在当时,帝国的人民都十分爱戴他们的皇帝。他们为有这样一位美丽又强大的皇帝感到高兴,都自发地走到街上,在酒馆里和教堂外赞美皇帝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你可能会问我,这位皇帝又到底做了些什么呢?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要知道,在我们故事里的皇帝成为皇帝之前,这个国家依然有上一位皇帝、上上位皇帝,而我们说的这位皇帝,从前也只是老皇帝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儿子们中的一个。他有十个哥哥,老皇帝给他们都分了领地,按年纪从大到小依次往东边排开,最小的这个皇子,他的领地在最东边的山脚下,离老皇帝的皇宫非常远,只不过在成年之前,他和哥哥们一样都还留在皇宫里,陪在他父亲身边。
人民在他父亲的国家里生活,每一个都十分地不幸福,因为那些贵族们整日都在皇宫里与老皇帝一起寻欢作乐,而皇宫外每天都有人饿死。乐曲和大笑的声音从高高的皇宫里飘出来,很快就被地上的哭声盖住了。老皇帝听不见这些哭声,于是没有了办法的人们便聚到一起,在他外出狩猎时走到他面前,跪在马蹄踩出的泥印子间哭诉。老皇帝一言不发地听着,把自己的侍卫叫到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有好几个士兵走到正在哭诉的人身后,一个接一个割掉了他们的舌头。
有个当时在场的老仆人——她当时还是个没成年的女仆——曾经对自己的小女儿说过,那一天狩猎的队伍回到皇宫时,老皇帝的侍卫背包里装的舌头比所有人打到的猎物嘴里的加起来还要多。等到晚饭的时候,十一个皇子围坐在长长的餐桌边,坐在首位的老皇帝看他们都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点心,就叫人把那包舌头拿来倒在桌子上,让自己儿子们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违逆者罪孽的根源,父亲,”最年长的那个说道,“您替他们净化了罪,这些人都该感谢您。”
老皇帝笑着没有说话,继续让下一个皇子说出他的想法。十个皇子都低着头,恭敬又顺从地称赞父亲做的“好事”。但是当轮到年纪最小的那一个,也就是我们下面的故事要接着讲的那个皇子时,他在餐桌最末端直视着另一头自己尊贵的父亲,声音响亮地开口问道:“父亲,您杀死了这些人吗?还是只是割下了他们的舌头?”
“那些没有名字的人死了又如何,没死又如何?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孩子,”老皇帝仍然笑着,但边上的十个皇子把头垂得更低了,“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第十一位皇子平静地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堆成小山的、还带着血的肉块,又抬起头望向了老皇帝,然后回答说:“这是舌头,人类的舌头。和您的、我的、在座的哥哥们的舌头没什么不同。”
“那么你的意思是,假如我把你的舌头也割下来丢进这些东西里,你就根本找不出自己的舌头了吗?”老皇帝微笑着说道。
“的确如此,父亲。”
老皇帝点了点头,不再笑了。那么你就把自己的舌头也割下来吧,他说。一把匕首被交到了年纪最小的皇子手上,他没有拒绝,就这样拿起刀割掉了自己的舌头,把满是鲜血的舌头朝着父亲丢了过去。那块肉太小太轻了,被丢出去之后便掉进了桌上的舌头堆里,滑了一下滚进其他舌头下面,真的再也找不出来了。
老皇帝很满意,叫来宫里最好的医师为自己勇敢的小儿子治疗伤口,等血止住了,小皇子张开嘴,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空荡荡的嘴里只剩下了一点点舌根,肿胀起来变成了深紫色。老皇帝点点头,就对他说,你去山的那一边学习如何在没有舌头的情况下也能说话,学会了再回来吧,在那之前别再让我看到你。
没有了舌头的小皇子对父亲鞠了一躬,回到房间收拾了行李,然后带着一个很小的包裹出发了。包裹里只装着对一个皇族来说最为朴素的几件衣服、一点儿金币、几块价值连城的水晶和几本书,还有半打干面包,以及一把镶嵌着皇室纹章的匕首:就是老皇帝丢过来让他割掉自己舌头的那把。小皇子就是靠着这点东西走出了皇宫所在的城市,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新城镇,这个地方仍然在他父亲的统治之下,但他和哥哥们都从没来过,自然也没有人认得他。
那个时候,火车和飞机都好没有被发明出来,小皇子的两个朋友骑着马送了他一段路,在新的城镇外挥手告别了。远离了皇城的小皇子雇不到马车,就只能背着包裹用自己两条腿继续走。他从早晨走到下午,只停下来休息过一次,吃了点干面包、喝了几口泉水就继续上路了。等到太阳要落山时,他已经完全走到了深山里,附近哪里都看不到人和动物,就连路也在草丛里消失了。
小皇子害怕起来,因为不管是什么时代,都会流传着各种怪物和幽灵的传说,现在他一个人在山里迷路了,却连大声呼喊都没有办法。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月亮像一把镰刀勾在远处的山腰上。小皇子听见周围传来奇怪的声音,不觉跑了起来,但他没看清前面的路,于是没跑几步便一脚踩上了几颗滑溜溜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扭伤了左脚,手掌和额头也划破了,鲜血一直冒出来,一滴滴滚到了泥土里。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小皇子的头顶传了过来,绝望的小皇子缩起脖子,以为一定是传说里的妖怪来趁机吃掉自己了。但是那个声音并不飘忽也不阴森,只是很清晰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于是小皇子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见山坡顶端蹲着一个黑头发的少年。
“你伤到哪里了?站得起来吗?”那个少年说着,跪下来朝小皇子伸出了手,“让我拉你一把。”
「我的左脚扭伤了,哪里还能站起来。」小皇子想到,看着自己根本够不到的那只手,对头顶的少年露出了苦笑。
他没想到的是,少年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一样,只是愣了愣便飞快地从山坡上溜到小皇子身边,又对他说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受伤的脚。”
小皇子还没反应过来,左腿就被少年拉了过去。沾满泥土的靴子被小心地脱下,少年看着他肿起的脚踝,轻轻碰了一下,就看到小皇子痛得龇牙咧嘴。于是他不再碰了,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垫在那只脚下面,让小皇子在这里一下,然后转眼间跳下了山坡。
这时候,小皇子觉得不那么害怕了,他试着探头去看,才能看见山坡下好像有一条河,那个少年就蹲在河边不知在做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几步爬上来,手里捧着一块浸透了河水的手帕,把它敷在小皇子肿胀的脚踝上,然后把靴子松松地套了回去。
“来,这样就好了,过上半个小时就能消肿了。”少年说道。
「好冰!」小皇子缩了缩腿。
“没事的,只是用魔法让手帕保持这个温度,不会冻伤的。”少年诚恳地看着小皇子。
「谢谢你……嗯?」小皇子在心里对他道谢,这时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能听见我的心声?这也是魔法吗?」
少年点了点头,重新背好自己的包裹,又转身背对着小皇子蹲下了,对他说道:“上来吧,我被你去最近的镇上。”
「你还会什么魔法?你住在这附近吗?最近的镇子是哪里?」小皇子爬到少年背上,没忍住一下子问了很多问题。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背着他往山的另一边一直走,然后反问道:“那你呢,皇子殿下?你不会魔法吗?又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的骑士呢?”
小皇子有点惊讶,因为他从没告诉过这个人自己的身份,就连在脑子里想一下也没有。这大概也是魔法吧,他想,然后就在心里回答道:「我割掉了自己的舌头,父亲去学习如何在没有舌头的情况下也能说话。至于骑士……我还没有到可以选择自己的骑士的年纪。」
他想到这里,心情也变得有点沮丧起来。假如有一个骑士就好了——不,应该说假如我会魔法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害怕夜晚一个人在山里走路,也不会扭伤脚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说不定还能让自己的舌头长回来。
“可以的,殿下,”少年突然说道,显然是又听见了小皇子的想法,“我的老师就住在遥远的东边,也许他会愿意教你魔法。其实我并不擅长使用魔法,也不适合学习这些,老师一直都说想要一个有天赋的学生。”
「是真的吗!」小皇子听了这些话,又开心起来。但是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拽了拽少年的衣服,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你的脚还没好呢。”少年不太赞同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脚已经不痛了。」
少年只好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脱下靴子看了看,原本高高肿起的脚踝已经几乎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小皇子很高兴,觉得这又是魔法的力量,就想到:「你的老师在那么远的东方,为什么你会到跑西边的皇都附近来呢?」
“是老师让我来的,”少年说,“他告诉我会在这段路上遇见一个人,我们以后会成为最好的朋友。我猜他说的就是你。”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来做我的骑士吧。我正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小皇子在心里说道。
黑头发的少年点点头,跪下来吻了小皇子的手。然后他们看着彼此笑了起来,一齐离开了这个地方,继续朝着东方前进。
他们没有去山的那一边,而是一路骑着马、坐着船来到了小皇子的领地。这座村庄一共只有两百户人家,都住在帝国最东边的山脚下,过着简单的生活,知道了皇子到来的消息,都赶到村口来迎接他了。小皇子和他的骑士被迎进村里,很快就在村长的帮助下住了下来,慢慢地学习该如何履行他作为领主的职责。
即使无法用嘴巴说话,小皇子也有办法让别人理解他的意思,他那双冰海一样湛蓝的眼睛就仿佛会说话似的,只消几个眼神就能将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就这样,两年后,小皇子和骑士已经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他们也在逐渐长大的同时成为了被整个村庄爱戴的人。
当小皇子将要在领地上度过第三个生日时,骑士对他说:“老师在等我们,我该带你去见他了。”
小皇子愣了一下,因为他几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忘记了自己的舌头还一直肿胀着。在领地的生活既平稳又让人满足,学习魔法都已经成为了会被人抛在脑后的事。
「我知道了,」小皇子点点头,「我们这就出发吧。」
于是他们又重新启程,在所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村庄,攀越东方的高山,来到了老师的住处。他们在这里住了近一年,跟着老师学了一些也许能用得上的魔法,像什么生火啦、用闪电去打鱼啦、让湖面结冰啦,都是些不怎么复杂但却很有趣的魔法。老师想让小皇子成为自己的学生,但他只请求老师治好自己的舌头,老师同意了这个请求,让他们翻山越岭找来自己需要的草药和矿石,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为小皇子施了这个魔法。
伴随着一阵光芒与温暖的感觉,被割断的舌头不再肿胀,瞬间便恢复了原样。在时隔三年后,小皇子终于又能开口说话了。
“感激不尽!”小皇子对老师深深鞠躬,又转身面向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骑士,“现在我们该回到皇宫里去,下一个生日就是我的成年礼了。”
就这样,在小皇子的成年礼到来前,他们又一次横穿整个帝国,回到了皇都。守在皇宫门口的人已经不认识这个比三年前高大强壮不少的皇子了,因此骑士打败了冲上来拦路的所有人,护卫着小皇子来到了他的父亲面前。老皇帝这时正在吃晚餐。他还坐在当年那张长餐桌的一头,但两边坐着的儿子只剩下了四个。
当小皇子带着他的骑士走进来时,老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小皇子直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亲吻了父亲的手背。
“父亲,我回来了。”小皇子笑着说道,在老皇帝睁大的眼睛前站起身,从腰带上拔出那把镶嵌着皇室纹章的匕首,一下子割掉了他父亲的舌头。
老皇帝喷着满口鲜血倒在了地上,其他皇子有的吓得躲在了餐桌上,有的朝着餐厅外面跑去,但都被挡在门口的骑士抓住了。小皇子没去管他们,只是依然笑着,扶起父亲让他坐回椅子上,接着将割下来的舌头扔进了他面前那盘吃了一半的小牛舌汤羹里。带血的舌头掉进裹着酱汁的牛舌之间,很快就沉了下去,再也分辨不清了。
“您看,父亲,”小皇子最后说道,托着老皇帝的脑袋让他直直看向那盘牛舌。
“现在您也找不出自己的舌头了,不是吗?”
作者:喵哩
评论:随意
是个中篇,太空歌剧类型。生化战士杯和超能君主拔。
“目标已经离开离宫,按照目前的速度,还有十七分钟进入伏击范围。”贝弗利冷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威尔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像四周朝圣的人一样趴伏在地上,等待着这个星球的主宰从眼前经过。
桑哈灼热的太阳在年末依然威力强大,所有人都裹在自己的斗蓬里,用布缠绕着口鼻,盯着眼前的这一小片自己身体形成的阴影,免得被四周反射着日光的沙烁红岩灼伤眼睛。
对于威尔而言,这身打扮是很好的伪装,他身上的武器系统可以轻松的掩藏起来,除了从头巾缝隙里露出的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他和土生土长的巴尔星人没有什么区别。而巴尔人也不是没有蓝眼睛,只是桑哈地区不常见而已。
地面有轻微的震动,那是君主的护卫队造成的。巴尔王的行撵靠反重力漂浮在距离地面两米的高度,巨大、华丽、庄严,仿佛一座漂浮的微型宫殿。
如果威尔稍稍抬一点头,看向左方,就能看到那支绵延了一公里的气派仪仗队,守卫们都骑着驼兽——只有天上人才有资格使用神迹——巴尔人只能停留在农牧社会。士兵也不例外。
但是他不需要抬头,数据接口直接通过头部的芯片把位于高处的监视器拍摄到的画面传递到他的眼前,那就像一些漂浮在眼睛前方的发光小窗,一开始让人有些头晕,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十六分钟可以让他放空脑袋,想很多事情。他回想起自己接受这项刺杀任务的那天,想起杰克那宽大的充满了压迫感和死亡气息的办公室。
“我们需要你。”黑人长官端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双手十指相对,摆出一个像是祈祷又像是防卫的姿势,不过他自己可能觉得充满威严吧。
“是,长官。”威尔稍微站直了身体,算是给对方一个回应。
“还记得我们上周的那次行动吗?”杰克敲了敲桌面,蓝色的全息投影打在了他们两个之前,那是一次针对超能恐怖分子的清剿行动。威尔很幸运的没有丢掉更多的肉体,只是损失了半截手掌——左手——大概第六次或者第七次。
“记得,长官。”威尔例行公事的回答完,就闭上了嘴巴,他能看出来杰克想说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并且为了说服自己而准备了长篇大论。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反正我又没什么拒绝的权利,威尔腹诽着。
“那次行动中,有一个精神控制系的E5级罪犯,而你杀了他。”杰克用手势调出了随身系统录下的画面,定格在那个被螺旋弹穿墙打死的恐怖分子身上。
威尔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他是。”
“我在派你们去之前也不知道,否则我们会指派抑制者去的。”杰克的声音透出了一丝沉痛。那次行动最终死了六名特战队员,剩下的或多或少需要接受新的移植手术。
“好吧,那重点是?”威尔不想再绕圈子了。
“我们发现你是一名免疫者。”
“这非常罕见。”威尔撇了撇嘴,与拥有超能力的特殊人群相比,完全免疫超能力的人更加的稀少,少到可能一个星球可能只有一两个的程度。
“你知道巴尔星吗?”杰克抬手拨走了战场的画面,切换到了一颗玛瑙一样红蓝相间的美丽星球。
“那个几百年前就从联邦失控的星球?”威尔有点想笑了,他终于明白了杰克找自己的原因。“那个被贪食者汉尼拔•莱克特夺走并控制的星球?”
“对,看样子你还有点了解。”
“当然,如果不是他控制了巴尔星,并且控制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稀素出口,我家乡那颗星球大概还存在。我也可能在什么地方当一个普通的教书匠,而不是带着百分之七十三的人造躯体当佣兵。”
“所以你知道我接下来想说什么?”杰克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我不想勉强你,毕竟这是一场几乎毫无生还可能的行动。”
“你想!而且你知道只要提出来,我就一定会同意的。”威尔无声的嘀咕了一句,从回忆中抽回了自己的思绪。汉尼拔的行撵已经进入三十米的距离,布置在前后左右的九十个震荡器十秒内就会引爆,从而让这方圆百米内除了改造人的自己以外的生物全部失去意识。
四、三、二、一……
地面轻微的震动了一下,空气像水波似的叠加推挤压缩反弹,所有的人都像是被猛推了一下,倒向道路的方向。威尔借着倒下的姿势,猛地向前飞扑,一下子就越过了他前面的两排朝圣人。
他往下挥舞了一下手臂,小型喷气阀推动地面,把他像子弹一样弹向了行撵。斗篷之下,所有的武器舱都打开了,九十五发各种类型的弹药倾泻而出,以他对这些武器的了解,炸平一座全副武装的金库都够了。
拖曳着各种光芒的弹药在空气中留下了醒目的痕迹,简直像是在果冻中前进似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拖拽着它们,最终把它们像琥珀中的猎物一样禁锢了起来。扭曲,坍塌,化作灰烬。
威尔伸展手臂,从左手弹出了等离子剑。他的皮肤因为空气中某种力量的推挤而刺痛,斗篷被不可见的力量磨灭,在他的身边化为齑粉,包括他的那些仿生器官也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精神冲击,正在从原子级别崩解。
然而威尔本人并没有被这股力量完全阻挡,他用完好的右手当作开路的先锋,微微拧过肩膀用仅存的躯干保护住左手的武器,在免疫者的护盾之下,不管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所受到的拆解力都被抑制住了。
他的双眼对上了属于汉尼拔的红棕色双眼,笼罩在层层帷幕之中,仿佛在暗处也会发光的眼睛。有一个瞬间,他感受到四周的压力突然变小,于是他重重的挥出了左手的等离子剑,几乎一剑就劈开了整个行撵的顶部。装配在右手的微型机枪此刻也已弹出,灼热的子弹一股脑的射了出去,他现在与目标仅有一步之遥,是否能够清除联邦世界的毒瘤在此一举。
汉尼拔丝毫没有被掀飞的行撵顶部影响,他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意味深长的评价了一句:“这次的赝品总算做的进步了一点。”
“去死吧!”威尔不知道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废话,他已经按动了核心自爆装置,那颗安装在自己心脏旁边的小型核动力库。就算对方是E1级别的超能力者,在这样距离也经不起这么大的冲击,而后续埋伏在三公里外的队伍将会趁着汉尼拔重伤之际,干掉他,收回整个巴尔星。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的拉住了他的腿,把他拽着狠狠的甩了出去。威尔只来的及看到那是一个从行撵下方冲出来的女孩,破碎的长袍下面闪烁着金属的反光,看样子是和自己一样的生化改造人。
“可恶!汉尼拔居然有生化人保镖?这个星球上应该没有生化人的!”贝弗利愤怒的大喊从耳机里传来。威尔则重重的撞在了路边的山崖上,像块垃圾似的翻滚了好久。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突然想到,本该爆炸的核心为什么没有爆炸呢?汉尼拔干的?接下来难道要被严刑拷打?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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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这种人……最会装可怜。」
说罢陈铃拿起咖啡,就那样看着谢晓峰,眼中没有一丝涟漪。
「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瑾玥的事。」谢晓峰靠在包间的沙发上,摊开双手略显无辜地继续说道:「相反,今天是你约我出来的,单独约闺蜜的男朋友出来,你就不觉得对不起她吗?」
「别拿小玥当挡箭牌,谁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
「我怎么了?」
陈铃放下咖啡杯,溅起的咖啡液星星点点地落在了方桌上。
「你怎么了?你在吸她的血,住的地方是她的,吃喝的钱是她的,你除了呼吸有对她做过什么贡献吗?」
「我只是暂时失业了而已。」
「你是主动辞职的。」
陈铃将手机拍在桌子上,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陈铃和另一人的聊天记录,谢晓峰总觉得头像有些像以前的同事,但也没细看聊天记录,只是望着陈铃的眼睛,回应道:「她知道这件事,也知道我是为什么辞职的,自从他走了,我就……」
「别拿你哥的死当挡箭牌。」
嘴上说得决绝,陈铃还是不由地想起了那个异常温柔的人,她和兄弟二人从小就认识,谢晓峰除了一个好皮囊便一无是处,但他哥,确实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她与谢晓峰唯一的联系,也只有他的哥哥而已。
「你太冷血了。」
「别装得重情义的样子,看着就恶心。」陈铃寸步不让地说道:「他走之前,你就是个废物,他走之后,你也还是个废物。」
「我们怎么说也是从小玩到大,你至于这么说我吗……」
「我说的有问题吗?除了玩女人你还会干什么?没有一份工作是干满三个月的,你哥最后一次给你找的那份工作,你在办公室和同事干那种事结果被领导撞见了最后辞退收场,是不是你的问题?」
「我已经改过自新了,我对瑾玥是真心的。」
「你的真心就是什么都不做,赖在她身上吸血?」
陈铃怒视着眼前的男人,握紧了拳头。
「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谢晓峰站了起来,却被陈铃一把扯住,险些倒在地上。
「你对我有偏见,我不怪你。」谢晓峰冷冷地说道。
「偏见?现在倒显得是我的错了?」
「不然呢?她和我在一起也很快乐,你又在纠缠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谢晓峰歪在一边的脸上浮起了火辣辣的掌印。
「像你这种人……最会装可怜……」
「明明是靠寄生别人活着的废物,却总是用各种理由给自己开脱,不找工作是因为你哥走了你无心工作,吸小玥的血是因为她也很快乐,自己的错都是别人的错,运气不好、家庭条件困苦、学习环境太差,装作不得已、没问题的样子,连自己都骗了……像你这样的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陈铃大口喘气,而谢晓峰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如果骂我你会开心的话,那我没意见。」
「你他……」
铃声中断了这场战争,陈铃扫了扫来电显示,便松开了抓着谢晓峰的手。
「嗯……」
「你要过来?」
「啊,好。」
「我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
陈铃挂断了电话,望着谢晓峰久久不语,想骂人的话在胃里翻滚了千百遍,最后变成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不走吗?」
谢晓峰笑眯眯地说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用手掌撑着自己被打肿的脸,一副看戏的模样。
「小小铃……」
陈铃刚想发作,瑾玥便带着一声委屈的哭腔打断了她的愤怒。
「嗯?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了?」
像是早有预备一般,谢晓峰流畅地回答道:「小铃叫我过来帮你想主意呢。」
「公司的事,你能帮什么忙?总之,我今天在公司被那个很胖很胖的胖子骂了一顿,明明不是我的错……」
少女大吐苦水,陈铃的目光愈发温柔,只是时不时趁对方转过头和谢晓峰聊天时,对晓峰发出警告的目光。而谢晓峰打着哈欠,捂着肿脸的手一直无法松开,逐渐有些麻痹,最后借着尿遁去了一趟卫生间。
女朋友和陈铃还有很有一堆话要说,谢晓峰便问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冰杯坐在遮阳伞下,一手用冰杯敷脸,另一只手打开了手机,发现那个男人给自己发了一堆消息。
「你想这个清明给我哥扫墓?开玩笑吧哥们。」谢晓峰回复道。
「就像之前那样,我装作你偶然遇到的朋友,可以吗?」
「那偶然的次数也太多了,你也知道我哥最后是因为艾滋去世的,你这样每年清明都来,就不怕我爸妈怀疑吗?」
「求你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该怎么做。」
片刻过后,两万元转入了谢晓峰的账号,谢晓峰微微一笑,敲打屏幕。
「那你来吧,但是跟我们保持好距离,我可不想染上艾滋。」
对话完毕,谢晓峰回到了包间,瑾玥和陈铃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不要说什么干不下去的话,我会和你上司谈一谈。」陈铃最后保证道:「这个月底你的薪资应该还会涨三千,待遇都这么好了,就别老是想着辞职了……」
话还没说完,瑾玥就抱紧了陈玲,几乎把自己哭花的妆容印在了对方的高级西装上。而陈玲则涨红了脸,轻咬嘴唇,手掌试探性地轻抚着怀中少女的秀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陈玲重复到:「嗯……」
陈铃一个人走了,谢晓峰和瑾玥手拖着手,走在路上。
「今晚去酒吧玩吗?」瑾玥问道。
「刚刚小铃在的时候怎么不说。」谢晓峰假装诧异地问道。
「刚和她诉苦,转头就高高兴兴地去酒吧,哪有这样的。」她笑着说道。
「也对。」
谢晓峰不会和陈铃说什么。
毕竟寄生虫,不会拆自己宿主的桥。
不过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爱这种东西,总会让人盲目地奉献自己,即使她看清了别人,也不会看清自己。
「这就是你活着的意义啊……」
谢晓峰小声的嘀咕着,语气里没有讥讽,只有平静。毕竟也不是什么绝对的坏人。
他是这么认为的。
杂谈:这个故事主要是想「社会里那些伪装成人的怪物」的故事,不过也可以简单理解为两个寄生虫吸女同血的故事。最早是想通过对谢晓峰哥哥的描写,弄一种「陈铃和谢晓峰哥哥是一对」的错觉,最后通过哥哥的男朋友反转来表达陈铃其实也是同性恋,对自己闺蜜是爱情而非友情,因此也心甘情愿地被直女装姬吸血,不知道这个反转有没有效果。
然后这个故事其实有现实原型,原型是看新闻看到的……
模式:随意
“伊桑尼亚,你有精灵的名字吗?”格里菲尔注意到伊桑尼亚隐藏在兜帽深处的尖尖耳朵,凑到他的身边,用鼻子闻了闻,“大森林国度来的吗?”
“……”伊桑尼亚向身旁两步,不过没有否认格里菲尔的问题,只是点点头,“有。”
“那可以告诉我吗?”
“为什么?”
“现在大概没时间讲这件事情。”没等伊桑尼亚回答,维克多在房间尽头的门插嘴讲到,打断他们的话,“你们也准备去这个墓穴深处吗?”
“是的。”矮人杜卡特并没有否认,而是干脆点头。
“那你有办法解决这个吗?”维克多指了指门后面正在缓缓闭合的地板。
“下落陷阱啊……”杜卡特走到了陷阱旁边,细细查看,“解除这个陷阱不难,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他重新走回到格里菲尔的身边,向三个人问到,“你们又为什么要深入这座陵墓?”
“帮莉莉娅找哥哥。”迪亚特将莉莉娅护在身边,经过小声问询之后才回答杜卡特的问题,“你们呢?”
“既然你们这么坦诚,那我也就不藏着,为了寻找巫妖的命匣———曾经被巫妖用过的法杖。”格里菲尔拦住杜卡特,自行答道,然后指了指杜卡特,“他是来给我帮忙的。”
“……”迪亚特听到巫妖两个字,顿时神情有些紧张,“这陵墓里有巫妖,你怎么知道?还知道别的情况吗?”
“找到巫妖是我来这里的目的,确切的说是拿到曾经被巫妖所使用的法杖。”格里菲尔随口答着,“具体资料就不那么清楚了,这座陵墓的年代比较久远,远到连附近奥林镇的人都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据我所查到的仅有资料来看,那起码有百年的历史了……”
“是千年。”迪亚特纠正道,他曾经看过存于圣城中的资料,陵墓被建造的时间在千年前,里面的封印被施展的时间只比被造好的时间晚了五十年。
“看样子,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姑且一起走如何?”伊桑尼亚提议道。
“找到的宝物要平分。”杜卡特的眼睛在迪亚特、维克多和伊桑尼亚的身上转了转,“两支队伍平分。”
“没有意见。”迪亚特率先回答,伊桑尼亚紧随其后。维克多很想反对,但听到他们两人的回答,也只能点了点头,用小声嘟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钱变少了啊,两位有钱人。”
“我那份你可以拿走。”听到他的话,迪亚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似乎就这么说定了。
事情定好,杜卡特跟格里菲尔耳语几句,而后再次走到下落陷阱的旁边看了看。他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又转头在周围找了找,在门旁边的角落用匕首撬下一块有些活动的砖块,向里面看了看。而后拿起一块不大不小,刚好适合的石头,用手指轻轻夹着塞进砖块撬开后的空间内,听到轻微“咔嚓”一声,他单眼向里面瞄着,才点头确认。
“可以过去了。”
维克多将信将疑,轻轻在闭合的石板上用脚点了点,石板没有反应,似乎很结实。他大着胆子,双脚踏上石板,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用力跳起,落下,石板如常。
“安全!”
他先行走过石板,在另一侧等着其他人通过。
“看上去还挺容易,这墓室就没点防盗措施吗?”格里菲尔一边打量着第二个房间,一边向前走着。
这个房间如同他们刚刚离开的第一个房间一样,墙上刻布单线条的壁画,两支军队进行接触,战作一团。有些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铲落,画面缺失。还有些武器击打在墙上留下的印记,相对来说,这地方破损的箱子和倒塌的柱子也没有第一个房间多。
“小……”杜卡特和伊桑尼亚同时察觉到一声细微的响动从格里菲尔的脚下传来,“……心。”只是他们的提醒都来的稍迟一步,格里菲尔感觉到脚下的砖块下陷,便停在原地静止不动。
利刃破风的声音从他的面前划过,一道黑铁铸成的铁链上挂着硕大的斧型利刃,两头尖尖,斧刃上闪着寒光。格里菲尔看着利斧从自己的眼前飞快划过,距离他的鼻尖应该不到一厘米,淡淡的血腥味同时飘散周围的空气中。
他想退回安全的位置,却发现无法办到,同样的双尖利斧从反方向划过他的身后,以一道优美的U型弧线达到最高的那个端点,稍停半秒,而后下落,从原路线返回。快速落下的斧尖上,还挂着已经残骸的躯体,衣裳的碎渣掉落在地面。
“格里菲尔!别动!”杜卡特大喊着,立刻在房间的其他地方搜索着。
“需要找什么?”其他人同时问着杜卡特,得到了回答——会活动的砖块,找到别动,让我来处理。
搜索五十尺见方的房间需要一定的时间,虽然他们好几个人,虽然两道摆刀为界,将房间分成两个部分,但仍然需要时间来寻找。
“是不是这个?”
大概两分钟之后,迪亚特将杜卡特叫到房间入口附近的角落,指着一块不起眼的砖问着。那块砖的颜色稍深,跟周围的砖稍微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因位于暗处,是以容易被略过。
“做得好。”杜卡特点点头,伸手将石砖用力向内推去,大概推了三分之一的距离,石头就停在原地,无法被推动。石头不动的那一刻,正在下落的斧刃停在半空,缓缓收回墙内。而格里菲尔也感觉到脚下的石头不再下陷,但出于安全着想,他没有乱动,保持原样。
杜卡特赶紧跑到格里菲尔的旁边,将对方的脚轻轻地、缓慢地抬起,用石头在周围摆好标记,才慢慢擦了擦汗,“真是太危险了。”
“你怎么不提前把这个陷阱找出来!害得我心脏都停跳了!!”刚刚脱离危险,格里菲尔就向杜卡特抱怨道。
“谁让你乱跑的,明知道这里危险重重。”并不相让,杜卡特戳了戳格里菲尔的肩膀。
“……”格里菲尔被杜卡特反驳得哑口无言,瞪着比他矮一半的矮人十几秒之后,“哼”的一声转身离开了,去追继续前进的其他几人。
在两人吵嘴之时,其余几个人已经穿过房间尽头的那扇门,到了下一个房间。
陵墓的第三个房间跟前两个完全不同,一条两人宽的走道连接直径看起来有二十尺的圆形平台,在平台的中心摆着圆形的石桌,石桌的中心有一个凹下去的坑,里面看起来可以放什么东西。而在凹坑的周围,放着五个杯子,外面的杯身上都刻着图案,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谜题。”维克多拿起杯子左看看右看看,“这上面刻着什么?”
另外两个人以及莉莉娅也都围在桌边,慢慢看着。
而在距离石台三十尺的地方,是一道竖着环绕的石壁,石壁上均匀分布着五个洞窟,洞窟的墙上装着火把,一只箱子被火把照亮,五个杯子与五个洞窟的方向一一对应。
伊桑尼亚看着石壁与石台之间的深坑,拿起石头扔了下去,很久才听到响动,看样子不那么容易过去。
“镜子、苹果、沙漏、水和……”格里菲尔拿起最后一个杯子看了看,“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没见过。喔,这下面还有字,怀表,那是什么?”
他又看了看杯子上刻着的图案,一个打开的圆形小盒子,盒子的中间有一长一短,看上去像是两根针在尾部连在一起,而针的周围——沿着圆形的边缘刻着一到十二,十二个数字围成一圈。大概能看明白构造,但他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你认识这些文字?”维克多好奇地看向格里菲尔手中的杯子,勾勾弯弯,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它们是龙语,学习法术的必备语言。”
“可是它们代表什么呢?”杜兰特在石桌周围转了几圈,没有看到什么能够被解除的装置。
“这里有字。”格里菲尔指了指中间凹槽的上面,“看上去也是龙语,我看看是什么……”
他指着那些逐字翻译,“我看见日升日落,我看见春暖花开,我看见幼童成人,我是谁?是一个问题,而我们需要答案。”
“这很简单,答案是时间。”几乎就在格里菲尔念出句子的同时,莉莉娅就说出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
“这是小镇上流传的童谣!”莉莉娅随即哼唱起来,“我~看见~日升~日落~……我是谁~?我就是时~~间~”
“这童谣是什么时候流传的?”迪亚特问道。
“流传很久了,几乎每一个小孩子都会唱,只是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莉莉娅有些开心地仰起头回答,“而我记得最牢,还编了自己的节奏进去!”
莉莉娅再次哼唱起来,这次的节奏时快时慢,仿佛有什么节拍器乱掉了,但旋律却有着自己的和谐之音。
答案是时间,几个人看了看杯子上的图案,维克多与莉莉娅同时拿到了刻有沙漏的杯子,“应该就是这个吧!”
“莉莉娅,这杯应该我来喝,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那怎么行!这道题目是我答出来的,所以应该我来喝!”
“不行!万一这有危险,你会出事的!”
“可是,可是……那更不能让你们来喝了啊,你们是来给我帮忙的!”莉莉娅毫不相让。
两个人争执之时,突然一只手从他们中间将那杯液体拿了起来,一仰头喝了下去。
“诶?”维克多和莉莉娅同时惊讶,转头看向旁边,只见迪亚特站在旁边,笑着看着他们,而他手中的杯子已然空了。
没等两个人来得及在说什么,就看到在迪亚特的身后,一条连接着石台与洞窟的通路出现了。杜卡特灵活地跳上通道,通路很窄,只容许一人通过,而在通路下方则毫无支撑,其他人见状便没有登上通路,在石台边等待。
杜卡特轻手轻脚的走过通路,在踏上洞窟前细细查看,没有看到有陷阱的迹象。小心翼翼踏上洞窟,走到箱子旁边,嗯,一切无事。箱子上上了锁,这在远处看不到,他只能庆幸是自己过来了。他从手里拿出盗贼工具套组,从里面拿出两根铁丝,将它们插入锁孔。
耳朵轻轻贴在锁孔上,滴滴、咔哒,没几下拨弄,箱子上的锁便被他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沙漏,白色的沙子正安静躺在底部。
“走着!”
他拿起箱子里的沙漏转身走上通路,脚步轻快,但到了半途却听到身后有垮塌的声音,没时间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只能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快点!快点!”格里菲尔大声向他叫喊。
“快点!”莉莉娅也同样大声向他叫喊。
“……”眼看就回到石台,就差那么一步,突然他的脚下一空,通道垮塌,他失去支撑力,向下落去。
他双眼紧闭,等着摔落的命运,却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将他向上拉去。
“谢谢。”当他双脚重新落在石台上,立刻对眼前的迪亚特和伊桑尼亚表示感谢,感谢他们救了他。
“不用客气。”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沙漏是要做什么用?”维克多好奇的看着杜卡特手中的沙漏。这是个普通的沙漏,上面很干净。
“如果我没猜错……”格里菲尔拿过杜卡特手中的沙漏,将它放在石台中心的凹陷之内。石台下面发出“咯啦啦,咯啦啦”的声音,沙漏慢慢被收进石桌之内,石桌又缓缓下落,落到石台之内。
随后……几个人脚下的石台一阵,他们整个人都跟着石台向下移动,慢慢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