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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我把自己的爱人堆成了肥料。
好像有些骇人听闻,不过这在现在已经是很正常的遗体处理方式了。之所以没有普及是因为很大一部分人还是会在意伦理观念,况且吃掉亲人的尸体养育出来的植物,怎么想都有些奇怪,我是这么猜测的。
不过这正是我选择这种方式的理由,即使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费用也要达成。毕竟骨灰没法拌饭,对吧?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那种东西入口不会当场吐出来,相较而言蔬菜可是甘甜可口的多。
抱歉抱歉,多少有点地狱笑话了。我是说,这是我找到的唯一可以食用掉我亲爱的她的合法合理途径。
举行葬礼,把遗体交给相关公司,还有一系列繁琐的程序。那几天我跑前跑后把城市里曾经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转了个遍。说忙也不忙,被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等候时间里还能刷个手机,就是朋友和远房亲戚发过来的问候消息让我感到无比厌烦。每天入睡的速度也极快,即使那个时期我大脑空白的时间比曾经度过的半辈子都要多。
对了,还有在把她交出去的时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但我疲惫到无法细想,只能告诉自己她还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
冲击带来的麻痹感终将退去,等待着我的是绵长的苦痛。她不在身边的那两个月无比漫长,两分钟的狭小时间足够我从看似身心健康的普通社畜崩解成一小团烤蜜薯时滴落在烤箱底部的蓬松油亮的黑色污渍。不过随着她回家日期的临近,坠入深渊的我终于打起精神爬回现实:我要为她准备最为舒适的床铺!擦拭干净落灰的农具,我重新打理起后院来。
她说:看啊,那是上好的迷迭香!
我们的工作都不是很紧张,但还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调出一个重叠假期,用来弥补拖延了很久的蜜月旅行。旅行地点是普罗旺斯,可能有些老套,但我们都没去过,所以还是期待满满。不过旅行过程可没有那么浪漫,说是兵荒马乱也不为过。
到达的第一天两个人都兴奋极了,把旅途的疲惫伴随着行李丢入旅馆,我们捞起钱包就冲入临近街道开始体验异域风情。街头小吃?买点尝尝。超市?进去逛逛(然后提着一大包零食出来)。工艺品店?当然要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等到两人都累了饿了,我们选择了一家连店面看上去都很有食欲的餐厅,进去大快朵颐了一顿口感十分新奇(好像混杂了多种香料)的多汁香肠盛宴。等着下一道菜上桌时她表情明媚的对我说:“你精力充沛的就像变回了大一新生!”我也不甘示弱:“那么你就是日本JK!”餐桌上充满了愉快的气息,我们都相信这将会是一次很棒的旅行,并对明天计划去参观的薰衣草庄园充满了期待。
但当天晚上我们就开始上吐下泻,我先开始,然后是她。当我们两个终于把消化道里的东西都排得一干二净时,虚弱地摊在床上的我们连对视的力气都没有了。
“网上说是水土不服……”
“香肠的味道好恶心……再也不想吃了……”
胃肠道的抗议持续了一天半,等到面带菜色两股颤颤的我们再一次站在街道上,内心却莫名对这异国他乡的景色萌生起一丝亲切感来。
我发现自己躺在田地里睡着了。夜色已然降临,比天空更为深邃的营养土松软又散发着芳香。蜷起身子,嗅闻着营养土气息的我感到无比安心,这是几个月以来我睡得最好的一次。我把脸埋入黑色的土壤中——埋入她的碎屑中,嫉妒着现在就能与她合二为一的后院土地。
哈哈,现在的我和疯了差不多吧。
怎么办呢?我喃喃着问她。
怎么办呢……
……
……
好累。
像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般,我闭起双眼,任由全身心的疲劳把我吞没,任由独自一人面对这样嘈杂庞大世界的恐惧、夜晚的寒冷、被留下的怨气、无处释放的多余的爱…… 等等等等,混杂在一起的灰黑色的情感,像咖啡浓缩液一样从我的身体里安静又缓慢的流淌下来。
第二天早上我因为着凉拉了几次肚子。
不是吧,怎么这样啊。再一次匆忙赶向厕所时,我看着那片田地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怨念。
她的运气一直很好,就连死去的时间也恰到好处。
不不,这并不是期望着她死去的意思,只是看到那些可爱的小幼苗在逐渐回暖的气温中散发蓬勃生机的样子,谁都会这样想。有时也有菜粉蝶在幼苗上方翻飞,景色是很好看,但一想到它们可能窥视着我可爱的蔬菜们我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之前为了防止鸟儿来挖种子,我根据查到的资料手工制作了简易防鸟器。制作方法很简单,在田地两侧各竖起两根木棍,用绳子连接顶端,再系上几根绳子将天空划分成切好的炸猪排样,最后把反着光的银色塑料条带间隔系在绳子上就完成了。我有时会坐在后院平台上看着那一小片田地发呆,在微风的吹拂下那里就像是一小片波光粼粼的透明海洋,发出着“哗啦啦”的细小声响。
而有时的有时,恍惚间我看到她就在田地里。第一次我以为是错觉,因为一晃神的功夫她就不在了。但随后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她十分自在,光着脚在田地里走来走去(细心地避开了幼苗),满心欢喜和期待地看着那些小小的绿色生长。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与偶尔被我撞到的看向我时的眼神相比多了几分柔和的母性。
“它一定是在爱和呵护中生长的,好羡慕啊……”
诶?
这句话就像叹息一样从她的嘴里溜出来。我眼前的她正蹲在地上专心拨弄着一丛长势旺盛的迷迭香。那一大丛植物很有弹性,一看就是在阳光和海风下茁壮成长的健康孩子。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葡萄田,有情调的法国人在他的红屋顶房子旁种下了很多开花植物和香草,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我们就是远远被那些花朵吸引来的,像是蜜蜂。
她回过头仰望着我,声音比刚才大了些:“你有过想变成植物的时候吗?”
好像小狗啊,可爱。“小时候想变成树。”
“为什么?”
“不用考虑太多事情,寿命也很长,不觉得很轻松吗?”
“嗯……确实。想得太多有时候很痛苦。”
好像是因为这个动作很别扭,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看着我说话,重新回到了蹲成一团的状态。
“我有时候会觉得能变成蔬菜就好了——”
“蔬菜?那不会被吃掉吗?”
“能被幸福的吃掉也不错啊~ 还有蔬菜从播种到出售都能得到种植者的关心爱护,不觉得很幸福吗?每一天都被挂念着,爱着。”她淡淡的笑着,语气飘飘忽忽,就像在怀念着什么,“种下后就连天气都会影响心情,遇到各种麻烦都会想办法克服……就像是麻烦但可爱的孩子。还有……”
“还有?”
“我很喜欢你吃饭的样子,如果能被你幸福的吃掉也不错。什么的~”
她的语气忽然悦动起来,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狡黠。
我用双手捂住了脸部,我不想再看了。
亦幻亦真的现实中,雨声淅淅沥沥,包围着我。好寂寞,好寂寞,就像这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蜷缩着的我和无穷无尽的雨。镜头拉远再拉远,我小的像是米虫,我小的像是芝麻,我消失在这永恒下雨的大的可怕的白色世界。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雨。
我并不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我抽搐着,就像濒死的猫。
我只是为了吃掉你,大口大口的吃掉你。我只是想和你融为一体,我只是想……
这只是我的私欲。
我知道我病了,幻觉幻视与茁壮成长的卷心菜辣椒胡萝卜一起柔和但不可抗拒地膨胀开来,就像一场粉红色的梦。我没有去看医生。
收获的那天没什么特别,我像往常一样做了两菜一汤,只是那天没有给她上供。新鲜采摘的蔬菜果然好吃,和超市里卖的比起来多了一丝鲜甜,我吃得也比平常更多了一些。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的饭菜也就是这几种了,这可能也是自己种菜唯一的弊端吧。
刷完碗,看过电视,洗澡洗漱,回到熟悉的被窝准备进入新的一天。时间永远流动,生活还要继续,但有什么在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在明天等待着我的将是什么呢?陷入梦乡前我随意又有些虔诚的想着,①幻觉统统消失,我终于回归了正常;②醒来后我看到了她的幽灵,我们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③一如往常,就像昨天和今天,最无聊的结局。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躺在堆肥容器里的她。木屑、稻草、苜蓿草组成了最松软暖和的床铺,马鞭草、迷迭香、满天星、月见草,我们取她和我最喜欢的园艺植物三两枝置于她的周围和身上。疲惫的我俯视着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好饿啊。
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对她产生食欲。
end
作者:逸途
评论:随意
天在三伏,暑气噤下一山的声。鹤守在门外,摔了瓷坛,把师父的药倒撒个干净,门内恍若受惊,气若游丝地喊起来,他并未在意。
“鸿……鸿!”
“师父啊,没有鸿了,是鹤。”
鹤起身拍了拍袖子,不急不缓地整肃了袍子,语气恭敬,面目无波。可见此徒弟很是不孝。但他也能自诩孝顺,毕竟他那师父,自己也不肯喝药,鹤也顺他的意思,不必叫他长活。
师父叫作乌,背剑而立,诸君称其残江一影,好不威风。二十年前开坛收徒,只收七岁以下,也不知如何看的根骨,武众听闻纷纷捧来娃儿,万里挑一,只挑了他师兄。
他呢,捡来的。
今朝那个好威名的剑客,已经不复风光了,神志不清,只记着那个背信弃义的师兄,不管不顾袒露他的病容。
师父染的疯病,再也不见此人悠然有余的城府沟壑。 剧烈咳嗽让他的背脊几乎永恒地佝偻颤抖。鸿,还是被深切地偏爱着,武功,剑气,心法,计谋,到了如今,连注视都没有自己的份。
鹤沉默着,没有开门见师父一面。雨停了,雨起了。身后,门里,还只叫着鸿,很快便无声了。
鹤被鸿带大,一切都是师兄教的,他们兄弟很像。万千恩义一浮云,也很像。鸿当年背出师门,执着地为杀一个人,他也该学。
鹤背身离开,要去拿一柄剑,想了想,若能遇见,不如就杀他的师兄,遇不见,他活他的。
秦楼,是秦楼楚馆的那个,依字看来,干的是直白的卖姑娘行当。鸿住在此处两个月,流连过许多姑娘的屋子,没有喝一杯花酒。他睡得梁上榻底,不理腌臜风月,吃得宴前席后,不徒玉盘珍馐。偶尔宰一宰客,吃姑娘们剩饭,日子过得极好。
姑娘们宰钱,为苟活她们的命,他不一样,他宰命,为活他的扁钱袋,实际算是同一个行当。鸿,他现今算是个刺客。
这行当许久不做,如今将将重拾。
他需要拿回一柄剑。它是黑的,至少,是沉色的。此剑,夜行良物,不能照月,一剑无霜,性命起落。何曾竖断久流水,横斩万贼头。
他会在八月十五丑时三刻将其刺出,断送一人性命。
秦楼池娘,是他旧识,收好了这一柄剑,并不还他。当正地藏在楼子正中,镇着最高的那座灯盏,夜里人群往来,视线汇处,日里收在池娘房内,他取不得,也不急取得。秦楼灯盏众多,一月一换,内含题字,谜底大多是姑娘名字,供客人猜个风雅名号,猜中的,才好见彩头。好歹是老情人,相看两厌,见钱眼开。池娘絞着帕子和眉头,容此人流连梁上,替她收拾些客人与恶人,有门道的,五五分成。
她从不见他,他也从不见她。每到月十五,池娘换灯,鸿猜了她的迷题,宰客。他们就按这迟来的默契,狼狈为奸,依利往来。要问做什么这样麻烦,说来那是话很长,总之二人闹狠的时候曾立毒誓,死生不复相见。他们江湖人,向来很讲誓言。
晨光从木隙里照来,鸿揉了眼睛,打算飞身下梁,今朝七月十五,要先死一人,他干劲足得很。
今日的人还不及杀,先听笃笃二声,是池娘倚门望他。
“要死啦!我说了不看你的脸。”鸿倏地翻回梁上。
“你可还活着?”池娘忙了一晚,这才歇业,闲来查看鸿的死活,打了个哈欠。
“池姐啊,我皮糙,没得死。”鸿翘回他的二郎腿,仰望漏光的木顶,幽幽道,“我死了说话的是谁。”
池娘照例喂狗,给他放了一碟吃残的糕饼,笑道:“自然是饿死鬼……你做什么直瞧着灯?”
“我看我的剑,下月十五来拿。”
“你看,慢看,无要忘了领你的活。”
池娘婷婷袅袅地远了,鸿悄望一眼背影,她今朝着了烟水纱。
他挪开眼睛,先行取了点心,叼到嘴里才去翻身取谜,灯下笺上,书一句——无情春色,去矣几时逢?
鸿呸了一声,吐了糕饼。
池娘原是好人家的女儿,闺名正是春逢。
哪个刺客会在光天化日下行刺?自然是聪明的。
池娘和他是同一个行当,她是最聪明的。
鸿要取剑杀人,先过她尸体。
“你江湖人,重誓,我却不是。这剑你拿了便走,我去哪里养一只新鬼。”
这年头,大抵只有鸿还惦记那所谓江湖,不杀侠义,只斩腌臜,而今挡着池娘的性命,有亲朋的人命值钱到他头上,他只好不惦记。
他要杀的那人呢?师父病时与他约了,满月高照,他要拿回乌交给女儿池娘的一柄好剑,赶在他死前,要用这炳剑来杀他,从此鸿就是残江一影,多么飒爽。
八月十五,鸿终是拿到了剑,回山启开竹门,乌已去了,鹤未给他收尸,不知到哪里去了,放任这老疯子先去死。留一具死尸作了剑架,约定,他没遵循全,只将剑锋卡进那人肋骨。
作者:安米的影
评论要求:随意
备注:来不及改了,请原谅
***
“开慢点,多绕两圈。”漆黑的汽车里响起一道略显沉重的声音。“是!将军!”着军装的司机应道。
不断退后的街道渲染着雪白的色调,这是联邦城市最常见的颜色。将军望着窗外,白色流动着,他紧绷的表情仿佛轻松了几分。
不经意间,纯洁的白色之间开始混入许多不和谐的杂色,将军皱了皱眉头,那是一连串的帐篷。“那些是什么?”将军问道。“是流浪汉住的地方,将军。最近这种人越来越多了,联邦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议会的人到底在……”
“咳”将军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车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联邦已经不如当年那样强盛了,并且与日俱下。
在联邦的边陲,叛军起义的消息传来了几次。虽然没有成功,但联邦十七个州的民众明白了议会的统治已经不是那么坚不可摧。东边的邻居虽然经历了一场动乱,但已经开始恢复过来。他们的防线不可能一触即溃,而即使联邦的将士真的能够摧枯拉朽,邻国广阔的国土也会让联邦的补给线变成所有参谋的噩梦。
这场战争只会联邦是通向地狱的单行道,希望他来得及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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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蠢货到底在想什么?”将军自言自语着,目光死死得钉在身前的态势图上,仿佛想用目光射穿它。作战命令已经下达了,议会中以极高的比例认定了开战是联邦唯一正确的道路。
多么讽刺,虽然他是反战派的一员,但人们依然认定他是联邦最锋利的剑,这是在无数次的胜利中证明的。
深吸一口气,他拿起电话。“通知各师长,我们要做战斗准备了”。也许一场闪电般的胜利能给联邦带来更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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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脚步声,电话声,无数种声音闷在在作战室里发酵着。也许是缺乏睡眠的原因,这些杂乱的声音就像扎进脑袋的破片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将军靠在椅子上,今天之后,联邦会变成什么样呢?
副官急匆匆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军,到计划时间了,请下令吧“。
将军有一点恍惚。他认识的,副官脸上的表情是对建功立业的向往,是对战争的渴望。这位年轻的将士真的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按计划行动。”轻飘飘的声音点燃了整个房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这个名为指挥中心机器的齿轮开始转动。
战争开始了。
将军看向沙盘,他已经能够看到:1分钟后,炮弹就会砸在敌人的阵地上。10分钟后,联邦的空军就将撕开敌国的天空。30分钟后,他们的坦克就会冲过边境线。
但是他看不到这场战争的结束。
“愿联邦战无不胜。”,将军像是在鼓舞着身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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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联邦坦克躺在路边,炮台已经不见了,钢铁在燃烧着,像是一簇放大版的篝火。火焰晃动着,像是在努力将光与热洒向道路上行驶的其他联邦车辆。
将军放下望远镜。车辆与士兵,在道路上连成一条望不到边际的黑线。
天空轻易落入了联邦的掌握之中,但地面的推进陷入了僵局。敌人的意志远远超过了计算,在树林中,在沼泽里,在每一个城镇里,每前进一点,联邦的将士都要付出巨大代价。而哪怕在被占领的地区,游击队也让每时每刻的让联邦遭受着损耗。
但现在,敌人的首都就在眼前,只要这一战能够胜利,这些牺牲都将变为值得的,联邦能以此逼迫敌人签下停战协议,并会从这场战争中获取足够的利益,而这是它所急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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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纯白无瑕的的地面被各种毫无美感的工事堆满了。在这条甬道的最深处,将军捧着自己的配枪。士兵们来回穿梭着,搬运着各种弹药,并往工事上堆叠着沙袋或其他一切能找到的东西。
6个小时前,首都卫戍部队的通讯就已经断掉了。这场战争实质上已经结束了,以这个国家的战败,以他的战败。
也许当初未能攻占邻国的首都,战争就已经结束了。而现在,轮到敌军来包围联邦议会大楼了。在这个自己曾无数次想炸掉的地方,身旁这几百人就是最后的联邦军队了。
“将军,外面的人传来消息,半个小时后开始进攻。我们恐怕很难抵抗”。这位团长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别的方式。”
只要从这里走出去,不费什么力气的举起双手,向外面那群家伙承认失败。一切就结束了,也许会收到审判,但也许能活下来,至少今天能活下来。
“让我一个人再想想”。将军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说完,他在阵地里里走动起来。
拦住一个正在搬箱子的士兵。“你今年多大了?”将军突然问道。
“阿?”士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报告长官,17岁“。
“新兵吗。”
“报告长官,我不是新兵,我已经干了一年多了,算老兵了。”
将军沉默了一会,没再说什么,只是怕了拍士兵的肩膀。他慢慢走向往更深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像是突然轻松了下来。
几分钟后,甬道深处传来了一阵枪响。
作者:【十二招】洛瑶
本期关键词:【平常心 鸡肋 无名指 流亡】
备注:oc属性,实际上是跑团pc团建不过内容没有展现出跟任何团的关系【?】给pc的生贺文,一天极限速摸且强行扣题【。】
mode:随意
Summsry:只是平常的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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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
上班族起床的时间,也是自由职业者开启一天活动的时间。
你平时也是这个点睁开眼睛。今天是你一个人在家。你的男友偶尔有需要其连夜蹲守的工作,已经两天没有回过家了,但是他昨天来过电话,说是今天一定会回家的。
你很期待,毕竟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期望所爱的人都能在身边。但说实话,本来你回家的时候也就并不多见,每次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屋子里,你都希望他们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所以你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决定下楼先去看望你男友的妹妹。她现在也是你的妹妹了。
8:00
你做好早餐并且打算和妹妹一起享用。麻烦的是,当早饭端上桌,半个小时前被你叫醒的妹妹还蜗居在团成一团的空调被里,一点儿动过的迹象都没有。
你的妹妹是个小有名气的术力口p主兼宅女,她不爱社交,也不喜欢运动,每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熬夜到四点睡中午十二点醒。你回到房间,好说歹说把人从被子里拉出一只手,说吃完再睡觉。
又半个小时后,你妹妹终于在你的帮助下磨磨蹭蹭地坐到饭桌前,早餐是鸡蛋和素面。吃饭的时候你为她扎好辫子,她呆了一会儿,接着说一会儿要和朋友出门购物。
她自从进军二次元后偶尔会参加几个线下活动,也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虽然她从没有说过要和朋友出门,平时出去购物的同行者都是你或者你的男友代劳(又或者两个都是)。你说这一次需要你陪伴吗,你的妹妹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不用。而且会在晚饭前回来。
不管怎么说,你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10:00
现在你终于坐在电脑前,开始身为一个作家一天日常的工作。
你有段时间没有为杂志投稿了,那当然是因为你刚刚结束一件委托——一段奇妙的冒险,正在写新篇章,不然怎么会有空回家里来?但你的编辑可不管这些,不管是你投稿前一天,投稿后一天,还是投稿当天,他每一天都会轰炸你,试图从你身上汲取新的养分。
于是你把文档缩小化,不得不花时间和编辑battle。偶尔你会想到换个编辑算了,但转念一想,换个编辑可不会这么快如此知根知底,也许他每日轰炸你只是为了确定你还没死,这么说突然生出几丝温情,你决定再忍耐他一天。
正在battle的时候,你以前的不靠谱同事、你那脱线的学妹,也是你少数常联系的记者朋友之一发来消息:平川平川平川平川!看到请回电看到请回电看到请回电!紧接着你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你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急忙接起来,结果发现只是你发给她的文件有问题,她要你重新处理一份,而且中午十二点前就要,不然她有很大概率会被炒鱿鱼。
这种话是她夸张语调危言耸听的常态了,你们互相犟了几句嘴,但最终你还是决定帮她。
11:00
你帮你的前同事、学妹、记者朋友那裂开的文件处理到一半,又一通消息发过来了。
来者是你前不久接下的委托中与你同行的调查员。这个家伙语气刻薄,行事果决,杀人如麻【?】,外表阴郁的同时身边跟着一个更加阴郁的类人宠物。而且他从来不叫你的名字,总是“作家作家”地喊。你相处起来不太舒服,但你们的合作还算是不错。
他发来的消息中包含着上次委托的后续,简单来说就是又有一些需要你处理的事。内容很详尽,工作很繁琐,这种事不由你来做也可以。你刚想询问情况顺便把皮球踢回去,结果发送过去回复的只是红色感叹号——你被拉黑了。
于是你骂骂咧咧地开始处理委托后事。
12:00
你分毫不差准时交上了你前同事、学妹、记者朋友拜托你做的事。等了几分钟,她已读,但没有接收文件,也没有回复。你开始怀疑这是否是过时了的愚人节玩笑。
13:00
下午一点,你终于处理好了所有平常的,事先预定好的,和突如其来的工作事物,终于可以吃午饭了。你煮了一袋速食泡面,这个时候那位已读不回的记者朋友电话打了过来,她口头向你表达了谢意,并且邀请你一个小时后去平时约定的咖啡店,她想请你吃一顿下午茶作为感谢。除此之外,还有新的消息想要带给你。
你看了看还在锅里漂浮的泡面,又算了算现在出门到咖啡店的时间,决定喂给楼下的野猫算了。
14:00
你和记者朋友一起享用下午茶,你点了一杯摩卡和甜得发腻的小蛋糕,她为自己点了卡布奇诺和焦糖布丁。咖啡店的环境很舒适,让你忙碌一早上的身体终于能放松下来。这位脱线的记者再次感谢你的救急,并拿出了一些你早就知道的情报,你皮笑肉不笑地笑纳了这份可有可无的贺礼,心想再也不能相信这个时代记者的职业水平了。
聊天之余,她询问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你说,就是今天。
记者朋友:啊?
你说,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
说真的,你有些受伤,但你又有什么可受伤的?你也不知道记者朋友的生日,所以你一秒钟就恢复了平常心,摆了摆手说没事,一周后请再笑纳你不知道的情报上来就行。
你的记者朋友给了你一肘,说找你家里人过生日去。不过她给你推荐了一家蛋糕店,说是做得很快,什么造型都能做,而且味道也还不错。
15:00
你在买蛋糕的时候碰到了没那么熟的熟人。依然是你前不久那一次委托的同事,然而来者不是那位把你拉黑的神人,而是神人身边跟着的那个看上去就不太妙的类人大家伙。
他(它?祂?)戴了口罩,有效遮住了脸上那一道横跨面颊的疤痕,你有意装看不见他,但是他主动和你打招呼:“你好,平川…平川先生。”
“你好。”你也只好点点头作为回应,随后与他搭话,“你怎么会来蛋糕店里?给踯躅森买吗?”
他摇摇头:“小鹿说我工作做得不错。我每次被这么说的时候,都会去买喜欢的东西,据我所知这是人类的自我奖励机制。”
这个被那位调查员取名千鸟居的类人生物一如既往得拟人。最初你对他很好奇,但后来发现他一问三不知,虽然是个奇妙的生物,但根本也没法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后只好保持着普通的交流。
你订好蛋糕,又随意地闲聊了几句。他取了蛋糕准备走,你叫住他:“对了,踯躅森怎么把我拉黑了,我惹到他什么了吗?”
千鸟居想了想,说:“小鹿…小鹿每一次交代完工作上的事,都会把对方拉黑。他说不希望在他不愿意的时候有人打扰他。”
你愣住了,你震撼了,你无语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对人际交往职场规则如此松弛的人!你咬着牙与对方的小宠物道别,愤恨的同时,你假装看不见自己心中那不由得生出的几分羡慕。
16:00
等蛋糕做好还要一会儿,你去了蛋糕店附近的星巴克码字。想到晚上要和大家过生日,你给妹妹打电话,想问她晚上准备吃什么。电话拨通了,她那边极为嘈杂,隐约传出叫卖和嬉笑的声音,而她小声说着对不起,紧接着少见地主动挂了电话。
你不明所以,然后你又给你的男友打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于是你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种不接电话的可能性,一个比一个更糟糕。你赶紧把这些念头甩出脑子。
想点儿生活中的好事吧,平川久信!带着一颗平常心就好!
17:30
你等到了蛋糕,但是这个蛋糕看上去就像那位调查员的类人宠物般表面上看上去像个人,实际上只是比较拟人而且随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你开始怀疑你的记者朋友推荐给你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18:00
你回到家,发现邮箱中有你的信件,打开来发现是你小笔友的来信。
你是在一次读作登山写作事件后续调查的活动中认识你的笔友的,并且一同经历了一些奇妙的事情。她是个腼腆可爱的女孩,有着不适应于这个时代的迟钝感,但是她很礼貌听话,也好在是碰到了你这个好人。
你的笔友祝你生日快乐,信件洋洋洒洒地写着她最近的旅途见闻,在信的最后,她邀请你有空再一起出去玩。你不禁大受感动,你的生日一天下来不知道多干了多少事,给别人解决了多少烂摊子,只有你的笔友记得你的生日,准备了手写祝福,而且心细地提前寄出,只为当天送到你的邮箱中。
加油,小笔友!你决定晚上和家人吃过饭后再回信。
19:00
你的妹妹回来了,并且给你带了礼物。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因为要给信君挑选合适的礼物,和朋友们走了好多家礼物市场,听了好多人的建议,但是一直都决定不下来,才耽误了到了现在。
这点儿小事你怎么会怪她呢?你拆开了礼物,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材质流光溢彩的胸针,图案是一只黑色的兔子。她红着脸说自己想了很久很久,自觉对于信君的工作帮不上什么忙。朋友们说的送给作家钢笔啦…本子啦…她觉得你已经有很多很多了。所以最后她决定送给你一些昂贵的美丽小饰物,期望你看见它的时候,能偶尔戴出去兜风,也偶尔会想起她。
我很喜欢,谢谢你,怜歌。看到你交了朋友,生活得这么充实,就是对我最大的礼物。你说道。
你抱了抱她,又摸摸她的头发。你的妹妹像小猫一般满足地笑起来,她真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孩。为了这个笑容,你可以让自己努力地、坚持地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再一天。
但你的男友还没回来。你再次打了一个电话,这次是长时间未接通。你和妹妹面面相觑,只能相信是他正式下班没有空接而已。
20:00
终于,终于,晚上八点,你们等到哥哥回来了。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再次解释工作上的有无法推脱的事情。好在没有失约,至少是今天之内回来的。
不然呢,你还想晚上十二点回来吗?你说。
你的男友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一副我做的事情没错的神情。因为他的工作性质,你和妹妹倒是也已经习惯了,而且说实话,也就只有在妹妹面前你可以讲上两句,你自己没有立场说他。于是你提出大家一起出去吃顿庆祝生日,你买了蛋糕,但这顿饭得你的男友来请。
你知道,他当然会同意的。
21:00
蛋糕说不上难吃,但类比这是类人生物会喜欢的东西,所以这不是一般的人类会喜欢的东西。各自尝到蛋糕后,你的男友露出古怪的神色,你的妹妹则面色如常地分走了好大一块。你问她觉得好吃吗,结果你的妹妹说,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就像以前当巫女那样,能感到某种驱使着神明的感觉。
你和你的男友都吓了一跳,你赶紧让你男友花点san看看蛋糕没什么问题吧。结果是的确没什么问题,毕竟那也是个开在人类社会中的蛋糕店,白花了你男友本就不高的san值。
于是你们就这样看着她把蛋糕咽下肚,你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钦佩,最后停留在若有所思。你的作家直觉告诉你那家蛋糕店大有文章,也许你可以再次联系那位调查员,借来他手下的小宠物协助你调查。
不过在那之前,你愤愤地决定明天去质问你的记者朋友,到底是你们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她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她故意的。
在这种怨念之下,你就又无端想起生日这天的诸事不顺。越想越郁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所以你点了一些酒,以此犒劳自己忙忙碌碌的一天。
22:00
当你显露出醉意的时候,你的男友让你别喝了,你不打算理他,所以他强硬地抢走了你的酒瓶把最后一点喝光,还拦着不让你接着点,这下你更郁闷了。
总而言之你喝醉了,不至于走不动路,但恐怕很难走直线。你的男友搀扶着你走出餐厅,餐厅门口的大马路上正好有交警在查酒驾,你男友把你带过去想让你看看度数冷静一下,但人家一看便知驾车的显然不会是你,只是让你男友测试了一次。
测试结果是你男友的酒精浓度也超标了。你男友蒙了。哦,他才想起来为了劝你别喝,他自己也对瓶吹了一口。
两个会开车的人都开不了车,总不能不回家露宿街头,于是你们只能商量着找个代驾。这个时候,你的妹妹默默从身上掏出来一张机动车驾驶执照。你的酒在那瞬间都醒了大半,你男友看上去也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表现出无言的震惊。
最后是妹妹开车送你们回家的,你们两个没用的男人。
23:00
经过命途多舛的平常一天,你们终于回到家。你的妹妹和你们道别后回去楼下她自己的住处。你男友则把你和醒酒汤一同关进浴室,说是怕你把自己喝吐了,收拾干净再出来。
你的醒酒汤一口未动,倒是洗过澡后你突然觉得男友看上去格外有魅力。你趁他换衣服的时候将他摁倒在床上,他没有拒绝你。不整的衣衫中透露出些许腹肌的痕迹,惊讶又无奈的神情也表现得十分可爱,你发誓你绝对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一切只是因为你突然更喜欢他了一点而已。
唯一遗憾的是,你扑倒他时因为视野不走直线,头撞到了床板上,然后顺势昏过去了。至于你将要干的事,你计划要写的信?不不不,好好地睡吧,度过平常的一天已经很累了,后面的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24:00
祝你生日快乐,小信。恭喜你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里又大了一岁。恭喜你即将携着这颗平凡的真心,踏往你平凡的新一年。
fin.
当天际终于隐隐泛起了一丝荧光绿,小罗杰斯才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已经没了动静的上铺告诉他黛拉早就带着满满一箱货物出发了,今天她的主战场不在市中心的集市,而是换成了更远的南面的外来商品市场。
很早的时候她就叨念着要狠狠宰雨城那群人傻钱多的商人一笔,好为她的搬家小金库再多一点库存。小罗杰斯曾偷偷往里面塞了一点补助,哪知道隔天就被黛拉塞回来,附带一顿骂。
小罗杰斯没有他妹妹那么远大的理想,对他来说绿岛就是个完美的城市,这里城墙高大,远离荒野,气候宜居,城内甚至还有苍翠的植物,最主要的是,这里是他的故乡。他和黛拉在此出生,又在此长大,他们不用远迁就能生活在天堂中。
只可惜黛拉的心被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雨城夺走了,甚至都算不上一面之缘。那时他们只是在雨城的城外,确切说是雨城的山外。彩色的玻璃镶嵌在山崖上,小罗杰斯看见那些贵妇们穿着长裙在窗子前走过,金发盘得优雅,羽扇半遮面。他没有细看,那时他正在和雨城的商人砍价,但是他确定,黛拉决对是看清楚了。
但是雨城的入门券那么贵,他不吃不喝卖一辈子绿草团子也不一定付得起。小罗杰斯只醉心于城中心那幢翠色别墅,宽敞的大厅足够他和黛拉张开双臂也碰不到彼此,还会有足够的房间,尽管两者相比他也分不清哪一个更加昂贵。
黛拉吃剩的面包还在桌上,显然她把里面的豆子挖走了,只剩乏味的外壳给小罗杰斯。这无所谓,小罗杰斯安慰自己,反正他也不喜欢吃甜的。
今天的绿城天气明显没前几天那么好,只走了几步他便感觉衣物黏腻地贴
在身上,天空也是阴沉的深绿色而不是寻常的荧光绿。等到他到了商业区摆好了摊子,周遭甚至飘荡起了雾气,他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擦拭一遍自己的货物。绿岛的降水总是和夏日一同到来,而听说在更遥远的雨城,那里终年落雨不停。小罗杰斯暗暗又给雨城减了一分。
但是绿岛的运作不会因为这点事停滞。雾气中人影幢幢,早集正式开始。
三小时后小罗杰斯蹲在自己的摊位前打哈欠,托腮看着那些讨价还价的人们,他卖了几个从外地收来的徽章之后凑足了今天的饭钱,于是便没了吆喝的兴致。客人还在陆续赶来,雾气中晃动的人影乍一看上去有些可怖,因此最初没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影子。
雾气中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走近了小罗杰斯才看清那是个戴着古怪面具、身材宛若孩童的人。一开始他只是站在人群中,抬着头仿佛是在观察商品。然后那人开始在商贩们面前转来转去,每到一处摊点前,那里就会陷入一种战栗的死寂。按理说商人不会拒绝上门的生意,但是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他和他们都不一样,绿岛的人不会背着沾着干涸血迹的长枪,还套着带有新鲜野兽抓痕的防水斗篷,据说北方的种族都是这幅打扮,然而北方的荒原就像北方的民族一样凶恶剽悍。在这之前小罗杰斯见过最凶恶的武器也不过是猎人们的弓箭。绿岛的一切都是平和的,包括周边的荒野,这里孕育不出残暴的野兽,取而代之的是在丛林中悠然行走的素食者。
他在摊位前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迈向了小罗杰斯的摊子。小罗杰斯刚扯出一抹笑,就见那个孩子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知道庇护所在哪里吗?”
小罗杰斯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纸张十分破旧,折痕处都被磨花了,边角还沾着深褐色的污痕。上面的字迹虽然一笔一划,却是歪歪扭扭,左突右撞。
“你是在说旅社吗?”孩子无声地摇头。
“那是防空洞吗?”绿岛地下的确有类似的巨大空洞,先祖们留下的失传工艺的产物,从一个点下去就有四通八达的通道通往绿岛各地,甚至还可以去到城外。孩子指了指纸条的背面,小罗杰斯把纸张翻转过来。
“很牢固,但无人可进入的房子——”他一字一字念出声,但是印象中并没有这种地方,如果有这种房子,早就被人破开了,绿岛是个繁荣的交通枢纽,土地和房屋是这里最不可能没落下去的资源,“抱歉。”
对此孩子只是垂下了头,认真在他的小摊子上挑挑拣拣,小罗杰斯这才能仔细观察他。孩子顶着古怪的白色山羊头面具,表面看上去粗糙又坚硬,仿佛是用石膏粗粗打制成,两支弯刀般的尖角从面具顶端向后弯曲。然而最让他恐惧的是那双眼睛,原本应该是眼睛的空洞处是深邃的黑暗,任何人都无法看透面具主人的心思。
要么这是顶级掠食者,要么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猎物,两者唯一的共性就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掩盖起了自己的情绪。小罗杰斯曾从猎人那里听到过,城外荒原上那些游荡的大个子,不管是吃素的还是少见的肉食者,都是长着湿润明亮的眼睛,它们看向你时,你分不清那底下究竟是恐惧还是愤怒。
他突然发现孩子斗篷兜帽的地方鼓鼓的,还有规律地轻微起伏着,好像里面藏了什么小动物。就在他想仔细再看一眼时,叮叮的敲击声换回了他的神智,孩子已经选好了一堆东西,正手拿钱袋催促他快点结账。
小罗杰斯飞快地点着商品:“三个绿麻团子,十五个麻草团子,一块洗手巾,三根蜡烛,一共五十安可,需要包装吗,加包装五十二。”
对面的孩子浑身一震,钱袋也是狠狠一晃,黑洞洞的眼窝直直对上小罗杰斯的眼神。小罗杰斯盯着对方的钱袋,随时准备着客人抢走商品就把他抓回来。
孩子这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急急忙忙从袋子里掏出一把钱币,哗啦一声堆到小罗杰斯的手中,然后抱起东西匆匆跑走。
小罗杰斯看着他丢下的六十安可,惊觉自己还没有给他包装。
收摊时他在公园看见了那个孩子。他坐在长椅上晃着腿,面具半掀起来,露出下半张小脸咬着手里的团子。原先窝在他帽子里的生物此时也靠着他,小罗杰斯看清了那是个长着怪异翅膀的猫一般的生物。
“嗨。”他走过去,孩子抬头看向他,他腿上毛茸茸的小生物依然在大口大口啃着食物,眼下那些商品全堆在他身边。小罗杰斯下意识数了一下,少了三个麻草团子。
“你给了六十,我还没给你包装。”他从货筐里翻出小布袋,示意孩子把东西装进去。收拾完他也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孩子抱着小动物悄无声息地往一边挪了挪。
“你说的庇护所我没听过,但是你描述的地方我知道。”
这下连那个小生物也一起抬头,两者一齐盯得他背上发毛,生生把他准备要小费的话给吓了回去。
“城中心有个巨大的温室,据说里面有为了某些远道而来的旅人建立的落脚点,但是那里的门没有人能打开。我不知道那地方是不是你要找的,但是按照描述应该只有那里了。”
孩子从长椅上跳下,扯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带自己去。
温室中依然有人在劳作。
这里的围墙玻璃是用很久以前的失传工艺打造的,据说强度甚至能超过雨城的玻璃,于是这里被当作是最后的避难所,政府定下一系列政策,来照顾温室和其中的作物。只要有水、阳光和空气,温室就能自给自足。
温室的正中是一座玻璃高塔,从外面看到的温室尖顶就是塔的顶端,透过玻璃能看清螺旋状的阶梯环绕着正中的黑色铁棺材。那个巨大冰冷的盒子伫立在地面上,顶端用黑色的绳索和塔顶相连,棺材的盖子不是一整块,而是两块堆成的铁板拼接在一起。小罗杰斯曾经问遍了所有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祖先会把棺材竖起来,还要用一根绳子吊住。
“就是这里。”
偶尔有劳作的人回头看向他们,然后又投入进手上的工作。铁门看上去和铁棺材是相同的材质,相同的色泽和坚不可摧,所有祖先留下的失传工艺都是高级玩意儿,一眼看去就和他们使用的寻常铁器不同。小罗杰斯偷瞄了一眼孩子背上的银白长枪,暗自好奇它是不是也来自某些失传工艺。
下一秒小罗杰斯看见孩子的手心冒出了些许黑色的物质,像液体又像某种生物柔软的肢体,扭动着逐渐变大,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物质生长开来,然后啪地一声拍在那扇门上。
而那扇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沉寂的大门,终于有了动静。伴随着门上出现红色的不明字符,整个温室都在剧烈地晃动,巨大的震动引得人们纷纷回头看向这里,在沉重的轰鸣和人们惊恐的目光中,紧锁的大门终于打开,漆黑的棺材对着他们敞开胸膛。
孩子肩上的小生物发出一声欢呼,孩子转过身,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你……究竟是谁?”
孩子拔出长枪,在一旁的泥土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碎片”两个字。
“‘碎片’?”
他点头,然后慢慢走进铁棺材,棺盖随着他的走近缓缓向两侧滑开。在那个铁盒子上升后,那扇大门,又在万众瞩目中缓缓合上,如果不是一直停靠在地面上的棺材消失了,没人知道它曾打开过。
小罗杰斯抱着背着剩下的货物和今天的收获,赶在下雨前回到家中。
甫一进门,看着地面上乱七八糟的鞋子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任命般地把货筐先放好,他把买好的面包和今天剩下的几个绿草团子放在桌上。
“黛拉,来吃饭?”
房间里咚咚咚响几声,他的小妹妹黛拉这才晃晃悠悠地从里面出来,早上梳的整齐的红发此时被揉得一团乱,衣服也是皱成一团。
“雨城的商人又给你难堪了?”小罗杰斯给妹妹盛了碗汤,悄悄多给她加了几个蘑菇,“睡觉就换睡衣,下次我陪你去吧。”
黛拉盯着汤碗,半晌没有抬头。
“怎么了?又是维拉那家伙抢你生意了?”
黛拉摇摇头,这才小声说:“哥,雨城那些人……还有南方那些人,今天根本没来。”
碎片在房间内醒来,身边毛茸茸的小崽儿还沉浸在梦中,整个身子滚在被子外。
他环顾四周,他的银白长枪还靠在床头,他一伸手便能够到,它看起来是这个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了。除此以外,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和一张小桌子,烛台挂在床边上,蜡烛立在上面,却没有被燃烧过的迹象。
窗户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水底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色。
雨水意味着附近有巨大的水源,他在贝洛斯的时候只见过零星的几场雨水,而贝洛斯注定也长不出高大的绿色植物。如今他越往南走雨水就越丰沛。他的路线没错,雨城就在前方。
一:
“感谢哥~哥开通的总督!哥~哥大气,哥~哥对我~太~好~了!哥哥想看我跳什么舞呢?”
徐鑫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正在发出一句句撒娇卖萌的声音。
一个cos暴行,身穿黑色紧身皮衣,英文字母丝袜,粉红色兔耳朵的性感女主播,正站起身用小手按着波涛汹涌晃来晃去的胸口,不停的鞠着弓,说着感谢的话。
此时弹幕满屏:
a:老板大气!
b:666666!
c:呜呜呜!你不要碰我的主播,不要,不要,呜呜呜!小丑表情。
……
徐鑫愣了一下,因为总督19999元一个月!如果按徐鑫这样,一个应届的私立寄宿小学数学老师一个月5000元的工资,需要徐鑫勤勤恳恳工作4个月,也就是120天,并且不花一分一毫,才能攒到这笔钱。
而现在一个美颜和化妆的女人,通过网络,靠着几句娇滴滴的话,挠首弄姿的舞蹈,就完成了徐鑫4个月工作的成果。
徐鑫的眼睛好像被手机屏幕里闪闪发亮的礼物特效给闪到了,瞳孔折射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过了一会~
徐鑫七分嘲讽三分傲慢
“WC!那个正常人看直播花钱啊!还有为什么这些sb都这么有钱啊!”
“我是绝对不会给主播充钱的!一毛钱都不行!”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可怜那些有钱人傻的土豪,还是可怜徐鑫的孤单寂寥,贫穷潦倒了。
呵呵!
舞蹈的bgm响了起来,徐鑫赶忙把手机放在刚刚好的位置,旁边是一大包纸巾,而空出的双手却不知道跑到了那里。
一阵忙活后~
“嘎吱!嘎吱!”
老师宿舍的小床被徐鑫日渐肥胖的身体压的到处乱响。
“啊!”
徐鑫舒服的平躺在床上,以至于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一声啊的意义并不瑟瑟,它更像是一声号角,代表了接下来的时间是一个人独享的,是喧闹工作后,珍贵的一份安静时光。
徐鑫把一张床占的满满当当,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垫着,正在回味这一天。
“今天中午吃多了,下次少吃点。”
“今天徐大军同学可真调皮,得好好的管教一下。”
“现在有12051元,加油!我迟早可以攒够彩礼钱的!”
“该买纸了,最近用的好快啊!”
“呜呜呜!女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来啊?甜甜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明天中午吃什么呢?我好像要减肥了。”
迷迷糊糊间,徐鑫的一天就结束了。
二:
“徐鑫你的复检不合格,所以你被淘汰了!”
“啊~唉~!”
徐鑫和往常一样躺在嘎吱嘎吱的小床上,只是这次他发出的声音和以往并不一样,充满了负能量,弱小可怜又无助。
脑海中还是不停的会回想起那天在医院时的情景。
当时徐鑫好不容易从考编的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本以为可以从独木桥走到岸上时,但谁曾想在最后一个环节出了披漏,血糖过高诊断为一型糖尿病,体检不合格,两年的努力白费了,教师编制对于徐鑫来说可能毕生也只是一个梦了。
这就像最后一步踏空了,从独木桥上摔了下来,掉入了河底,起不来了,也不想起来。
躺平一时爽,一直躺一直爽。
徐鑫辞了工作,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老家。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徐鑫一个人,一个破破烂烂的华为笔记本,24岁就过上了,50,60岁的生活。
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就是,少走别人30年弯路。
不过如果直接变成火灰盒的话,岂不是少走80,90年弯路,那不是更棒吗?
哈哈!
三:
“我手拿流星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前方何人报上名,有能耐你别跑……”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徐鑫正在对着键盘迅速的战斗中!而电脑中放着小沈阳的大笑江湖。
这场战斗异常恐怖,从贴吧到qq,从文字到语音,最后结束于徐鑫的删除拉黑。
“呼!居然有小黑子造谣啊喵,她可是我的梦中情人,我去他******(话语粗暴,请大家自行想象)”
在看房间的布置,凌乱不堪,但是床上的一个粉红色抱枕却是异常干净,上面是徐鑫的梦中情人,一个戴着口罩的颜值区主播啊喵,一个提督可以有机会请主播吃饭的人。
“啊!啊喵开播了,我要续费舰长!”
“我还要赚大钱,给啊喵续费提督!”
一个晚上,徐鑫都在看这个戴着口罩的颜值区up主啊喵,徐鑫沉迷在啊喵娇滴滴的声音之中,他感觉自己有了信仰,每一句,哥哥!哥哥!都戳入了徐鑫的心坎里,把徐鑫融化了。
“为喵狂,为喵痴,为喵框框论大锤!”
“你们为什么不支持一下主播啊!一个舰长才100多罢了!”
“嘻嘻!给啊喵充钱真开心!我明天还要给她充钱。”
老家的房子半夜还在发出声响,院子里布满杂草,或许毒蛇就藏身其中。
作者:不落虚
要求:随意
没有人能够阻挡一个有豪迈之致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半夜走进酒馆然后点一杯酒,对吧?也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和漂亮的小妞目光交汇天雷勾地火缠缠绵绵黏黏糊糊随后一块走进厕所。保安或许不同意这一点,但是在黑羊之城的那天晚上是那个小妞儿一嗓子把全酒吧的人都喊过去看热闹的。像这样的事情在这种小镇上还很少发生呢,五年以来镇上的私生子竟然只出生了三个,而且一件少女抱着娃儿投河的案子都没传出来,人们已经无聊透顶了。
那个男子汉,谁认识他?人们抓住宝贵的时间面面相觑,随后又赶紧把眼珠子转回去瞅头发,瞅脚跟,瞅裆,连那倒霉的小妞已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都没在意。镇子虽然小,可就是这样的镇子才能锻炼出鹰一样的眼神来,要是那些见多识广眼高于顶的城里人,哼哼,怎么会有心气把眼珠子放下来的?这不,一个小伙就高叫出声了:“哥们儿,你是个太监?”
说时迟那时快,这男人已把裤子提了上来,可在镇民们争分夺秒的眼光聚集中,哪容他再遮掩?他那玩意儿也算不小,可也挡不住背后的机关:他的袋子是瘪的!天哪,上帝,耶稣!镇民们发出惊讶和感慨的声音,感谢上帝的恩典,竟然让他们亲眼见到一个活的太监!
但还没等镇民们联想到他是来自哪个大帝国,又在哪里伺候过什么公主太监,这男人就猛的一下把自己的裤子又拽了下去,骂道:“你们这帮混蛋,他妈的为什么要来看别人上厕所?想看吗,那老子就让你们看个够,老子是残疾可不是太监,只是少了个球,老子的胡子还在这儿,货真价实,老子的屌还能把你们这些孬种的肠子从嘴里日出来!他妈的都给我滚开!”
这一顿辱骂让镇民们都像吃了哑药似的安静下来,干瞪着眼看着少个球的男人从人群中撞出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们的心都提起来了,那少个球每走一步路简直是在他们的胃上跺!他们发出无声的祈求,既然上帝刚才没给他们恩典,现在洒点水又算什么?别让少个球走,好歹让他们对他刨根问底一番吧!
因此当少个球气冲冲地在酒馆中心坐下的时候,镇民们都不由得热泪盈眶,不管是生在这个边陲小镇的痛苦还是大半夜挨老婆揍被赶出家门的受创的自尊心等等都得到了净化,仿佛看见了天使的翅膀。他们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下,由刚才一马当先的小伙买了杯酒,向少个球赔罪。少个球虽然吹胡子瞪眼的,但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一杯酒,和小伙一起仰头,酒下肚。小伙趁机说道:“哥们,刚刚那事多有得罪!都怪我们这里的妞儿们没见过世面,就算你……身有残疾,但那根棍子那么粗大,这妞儿真是不讲道理,头发长,见识短!”
少个球一声不吭,擦了擦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说:“我也不怪你们这里的姑娘。当然,更不会怪你们。只怪我自己有了这残疾,哪怕压根没什么影响,到底会惹人怀疑,我又哪能责怪姑娘?”
“唉!你人真好,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倒想问你一句,哥们儿,我们这里有个很好的医生,要不然,让他给你瞧瞧?说不定可以往里面塞个什么,以假乱真……”
“不必了。”少个球又把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竟现出几分惆怅:“拿假球骗妞儿,这种事情我以前没做过,现在更加不会做,你哪知道呢,我少了的这个球,正是我对曾经的那姑娘,忠心的见证啊……”
他这一句话不说则已,一说顿时让全酒馆的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有几个已经在他背后给小伙使起了眼色。小伙不愧是最先发现他球有问题的,不慌不忙,又灌了他几杯酒,这才问道:“哥们儿,你曾经的那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儿?咱们萍水相逢,有什么不方便对亲人朋友说的话,跟咱们说说又有何妨?”
少个球吸净最后一滴酒,镇民们总觉得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犹豫。片刻后,他幽幽开口道:
“这是我年轻时候造的孽。那时候,我爱上了凯斯克伯爵家的闺女——他有三十多个闺女,你们不必知道是哪个,只需要知道我深爱她,就像天文学家深爱星星,她玫瑰一样的小脸儿一笑就像开了花,天真又纯洁,打心眼儿里爱我。我们可是两情相悦呐。”
“但她那个该死的老爹,凯斯克伯爵,发现了这回事,就把她拷打了一顿,扔进了城堡最黑暗的房间里。我的心上人儿泪水涟涟,等着我去搭救,我如果不去就活该下地狱。就这样,我挑了一个只有一弯月牙的晚上,带上刀子、绳子、飞爪,攀上了凯斯克伯爵城堡的墙,去见了我那可怜的心上人。她扑在我怀里哭着让我带她走,我哪里看得了这个?立刻就要带着她逃离城堡。”
“可是,要逃离城堡,就必须得经过城堡中的那座花园。这倒没什么,但我的心上人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养了一只小狗,好巧不巧那天晚上就睡在花园里。这畜生从没见过我,嗅到了它主人的气味就汪汪汪乱叫起来,大概以为我是什么要偷走它主人的土匪,叫得把我心上人的其他三十多个姐妹吵醒还不算,在我和心上人逃跑的时候,竟然扑上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裤裆!狗崽子嘴巴那么小,只能咬住我的一个球,还打死不肯放——当然我不是真的把它打死了。如果我打死了它,我的心上人会哭的,她当时已经因为我们被包围而哭得像个泪人儿了……”
“最后,我被伯爵的亲卫队抓住,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就这样,那个球掉了。而我那可怜的心上人呢,也嫁人了,毫无办法,因为她老爸威胁要让我坐十年牢,只有她嫁人,才能缩减到三年。”
“我的经历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结婚,就是为了纪念我逝去的爱。这个失去的球象征了我的忠心,我怎么能够用假冒伪劣的东西来取代它,又怎么能够用这个来骗除我那心上人以外的姑娘呢?”
少个球说完这故事,就沉默了。小伙和镇民们也呆住了。少个球的爱情故事让他们心里发闷。上帝赐给了他们恩典,但这时候他们只觉得禁不住要质问上帝,您为何要对这世间纯粹美好的情感不留情面呢?他们的头都低垂下去,想起了自己的爱情故事,自己家里的妻子,暗恋的姑娘……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说:“嗐,别撒谎啦。你再撒几遍谎,我就真的硬不起来了,到那时候我看是谁受罪!”
人们吃惊地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从少个球的裆里传出来的!
“我感受到你们对我的注视啦。”这声音接着说,“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这人剩下的那个球。该死的,剩下的那个球,这是什么称呼!要是我的兄弟还在这儿,和我一起快乐地躺在那里就好了,但这能怪谁?你们这帮蠢货,可别冤枉那只凭空捏造出来的小狗,被狗咬掉是何等的侮辱?喂,我的主人,我们兄弟俩让你享受快乐,你就给我们这种待遇?”
少个球脸色发青,怒喝道:“闭嘴!”
“哦,不行。想闭就闭,没那种好事,我问你,你的棍子是想硬就硬、想软就能软的吗?不能吧?要是你能,你也不至于因为对着那个年龄不满十二岁的小姑娘垂涎三尺、绑架了人家而坐大牢了。还连累了我们哥俩,主人,你有点良心吧,我们跟着你有过什么可以自由释放的好日子啊?因为小姑娘她父母觉得对你量刑太重,所以想阉了你,结果被你逃掉了,我损失了我的一个兄弟,这就是我跟着主人你的好待遇,你凭什么让我闭嘴?”
“别被我主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各位。哦,他现在不说话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相信我,他上次不说话就是想用枪把我打掉,我提醒了他那意味着他要做完全体的太监……哦,该死,该死,主人,你想做什么?你的枪放在哪儿了?”
这声音变得紧张又焦急。听呆了的众人如梦初醒,这才注意到少个球掏出了一把枪!他对准了那小伙的头就是一枪,人们见那小伙软绵绵倒在桌子上,吓得都朝外面逃去。尖叫声和鲜血在这个黑羊之城的夜晚爆发,少个球像个恶魔似的追着人们发射子弹,他的裆部还在大声嚷嚷:“各位,快跑呀,快点跑!我提醒一下,我现在正在往左偏,他朝右边拐弯了!”
作者:诸子百
免责声明:笑语
(世界观为架空魔法世界观,大部分地方与法律与现实三次元世界不符,文中地点皆为虚拟。)
“巴别塔的塔顶通向中心浮空城,塔下危险丛生,只有优秀的冒险者才能进去的试炼之地,所以又被称为——”
“死亡之塔!”
巴别塔高耸入云,塔身直插树林之中,在不远处的草丛中能看见篝火的星星点点,熊熊燃烧的火光下两个少年少女绘声绘色的讲着,他们身后鼓鼓囊囊的背包躺在树下,很明显两个人正是冒险者。
坐于篝火旁的男孩一丝不苟的调整着烤鱼,两个徒步一天的孩子怎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烤鱼滋滋不断传出的热气勾着少女开了话匣,“我们是要去探险,而且是冒着逃课的风——”
“风——呜!”少女五还没说出的半句话被少年立即打断,紧急捂住她的嘴巴,而后少年调整情绪推推眼镜,礼貌感谢面前男孩:“我们是中央魔法学院的学生,十分感谢你能给我们提供饭菜。”少年观详着男孩,年纪似乎比他们两个还要小,竟然还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出没?
“塔里很危险,有炽火蝙蝠出没。”
令少年没想到的是,比起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个陌生人先是关心起了他们的安危。少女抢先回复,语气中夹杂着洋洋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是水系,而我是影系,区区火系蝙蝠!”
“影系?”陌生的词眼吸引了男孩的兴趣,少年暗中端详男孩的神情后放弃思考,原来只是一个没接触过魔法的少年,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而已。
想到这里少年才放心敞开叙述,“影系是世界上最稀有的魔法类型之一,魔法是自百年前魔王战争后勇者们才会使用的力量,不过这么基础的知识任何人都知道吧?并且影系还有一个名词,叫做...”
“black knife。”女孩抢先回答,她将双手张开,迫不及待的展示掌心中汇聚的黑色物体。黑色的颗粒凝结成形,变换出一道又细又长的菱形物体,男孩盯着入神,似是被拽回来了百年前。
“我叫它black knife。”
与之不同的是篝火旁竖起帐篷,帐篷内两三个孩子入睡,武器歪七扭八堆在树墩下,被篝火的光芒映射的锐利非常,刀面清晰印出蒙面少女面前冉冉升起的黑色物体,那个声音冷冷的没带有任何的波澜。 “它像一把黑色的刀,可以隐匿于黑暗之中。”
篝火中幽幽的深红火苗不断迸溅着,它们碰到人体却又消失不见,这不是寻常的火种。
她道:“团长你负责照明白天,而我负责看守黑夜。”她身旁蓝色头发的眼镜少爷饮了半杯茶,半晌才回应:
“不过这个称呼也太古怪了吧晔,那我这个岂不是ice knife...”
“这可是影系勇者晔大人在冒险时定下的称号。”
远方的记忆被生生拉扯回来,篝火旁散发蓝色水波的眼镜少爷转为手拿烤鱼的少年,他道:
“火系怪物总有应对的方法,可火系魔法早已消失匿迹。”
火对于这片大陆有着不凡的意义,那是一种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百年前魔王战争中的领导者掌握着这股神秘力量,在同魔王封印后,火系便不再出现。
少年眼前这抹火光在漆黑的树林中显得亮堂,映满他的双眼:
“魔王战争胜利后影系勇者晔便人间蒸发。并且影系人天然的孤傲性格,影系魔法使用者更为罕见。”
“晔消失了?”男孩舍下手中的柴火,这个消息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男孩满眼的质疑试图寻求一个答案。少年对于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这..莫不成他没上过学?
短短的1秒内,少年迅速思考:一定是自己的眼界太过狭窄,拿自己平常的角度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人都知道魔法历史,看来世界上还有很多孩子没办法接触到这么普遍的知识!自己真的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
他轻叹口气,他为自己的目中无人感到悲哀,作为补偿决意要将魔法历史讲的明明白白。于是少年点着头回复:
“魔法起源是一百年前,当时魔王侵入将一半的世界变成人间炼狱,在危难之际世世代代守护世界的女神将7个魔法元素赋予7个不同的人,这七个人就是七大元素的原始掌握者,也就是七勇者。通过他们不断地奋斗,最后大决战中掌握火系的勇者团长冯团长与魔王同归于尽,尔后火系不再传承。而影系勇者晔,据水系勇者雷大人说,则是庆功宴后下落不明。”
少年说着无意间观察着对面的男孩,男孩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听完的瞬间,男孩手中两根手指粗的木棍瞬间“咔嚓”折断。
“不过...”少年本能的意识到气氛不妙,立即转移了话题“像露娜这样性格..”
少年语速放慢看向狂吃烤鱼的露娜,打趣着开起玩笑 “算是影系当中的另类。”
“迪伦你说谁是另类?”露娜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力度不大不伤脑,不大不小刚刚好,气氛被巧妙打破。
可在击中的那刻,远方塔中传出钟响。一来一回的钟摆中,堪比巨物的蝙蝠在他们头顶略过,身前的篝火与蝙蝠身上附着的魔焰相比更为渺小。如此令人惊恐的动静对于露娜他们来讲就是天大的惊喜——炽火蝙蝠回巢了!
露娜立马从地上腾起,她看见这个庞然大物兴奋的不得了,她紧紧的:“迪伦我们出发吧,趁它病要它命!”
迪伦跟着起身,这样个头的魔兽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的目光落到炽火蝙蝠飞回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来这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能看见比投影中还要硕大的真物,雷大人说的没错,这不比学校的理论课有意思多了。”
迪伦的眼镜反复闪着激动的白光,他领先露娜一步背起书包,他不想放过这个巨物回巢的每分每秒。
露娜见他这稀奇的模样更是会心一笑,同样带着书包正要离开。迪伦走时再次郑重的,甚至有些咬文嚼字的感谢这位男孩。
“你烤的鱼十分的好吃!”
他们走的匆忙,却不忘将烤鱼吃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树棍和一个杵在原地的男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不过蝙蝠的异常他看在了眼里,平常火蝙蝠只在白天深眠夜晚活动,今天的一反常态引起了他的警惕,更何况这是一只比正常火蝙蝠大不少的怪物,莫非....
他数不太清那个家伙封印了多长时间,如此的异动驱使他去那个地方看看。
不过 ,,自己封印他的地方在哪里来着?
另一边露娜二人快步到了巴别塔附近,越是靠近塔的本身阴暗的潮湿味道愈加浓厚,这种潮湿的环境对于水系来说十分的有力,或许是附近的魔物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魔力,这一路竟无怪骚扰。
可塔中源源不断散发的危险气息糊住露娜的嘴巴,这一路上也是安静不少。令二人没想到的是,巴别塔的大门半掩着,却不听不到任何的声响,真的是寂静到发慌,这座门仿佛有了生命正引诱他们进入。
迪伦见状掏出魔杖,露娜见状默契点头示意,同样拿出贴身武器。迪伦将露娜护在背后,手指轻碰塔门,触到的一霎那他的指尖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塔门感应到了久违的魔力,门框逐渐吱呀作响。
蓝光源源不断从迪伦指尖涌出,似是一股涓涓细流扑在塔门上,浅淡的蓝色铺满整扇塔门随后透明消失不见。
“迪,迪伦这怎么回事?”露娜被这古怪的门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迪伦手臂,迪伦见状立即收起手指,这短暂的体验使他没感受到任何的不适,甚至力量也没有消逝的实感。
迪伦挣脱塔门后,他的脑子刹那闪过嗡声,声响犹如万剑穿心。塔门像是吃到脏东西被卡住喉咙一样,两扇大门猝不及防打开,周围的无声无息被巨大的开门声硬生生打断。
大门敞开的霎那,无数只附着火焰的蝙蝠挤出门缝朝迪伦袭来,密密麻麻的红色火焰团团包围住他们的身周。蝙蝠数量过于庞大,它们紧紧包围聚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它们井然有序任凭如何寻找,也找不到一处可逃跑的位置。
露娜在他的身后升起暂时的防罩,灰色杂质的防罩让露娜倍感吃力,影系本就不善防御,勉强的防御只能抵过几回火蝙蝠的攻击罢了。
露娜咬着牙侧身看向迪伦,她清/他的额头流下了冷汗,显得痛苦万分。一定是刚才的门给他做了什么手脚!露娜张开双臂,将防罩扩大一倍,在迪伦未能冷静前,她一定要成为坚不可摧的防御墙!
刚才的刺痛彻底扰乱了迪伦应战的思路,慌乱如麻的他试图镇定,露娜的沉默不语让他很不习惯。
迪伦不必侧身就能看见露娜的防御墙。防御墙正不断的受到攻击,而露娜却咬着牙默不作声,蝙蝠剧烈的攻击在一步一步攻破这面逐渐微弱的防御墙。
迪伦你要冷静! 迪伦观察着火焰的周围。脑海中他寻求到雷斯罗拉老师的一句话:
“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他挥起魔杖,面前出现半人高的水珠,水珠在魔力的加持下不断发硬拉伸,化成十几道冰棱不断攻击身前的火墙。冰棱刺向其中,破开一道出口,几个巴掌大的漏洞被其余蝙蝠迅速填满。
它们清晰明白自己的攻击对象究竟是谁,几撮蝙蝠朝向迪伦方向进行攻击,而身后的火墙愈发稀薄。
露娜坚持不住了,防御墙终于撑不住的碎了。不过她察觉到面前的蝙蝠不再攻击到她,这下该她进攻了!
破碎后的能量正如水归大海不断膨大,迪伦的数道水棱夹带着露娜的万发黑刀炸开蝙蝠群。其中走水的火蝙蝠瞬间没了脾气,纷纷四散而飞,火墙原地自破。
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啊!露娜心想,见那群蝙蝠飞走后,绷紧的神经立即放松下来,“呼~刚刚我还以为咱们俩要死定了!”
迪伦的心态却跟露娜截然相反,巴别塔下仅仅一个入口便是如此威力,那要是遇到头顶的那只巨大炽火蝙蝠,后果不堪设想,恐怕他跟露娜的性命都...
“露娜我们走!”
迪伦不敢往深处想,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拉拉扯扯,直接拉起露娜的手向后走。这突如其来的勾手使得露娜摸不到头脑,明明是这个家伙在上课时冲着雷斯罗拉老师发下壮志豪言,什么拿不到材料誓不回去什么的,这个人的脑回路真不是普通人能跟上的。
可惜,此刻没有回头路。
敞开的塔门内喷涌出正在翻腾的火海,转瞬即逝间迪伦不假思索推开露娜,迪伦迅速调整站位凭靠直觉升起水帘,湛蓝的流水遮挡全身。面前的凶猛火流比起火更像是泼天洪水,跌跌撞撞冲出塔门直贯丛林。
露娜没有站稳,踉踉跄跄跌坐树丛中。待她反应过来,却清晰的看到那道火流燎过的不远处,那抹蓝色的瀑流全然被这片红色彻底淹没,没了痕迹。
“迪伦,迪伦!”露娜眉头一紧,急忙叫喊。火焰窜过的树丛被烧的直接没了形状,周边不断散发着烧灼的臭味。她顾不得面前的滚滚浓烟不断向前,拨开烟雾试图寻找迪伦的身影。
呼哧..呼哧..
塔内再次传出异响,两股烈风在塔门中钻出,烟雾顷刻被吹的一干二净。露娜立即上前查看,散尽后的面前却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找到的只有这一滩堆成小丘的渣渣,难不成迪伦被烤焦的只剩下渣渣!
呼哧..呼哧..
露娜将所有的渣渣捧在手心,手中碰着渣渣还没捂热乎呢,再次涌动的强风将她手心中的全部的渣渣吹得一渣不染,一颗灰尘都没留。
“啊啊啊!迪伦!”
伴随着飓风的响动,炽火蝙蝠再一次发动了攻击。将迪伦化为灰烬的火再一次翻江倒海而来。影系再怎么强大,对抗如此铺天盖地的烈焰也是无处下手,迪伦的水幕都被这样的火焰冲刷殆尽。
自己真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吗?
露娜缓缓闭目,双手握紧在胸前,她掌心中黑色物体散发着幽暗的亮光不断输送向双臂,这股能量浮动起露娜耳间的发丝。
露娜从小便听妈妈讲,妈妈又从姥姥那里知道,因为晔大人留下了黑刃,往后的影系依靠黑刃以攻为守,历代伏击再也见不到更为强烈的光。可没有火种的日子,神女信使代人与天地沟通,世间女神聆听她们召唤才降于世,而后信使一族不再被人知晓,而百年前的魔王战争中,信使神女才真正浮出水面。
可是同女神沟通,太难为人了吧。露娜心中努力回想,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发挥出信使一族的真正实力!黑压压的脑中,皎洁月光映照而泻落在学院内晔勇者雕像之上,雕像眼睛中浮现着难以察觉的跃动。
晔大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露娜闭眼的时候火丛可不长眼,莽冲到眼前的那刻露娜身周的亮光被更为耀眼的白光遮掩。两人高的火焰被白色光芒下的巨剑砍裂,火焰抵挡不住如此攻势,顷刻间烟消云散。
露娜愣在原地,世界上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这召唤出的究竟是何方人士!
白光中逐渐走出人形,露娜细细打量身影姿态淡然,走的也是淡定从容,除了比她还矮半截没了任何毛病,露娜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脸,今天刚熟知的声音从中响起:“你没事吧?”
白光散去露娜吃了一惊,“哎哎哎是你?烤鱼很好吃的,呃?附近村民小男孩?”
露娜的视线向上移动,男孩双肩扛着一只比他大多少的人类,如此的视觉冲击显得有些滑稽,灰蒙蒙的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格外亮眼,露娜急忙凑近才看清他的外貌,果然是迪伦。虽然没有烧成渣渣,这么焦黑黑的乍看就像一块煤炭,果然是那阵浓烟的缘故吗?
“他有些烧伤昏了过去,一会带去上面治疗。”
男孩说着将迪伦平放在地上,迪伦左手拳头紧紧攥着,里面是一颗纯黑色曜石,透过指缝,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印着信使标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信使特有的闪身石。”男孩的行为超出了她的理解范令露娜的嘴就没有闭上过,这种闪身石只有家族的人才会知晓他怎么会?露娜刚要开口,高昂又刺耳的啸声淹没露娜的话语,那只蝙蝠怪物终于现身,炽火蝙蝠伴着庞大身躯钻出塔楼,腾空而起彻底遮住当空明月,两扇翅膀挥舞乍一看点燃了眼前星辰。
这是什么状况!不止是不是错觉这家伙比刚才进塔时还要大几分,就凭她跟这个陌生少年一起打这个怪物胜算简直微乎其微,眼看就是死路一条!露娜已经做好必死觉悟,如此弱势,本该抢先攻击的狡猾蝙蝠竟给了露娜攻击的空隙,并且悬停在空中不敢近身。她没有迪伦那样钻研战局的头脑,只能拼尽全部魔力让全身进入战斗状态。蝙蝠在空中不断徘徊,露娜不敢轻举妄动,最好的决策就是:
“小孩,你把迪伦带走,这里我先拖——”
露娜的帅气发言并没有说完,一道火焰迎风在她侧身穿过,火焰射向蝙蝠翅膀,炽火蝙蝠的翅膀本就附着烈焰 并且身形硕大,小小的火焰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只见那道火焰飞向蝙蝠身前,散成无数光点化为星屑炸于空中。
露娜全神贯注望向翅膀,在星屑燃尽之时蝙蝠的翅膀没有任何异常,殊不知在她视线转移的刹那,男孩朝蝙蝠的脑袋砍去,他手拿武器,那支大剑比他的人还要高出半截,剑锋灼上火焰,在没有月光的注视下半扇剑面熠熠生辉。这古怪的招式她从未见到过,她快速检索脑内的魔法属性火焰,,火属性魔法,火系!
只见男孩抓着长剑刺向蝙蝠头颅,蝙蝠翻身一挥试图将他驱散,男孩却乘着这股风向后翻越,大剑举上头顶,剑锋划过漂亮的弧线,对于巨型蝙蝠来讲这比苍蝇还要难缠,怎么甩也甩不掉。
露娜一股劲想要飞上去,无奈魔力消耗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在落地的前脚,她掏出黑刃投向蝙蝠。幸亏蝙蝠巨大,露娜哪怕是准心不稳,那么大的目标总该射中。附着着露娜的魔力笔直落入蝙蝠的肚子里,火蝙蝠的表面试图溶解这个外来之物,这把凝结着代代影系结晶的黑刃坚硬无比,任凭如何燃烧也是纹丝不动。
它似乎恐惧着这个刚硬的可怕武器,蝙蝠被黑刃折磨的苦苦挣扎全身乱颤。男孩借机落在蝙蝠翅尖之上,一路小跑靠近蝙蝠的头颅,凭着月光的照耀他清晰看见蝙蝠后脑一块尖锐的不明状物,若不是在阳光下根本不能轻易察觉。
这块尖刃对于男孩而言有着熟悉的味道,尖刃的手柄下无声无息飘着一撮随风飘扬的红色布料。男孩的魔力不需要过分集中就能轻易外泻,男孩单手持巨剑就已经不可思议,而在露娜的眼里那就是整簇耀眼的火,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种一样。 恐怕是蝙蝠或许是看透了这个人的魔力异常,才会做出这样怪异的反应。
他上前快步奔去,借着魔力同刚才腾空的法子再跃而起,撩过蝙蝠的脑门巨剑劈向其中,剑上火焰快速膨胀窜起,笼罩住蝙蝠的整个身体,使其无法动弹,火团不断燃烧伴着巨型蝙蝠的嘶吼逐步化为灰烬,终于露出了本该属于这个夜晚的皎洁。
巨大魔物消失后残留下灵力,男孩抓住两把黑刃在空中跳下,触碰到其中灵力:巴比塔门下怪物众多,斗篷人冲破塔门将其必杀,巨型蝙蝠追来,斗篷人绕其身后将那把红带黑刃硬挺挺,插入后脑直至昏厥,魔物尸体遍野,斗篷人身上留有血迹,走路有了摇摆不得不依靠树下喘息恢复,没想到背后有人在虎视眈眈——
事情结束后为了救治迪伦,一同去了中心城魔法学院。
这一路露娜从旁都在打量这个男孩,火系?阅读魔力?没见过的招式?他到底是谁?
一行人走进学院的大厅,穿过中央金碧璀璨的七勇士雕像,在勇者团长激战魔王的巨幅壁画的转角下进了医务室。男孩左瞧右瞧想看些新奇的东西,不过抱着迪伦视线被遮挡只好作罢。
“我刚刚给琳娜校长发了隔空书信,很快就会来救人。别看迪伦那个样子,他可是雷斯罗拉大臣的学生,雷斯罗拉大臣可不轻易教人的,这百年来迪伦可是独一份呢!”露娜一回到熟悉的环境就将刚才的狐疑抛在脑后,一路上叽叽喳喳,直到男孩放下迪伦才闭上嘴巴。
不过一会,露娜忍不住的再次捏起羽毛朝上空放飞,羽毛便消失不见,“果然还是得给大臣发一下,虽然不太可能来就是了。。”
在等两个大人物的空隙,露娜又是止不住的好奇心,凑近那个男孩,偷声问到:“对了,你为什么出现那里,还会救了他?”
“我迷路了,不过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去那里。”
“这个声音会是谁呢?”露娜摇晃椅子,脑子放空着搭了话茬。
男孩叹气道:“魔王。”
熟悉的字眼唤醒过来露娜回过神。“...谁?”
露娜傻眼的空隙,一人推门而来,露娜站起迎前 “琳娜校长好。”
灰蓝色的头发瞩目,开门后只要一个高瘦老头近前,缓声开口:“迪伦还没醒吗?”
“原来是大臣,迪伦在那边。”露娜想到什么,侧过身向大臣介绍 “对了对了,是这个男孩把他带回来的。”
男孩见他气势不凡,便跟着站起跟着露娜一同表示敬意,当他抬头时,大臣见到了那个他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脸。
“你是,冯团?!”
-剧情未完待续 文章END-
vol.235【销毁过去】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我铲完啦哈哈哈)
冷饭新炒,删减增补一下就变成新文了。
是家oc的中世纪海盗if,纯男同。
存在血腥暴力,种族歧视,性别歧视,性向歧视,擦边,地狱笑话,屎尿屁形容,生殖器脏话等等可能令人不适的元素。请谨慎观看。
文中人物三观不代表本人三观。
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混杂的半口述体。
并不是真正的审讯,只是船长在讲恋爱小故事。船长是非典型有文化的海盗。
如果可以接受,那么。
——正文——
那是个幸运的早晨,我们遇到了一艘捕鲸船。老兄,那种体量的巨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见的,他们的踪迹比海军可难预测多了,况且,可以搏杀抹香鲸的一群真正的硬汉和扛得住那些鲸鱼冲击的大船,寻常的小海盗甚至只能绕着它们走。再说时机也很巧妙,新出发的捕鲸船里面没有一滴油只有摩拳擦掌的一群疯子船员,而漂了两年的船也有可能颗粒无收不值一抢甚至可怜到需要倒贴……我得说有些船是真的倒霉啊,被撞出个窟窿来,连海盗都不敢上去——生怕那一两人的重量就把那破船压沉咯,所以我们这行也不好干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在大海中,身边全是水,却……
“你这该死的猪猡有完没完!”审讯官一拍桌子,震得边上的水杯一个跳动,摔在了地上,“重点呢?欧内斯特·伍德你不会还觉得自己仍是个嚣张的海盗船长吧。看在上帝的份上,少扯这些没用的废话。”
“我不信上帝。”海盗船长穿着破烂的囚衣,手上脚上锁满了镣铐,之前几次受审的伤痕还没愈合。狭小的审讯室里,连铁窗缝隙中投下的阳光都显得苍白无力,一个放刑具的铁柜,一张破桌子,一盏煤油灯和三张椅子,就是这里全部的配置,也许唯一亮色的事物就是海盗那枫色的红发了。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身为阶下囚的畏惧,只是遗憾地瞟了眼水杯,“喂,不是你们要我事无巨细的吗?讲那么多话,我的嗓子也要冒烟了,没水怎……嗯唔……”
审讯官站起来朝他腹部来了一拳,揪着他的头发迫使欧内斯特和自己对视,“继续编呀,你还想再体会一遍昨天的那些对吗?”
海盗吞下呻吟,他这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在审讯官看来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是一名海军怎么会放过教训海盗的机会呢?这么想着,他又举起拳头。
海盗原本还瞪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另一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怪声哀叫起来,“老爷!阁下!你看看他是怎么对待投降的俘虏的。”
“肖恩上校。”审讯官咬牙道,“这该死的海盗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您也是经历过的,他们根本就……”
“停。”被叫做肖恩上校的黑发男子抬起左手,他的右手被夹板固定着,脸上贴着不少纱布,胸颈上缠着绷带,左耳上还有一个刚结痂的豁口。据审讯官所知,上校被这位海盗折磨了近三个月才配合着皇家海军的围剿死里逃生,毋庸置疑他应该最恨海盗了。
“请称呼我为上校。”他的英语有些口音,倒是和这张贴着纱布的异域脸庞对应上了,“至于你,伍德,把腿放下,如果你不想它断在这的话。”
“我都要死了还在乎一双腿不成。”海盗笑嘻嘻地回答。
“你想要在上刑场的时候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过去?也行。”上校不紧不慢地说。
海盗抿嘴,愤愤不平地放下腿,板正地坐着,“听您的,您最大,上——校——”
“你他妈的把态度放端正点。”审讯官立刻训斥道。
上校姗姗来迟地制止他,“士兵?回来坐好。”
“是,上校。”审讯官回到座位上。
“说你想说的,全部。”上校继续用他那异国腔调说,“想讲多久就多久,但是假如你这灵巧的舌头再吐不出一个字,而我还没有听见我想知道的——伍德船长,那可不是小事咯?”
“遵命,上校。”欧内斯特露出一个阴沉的假笑。
我说到哪啦?哦对,幸运早晨。总之,那是一艘破损严重,一看就是被鲸鱼摧残过的泥足巨人。本着捡漏的心态,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所有船员——然后,开始搜刮战利品了我才为什么这么容易。该死的这船就是我前面说的那种倒霉蛋!捕鲸船没有油?一滴都没有!该死的亏本生意。但我还是认为这是个幸运早晨,因为我未来的大副——你们不就是想找他嘛——那时还是个半大的男孩呢,就在这艘船上。唉,他当时还没有一条鱼叉高——十多年啊,时间过的真快。
审讯官又想打断他,但海盗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立刻闭嘴挺腰坐好,无辜地望着上校。直到黑发长官对着审讯官摇了摇头,才不无得意地继续讲述。
我是被属下的惊叫唤进船舱的,那场面可恐怖了。杰克——水手,后来醉酒落海死了——捂着流血的手臂在惨叫,而大副——老的那个——正死死按着一个瘦削的黑发男孩。一柄沾着血的标枪被扔在一旁,尾端还缠着半截绳索,想必这作案工具是他刚从小艇上割来的。显然他不是欧洲血统,更像是东方人,黑发黄肤,听得懂英语却说不出两个词,一开始他在用不知道哪的母语叫骂,后面则换成了磕磕绊绊的西班牙脏话。即使我们只是一知半解,也因他那一连串恶毒的谩骂而皱眉。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想要那把标枪,杰克的伤是个意外。但在当时,我只觉得这他妈是从哪个地狱爬出来的黄皮小恶魔。真不愧是那群捕鲸的疯子养大的,两个海盗都险些压不住他的反抗。你说,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是怎么敢拿起比自己身子还长的标枪攻击一个亡命海盗的?我只看了看他的眼睛,那火焰,我太熟悉了,当即我就意识到,这小子将来一定大有前途。结果你猜他长大后是怎么回答的?
“伍德船长,您难道不知道我光明的前途早就被你堵死了吗?”
你听听!这该死的小没良心的白眼狼,忘恩负义!谁教他的。
海盗向两人夸张地摊手,铁链被扯的叮当作响。
审讯官只是翻白眼,而上校倒是冷冷地回答,“你吧,我猜。毕竟有这么个坏榜样,很难不有样学样。”
“说得好,上校。”海盗嗤笑一声。
正相反,上校,我可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家伙。那船上的人和物资,我可是一动没动——哈,即使我不拿,他们活着漂回港口的概率都是未知数。我只带走了他——那个孩子。
我告诉船员们,这孩子以后就是我们的一员了。然后不顾他的抓挠蹬踢(因为他骂的太脏,所以我把他嘴封上了),把他拎了回去,还没忘了他的宝贝标枪。老实说那标枪至今也十几个年头了吧?他可还没丢呢,谁说要他换都会挨揍。你看我对他多好!结果?这不领情的臭小子,第二天晚上——是的!只过了他妈的一天不到!他就差点偷了我们的救生艇逃跑了(那晚夜巡的蠢猪后来被我丢去喂鱼了)。我的老大副一手提着五花大绑的他,一手拎着他的标枪,表情仿佛在说:你这大疯子真是捡了个小疯子回来。
我让老大副给他松绑,立刻就爬起来站得笔挺。我把玩着他的标枪,对他说,“你,这么想上路?”
“对。”他梗着脖子回答。
“那好啊——”我的火气上来了,这狗崽子,不教他谁是老大的话,只怕是会在半夜被他割开喉咙,“我送你一程。”
说着我站起来,一脚把他踹倒,又单手掐住他的喉咙,轻松地把他举起来抵在墙面上。完全无视了那对我来说轻飘飘的反抗。他那么小一个——现在也不重,若非我能感觉到那脆弱却不停鼓动的脉搏,我真会认为手下不过是个布娃娃。他双脚离地,无所依靠,窒息接踵而来,他甚至挤不出一丝声音,如果我再用力,甚至可以拧断这男孩的颈椎。他肯定没有体会过这个——挨打对一个孩子来说也许是家常便饭,但是濒死,这痛苦和绝望却不是他这个年纪该体会的。他怕了,挣扎慢慢减弱,脸也涨的通红,翻起了白眼。我估算着时间,卡在他昏厥的前一秒松开手。他一下儿摔倒在地,嘶哑地喘息,半天爬不起来。
“现在呢?”我平静地问——这是真的,我向来擅长调节情绪,而且我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这已经足够了。要知道他还能活着还得归功于我松手及时呢。
当然看在他差点昏迷的份上,我给了他一点缓冲时间——那比我想象的短,他恢复的速度不可思议。很快他就开始咕哝着一些声音了。
“大点声?”
终于他用受伤的喉咙朝我嘶吼,“你!该死!恶魔!来啊,杀了我!”
“拒绝。”我回答,“小鬼,我可没想要你去死。你明知道我可以很轻松地做到这件事。你是我的战利品,你是死是活都得由我决定——所以现在,如果我说'回到你该待的位置,别再妄图逃跑。'你应该怎么回答?”
“……是,船长。”他低头了。
我假装自己没看见他掉眼泪了,噢这可算不上什么,以后有的他哭呢。即使现在他私底下也是个哭鼻虫。眼泪说明不了什么,他暂时屈服了,却没有臣服,我只不过吓住了他一时,但是没关系,我有大把的时间给他树立一个全新的态度。
“很好。”我说,“鉴于这次逃跑行为,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信用,从今天你睡在我边上那个隔间,至于这把鱼叉(“是标枪,船长。”),少废话,由我保管。明白了吗?”
他只能答应,而由我来盯着,他再也不可能找到偷溜的机会。
“虐打一个儿童,你的恶心和残忍居然还能再进一步。”审讯官忍不住谴责道。
“你居然还同情起海盗了?”欧内斯特乐不可支地笑起来,“老弟,那已经是整十四年前了!”
审讯官还想说话,却被上校抬手制止,“士兵,不要掺杂私情。那小孩早就成了通缉名单上的罪犯,不要同情罪有应得之人。”
“真是理智啊,长官,我还以为你也要义责我一下呢。”海盗恬不知耻道。
“你的意思是说完了?”上校的微笑无懈可击。
“没有!没呢……急什么。”
小孩这种东西,长的很快我是知道的,但是当他真的开始窜个子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几乎每一周他得拔高那么几厘米,相应地,他的脾气也不断膨胀,时不时和就别人起争执。这孩子又倔,总免不了一顿好打。可除了我,别人用这招只是收效甚微——他是个学习天才,每次被打倒之后站起来他都会变得更加难缠。除了我还能凭借年岁和经验碾压,在对上一些瘦弱的成年人时他已经不落下风,甚至面对强敌也能改变策略,灵活地躲闪。
就是这个时候,在清洗甲板之余,他开始学习那些水手的知识——之前的我不让他去接触那些关键,免得这小恶魔哪天想不开把我们的桅绳割半截让大家一起在风暴潮中玩完,但是这些谁都该会的玩意,我没有制止的必要。随着这小小的宽限,他像填鸭一样不知疲倦地往肚里塞着知识。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不再像对要大卸八块的仇人一样瞪着我,也不再动不动就喷出一连串诅咒——我一直在教他拼读识字。别不信啊,我当然识字,我又不是一般海盗。那时他已经可以和别人勉强交流了。他学外语学的很快,我第一个教给他的是我的名字,5分钟后他就开始没大没小地对我喊“欧内斯特!欧内斯特·伍德!”,真是没礼貌……扯远了。总之他开始接触那些水手的活计:收帆升帆,辨别航向,测定航速,如何在荡索上保持平衡等等……这小鬼待了几年捕鲸船只学会了怎么做饭和端盘子?真他妈浪费。不过好消息,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他看向我时的敬重让我意识到在不知名的时刻他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尽管这还不够,不反对并不代表忠心,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似乎理解不了那么深,他深谙顺杆爬的技巧,几乎是我决定好好对他的第二天,他就和我提出要分房间睡,那意思就是,要脱离我的监控。
我思考了片刻便同意了他,正好和这个年纪的男孩住在一块也不是什么明智选择。就这样,他搬进了一个因上一任主人死亡而空出的狭小房间,设施极其简陋,但总好过甲板下的大通铺和抬不起头的隔间。他最珍惜的就是那张破烂的桌子,所以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脱离了监视,并不代表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我走到哪他跟到哪,观察我的一言一行和其他船上骨干的工作,时不时向我询问他能否尝试某个装置。我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好奇心。
但是我没想把他送入战场,起码也得等他比自己的标枪高了再谈这事。难道我会让他去送死吗?
可惜计划远不如变化来的快,我也没想到他被我真正承认的契机来的如此之迅速。
那是一次和同行的竞争,随后演变成拼杀。我当时心无旁骛——三四个人不要脸地围攻我。好吧,当时是挺危急的,我想死神都已经驻足观望了。我没看管他,甚至没想到他,也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摸着溜出来的。那时我在和两个人刀抵着刀角力,而另一个家伙则抓住机会举刀向我袭来——我以为我只能硬抗。但我却听见了噗呲的一声,枪尖从偷袭者的胸膛里戳出来,倒钩上有血滑落。是他来了,我的男孩。
他还不够熟练,也许是用力过猛,也许是因为倒钩,他没法立刻拔出标枪。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手抖得不成样子,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为了救我。有他加入,我总算能从双拳难敌四手的窘境中脱离,从这场斗争中活下来。
别急着发表高见,审讯官大人,我还没说完。
战斗结束,我们赢得很惨烈。一刻都不能停地,我们收集物资,处理伤口,以及统计死者。他背着那柄还在滴血的标枪四处帮忙,又在论功行赏的时候消失不见缩回了房间。我也是才反应过来:他是怎么闯进船长室撬开锁拿走他的标枪的?
那已经不重要了,打那以后他的标枪再没离过手。
怎么样,我就说我从没看错过人吧?他从一个恨不得宰了我的小恶魔,最终变成了我的救星。
那次激战中史蒂芬,就是老大副,受伤严重,不多时就因为伤口感染而魂归天外。于是大副的职位就这么空了出来,我不记得我当时指派了谁做代理,反正不是他,小家伙还不够经验呢。
但这下,他的位置就有点尴尬了:不是打杂小工,做这种事太委屈他;也不是普通水手,他能干多了;更不是随便哪个二副三副什么干部,因为他们没死。他游离于所有人之外,只属于我,而且,即使他救了我,我们俩那在旁人眼里属于不清不楚的关系也没有变得清白。
这种微妙的地位对他并不利,并非所有人都服他,也有人干脆就是讨厌臭小鬼。当然他们都听我的,船长威严不可侵犯,但我毕竟有整条船要管。在我没空的时候,他总会遇上挑衅者。这些我只知道个大概,有些事我不方便插手,他总得自己面对,自己立威。
就这样,他时不时就会从我视线里消失,不多时又一脸骄傲地出现——往往还带着些磕碰的擦伤和淤青,但无一例外他都赢了。几年后我心血来潮问他当时有多少人找过他麻烦。他掰了下手指,回答说如果不算平时偷懒被教训的那些,全船三分之二的人都被他打趴下过。
妈的,我原先还觉得他内向?!
一切都在正常发展,这是他上贼船的第五年,第六年开始前,一切都正常。
在这之后……命运却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我还以为你试图以讲一辈子的废话来拖延死刑呢。”审讯官不耐烦道。
“对你而言我说什么都是废话。”海盗反唇相讥,“你打算和一个背弃信仰的混账讲道理?希望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不会让你像个没出过修道院的老修女那样一惊一乍。”
“操你的,伍德。有点自觉吧,你还能傻笑的时间可不多了。”审讯官轻蔑道。
——欧内斯特·伍德早就被列入刽子手的名单了,对付海盗,无需复杂繁琐的审判,下周他将被公开处刑。
“说下去吧。”上校还是那副惹人生厌的假笑,“我嘛,很想知道,你是如何亵渎神圣的,伍德,你得明白你的话会决定你死的是否体面。是被链锁绞死挂在港口和条肉一样风干,又或者是干脆掉了脑袋……还有别的,不过我认为你不会想要知道。”
他左手撑着脸,冷漠而残忍地笑着,“别在意,反正你已经惹怒了足够多的人了。”
海盗扯了下嘴角,并没有继续他的喋喋不休,而是少有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您这么爱听我的自我剖析吗?上校,这是什么见鬼的癖好。”
“我只听我需要的。继续吧。”上校回答。
好吧,继续,你说的。那天天气不错,我恰好有些空闲,他消失的时间临近午饭。他肯定又被困了,我一边逮着船员询问他在哪一边想,碰巧的话还可以解救他一把。
他们在船尾,我过去的时候事态似乎还没有升级,我便打算观望一下他会如何应对。
围困他的那群人——容我措辞一下——是那种让我由衷庆幸我们没遇到过美人计的人,不然他们保准不吱一声就投敌。所以我也就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地如此离奇,直到其中一人被激怒。
“该死的黄皮小婊子,你怎么敢?别以为你对着我们船长张开腿了就可以压我们一头。”为首的那个揪起他的衣领恼羞成怒地叫着。
我的男孩不慌不忙地拍开他的手,啐了一口,假笑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这群狗屎比较,我他妈好上百倍。”
啊,我喜欢他这骄傲的劲儿。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就该动手了,算那群蠢猪的脑子没被酒色啃干净,还知道要合作围攻我的男孩,卸掉他的标枪,把他逼入死角。我没动,是因为我不觉得他会陷入困境,要知道他一直擅长一打多。
但是我和他都没想到那群家伙的目的并不是揍他一顿泄愤。
他被压住肩膀,领头那人一把扯开了他的衬衫,扣子崩落在甲板上,又强硬地分开了他的腿。
操,事情大条了,我一瞬间动弹不得。
同样动弹不得的还有审讯官,他呆滞地张开嘴,指着海盗半天没说出话来。上校看似没什么变化,但是消失的笑容和被抓皱了的衣袖却显出他的不平静。
海盗打量着他们,“你们也都知道这代表什么,他们想要…侵犯他。”
欧内斯特甚至换了个相对温和的词,那该是“强奸”才对。
“对,对一个男人?不…对一个男孩干这种事!”审讯官拍案而起,“你们这帮败类!渣滓!淫棍!真是恶心!恶心至极!”
“我是!我是败类行了吧。”欧内斯特随口应付着,眼睛却紧盯上校不放,“怎么,你们还想听下去?”
上校吸气,吐气,片刻之后那毫无真诚可言的假笑面具又恢复如初,“继续。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瞒你说,我也被恶心到了,即使是海盗,这种事也不多见。但是重点并不是那群精虫上脑的蠢货,重点在于——那是我的男孩,我一手养大的孩子,谁给他们的这个胆子,敢如此肖想我的人。我是想要冲出去的,但没来的及。
真不是我找借口,而是他自己挣脱了束缚,怒吼着往那人面门上挥出一拳,我好像听见了鼻梁骨折断的声音。
他很擅长反击,很擅长,不开玩笑。他第一时间夺回自己的标枪,还不忘给那人一记正踹。接着转身横过标枪挡住另一人的拳头,又借力把两人摔在一块。
不多时那三只蠢猪就被他揍翻在地,这还没完。他走向那个还在捂着脸哀嚎的领头,鞋跟在甲板上踏出死神来了的气势。
他瞧了眼那人,然后抬脚,往他命根子那猛地一踩。噢——时至今日记忆尤深,那惨叫现在我想起来还有点感同身受。
审讯官差点呛出刚喝进去的水。而上校的笑容里面多了一丝玩味和讥讽。海盗耸耸肩继续说下去。
“长的这玩意让你用来搞别人屁股?”他使劲碾了下,不间断地骂道,“妈的,狗杂种,以后都别想用了。”又是一脚,“操,真恶心,你们这群脑子扔进马桶都嫌脏的混账,少来揣测我和船长。”
直到他提起我,我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尽管有些迟到,我还是走出来,正好他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午饭时间到咯。”我说,“这群崽子干了什么才绊住了你的脚步?”
“他们发癔症了。”他回答,又抛回来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这的?”
“刚来,就看见这一地人了。”我下意识地隐瞒了一部分,其实说实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知道为何我不想说。也许是顾忌了年轻人的自尊心吧,我这么想。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走吧。”他背起标枪。
地上那三个?没人管他们,反正也不重要。
往回走时,我能感觉到他情绪不高。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外加他的衬衣被扯坏了,敞开着露出大块皮肤。常暴露在日光下的头颈和被遮掩的胸膛肤色差距极其明显,却十分和谐。
可能是我盯得太明显了,他抬眼看看我,不自在地扯了下衣服遮住一些,“你在看哪呢。”
“没什么…你不去换件衣服吗?”我下意识回答。
他奇怪地把手搭上门把,又回头奇怪地盯着我。我抬头看去——那是他的房门。我刚刚的问题简直像是废话,不然他要回房间干嘛?
他推开门,脱下报废的衣服随手一扔,打开自己的箱子翻出一件差不多的旧衣。我靠在门框上,大脑放空,他小时候的模样和眼前这个已经有了些许成熟线条的青少年交替着晃来晃去,原来这小家伙已经长这么大了。
“嗯哼,六年了我总不可能一点没长进啊。”他一边摆弄扣子一边回答,“您现在才这么觉得吗?”
看来我说出声了。
“船长我能问您吗?”他自顾自说道,“您当时为什么想要把我带上船?我差点杀了你的手下。”
“这个嘛,确实,我也反复想过当时我怎么就非要把一个小恶魔带上船。后来我确定了,因为你的天赋,还有你的眼神,让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活下来,而且大有作为。”我回答。
他轻声咳了下,又露出羞涩的微笑,耳朵都红了,“就为了这个?就因为这……天哪,船长……您不会觉得海盗是什么有作为的正经行当吧?”
“不可以吗?”我站直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站在谁的船上。”
“我知道——当然知道。无论如何,船长,我现在的选择都是自愿的。”他止住下笑,整理了一下标枪的位置。他的眼神空了一瞬,接着里面映出我的影子,似是下定决心,他轻吐一口气,捏着拳朝我快步走来。他走到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比我矮多少了。太近了,那一刻我有些慌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终于他张开手钻进我的怀里,给了我一个拥抱。
他开始说话,我不知道我感觉到的心跳属于我还是他抑或两人都有。
“而且我依然很感谢你。”他闭着眼说。我没回应,我完全吓僵了好嘛!
最后,他稍微抬起头,他说话时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有魔法似的让我移不开视线,但一切都比不过他轻声的一个词——“……父亲。”
他撒开手,脸红的像大虾。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情流露,所以很是尴尬地背着手溜出了房间。
没过几秒他又打开门,“午饭,船长,还有……你脸红了。”
我让他赶紧滚。他妈的,这种时候被点出来也太丢人了。
“这不算什么呢。”上校轻柔地说道,“你现在也是,我指,脸红了。”
海盗下意识地摸了把脸,随机反应过来,痛骂他真是丝毫不让。
审讯官嘲弄地瞧着他,“不继续啦,伍德?”
欧内斯特哼了一声,盯着上校不放,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讲起来。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不是他,而是我。他走了好几分钟,我还呆立在原地,灵魂飞在不知道哪。我不明白,为什么除了欣慰和感动,还有什么情绪像梁木横亘在心头,为什么当他靠近时我会紧张?为什么我会想要逃跑?他对我说话时划过我脑海的灼烧似的感觉是什么?
——当他唤我,“父亲”的时候,为什么我想要拒绝,就像是不甘心一样……我在渴求,渴求他把我看做什么?
审讯官拿起笔又放下,实在不知道从何下笔。
“这可和你痛斥对那些强奸犯时的愤慨大相径庭啊。”上校淡淡评价道。
“没错。”海盗大方地点头,后仰靠在并不舒适的椅子上,“所以当时我觉得——哈,我疯了吧。”
一旦确认这种奇怪的感觉是脑子突发犯浑的产物,那古怪的别扭就顷刻消散了。到了饭桌上,不管我还是他都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三个家伙,我再也没有在船上看见他们出现。
但是当我躺上吊床,熟悉的,喘不过气般的灼烧感又划过脑海。我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终于在一周后,这种午夜梦回也消失了,一切恢复正常——至少那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实际上呢?没有。正如我所说,服众是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实际上已经接近尾声了。下半年的时候,他已经渐渐地获得了认可。这意味着他不再会时不时无缘无故地失踪又带着淤青回来。可这也同样代表着,他主动走入人群的时间越来越长。就如曾经他跟在我身边学习,现在的他向每个人学习。
这是好事,我怎么会阻止呢?看他终于融入了我的船由衷地令我高兴。可是他不再时时刻刻站在我余光可以看见的位置,越来越多地和年轻海盗们谈天说地,有了自己的空间——我感到很不习惯。小崽子跟了我6年多,现在却和我生疏了?我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就是当他不在我眼里的时候,我会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位置,他在做什么。如果无法得知,焦虑就会滋长,直到他又回到我的视线,那些蚁噬的刺痒才会暂时缓解。在曾经我毫无动摇,相信他会在解决那些麻烦后义无反顾地回到我身边。可是现在他学会了主动离开,而我却被困在原地,不清楚他需要多久才会回来,又或者……他已经不需要回来了。
真可笑啊,七年前我的手下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会溜走,我却毫不在意。现在所有人诚心诚意地将他当做一员,我却开始恐慌有一天我会不会失去他。
我猜我表现地有些太凝重了,敏感如他不久便注意到了异常。不久后的一天我在上层甲板盯着他在下边和别人交流,他注意到视线,结束了聊天,走到我身边。
“船长?”他问,“您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没有啊。嗯……可能是有点烦躁吧。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合适的船……”转眼间我抛出搪塞的理由。这当然是假的,我一贯有耐心,再久的时间我也不是没有等过。
“好吧,确实……这也急不来。”他迟疑地相信了,“不过,船长,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没有吧……”我想了想,突然一点灵光闪过我的脑海,“不,等等,有!非常有。”
他疑惑地看向我。
“我的好小子,你——想不想做我的大副?”我叫道。
“啥?”他回答,“您疯啦?发烧啦?怎么回事?做梦呢?”
我当然没疯。这个主意难道不妙吗?(审讯官和上校一起摇头。)好吧,理想和现实确实有些出入。但是当时我想,年轻人嘛,让他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假如他成了我的大副,他就是我最重要最亲近的副手了。我们会经常见面,交谈,而且说实话我真的缺人。你懂一个与我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共事多年、无论如何都以执行我的命令为首位的最佳执行者,有多难找吗?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被堵在角落的孩子了,他能做得到,我从不怀疑。
“吃屎去吧伍德,我不干。”他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蠢注意,不就是顺理成章给我加活儿嘛。说呀,向往做皇帝多久了?小心我他妈造反。”
“你不会的。”我权当没听见他的冒犯,自信道,“我决定了!以后没人可以在你面前喊小鬼了,他们得改称'先生'!”
“操你大爷,欧内斯特·伍德!我说到做到!”他崩溃地喊着。
“回见,我的大副。”我说,然后向船长室飘然而去,“我的意思是:晚饭见。”
在我身后传来他虚弱又无可奈何的回答。
“靠……得令,船长。”
得到那个难缠的神秘大副的信息,是海军审讯欧内斯特的主要目的,但是审讯官觉得听海盗养小孩和这荒谬的任命理由,像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他求助地看向上校,而黑发的长官只是瞥了他一眼,点点他面前没写完的记录。
审讯官无奈地转过头。海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仍在不知疲倦地讲述。
我以为抬他到仅次于我的位置,事情就能解决了,但是显而易见我蠢透了。原来我对前几任大副印象不深是有原因的——他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人分成两半用。所以,好吧,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尤其是他臭着一张脸带着黑眼圈向我汇报的时候。
真他妈的厉害啊欧内斯特·伍德,算你狠,你把关系彻底搞僵了!
而且更难办的是,我还绝对不能把他撤掉,要是我真的这么干了,他花了整整两年建立的威严就会彻底垮掉。
我真是擅长给自己下套,不是吗。
事件就只能这么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他确实很有能力,习惯了大副的工作之后,他的效率渐渐高了起来。空余时间,他会在我身边找个位置坐下保养标枪,时不时对着空气比划练习,或者把自己关进房间写航海日志。然后——不知怎的他开始学那些老头子管财务了。海盗?管财务?真是见鬼了,在他说出这话之前我都不知道管账需要专人,再说海盗有什么账可管的!谁他妈会留余钱啊,下了港口不到三天就散在酒肉性上了。但是他不同意,而且偏要管,就这样我们的所得被他一分为二藏在无数不知名的鬼地方,我一直觉得那些藏宝图全是骗子,一来这也太蠢了简直有病而来我不信海盗会存钱。啊,但是现在我不能这么说因为他真的这么干了……可怕啊。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锲而不舍地想要从我嘴里撬出他的信息的吗?
只可惜他的绘图技术和他的引航能力完全相反,奇差无比,而且丝毫没有改进的想法。我当时盯着他的藏宝图看了半天,险些被他绕进沟里
“你他妈连东南西北都画歪了!这狗屁东西能看得懂就有鬼了。”我说。
他耸耸肩,“我们的秘密宝藏还需要别人看懂吗?”他点点自己脑袋,“这些图只是用来给这里头的路线加深记忆的,你不相信我的认路能力吗?要知道给我一周,我就能摸透一座城的路线。再说,船长,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呢?这种错误的海图会把人引到哪里去?”
“还能是哪里,汪洋,荒岛,随便什么地方,反正不会是宝藏。”我原先还在不屑,接着渐渐反应过来,“等等……这样的话即使这些地图遗失了,蠢货会扑空,自作聪明的人会觉得这地图是假货!对啊!你简直是天才,我的大副。”
他赞许地点点头。
审讯官脸红的和自己头发一个色号——气的,“你妈这群卑鄙无耻的混账!原来是耍的这种把戏。”
“你们海军可是专业人士,能被这种鬼把戏骗,难道还怪我不成?”欧内斯特说,“天哪我是真心觉得只有蠢货才会真的去找呢。”
“只可惜你这个鬼把戏有个致命的缺陷,伍德。”上校止住愤愤不平的审讯官,“一旦知情者在场,恰好他的嘴巴又和倒豆似的止不住,那就完啦——比如你,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审讯官冷静下来,配合地一笑,“没错,伍德,你的命也就剩这点价值了。”
欧内斯特挑眉,“没关系,长官,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藏的藏到哪了。这是我给他的特权,我可不算知情者,只有他是!急用钱的地方总是少不了的,所有船员都知道他们大副先生的脑子金贵的很。”
“还说不说了?”上校提醒道。
当然说!真是的。进入第八年,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我几乎看不见那个孩子的影子了。我以前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劫掠生涯会如此长寿,这大部分得归功于他。但是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不够——不知满足。真的不太对劲了,这种躁动的不知足甚至无法用劫掠来填补。而唯一感觉不到这贪欲之火燃烧的时间,就是我的男孩……不,他已经是个男人了,我的大副他安静地坐在我身边时,那是曾经每一天他闲暇时的放松。还记得我那个坏习惯吗?它更加严重了,现在换我忍不住跟在他身后了,哪怕他只是走到了船的另一头,我都会在五分钟内赶到,什么事都抛之脑后,只剩下靠近他的渴望。再近些,还不够,直到他问,“船长?您有事吗?”
我清醒过来,然后狼狈地逃开。
这怎么可能?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否认什么,但是我的心脏跳得那么慌张,不管那是什么,假如承认了,它会让我生不如死。
可是每个晚上,我走过他的房门,就想到他也许疲惫地趴伏在桌上写日志,我的思维不受控制,回忆起他偶尔俯身时脊背的曲线,我想起他骨架较常人偏小,穿上衣服后更显得瘦弱,尽管他能在单手抱着一箱洋葱的同时一拳揍断你的鼻子。
每次我路过他的房门,都会在这种幻想的驱使下把手放在门把上,却连拧动的勇气都没有,假如我当时足够不清醒,也许我会进去。
但是那天,他没锁门,甚至压根没有合上,我刚压上门把手,就差点摔进去。
怎么连门都不关了,我心想,而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迈入他的房间。
也许第一步是为了稳住不摔倒,但第二步开始,就是因为那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的巨大渴望……好吧,我就看他一眼。
就如我想象的那样,他趴在枕着自己的手臂桌上睡着了,羽毛笔的墨汁渗出了一两滴,染在他刚写好的航海日志上。也许是太累了吧,也幸亏那天风平浪静,没有让他被甩下椅子。
我那时其实想不到这些有的没的,既然他睡了,我也不想冒险弄醒他,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想要越过他看看日志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呢?我完全没有看进去,毕竟那只是一个借口,我就这么自欺欺人,视线从墨水字慢慢移到他的脸,他的睫毛,和他散乱而过长的头发。他上次剪发是多久之前了?想不起来。我单手撑着桌子,昏暗的油灯跳跃着,我的影子几乎把他圈入怀中。我空着的手勾起他的头发,任凭它从指缝间滑落,不甘心地,立刻再捏起一络,在手指上绕了几圈,我在想什么?我什么也想不到了。
……我俯身亲了我手中的发丝,在顺势吻上他的耳朵和他的唇之前,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等到能正常思考时,我早已逃到船尾去了,面前是夜幕下没有一丝反光的黛黑洋面。
操,我干了什么。
审讯官的神色凝重,介于想打人和想吐之间,想必听这种东西对他是种折磨。上校紧锁眉头,再次抓紧了衣袖,留下不规整的褶皱痕迹。
海盗的脸上带着浮于表面的歉意,“我理解你们的震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人回他,于是海盗只等了几秒就继续陈述。
那晚我失眠了,第二天很晚才上甲板,他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向我问好,询问我怎么这么晚才来,几分钟没等到回答便自己忙去了。好吧,看来昨晚他就是睡得很沉。
那么困扰的对象就只剩我了,真是自作孽。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躲也躲不开,我是船长,他是大副,我们要是不见面这艘船会完蛋。而且实际上我也不愿意躲开,我想见他想的快疯了,那晚的场景一遍遍在我脑中重演,反复提醒着,胆怯让我错失了一个吻,可也是胆怯使我心灵的死刑得以延缓。
情况更加严重了,即使他在我身边,那种紧张和焦虑也如影随形,每每幻想着他发现了,手心也被冷汗浸透。
而且就在第二晚,我却一边在心里哀嚎一边站在了他门外。这次我混沌的大脑总算想起来要敲门。
他打开门,衣着整齐,丝毫不像要上床睡觉的人,“怎么了?”
怎么了?鬼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这话叫我如何能出口?
“我来看一眼日志。”大脑空白时我呆呆地冒出一句话。
“您不是看过了吗?”他问。
“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我迷茫道——我昨天的注意力根本没不在他写了什么上。
“是吗,那应该是我记错了。”他移开视线,而我——一直盯着他的唇,仍旧一片空白。
他低声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他又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您最近怎么老发呆?”
“啊?”我回过神来。
“不进来吗?”他指了指桌上摊开的航海日志。
“不了明天我再看。”我转身就跑,现在的我只想着亲上去,什么还敢站在他面前?
所幸混乱总是一时的,至少我在经历了几天的混乱后终于得以喘息,并且正常地思考,而不是任由思绪黏在大副的腰身上。
事实结论如此——已经避无可避,之前要我承认这个好像是要了我的命,可实际上承认它并没有使我痛苦,反而带来了一丝释然。就像是锲而不舍跟在船后的海鸥,无视,它就用喧闹一刻不停地搅乱你的心;驱赶——它又避人耳目地悄悄回来,直到你再次发现。
终于我正视了那只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海鸥。
我想,我爱上了那个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如今的大副,一个和我一样的男子。
千真万确。
这惊世骇俗的狂言几乎惊呆了其余两人,审讯官脸绿了,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又想揍人,又不愿和这该死的同性恋肢体接触,那表情比吃到了发霉罐头还扭曲。整个人是一副信念正在经受考验的模样。他哆哆嗦嗦地看向上校,却发现原本游刃有余的黑发男子表情已经放空,眼神不知道在看哪——懂了,也许有时候装耳聋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审讯官抖着手扶正被自己踢倒的椅子,又坐了回去。
海盗没分给他半点视线,死盯着上校空白的表情,企图从中找寻一丝破绽以窥探他真正的情绪。然而他的努力算是白费了,上校的眼珠转了转回过神,绷着脸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没看到想要的反应,欧内斯特只得气馁地继续。
但是,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挫败。我甚至愿意重拾一下信仰并对上帝起誓——如果他愿意听的话——我发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他当做儿子般对待,他刚来船上的时候还没有我一半高呢。就算我作恶多端,也不至于恋上一个小我十五岁的孩子!曾经他是我的男孩我的小跟班,如今他是我的副手,我的搭档,甚至于我的继承者。但当这后面跟上一个“爱人”?老天啊,我怎么想都觉得惊悚。在人生的前三十二年,我一直坚信我喜欢的是女性,最好还有着柔顺的褐色长发和白皙的皮肤。而他……我的意思是,尽管他不如别人那么壮硕,又喜欢翻旧账,经常会被取笑成大姑娘,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把他看做女人啊。我列出这些理所应当的阻碍,企图浇灭这错误的欲火,却没有一丝效果。
性别?年龄?种族?在海盗的世界里面都算不上什么。我确实也知道有些海盗会和好兄弟结成超越情侣的关系。是的,即使这一切都被改变,我还是会爱上那个我一手栽培的灵魂。当他用眼睛宣誓着无言的忠诚时,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触动真情呢?
我知道他不是堕入罪恶之城的天使,他自有一套不为他人所动的行事作风,血腥但高效。他自幼颠沛流离,却从未向天祈求过救赎——我们都出生在一个不公的世界,罪恶大行其道,顺势而为又有何不可?作为海盗,就连劫道杀人都只是我们的日常生活,至于鸡奸?可能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附加项而已。
想想吧,难道我惧怕众人的言语?难道我惧怕从未显灵的上帝?难道我的灵魂会因此受烈火焚烧?哈,待到我死去之时,我的灵魂也只会永沉无人打扰的海底!
海盗将举起的手放回桌上,规规矩矩地坐直了,方才那激昂的宣言就像是幻觉一般。只是当审讯官看向他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一簇火光,转眼间又被死灰覆盖,等待一个火种使其复燃。他感到油然而生的后怕,幸好,幸好欧内斯特·伍德已经落网,幸好许德拉已经被砍去了八只头,最后的生机也将在下周断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绝无逆转的机会。
不然,他不敢想象,心中有着如此离经叛道的火焰的海盗,未来会搅动起何等的风云。
“于是,我开始想另一件事。”海盗冷静地看着他,继续叙述自己的故事。
我要现在就找到他,告诉他,说出我的心情,我要他明白我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想和他建立更紧密的关系……我想要的太多,这些幻想快要挤爆我的头脑。
在情绪的驱使下,我冒失地闯入了他的房间,结果险些被他捅穿。
这不是比喻,是真的刀。他当时正在割头发,我走得太近把他吓了一跳,刀刃只差一厘米就能划开我的脖子。
“操!”他赶紧收回手,“你搞什么屌毛呢伍德!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大力神的第十三项任务难道是'进门之前记得敲门'吗?伤到哪里了?伍德船长?回话呀。对不起我应该反应再快点的……船长?您怎么了……”
“我没事。”生理上,这是实话,他并没有伤到我,但是心里我明白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我有事,而且是大事。
但是他那一刀像是给我头上浇了桶水,使我过热的大脑终于开始冷却并思考。
“你在做什么?”我没话找话道,心里却越想越冷。为什么我会假定他一定能接受?我不怕任何人的厌恶——只除了他,我爱的人。
我们之间曾存在很大的分歧,也经常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互唱反调。所以,假如我说出来了,他觉得恶心,然后拒绝,我该怎么办。噢……我可能会死,不开玩笑。
他——不仅和我不一样,和别的海盗也不一样,他喜欢算账,爱干净,喜欢窝在房间写航海日志大过参加庆功宴。而且,受到之前那些挑衅者的影响,他非常讨厌男人之间的那档子事,哪怕是开玩笑的腻歪也会被他躲过,还附带一个杀人般的瞪视。
他讨厌这个,我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如果我贸然告诉他,我爱你,我渴望你——假如我是他,有个混账老男人意淫我多年还想要和我谈感情谈到床上去,我只会想要拧掉他的头。也许他的忠诚会让他忍着恶心留下来,但他会失望,我将彻底失去他的心。他的尊敬和信任,他对我的真诚,一旦收回这些,我将万劫不复。
和你们说了那么多,实际上这些只不过是我转瞬即逝的想法。我听见他回答,“您没事就好。我在剪头发呢,它太长了。”
我本来就是在拖延时间,也想不出漂亮的回复,只能点点头,但回忆又涌上来,我想起来那个让我惊慌失措的夜晚,想起我亲吻过的那缕发丝。也许此时他削去头发正是一个隐喻,一个征兆:与当时相似的事物越来越少,欧内斯特·伍德仅有的勇气也随之消失。
这场对话草草收尾,我回到船长室审视自己。为什么我会一次次感到害怕?不论强权、战斗还是死亡,都不使我畏惧,可我怎么偏偏倒在了这细腻的感情上。
迷迷糊糊地,我意识到,我完了——没有一丝退路,我彻底陷入了冠名为爱的泥沼。只有他牵动着我的每一丝情绪。他若偏爱他人,我便妒火噬心;他若行踪飘忽,我便患得患失;他若身陷囹圄,我惶惶不可终日,向一切鬼神祈祷。所以我害怕了,因为爱的本质就是恐惧——恐惧他会受到伤害,也恐惧我会失去他,这让我思考我的所有行动对于他的意义。如果我的爱会使他困于忠诚和情谊之间备受煎熬,那还是不说为妙。
老天啊,如果是换成其他随便一个下属要离开我,我只会无所谓地点头,但是他不一样,而那是因为我在乎他。
一个从不在乎他人的家伙才不会因为有人和他断绝关系就感到困扰呢。
听一个海盗大谈特谈爱的真谛是件难得的新鲜事。审讯官也一时忘了提醒海盗“说正事”——当然这位新手一直都不太稳重。上校的表情有些僵硬,审讯官猜测,他也是被这海盗的多愁善感给吓到了。毕竟那曾经折磨他的噩梦所害怕的居然是酸掉牙的爱情?真是荒谬。
他关切地询问上校,“您还好吗?请不要在意海盗这些话,他们说的比唱的好听多了。难道他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送命吗。”
上校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是呀,谁会为了区区爱情来送命。”
他示意审讯官继续记,“伍德,情话还是少说点吧。现在你把它全浪费在这儿,等到下了地狱,与他重逢时就要无话可说了。现在讲点有用的吧。”
海盗双手交叠,半张脸藏在后边看不清表情,“劳您费心了上校,但是我乐意。”
我已经说完了为什么我要隐瞒的理由,但是想的再好,实施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当我意识到我对他怀有别样的心思之后,我才我发现我对他的态度处处都是破绽。
可是,啊,我当然想过慢慢地分开。但是这是我能控制的吗?他不见时我找他,他有空时就在我身边,我无法忍受看不见他,又怕我的迫近让敏锐的他发现不对劲。那段时间我辗转难眠,如此优柔寡断!这真的是我吗?
就在这怀疑之下,我几乎要失去理智——事实上我觉得做出那种事的我和疯了没有区别。
什么事?哈,就是我在凌晨六点把他的房门拍的震天响,等到他一脸怒气地开门,在他的脏话喷出的前一刻冷静,镇定,且愚蠢地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和谁做过吗?自慰过吗?几天一次?”
“啊?”他的怒气和迷茫混在一起的表情真是可爱。于是我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没有叫你重复!我没有聋。”他扶着额头崩溃地低吼,“你问这个干嘛。”
“关爱船员。”我其实早就在后悔了,只可惜如今只能强装镇定。
“关心内容包括我干手活的频率?操,伍德,你他妈的是变态吗?”他骂道。
“咳……不是。”我尴尬地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只老鼠钻进甲板,“所以,所以前面两个问题?”
“没有!没有!和有!行了吧。”他抓着头发尖叫,“我真不敢想象一大早你他妈就来问这些鬼东西。我平时下船都没几次你问我有没有和别人做过爱?有那功夫我不如去搞两箱洋葱!”
哦,我说过吗?他喜欢吃洋葱,非常喜欢。但是我讨厌洋葱——没关系,从那天起我就决定为了他喜欢洋葱。
“没有就好。”我但是这不能改变我脑子空白只能胡言乱语的现状,“呃,担心你被那些成熟老道的女人骗身骗心被迷走?”
“你的脖子上边是什么?水袋吗?上帝啊,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要解释这种东西……”他捂着脸喃喃道,“什么时候您才能给我一点信任呢?”
我被他神色中的无奈与疲惫刺得瑟缩。
“别再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了,别再试探我。”他恹恹地说,“我没有这些情情爱爱的打算,我也不会因为女人就堕落,哪怕给我的条件再多,我也不会离开这艘船。船长,如果你能够看见哪怕一点儿我的忠心,就不会问出这种可笑的试探了。我可以接受这一次玩笑,也仅有这一次,请您深思。”
他一直都很相信我,所以当我发现他感到受伤时,就立刻把那些旖旎的念头扫地出门。当时我只想着告诉他,我没有不信任他。
我怎么忘了,我的船也是他的归属,甚至因为早年的经历,他更加在意自己仅有的关系,我是他建立与其他人联系的桥梁,谁都可以怀疑他,唯独我不行——因为他只有我。
“这不是试探。对不起……”
“随你便。”他已经恢复了冷静,“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的性生活好了,所以我可以关门了吗?你打扰到我自慰了。”
然后门就在我面前摔上了,落锁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让人悲痛欲绝过。
彻头彻尾的失败,对吧。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们,他不是个随便就能打动和改变的人,他对我足够忠诚,却不会因此就丧失了自我——您瞧即使是我也免不得被他顶撞。
“我认为你是在自讨苦吃。”上校对此评价道。
“精辟,上校。”海盗挥了挥手,“我认错,和他讲那些鬼话,挨骂也是理所当然的。”
上校没有接话,只是说,“你可以继续你的忏悔录了。”
哈,忏悔?这也太抬举我了,不过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后来的事就很平淡了,我不敢找他对话,他也不是话多的人。一切那么地相安无事,我们默契地忽略了涌动的暗流,直到意外再度降临。
我开始我觉得这是意外之喜。一场来之不易的大胜化解了我们之间的坚冰。仗着他心情好,我硬是粘着他说好话,终于他忍不住了,笑着对我说,“行了,多少天了还纠结这个。”
我那是已经半醉不醒了,属下还在喊我去喝,但是作为船长要是醉得雷打不动,那可不妙。我正要拒绝,他却推了我一把。
“放心吧,我替你看着他们。”他不嗜酒,此刻除了甲板底下的俘虏就只剩他最清醒了。
实际上酒精已经消解了我的意志力,他这么一提正和了我意。我郑重地向他脱帽行礼,“我的大副,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后来的事我没有印象了,实际上,就连上面这段也是他第二天告诉我的。
然后还有什么,抱着他鬼哭狼嚎,语言混乱,不肯撒手一路跟进了他的房间还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床……
有关这些,在我头痛欲裂地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时,还一无所知。
“操,发生了什么。”我感叹道。
我的“好”大副忽然从床边探出头——他睡在了地板上——兴师问罪地打招呼,“早,船长,还记得昨晚你干了什么吗?”
“你说什么?”我的脑子里像有一万只海鸥在尖叫。
“你问我?该死的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他难以置信地说,“你的头顶什么时候开了个洞,记忆仅用了一个晚上就蒸发干净了?”
然后他讲了上面那些事,等待我询问。
我想问的很多,但是努力许久却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我光着?”
“因为你吐了自己一身。”他回答,“还有我,和我的地毯。我不可能放呕吐物在我眼前的,放心好了,我又不是没见过。”
真丢脸啊。我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又等了会儿,似乎是等不及了,犹豫着主动开口,语气中藏着故作轻松,“所以,船长,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操,他怎么知道的。我思维的小船被一条鲸尾巴掀翻了。
“嘶……为什么,这么问……”我企图用宿醉蒙混过关。
“嗯……”他看上去更无措了,“你不记得了,在你醉了之后——你亲了我,不止一次。原谅我没听清你当时说了什么,当然我明白你当时不清醒,我只是好奇一下你把我认作了谁。”
他顿了顿勉强笑道,“您放心,我不会因此对你有意见的,被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似乎不觉得那个人会是自己,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不能暴露就是我唯一的想法。但要我说认错了人,这有如何能出口呢?不能说出真话已经令我愧疚万分了,遑论欺骗他。
最终我只是扶着头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回答道,“没有,没有别的人——”只有你,这我没说。
“如你所见……可能就是因为我实在不清醒吧。”
他搅在一块的手终于松开了,我听见他叹气,无法揣测是放松还是其他的情绪。“那好吧。”他依然没有看我,“我明白了,船长,你快换衣服吧。”
头疼已经让我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了,他没等到我的回答,便朝我宽慰地一笑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没事的,船长,大不了你这事没发生过,不清醒的那个是我得了。”
我真是醉糊涂了,居然连这都没有读出来。
审讯官这次学会了不立即发作,只是小声询问上校,“需要我让他回归正题吗。”
“不需要。”上校同样细声回答,“他总有说完的时候。”
海盗并没有放过这小声音,“哈,红毛小鬼终于不做没礼貌的打断了?”
“态度放尊重点!”审讯官刚要发怒,上校轻咳了一声,这才让士兵住了嘴坐下。
“别被最低级的激将法骗到。”上校指点道,“还有你,伍德,是没话继续了吗?”
“哈,所以您在演示怎么用激将法对付我吗?”海盗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
“不。”上校微笑道,“我在认真地询问你,是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我们就进下一个环节。这不难理解吧。”
海盗的笑容敛去,压下怒意面无表情地回答,“还没,但是快了。”
他走出去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恍惚。太尴尬了,等我反应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们俩已经互相躲了快一周了,果然他并不如当时表现的那般平静。但是这事不能就这样下去,因为这船并不是我们俩的小世界。你以为海盗都是些自我中心的没脑子蠢货吗?可能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吧,但这并不代表大多数海盗是笨蛋。恰恰相反,海盗们对船长的态度变动敏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是船长,我的风向就是他们的风向,假如我要疏远某人,那就没有人敢去主动和那人攀谈,所有人都会对他阳奉阴违,形成一个牢固的排斥力量——即使那个人是我亲自选择的大副。
他花了许多年才让船员们信服他,而我这幼稚的疏远和躲藏无疑是动摇他的威信,把他重新架上火坑。我多蠢啊,好像每次我想要做什么对他好的事,最终都会搞砸。
假如当时能再有一场胜利就好了,我甚至不由得幻想一个外敌遭遇,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像之前那样。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碰上的,我又忍不住感到绝望。
最终,我想,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起码我不能再逃避他——结果就在我立下决心后的五分钟,一个船员闯进船长室,“船长!船长你快去看看!大副他,他和别人打起来了!”
等我赶到现场,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的时候,打斗已经暂歇了。
但凡有点脑子,或是在船上待的久一些,都知道他的背后是我,即使找麻烦也不会轻易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但架不住就是有蠢货,只是看见了个苗头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
他的脾气也没有好过,如同刺鲀一样一戳就竖起尖刺,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我看见他的嘴角擦破了,衣衫凌乱,姿势僵硬,大概是被打出了淤青;对方则更是惨烈,不仅头破血流,一只手臂不正常的垂着,疑似脱臼了。
就这样他还没有放过呢,继续揪着那家伙的领子准备挥拳。
“在干什么!都停下!大副,戴维!你们想掀了我的船吗?”我站到他们中间,周围的人也一拥而上将他俩分开。
他揉了揉发红的指关节,甩开身边劝架的人就准备回去。
“你站住!”戴维捂着手臂,叫得我心烦意乱,“船长准你走了吗!”
他停下脚步,但我明白那家伙要完蛋了。
果然他走回来照着戴维面门就是一拳,一边打一边骂着,“你还敢和我提船长!操你的,你有什么资格代表船长和我说话!”
戴维狼狈地躲避他的拳头,嘴里却不肯放过,“我可能没资格,但是你又算谁!一个早就玩腻了的男伎?”
我真后悔没一开始割了他这条舌头。我以为在他当上大副快两年了之后这些谣言应该不攻自破了,但恶意岂会如此轻易地消失?在这九年里面我们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现在的场面太混乱了,我眼尖地瞧见他已经气得发抖。
于是我扶起他,低声安抚道,“大副,冷静点儿。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吧,等下我来找你。”
他终于松手,沉默地看了我一眼,拿起自己的标枪推开众人回去了。
接下来,我转头看向围观的海盗,随便点了某个人,“你,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争执,戴维在偷懒,正巧被我的大副撞见,被训了几句之后却不服气,反而说他已经被船长抛弃了,少像个怨妇一样迁怒他人。原文还要再粗鲁些,想必你们不愿意听。但我忍住暴怒听完了他的全部话语,最后气得笑出声来。
“所以,你们都认为他在船上可有可无,对吗?”我微笑着问他们——到底是谁说在生气时候保持笑容可以缓解怒气的,明明一点用都没有。
戴维转身,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摇头否认。他一定明白自己干了蠢事,但是来不及了。
“所以我是否可以这样认为,你在质疑我的决定?”我放弃了假装和蔼,“还是你认为我被他骗了整整九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耽于男人的蠢货,或者你认为自己聪明绝顶?”
他脸色煞白,急切地想要祈求我的宽恕,但我已经懒得听了。
“质疑船长,公然反叛,拖龙骨。”我下了命令便离开这里。
处理张这家伙是很简单的事。但我并没有感到多少轻松,一想到他离开前的怒气,我就只能苦笑着站在他门前犹豫不决。
那才是重头戏啊……我犹豫着敲门。
没有回应——哈,我也完啦!我想。
好在,我准备离开的前一秒,他打开了门,“进来。”
他正在处理自己身上的淤青,只披了一件外衣,房间内散发着一股药膏味。
“还好吗?”我关心道,“我指那些话……该死的,那个蠢货,我就该缝上他的嘴。别在乎他的胡话,你可是我亲自选择的大副——如果没有你,我甚至不能站在这。”
他笑了一下,给我让开路,“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你不也饶过我不知道几条命了吗?”
“上天作证,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恳切地说。
“行了行了,我懂。”他摆手道,“谢谢,不客气,就这样。别和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过去啦。您还没到那个年纪呢。”
“喂!”我抗议道,“你就这么想把我赶走吗?”
“我吗?”他笑骂了一句,“我赶你?我要是真想赶你走,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到底是谁先开始闹脾气的啊……”他嘀咕着,“是的,没错,和好了。”
尽管他说话不客气,但我还是很高兴,“你的伤还好吗?”
“还行。”他转了转肩膀,“可能有点扭到了,用不了两天就能好。”
我稍微靠近,就看见了一大片带着血点的乌青,“这可不像马上就好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让我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有些……困难。
他脸红了——被晒成这样还能看出红色,大概他已经在后悔为什么没把我赶出去了。
“好啦。”我拍了拍他,“别瞒着我,这有什么好处吗。把你的药膏拿出来?”
“你要做什么?”他问道。
“给你背上涂药啊?你自己怎么涂?”
他睁大眼,好一会才尖叫着,“你又发什么疯呢伍德!”
我指着他的桌屉,“在这吗?”
他皱眉,纠结了半晌才叹气道,“我自己拿。”
我当时的想法可能没有那么单纯——也许在心里,我只是希望可以碰一碰他,没有任何阻碍地用我的指尖感受他的温度。
他有些不太自然,我能理解。他把外套挂到一边,转身坐下。
乌青比我想的范围还要大,还有些擦伤,“我应该再多算他一笔,真是便宜他了。”我把药膏倒在手心里搓开,小心地按上去。
他下意识地一缩,我认为他是不习惯,说到底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做。当真的触碰到伤口时,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消失了,我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酸疼。
药膏在揉搓下渐渐升温,我也感觉到手下的身躯也终于放松下来。我恍惚了一下想起曾经幻想过的画面,现在正出现在我眼前,他并不高大,但也不瘦弱,我的视线随着起伏的深浅,从久晒的铜色到不见光的白皙。
“侧过来吧,连手臂那我也一起处理了。”我不自觉地说。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片刻后顺从地靠过来。我看见他闭着眼,几乎是耗费了所有的精力才忍住没有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
我不是个注重外表的人,可他那独一无二的美感对我来说犹如迷药,在这一刻,这种无法抑制的念头显得尤为深刻。我早就知道,他总拒绝不了我。从第一个指令开始,我意识到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攥着他的手臂,此时我们之间已经非常,非常近了。近到我能轻易地看见他颤动的睫毛。
理智早已经潜逃,对于越过接触的界限,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恐慌。
我还托着他的手臂,我也明白他醒着——就像我忘记的那个醉夜,他很清醒,我却做不到。
是的,我吻了他,又一次。
审讯官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上校无奈地皱眉,俯身捡起笔敲了敲桌面,“镇定些,中士,这是第几次了?”
审讯官瞪着欧内斯特好一会,满眼是恨不得当场逃开的嫌弃,但他忍了又忍,还是在上校的注视下委屈地开口,“上校,但是他……”
“每个人的命都有到头的日子。他也不过是现在还没到,再等等,我需要再确认一些东西。”上校把笔塞回他的手里,不甚在意的态度细看似乎带着一丝得胜的倨傲,“不如你来猜猜,我已经知道了多少你试图用这些废话来遮掩的秘密呢?”
他的后半句是对着一副满不在乎态度的海盗说的。闻言欧内斯特轻佻的笑容似乎僵硬了片刻。
“我说我的。”他挑衅般回答,“你继续找你的,上校。”
我说到哪了?啊对,又一次冲动行事。可那感觉太好了,以至于我忘了时间,忘了后果,忘了我们之间横亘的一切,就像每一个与爱人热吻之人,我只想要一切都停留在这一刻。
我记得他的呼吸,他的顺从,他的回应,我们纠缠着,我摸到他的手,十指相扣,他手上的茧子触感粗粝,却让我舍不得松开。
老天啊,我想这样做想了太久了。
直到他卸力顺势躺倒在床上,劣质的木板发出刺耳的吱嘎尖响。这仿佛停滞的美梦如浪击礁石一样破碎。
他睁开眼,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停下动作的我。
完了。这是我唯一的想法,恐慌摄住我的心脏,它从未跳得如此混乱而令我痛苦。我完了,我这么想着,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想要出去。
逃啊,如此不体面又懦弱的想法居然是我的第一反应,真是太可怕了。
我完了,我对我亲手养大的孩子起了邪念,我利用他的信任趁虚而入,我…我越过了那条平衡线,打碎我们的联系。我无法面对这种后果,逃跑绝对是最下策,可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的思路被打断了,事实上,我是没能继续想下去。
这是一个经验之谈啊,永远不要背对一个反应奇快的战士。我的手还没有摸上门把,他就已经赶上了。
“你他妈的!想走?!”我感觉呼吸困难,他的手机整紧紧扼住我的喉咙,气流被阻断,甚至他只要再加些力就能生生掐断我的脖子。
(海盗说到这时,一副着迷的表情,低笑着抚过自己的脖颈,引得审讯官忍不住拖动椅子后退。)
九年前,我曾经这么对过他,而这一切如今竟以反转的姿态上演。
“我…嗬……我……”我挣扎着发出一点声音,他当然没有要我命的想法,在感官上极慢长,实际上的几秒钟过去后,他松了一点劲,我赶紧艰难地喘息,并挣扎着哀求,“求,求你了……先,放…放开我。我有,有话要说……”
“你说的全是废话。”他吼道,声音却比我更颤抖,“哪怕有一次你说了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呢?为什么要逼我到这种地步。”
我没想过,实话就是如此,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他会对我出手,那可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还是感到了缺氧的眩晕,在思维逐渐模糊的时候,我居然感觉仿佛和他的脉搏同频了。
“你又想走了?”他威胁似地使劲,“想逃跑?想他妈的继续缩回你的那个破烂壳子里面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这个蠢货!白痴!操你的,我受够了!”
他终于松手,迅速和我拉开距离,我还背对着他不敢放松,可他却不管不顾地用那颤抖的,仿佛下一秒要哭出来的声音嘶吼着,“混账!瞎子!狗屎!难道你觉得我和你一样,没有眼睛,也没有心吗?”
他嘲讽地尖笑一声停下来,在寂静中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比火炮更加震耳欲聋。
“可笑的是。你,伍德,你可真会演——操你的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吗?每一次你偷看我的时候那视线恨不得要把我钉住,而我还要一遍遍说服自己,假装你不爱我。”他在我身后,细微的抽噎使他的声音显得柔软而模糊,“操,我真他妈的蠢透了。去你的,欧内斯特·伍德,我居然就因为你这个垃圾,而一直认为我是在自作多情。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来接受你不爱我——至少是没那么爱我的事实。可这全部都是因为你这该死的自尊心和胆小如鼠!”
震惊已经不够形容我的心情了。
我转过身,已经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准备,但他只是委屈地坐在床沿,一只手狠狠抹去眼泪,他那通红的眼角夺去了我的全部视线。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咬牙问道。
“很早,反正比你想的肯定早多了。”他放下手仰头试图止住眼泪,“你又不擅长演戏,好几次我都看你时,你都在偷看我,只是你从来没注意过我的视线。”
“那你为什么……从没……”我艰涩地继续问。
“和你说?问你?”他打断我,“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你是养育我长大的长辈,还是我的船长,我相信你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你不想让我知道,那只能是你不够爱我,或者爱上我令你感到厌恶和耻辱。操,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所以你想让一切保持正常,好啊,那我就陪你正常,就是这样。”
他的怒意一点点回来,破开那层氤氲的水光,几乎将我焚尽。“我原以为你有这个决心和勇气面对一切,不管是困难还是感情——即使它如此有悖于那些虚伪的世俗教义,因为你是如此果决无畏的人。结果呢?”
他根本笑不出来,却逼着自己以嘲弄地语气开口,“你害怕了,退缩了,于是我告诉自己——好了,少做白日梦了。哪怕曾经有过,他也选择了放弃,我什么都不是,也不配得到这一切。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不信我了,如果你真的——真的那么爱我,欧内斯特。”
他疲惫地低下头,“你就不应该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你该问你自己为什么不肯对我袒露心声。”
我猜你们还记得我之前关于爱是畏惧的论调,显然他又一次与我意见相左。
没想到是这样的误会,害的我们原地踏步了许久。
“天哪……你一直都知道……”我忍不住感叹,因为这事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能被你瞒住。”他低声埋怨道,“你他妈的根本不会说谎。”
“我以为你不会接受的。”我蹲在他面前抬起头,“我是指,我以为你讨厌这个,我不想你觉得恶心。”
他翻了个白眼,“那我九年前就应该跳海。”
哦……确实,毕竟小男孩代表的意味更加不那么正确。
这就是了,我们主观臆断,误判了对方的能力。他高看了我的勇气,而我低估了他的感情,现在是时候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正轨?这是什么鬼话。”审讯官不敢置信地喃喃。)
既然当误会解开,之前那些使我束手束脚的矛盾就成了庸人自扰。拨开云雾之后我才发现,我竟一直忽视了眼前的真相。这还挺有教育意义的不是吗?有时候人们就是会对近在咫尺的事视而不见。
他已经说的够多了,如此直白且不间断地倾诉内心并不是他的作风,我实在是把他逼得太紧了,现在是弥补一切的时候了。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爱你。”我捉住他的手,“是我太渴望拥有了,才会如此害怕失去,以至于不能忍受风险。是的,我爱你,永远都会比任何人都更爱你。”
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吧?你知道的,这是个通知。伸手捧着他的脸,说出只够我们两人听见的低语,如果有必要,可以暂缓通知,但我不会改的,我保证。
“自恋的混账,谁要你改了。”只是一句话的功夫,泪水便又从他的眼角滚落,终于我可以不再犹豫,而是吻去他的泪珠。
我贴着他耳边说话,他反应极大地把我推开,但我知道他一定听见了,“求你吻我,我亲爱的,我想得快疯了。”
他长叹一声,偏头吻上我的唇。
再也不会有人半途退出了。
等待了几秒之后,上校开口道,“你讲完童话故事了?”
“不,其实没有。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说。”欧内斯特比了个色情意味的手势,“比较,私密。”
“真不敢相信我们就听到了这些。”审讯官恨恨道,“你一直在……”
“难道你还想听下去?行呀。”欧内斯特打断他,“好吧如果你们还想听我和他后来的恋爱故事我确实可以一直讲下去就比如说我们……”
“闭嘴!”审讯官崩溃地大叫,这一次上校没有出言制止,于是他只是停了一下就立刻继续说,“你絮叨这些罗曼小说情节已经够多了!谁在乎你怎么和男人去乱搞的,我们要他的基本信息!姓名!身高!长相特征!”
海盗没理他,眼神追着一边的上校,后者只是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活动四肢——右手的夹板和绷带并没有影响他的动作流畅度。
“你已经说完了。”他这么宣布道,“我说过的,当你讲完的时候,我们就进入下一个环节。”
他单手拉开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的铁柜。
海盗扯出一抹冷笑,“我还以为在过去一个月里面你们已经把这里头的玩意用了个遍,怎么,还有新家伙?”
“上校,需要我帮你介绍吗。”审讯官兴致勃勃地凑上去,却又想到了什么,气馁地开口,“但…那个海盗实在嘴硬,我们也尝试过很多次,都没有什么效果。”
“没事。”上校低声回答,“我提前准备好的,这个保证管用。”
他略过那些带着血迹的狰狞道具,径直拎出了一个细长的,一端系着一小截绳索的长型物件,那是一支捕鲸手用的渔枪,而且似乎是有些年头了,一些地方缀着补丁,还有些新出现的锈迹。
“我想你不至于不认得这个。”上校灵巧地转动手臂,精铁打制的枪头依然寒光闪闪,倒映在欧内斯特的眼里。
海盗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低沉,“它怎么会在这。”
“我总要拿到些傍身的东西才能从海盗那逃出来。不过那个标枪小子居然就是你的大副,这倒是令我十分意外。”上校避开他的问题,继而回敬给他另一个问题,“你一直在和我们强调他的忠诚,他对于而言多重要,他是怎么获得了你这么多信任……让我们溯源本质吧,一个忠诚的大副,同时还是你的爱人,在听见你要被公开处决之后,冒险赶来救援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是一个以身犯险的蠢货,欧内斯特·伍德,爱上你的也必然是另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他在乎你,非常在乎。”上校愉悦地自答,那种古怪的异国腔调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柔软,“所以他一定会来的,这就足够了。”
审讯官终于从海盗那一成不变地镇定中看见了他的惊诧,他已经在这交锋里彻底落败。
“你觉得他能藏多久呢?如你所见,现在整个城里应该只有我是异国人。”黑发黑眼的上校看向他。
海盗和他对视,“我不会出卖他的。”
审讯官心里一沉,转头去看上校,后者却只是在海盗放下豪言之后讥讽地笑着。
“伍德,你的证言不是必需品。”他背过身在审讯室里面缓缓走动,“这只是给你的宽容而已。当你已经可以看见未来,深知结局已经不可逆转,这时候你说出来,怎么能算是出卖呢?”
但手握藏宝地点的大副怎么可能不重要,审讯官有些惊异地回头看向上校——得到了一个暗示的口型“诈他。”
原来如此,审讯官了然,又继续欣赏海盗恼怒的表情。
“如你所见,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海盗嘲讽道,“是通知还是请求?”
“请求。”上校回答,“但你真的要拒绝吗。”
“说。”红发囚犯靠上椅背。
“把他想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上校把手放到审讯官肩上,“然后我把这个。”他示意手上的标枪,“交还给你,而且我保证他能活下来。”
“不干。”海盗看着自己的手铐回答,“你们不敢杀他的,这是功亏一篑。”
“只要他愿意用所有的这些地点换取你的命,那就不算亏啦——谁都知道海军最'讲信用'了。”上校很友好地回答,“你觉得他会吗?届时他的命就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对海盗做出什么事都是正义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俩应该是葬不到一起了。不过要是能和他最爱的武器一起其实也没差吧?”
“我还有选择吗?”海盗尖刻道。
“用你本就应得的死亡换取他活下来的机会。这选择还不够吗。”
欧内斯特坐直了,眼神在标枪和上校之间来回,沉默挤满了审讯室的每一寸空间,审讯官也像是感受到了这氛围,在上校的手下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海盗叹气,像是船锚落水般,给人一切已经注定的预感,“问吧。”
审讯官不免喜形于色,上校依然站在他身后。
“基本信息?”
“30岁的东方人,五英尺高,短发,右臂上有锁链和信天翁的纹身,带着左耳单侧耳钉,锁骨到脖子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大概有四英寸长。具体长相……说了你们也记不清,看他得了。”海盗指了指上校。
审讯官头也没回,只是哼了一声,“他叫什么。”
欧内斯特终于把一直黏在上校身上的眼神收回来,头一次仔细端详这位身形高大却毛躁的小伙子,“怪不得……也是红发…我明白了……”
这声音太轻了,审讯官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海盗抬高声音,露出一个得胜的微笑,“你一直都喊错了他的名字。”
不详的预感只是刚抬头,审讯官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锁住了咽喉,窒息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袭来,他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惊恐的声音。
“他叫向深,听好了,向,深,不是肖恩——虽然很像。”海盗摊手道,“啊,对不起,我忘了一条,他是左撇子。”
审讯官徒劳地抓着他的手臂,却无法撼动半分,毕竟谁能想到右手骨折,受伤严重,身型纤瘦的上校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谁能想到他会如此突然地发动袭击呢?
在昏迷之前,他听见上校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那种刻意的古怪,“你应该带上配枪的,自大的小鬼。”
这并没有很久,只不过几分钟,他的意识就已经模糊。欧内斯特看着审讯官的挣扎变得微弱,视线又滑向上校的右手,尽管只是配合着固定,对一个骨折的人来说也很艰难。要不是只能用左手,他其实可以更快。
“你的手还好吗?”欧内斯特问,不出意外地没有回音。
终于,昏迷的审讯官被随便地放倒在地,他取下钥匙向海盗走来,手铐、链锁、脚镣,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不出片刻,上一秒的囚犯如今已经重获自由。
欧内斯特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能使余烬复燃的火绒已经备好。
“你……”上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吻堵住了嘴。
片刻温存迅速被冒险前来的施救者中止,他只放任亲吻持续了几秒就坚决而轻柔地推开船长,“别鬼混了,换上他的衣服,我们去码头。”
欧内斯特点头,危机尚未解除,不过……“深,你是我的救星,第二次。”
上校?哈,从来都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精通演技的海盗大副!他——向深,正在关注门外的动静,闻言纠正道,“是第三次,船长。”
欧内斯特换上审讯官的衣服,又和向深一起把囚服套到这个因为身材和发色而被挑中的倒霉小伙身上。
“以防万一,让我销毁历史。”向深说着从铁柜里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的咽喉,只有很少的一点血珠涌出来,在向深手上留下一点痕迹。
“他知道的太多了。”向深把这一次未完成的审讯记录从簿子上撕下来,转开煤油灯点燃纸张,“你说这要怪谁呢?船长。”
“你让我随便说的。”欧内斯特心虚地辩解。
向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我之后再和你算账的表情。
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决不能掉以轻心。
“跟紧我,不要跑,只能走。表现得自然些,不要看别人,不能低头,说话別应。”向深抹掉手上的血迹低声叮嘱,随即打开了门,“现在我是个上校。”
通往狱外的长廊道,只有零星几个海军在敷衍地巡视,看见向深的一刹那就立刻站直了问好,接着迅速低头绕开,仿佛见着了恶鬼——不过,倘若一个真的背景深厚且乖张暴戾的上校背着一柄长枪,目不斜视,阴沉着脸快步走过,士兵们这反应就十分合理了。
甚至没人发现上校边上的跟班已经换了个人。
走出牢房,外面是露头的大道,众多士兵从两人身边匆匆而过,向深走在前面,灵巧地左拐右绕,熟悉的好像他来这不是十天而是十年一样。人影少了起来,欧内斯特跟着向深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围墙拐角,这里曾有过一个破洞,现在已经砌上砖块,剩下的工具被装在几个破麻袋里堆在一边。而向深在麻袋里翻找了片刻,取出一条带着钩爪的绳索。
“真会藏。”欧内斯特夸赞道。
向深刚要回话,耳边就响起了刺耳的警铃——“该死,比我想的早多了。快点!”他把绳索扔给欧内斯特。
海盗船长熟练地甩动绳索,瞄准围墙顶上的栏杆抛出,转眼间便固定完毕,灵活地攀上墙头。向深用绳子另一头缠住自己,默契的交还甚至不需要言语,欧内斯特下一秒就发力拉起他,帮右手不便的向深爬上去,两人随即向下一跃,摔进堆满干草的双轮单板马车。已经能隐隐约约听见海军的叫喊,向深割开栓绳爬起来抽出马鞭狠狠一甩——
瞬间的加速让还没有站稳的欧内斯特一下又扑倒回草堆。
“你断了一只手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驾车?!”他朝向深喊道。
“八天?还是七天前吧——坐他们马车的时候看了一下。”向深单手拎着缰绳回答。
欧内斯特抓住前栏杆站起来,“真他妈的见鬼。”
他不是在骂这位“现学现卖”单手操作的疯子,而是他扭头已经看见了海军的白色制服。
“放着换我来!”欧内斯特往前爬。
“你又是什么时候学的!”向深已经松手向后移动。欧内斯特赶紧上前一把抓紧缰绳,控制住慌乱的马匹,“你以为我一生下来就是海盗吗——往哪走!”
“你不是吗?”向深稳住身子,“往东走,前面进主路!我让他们准备好了。”
“当然不是!他们还听你的?”欧内斯特一拐弯闯进满是马车的热闹大道,混入无数疾驰着视旁人为无物的车队中。
“不,他们不听我。但是大家会听你的。还有几个刺头听钱的。”向深回答,“我就说藏钱有用吧!”
“谁?”
“回头再算账,你给我看路!”向深吼道,“右转,绕过去!”
“收到。”欧内斯特灵活地扭转方向,“人形罗盘,不是吗?”
向深无暇回话,海军匆忙集结的样子虽然没什么气势,可他俩只是手无寸铁——哦,不对,向深的标枪还在。瞧这世道,真是丧心病狂的以多欺少。
好在有向深指路,这距离一时半会拉不开,天知道他是哪里找出这么多条能过马车的小路的。这左突右闯的弯弯绕绕连欧内斯特自己都分不清,更别提陆地上笨拙的海军了。
向深说他能一周搞清楚一座城的路,并没有任何大话的成分。
终于,薄雾中的栈桥已经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大部队早就被他们绕到不知道哪个窄道里了。只有一小队漏网之鱼还锲而不舍地骑马紧跟在身后。
“驾稳些。”向深说道,提起了他的标枪,尾端已经换上了新的绳索,另一头系在车身上,“看准时机加速。”
作为一个年少就被拐上了海盗船的冒牌标枪手,向深尽管无时无刻对那短短的捕鲸生涯念念不忘,但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杀过哪怕一只海豚,毕竟不会有人让一个孩子上小艇的。
——他的标枪一直是杀人用的。
冷静,果决,善于把握时机,这不仅是标枪手的素质。此刻他站在颠簸的车板上,甚至比在平地上更稳当。
出击的关键不是在动作上费心,而是自然地让身体去感受,在于能看见多少,和需要看见多少。
在他眼里,现在只有目标。只是一瞬,如同暗色的闪电飞出,那带着寒光的影子瞬间没入了最近的追兵的心脏。
几乎是同一时刻,欧内斯特扬鞭加速,尽管是头一次经历陆地上的追逐战,配合却默契地如经历过上千回。
绳索绷紧,继而拖拽着标枪连同尸首一起落马,又因阻力,标枪的倒勾破开皮肉被向深几下收回手中,鲜血滴了一路,只剩下一点红色在枪尖和锈迹混在一起难以辨认。
“我刚就想问了。我们的船不是被炸沉了吗?”欧内斯特一想起那群搞车轮战的混账海军就牙痒痒。
“是沉了。”向深再一次举起血迹未干的标枪,这次没人再敢做出头鸟,“所以到了之后我们上那艘军舰。”
“军舰?真有你的。”欧内斯特回头挑眉。
“那是自然。”向深骄傲地一笑。
他们已经奔上了码头,此刻是没有这闲工夫停车了,欧内斯特干脆直接冲向了栈桥。
“准备!”他松开缰绳抱住向深,“跳!”
两人从马车上跳下,欧内斯特借力翻滚,甚至分心护住了向深受伤的右手。爬起来时正巧看见受不住速度的马随着平板车一起扎进了水里。
“安息。”向深真诚地说到,接着随船长一道握住了桩头上已经紧绷的绳索,另一头军舰上,风帆已经张满,船锚出水的声音预示着新的出发。欧内斯特眯起眼还能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趴着栏杆上挥手。
他回过头,势在必得的神气重新回到身上,“抱紧我。”
向深低下头,攀着欧内斯特的肩,让他抽出自己的标枪。船长一扭手腕,尖锐的倒勾别住已经张到极致的绳索,干脆利落地割断。
风声在耳畔呼啸,积蓄的能量带着两人摆出悠长的弧线,解开最后一丝束缚的军舰也迅速远离了码头,早有准备的船员转动轮盘,两人在摇晃中平稳上升。
这下即使大部队从天而降,也束手无策了。
栈桥和码头在视野里慢慢缩小,欧内斯特不禁大笑起来,向深忍了又忍,终于也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只有欧内斯特的手还紧握着绳索,不敢有丝毫放松。
在两人都笑停后,终于可以再无中断地亲吻。
“你简直是天才!”换气的间隙,欧内斯特兴奋地夸道。
“好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向深堪堪平稳呼吸,笑意还没有从脸上褪去,“回去之后我可要翻旧账了,留着到时候再讲吧。”
其中一位的笑容一下儿隐去了,另一位见状却是笑得愈发灿烂。
他们已经快到顶了,欧内斯特小心翼翼地询问,“什么旧账?”
“哦我亲爱的船长,那可多着呢。”向深坏笑着。
终于,有手伸出来,拽着刚刚脱离虎口的两人踩上了甲板,军旗被海盗们放下,随意地丢进杂物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破旧却足够震慑所有船只的黑底骷髅海盗旗。
“传奇再续,各位。”船长自信地挥手,和海盗们问好,想要去看看新船——或者躲某人。
“你要往哪里去?欧内斯特。”
他一下僵住了——啊哦,完蛋咯。
————正文end————
其实还有一些小剧场,有空补在私文里面。
作者:蜂銀
评论:随意
因为是初春,海边的潮水会涨上来。
海,哪里的海?他说。
是的,海,我回答,运动鞋的胶底与水磨石的天台地面摩擦,推着我向前。
我的渔村的那条小路——我满布湿润与鳞片似碎冰的故乡的路面,踏上它,往西去,踩过裸露的河床上的木板,去那块教堂前的小水泥地广场上的艳红公用电话亭。
我在那块不均匀质地的金属键盘上拨号,一三一,五五七,电话时不时故障,我被接到完全没听过的地方的女人家去,她用一串小舌音和严重阻塞的鼻窦把我的恶作剧挂断。但我会一直拨号,一三一,五五七…
喂,什么事?他接通电话,讲。
餐厅经理吗?我是给你供鱼的那个女人,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了些,大概你这周的鱼已经追随着融冰和暖流到很远的地方了。
真遗憾,看来我只好不付你货钱。
你怎么忍心,我的女儿,囡囡,她还需要这笔钱来买她最喜欢的草莓水果硬糖。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糖,女士,我想我的兜里还有很多。
是,你瞧,就是这种,裹着虹彩的、白朦的,一张张夹在我的笔记本里的塑料糖纸。
囡囡,你的女儿,她到底是喜欢糖果还是喜欢糖纸。
草莓被迫搁浅在女孩的舌尖,夹着春寒的风裹着细沙抹平了她凹凸的表面。
该出海了,我说,和我心爱的小船一起。
电话那边的餐厅里有男人们的聒噪响起,问问她,男人们讲,问问她海上的生活怎么样。
我梦见灯塔,而我在那仅容得下我平躺的甲板上,远远地瞧着。
晚自习下课了,餐厅经理说。
啊,晚自习,灯塔上又有男人敲起他那令人生厌的铁钟来。
可是我的小船——
餐厅经理牵起我的左手,他把另一颗裹着嘈杂的塑料的硬块塞到我的手心,晚自习下课了,他说。
好吧,好吧。
我站在天台的边缘,隔着防护网向下瞧,有几个男孩已经拍打着他们的篮球冲到操场上去了。
哦,我的丈夫,我醒来,说。
你的丈夫,他像有些憋不住笑意,造作地咳嗽两下,我想他一切都还好。
他不好,我说,他死在几分钟前的海难里,胸前的口袋里塞着皱成一团的金枪鱼订单,兜里没剩几颗囡囡喜欢的草莓水果硬糖。
你的笔记本可是厚了整整一倍还多。
是的,是的,我又有些迷糊起来,我的笔记本,我的作业,我那漂在海上的小船。
怎么又在哭了。他稍微挤了挤我的手安慰,尽管我不是很喜欢这样。
我没哭,只是我的眼睛。
对,我的眼睛。
我醒来时,囡囡坐在我的床头低头看着我,她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我先摸了摸她的脸说,早安。她稍微瞪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歪着小脑袋问,你把它丢在哪儿了?
船?船在我们木屋出去左转几步栈道下的码头边,我回答,风浪会很大,但我们的小船有结实的缰绳拴着,它总会在港里。
“不是船,”她摇摇脑瓜,“不是船呀。”
“那是什么?”我问。
她撅着嘴,煞有介事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弄丢了?
眼睛,我的眼睛,我想起我把它埋在北岸的礁石下,和甲壳类的碎片混在一起,伴着潮汐偶尔呼吸。
我下意识地摸摸我的双眼,那双注视着远边灯塔的、疲惫的双眼,下眼睑红而泥泞。
我埋在那里的眼睛,当它流泪,泪水混入大海,无人知晓。
“没事的。”她说。
囡囡把我牵起来坐在床上,又小步跑去把窗帘拉开,光有些没准备好,跌跌撞撞地摔在我们的手心。
我才想起这是初春。
她在床边回头看我,日光越过远处的海,几乎要把她淹没掉,我听见外边那片水泥地上的公用电话响铃,我跑出去,接通电话,嘴巴微张,喉中却灌满了铅水。我努力发着啊,啊的声响,一开始想在叫喊,然后在讲述,最后才是在叹息。
把眼泪流在我身上,他说,我们去看海,把悲伤还给它。
海离我们一千四百公里,我说。
是的,是的。他又捏捏我的左手,我听见晚上的风吹过,对面居民楼的那些铁皮躁乱地拍动。我闭去一切的通道,只是深深拥抱着他,低下头去,泪水落在他肩膀可笑的蓝色条纹上。
我的故事,我曾经想附着在他身上的陌生的远方和乡愁,可他总是不说话,我只好一点点摸索着亲吻他。
暖意像他的一根手指落在我的掌心,我捏捏他。我有些滑稽的肥大裤脚浸泡在初春的刺骨潮水里。等待并不困难,如果嫌耗时过久,含一颗硬糖,这样就能知道没人在独自等待。当潮水退去。且潮水总会退去。
作者:尘灯
“我才是你亲哥哥啊,你不应该让我先吃第一口吗?”墨辞一把抢过我递给李清贤的鱿鱼串,一面吃的满嘴流油一面谴责我见色忘义。
“我让你个大头鬼,刚刚问你要不要,你啰里八嗦嫌这嫌那,买回来了你又要吃,你怎么这么贱。清贤哥哥,给你,你吃我的。”我有时候觉得李清贤有我哥这样的朋友,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李清贤在我们那小区里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好学生,温柔体贴懂事可靠,喜欢他的姑娘能从北大街排到南大街去。而我哥墨辞,有名的混世魔头,三岁打遍幼儿园大中小班,小学坑死语数英任课老师,好不容易现在是个高中生了,依旧不改本性,一惹一箩筐的麻烦。
我一直认为他们能成为死党,纯粹是因为我哥死缠烂打而李清贤心软好骗。
“没事你吃吧,下次我会把墨辞的份也买上。”
你看吧,李清贤就是这么个烂好人。
只是那时候我们三个怎么也没想到,从小贯彻死道友不死贫道,全世界下地狱我都不下地狱的墨辞,偏偏就是地震时没跑出来的那个。
如果要我说这一切发生的预兆,我觉得可以从救猫那件事开始说。
————
“好,墨辞他死定了。”
试问有谁能在亲妹妹的生日上迟到两个小时?
就我们这个小破城市,从最南边飙车到最北边也就两个小时,从我家以老太太踱步的速度走过来也才一小时。除非墨辞腿断了,不然我必定让他今天死无葬身之地。
李清贤皱皱眉头,一向温和地劝我:“也许是路上出了点事,我给他打个电话。”
也许是我的怨念太大,墨辞在这句话刚落定就推开包间门进来了,怀里鼓鼓囊囊的,脸上全是细小地划痕。
“你抢劫去啦!”我唰地站起身来,脑袋里疯狂响警报,然而只见墨辞小心翼翼把拉链拉开一些,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这下连李清贤都呆住,愣愣的问他:“你捡的?”
“救的,它掉江边那个堤边上了,爬不上来。”墨辞没轻没重的撸了两把猫头,然后冲我咧嘴一笑,贱不漏搜的说,“宜宝儿,你不是喜欢猫吗,别计较了呗,你哥哥我这也是爱护小动物,事出有因嘛。”
“要养它,你自己跟妈说。”我懒得跟他嬉皮笑脸,凑上去看了看,猫咪怯生生的望着我,橘白的小爪子攀在拉链上,小小喵了一声。再可爱也不行,我妈是母老虎,能一爪子拍死这只小猫咪,再把我和我哥打包扔在小区外的垃圾桶里。
最后这只猫还是没能留下,李清贤给它找了个新主人。墨辞葬礼的时候,它的新主人抱着它来过,但猫那里能知道这小盒子里装着的就是当年在河堤救它的少年。
猫暂时放到一边睡觉,墨辞坐在桌前,灯关上,蜡烛点起来,墨辞跑调的歌声荼毒我和李清贤的耳朵。
“好了好了,唱一遍就够了。”我赶紧捂住墨辞的嘴,合掌许愿。
吹灭蜡烛后,我两手一摊:“礼物礼物!”
李清贤送的中规中矩,是我一直很想要的套组茶具。
至于墨辞么……
这劣质的手感,这小学生审美般的配色,这令人费解的语音提示。模仿名侦探柯南变声领结的造型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唱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
“墨辞,你是在哪个小卖部才能淘出这么傻缺的礼物的?”我嘴角抽了抽。
“录音领结,多酷啊!你看,你可以用它潜入敌人内部窃取——啊痛!说了多少次别打头!打成智障你负责啊!”
我忍着把这个弱智的录音领结摔他脸上的冲动,看了看上头几个按钮问:“怎么弄?”
“按这里录音,这里回放。”墨辞笑嘻嘻说。
于是我当场录了一句话“傻逼墨辞”并开始无限回放。
“喂喂,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清贤你还笑,别笑了!”墨辞嚷嚷起来。
“哈哈哈,好了好了别吵了,切蛋糕吧。”
————
“这个最长能录多久?”
我躺在墨辞的床上,他正玩儿植物大战僵尸,收金币的空闲敷衍我道:“不知道,你试试呗,也就几十块的东西,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我登时拎起枕头朝他脑袋上扔,“你生日我送你几百块的羽毛球拍,我生日你就送我几十块的破玩具,你还是人嘛!”
“诶诶诶!”墨辞一个不小心,植物放错了位置,叹着气回头教训我:“礼轻情意重,不要太拘泥价格啦。”
“滚滚滚。”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于是我趴在床上,找了本书对着领结念,结果还没念完一段话它就开始闪灯宣告没电,而且这破玩意居然还是插电池的,我在家翻了一圈都没找到同样型号电池,便只好作罢。
“就是个玩具,你还这么认真,改天给你买个录音笔报名做间谍吧。”
墨辞拈着领结,看了会后,又突然发癫,把领结凑到嘴边,沉声说:“新挤字哇一次莫喝多次(真相只有一个)。”
“你有病啊,还给我,那是我的。”
我扑上去跟墨辞扭打在一块儿。
————
地震发生的哪天,我并不在这座城市。对于一切,我也仅仅是听人转述。
墨辞被挖出来的时候,怀里有个小孩儿,有人认出是我楼下家里的。只是可惜,两个都没活下来。
转交到我手上的东西,只有墨辞的衣服和那个录音领结。我很费解,那么多东西他不拿,他拿个录音领结。直到小孩儿的父母告诉我,有可能是为了哄小孩儿开门。
送我的东西,最后倒是给他用的多。
录音领结没坏,打开回放的时候,墨辞笑嘻嘻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传出来。
“宜宝儿,幸好你不在……不知道爸妈怎么样,要是你哥我命大,你以后可得好好对我。说什么呢…哦!你藏在枕头套里的钱,我暂时征用了,本来还担心你回来跟我拼死拼活,现在看倒是好,毕竟家都塌了……”
一段很长的沉默。
“宜宝儿…我不想死……我想你,想爸妈,我想出去…我害怕,宜宝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格调,明明是自己要救人,临死了还后悔,要是清贤,肯定就不会像我这么怕死了。我知道你喜欢清贤,以前我想要是你跟清贤结婚,咱们还可以一起玩儿,一辈子一起玩儿,老了…老了以后就住一个院子里……呼…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宜宝儿我要活下去,我还没玩儿够,我还没谈过恋爱,我——”
语音骤然截断,滴滴两声提示录音已经放完。
这是什么垃圾玩具,居然只能录五分钟。我还有好多话没听到,墨辞这家伙话贼啦多,他肯定絮絮叨叨能说几个小时,为什么这破玩具只能录五分钟呢?
他们告诉我,墨辞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坚持了五十六个小时。
在我二十三岁那年,那个廉价玩具终于坏了,我算了算。
一个几十块的录音玩具极限是录音五分钟,能用七年。
一个被压在钢筋混凝土下的少年极限是五十六个小时。
这些都是墨辞告诉我的。
那么淡忘一个至亲的死亡需要多久呢?
我至今还在等墨辞的回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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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拜师
作者:尘灯
“师父。”我推了推身边睡得四仰八叉的老头子。
贴在我脖颈上的剑冰凉如雪,拿着剑的女人冷若冰霜,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样拿着剑严阵以待的黑衣人,看着阵仗就很大,把这破庙都映衬得熠熠生辉了呢。
于是我更加用力的推了推师父,以手掌后半部分为支点猛力摇晃师父的大臂,然而这老头翻了个身砸吧着嘴睡得更香了。
“你捉弄我?”女人剑锋一凛,刺痛感登时传来,我倒吸一口凉气,抬起手冲着师父的脸就是两巴掌。
“死老头给我起来啊!你徒弟都要被人杀了,你还睡睡睡!你是造了什么孽害得美女半夜不睡觉追杀你啊,赶紧给我滚起来解决一下,靠,别睡了!”
在我的无敌霹雳掌下,死老头终于清醒了过来。
要说拜师相处几天,这老头那点令我最佩服,那就是泰山崩于眼前依旧面不改色的忽悠。偏偏老头长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白毛飘飘,神思悠远,能唬住不少人。
且见师父悠哉悠哉坐起来,面上顶着两个巴掌印,双目微眯,张口便是神叨叨的一句:“是贵府又出别的事了?当日我予莫夫人一枚玉蝉让其日日佩戴,是否不知所踪了?”
女人的手颤了颤,“玉蝉的确不见了。但那日你说邪魔已除,可是玉蝉不见之前就又发生怪事,娘亲更是因此遭难小产。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还有这回事呢?我拜师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我眼神示意了一下,师父也给了我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站起身来。
“玉蝉是莫夫人小产后消失的对吗?”师父道,“莫老爷前半生积煞甚多,本不该有子嗣,若不是莫夫人多年仁心善举化消一二,就连莫小姐与莫公子都无幸降世。如今一儿一女已是极限,再有第三子便是逆天,我之玉蝉能保住莫夫人小产却性命无虞。骗子二字,何来啊?”
“再说府中怪事,先前是邪祟作乱,贫道已经镇压。之后的事却不一定是邪祟再犯,莫小姐何不回去调查调查莫夫人的身边人呢?”
我真是叹为观止,师父这一番话连消带打,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全部踢皮球归还给这位莫小姐自己去琢磨了。
简而言之,邪祟我除了,后面的事就不归我管自己回去查,流产我补救了,不然就是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果然莫小姐斟酌着收了剑,但眼神还是相当警惕。莫小姐高冷且凶的说:“若我查不出问题,下次你们的人头就会祭在我未出世的弟弟坟前!”
“为什么是我们,就他一个就行了,别拉上我。”我赶紧补了一句。
莫小姐冷笑一声:“一丘之貉。”
莫小姐带着黑衣人刚刚远去,师父便一头栽回茅草床里,舒服地摆了个姿势,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之响叮当之势睡着了,甚至还在三秒内打起了呼噜,可见如此情形他已习惯。
我脖子疼,手一抹借着我头顶的光看了看,薄薄的血浸在掌心纹路里,一瞬间我有些想哭。
世界上最惨的糖粉就是我,坐飞机赶去唐饮刀的演唱会竟然遇上坠机穿越。
穿越就算了,竟然还有任务要做。
如果任务是和表面凶残实则弱小需要疼爱的反派谈恋爱,或者是拯救即将堕落的帅哥,我都欣然接受。
但为什么我的任务是活着?
难道其实我是个王八?
我头顶那串发光的数字便是我需要苟活的年月,我认真数过八回,确定了那代表着六千七百三十八年。中国上下才五千年,这任务居然要我活六千七百三十八年,这是养成游戏之绝世大王八吗?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人类是没法活这么久的。好在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正常,这是个修真界,虽然得道登仙者寥寥无几,但是只要踏上修仙的道路,寿岁就能延长。目前来看,这也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只不过——
我回头看了一眼梦乡中的师父,悲从中来。
就算是修仙小说,别人穿越了都是表面废柴实则奇遇满满,为什么我去登仙道拜师,却连连被拒一百零八回,最后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拜了这个看起来靠谱其实完全不靠谱的空山仙人为师。
这老头在我拜师的第二天就原形毕露,一把捏碎了拜师玉牌,笑盈盈的说:“玉牌废去,往后你我师徒二人永受师徒契,往后你需时时把为师放在心上,不可动欺师背祖念头,否则天打五雷轰啊。”
我当时就觉得受了一击五雷轰顶。这哪里是拜师,是分明是卖身啊!
这还不算完,死老头话头一转又说:“你名宋瓷,瓷者易碎也,不若改名宋金刚。”
见鬼的宋金刚,我坚决且以死相逼的让师父打消这个念头,然师父跟我说修仙者总会有些外号,他让我趁早起一个。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叫宋瓷,毕竟这名字时刻提醒着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再说回来,如果不是玉牌已毁,我才不会在经历利剑逼喉之后还留在这里。太惨了,我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一切都是飞机惹的祸,人类就不应该发明飞机,大家都御剑飞行多好。
次日清晨,破庙外一阵悠扬钟声吵醒了我,我刚睁眼就看见师父伫立门前,灰色道袍随风翻飞,一头白发在阳光下仿佛绸缎银丝,眼神慈爱又悲悯,像九天神佛垂眸凝视众生。
“徒儿,启程了。”
“别神叨叨。”我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草屑。
“天钟响,第一仙门的收徒已结束,今日便是拜师大典。”师父说,“拜师大典结束后,新弟子将会随着师座前去曦月仙境洗髓锻体,如若不能赶在他们前面,那效果便差了不止一倍。”
“这种仙境一般不都被垄断了吗?”我将包袱背上,跟在师父身后下山。
林间枫叶飒飒,秋意浓厚,蝉鸣渐弱。我一身轻薄夏裙,山风吹拂便添凉意,我搓搓胳膊只期待所谓的修仙入门后寒暑不侵。
“确实,不过仙境入口并非只有一个,只要避过第一仙门的结界便可。”师父说的毫无负担,一点都不像是偷摸进别人后院。
“那师父之前避过了吗?”我问道。
师父回头捋了捋胡子,眯眼笑道:“哈。”
并没有正面回答,看来估计是很悬了。我对自己解读画外音的能力越加佩服起来,这就是磕cp的附带技能吗?
“对了,昨天晚上那是怎么一回事?”我脖子还在疼,结的痂仅是薄薄一层,不能大动作。
“为师去登仙道之前正巧遇上的,便顺手帮忙解决了,只是未曾料到人心比邪祟更恶。”师父叹了口气。
“你真的知道是谁干的?”我有些讶异,莫非这老头真有点能耐?
“邪祟已除,不是人做的还能是什么呢?”师父说。
“那玉蝉是真的有用?”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师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凡人求佛,如遇幸事,皆言佛祖显灵。”
我瞠目结舌,真不愧是大忽悠啊,这是得了赵本山真传吧,您修什么仙啊,改行卖拐绝对富甲一方。
师父慢悠悠说道:“我心求道,不做他想。”
“我可什么都没说!”这神棍居然还能读人心,我缩了缩脑袋。
曦月仙境听起来云雾缭绕美轮美奂,实则就是个原始大森林。
我在现代时候都是城市群居,旅游景点也都选择设施完备的人为景点,根本没来过这种像是能把人吞没的原始森林,还有点小期待呢。
这森林绵延千里,巨木遮天,在林中行走,哪怕是白天也看不见一丝日光。不过树林中有一种名为曦月的古木,能长百余尺高,结出的果子个个都有脑袋大,在漆黑的密林中散发银光,犹如星月悬挂。
密林之中不能燃火,否则会引来野兽,只能倚靠着曦月果实的微光照亮前路。
“那这不就可以摘了做灯笼?”我问道。
“曦月果剧毒无比。”师父回道。
“当我没说。”我立马闭嘴了。
“再一炷香就能到第一仙门结界边缘,届时为师会将结界撕开一个小口,你进入后直行,见到一处水域,那里就是曦月湖。曦月湖日沸夜寒,只有昼夜交替的那半个时辰能够入水浸泡洗髓,你尽可能多的待在湖里,三日后趁着第一仙门的人来之前离开,为师会在原处等你。”师父停住脚步。
“好……等等你为什么要提前说?”我也跟着停住脚步。
“因为再往前就没有时间说这些了。”师父立定,翻花手一样捏了个诀,金色光粒从他掌心逸散而出,渐渐形成一张八卦图,待八卦图彻底形成,师父两指从图中一捏,竟缓缓抽出一把光华璀璨的长剑。
我虽然心里接受了修仙的设定,但是理智还在疯狂地唯物主义,骤然见到这么反人类的画面,有点缓不过来。
师父道袍无风自动,削瘦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这么肃杀的神情,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判断。这老头原是深藏不露?
“徒儿,注意了,千万莫跟丢我。”
话音刚落,师父便似离弦箭冲了出来。
“师父,慢点啊!”我赶紧追上去,也顾不上脚下踩着了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
在跑了一百米后,我眼中的场景忽的花了一下,随即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得奇形怪状像黑泥捏成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刺耳的嘶吼声响彻天际,脚下不断摆动的藤蔓也像走了生命,一根根竖起来如同毒蛇缠绕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控制不住尖叫。这简直像是经费全部燃烧在学了三年建模的大学生手里的一星鬼片!
好在打头阵的师父利索挥剑,一路杀伐果决,怪物们还没近身就死了。
我两百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跑路上,死死跟在师父身后。肾上腺素飙升,压根没注意过别处。
然而人毕竟是人,跑了十几分钟后,再大的恐惧也催不动灌了铅的腿。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求救般喊起来:“师父……要死了……跑不动啊……”
喉头腥甜,让我觉得下一秒我就能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终究没见死不救,他分了一点点神出来,从乾坤袖里不知道掏出了一团烂泥,回手扔在我脸上,我正张着嘴,那烂泥就顺着流进了我喉咙里。然而意料之中的恶臭没有出现,相反一股草木清香萦绕在我鼻间,喉咙也莫名不痛的,腿也有了气力。
修仙牛逼啊!
跑了不知多久,前面的师父突然停下,我一个急刹车没刹住,撞得鼻子酸痛。
“进去,记得我跟你说的!”师父在虚空用剑划了一道口子,单这么看,好像是剪破口袋一样容易,但从他不停颤抖的手腕,我察觉出这绝不容易。
片刻不耽误,我一窜进入了结界。
结界内部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并没有突然变得明亮开朗,而是更黑更深的密林。
我不怎么怕黑,但是任谁刚刚经历了一番非人怪物的追击也会吃不消,于是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突然我头顶亮了,我赶紧摸摸,哦头发还在,不是脑壳在发光。
抬头看去,原来是那串六千七百三十八在发光,淡淡的白光像是最微弱的烛火,虽然没屁用,但带来了一丝温暖。
“看来我还是有点特殊的。”自我安慰完,我就爬起来冲着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