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群Literary Prison專用活動界面。
群內成員請點擊右上角加入企劃,等待後台通過之後即可在本主頁發表作品。
群成員請確保本站ID與群內相同。
想试验一下能不能这样说清楚一件事,完全是试验田心态,所以:
免责:随意
你说什么?这里只接待活人客人?……哎呀我有办法付这个报酬的,你先让我进来,让我把事情说清楚,再看看你能不能接下这个单子。
不是什么危险的活,我发誓,不如说相当简单。
别摆出一副我付不起钱的样子,你们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心里有数,我可是有觉悟才来到这里的。
我坐这里可以吗?这里看起来最暖和……怎么?即使是…也还是怕冷的,更何况现在又是冬天。
圣诞节特供礼盒?免费送的吗?……什么啊,现在不能拆,只提供给顾客,我还不算是你们的顾客?
……交易还没成立?行吧,那我们现在就进入正题吧。其实事情真的很简单,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她最近往家里捡了只狗,我想让她把这只狗丢了。
……我当然知道!但我是认真的。
什么理由?我不喜欢这只狗,而且它很坏,总是闹出很多麻烦:它太吵了,好像就靠吵闹和破坏来吸引人的注意力,而她为什么每次这只狗一有动静就要去安抚它?她明明知道它是故意的!
并没有,我并不是在抱怨她,你们误会了,我的需求只是那只狗。
你们无法破坏契约?可你们不是本就擅长叫人背信弃义吗?
我不需要你们改变那只狗,我只是希望她能改变。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狗是无法改变的吧?
怎么还有这么多问题要问?你们接单的流程是这样的吗?……这样,我说过的,我知道规矩,你们问吧。
我并不觉得狗很讨厌她啊,它当然不可能讨厌她……对不起,我的确有点激动,但我当然看得出来,这只狗很警惕,但她是唯一能接近它的存在,这当然能证明它是喜欢她的吧?
不不不,狗明明不信任任何人,但它还愿意让她接近……是的,信任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喜欢是一个可能,一条道路,信任是结果。……等等,我们为什么总在谈论狗?明明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让她回心转意,把这只狗丢掉。
我并不是想让她背约,但这个契约究竟有谁在乎?那只狗根本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我并没有……!好吧,像我反复强调的那样,我来此不为了指责她,我会克制自己的,你们还需要什么,我都会说的。
那只狗并不是不懂事,它只是仗着她的溺爱作威作福罢了!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它会伤害到她的!那次她不就是,被那只可恶的狗狠狠咬了一口,手掌都差点被咬穿了,你们说说,这么危险的狗有什么资格能继续待在她的身边?这次是手,下次呢,说不定最后会有生命危险的,这太可怕了,必须要让它滚远点。
……不管是什么情况,它都不应该伤害她吧!我知道她没有把自己视为狗的主人,可无论她怎样看待这只狗,也不应该在被狗咬伤后还留这只狗在家吧?这只狗如果有哪怕一点愧疚,也应该要自己滚出去,可它只会赖在那里,怎么,装可怜呢?
我赶不走它的,你们不也知道的吗?别说这么可笑的话了,不如说,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赶走它?它分明就是将这里视为它唯一的容身之处了,她一天不对它说拒绝,它就永远是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还要在伤害她之后讨乖,要她来稳定它或不安或恐惧的情绪状态,免得出去伤害其他人,可它也不想想,她难道就是注定要被它伤害的吗?她又犯了什么错呢,只是一时好心捡回来它?甚至不知道这只狗在此之前就已经对无数人摇尾乞怜却只教她心软一刻?可她真要为那一刻负这样的责任吗,哪怕身上那么多伤口?
我没有夸张,现在的确只有过一次,但狗伤人怎么可能只有一次?如果有一次,那以后就会有数不清的伤口,狗这种东西是不会适可而止的,它们永远在试探着别人的底线。
……我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你们说的不错,可我还是想要干涉一下这个进程,我为什么要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不能在事情还没完全发生的现在结束一切呢?如果那只狗是触及到她的底线才被赶出去的话,那她该受多少伤啊,我实在是不愿如此。
你知道让一只行为习惯都已经定型了狗改变有多难吗,这又不是幼犬,靠正向训练可以很快见效,这种狗要改变耗费的时间精力简直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万一,我说万一,她自己选择了放弃,那付出的那些东西不都打水漂了?更何况,我并不想看到她放弃。
对啊,选择你们其实也是为了让她有个更好的理由罢了。
……那不一样,你们是外部干扰。
……(过了很久)是的,不过是我自己骗自己的把戏罢了,但我还是需要你们你们的帮助。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帮助是不好的,可你们什么时候接委托还有什么道德评判了,这可和你们打的广告不符啊?
什么我不诚心?我既然来到这里,当然是绝对肯定自己希望得到这样的帮助,这不也是规则吗?“只有最需要我们的人才能找到我们”,这不是你们所说的吗?我能够坐在你面前被你审视,你就不能否认我的需求是虚伪的可以忽视的。更何况,你们所需求的东西我不已经提供给你们了吗?既然收下了我的报酬,那么这场交易就已经开始了,你们还要反悔不成?
圣诞特供礼盒?你们什么意思?喂!别走!
“你在这里啊,跟我回家吧,小九。”我能闻到的,这个人身上伤口没有愈合的气味,是很淡的血的味道、皮肤正在腐烂和生长的味道、浓郁的药水的味道,我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没注意撞倒了身边的纸盒,那个圣诞礼盒就这么轻松地展示在她的面前,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最后的结局,但意料之中地只得到了她的安抚,和叫我安静下来的声音,“是一个很好看的圣诞项圈,很适合你。”
我当然能想象她是怎么微笑着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她果然是微微笑着的,脖子因为是蹲下的姿势就那么不设防地暴露在我的面前,手上拿着那个项圈,真好看啊,我多想凑到她的面前去,可又畏缩得不敢向前。
她摸了摸我的头,不加犹豫地,给我套上了这个项圈。
“圣诞快乐,回家吧。”
“汪!”
评论:随意
猫有九命,纯是造谣。也许会有别的猫猫说自己过马路被车碾过后还活着什么的,但个别案例不具备参考价值,就广义上的猫来说,命只有一条。不管别的猫怎么想,反正三花是这么觉得的。
三花是老死的,虽然皮毛依然漂亮柔顺,但一口烂牙也吃不下什么好东西了。作为城中村一霸,三花向来对软乎乎的猫条不屑一顾,顶多是在相熟的人类规劝下勉强一试。
如果不能痛快猎鼠、大口吃肉,那倒不如死了算了。三花就是这么打算的。
城中村里有个小祠堂,端午或是年末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年轻人在里面练习打鼓,所幸三花死的那天是开春,祠堂里只有一个老人在打扫,安宁静谧,不至于吵吵嚷嚷地上西天。
能死得安稳些,总归是好事。三花虽然身体不好,但还是费了老大劲爬上了祠堂入口起算的第三根房梁顶上,闭眼就等死了。
如果有人问起为什么要选择祠堂去世,三花的理由是没有理由。
猫不是人,做事不需要理由。
于是它就痛痛快快地就死了。
眼睛一闭,就像要睡着了一样,一切事物都在远离,与此同时,还有很多很多生前回忆像气泡一样飘荡在四周。但猫毕竟是猫,记不住太多东西,于是气泡里也只有各种各样的美味,老鼠、米饭、红烧肉,来自垃圾堆、老鼠洞和人类敞开的窗。
三花飘在空中,叉开腿、卷着身子、舔着屁眼,记忆中的美食滑过舌尖。
三花生前从未想过,原来猫死后也是可以舔屁眼的。
死后的世界迷迷糊糊的,一切都飘来荡去、颠颠倒倒。三花回了回神,落在了地上,而祠堂里的老人却站在天花板上打扫着,天花板也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石板。
见此景象,三花愣了愣,然后继续舔屁眼。
只等它舔得舒心了,才开始慢文斯理地研究周围的一切,它毛茸茸的身子跳了跳,在空中轻飘飘地调整身体,落到了天花板上,整个世界便颠倒过来了。
老人没有觉察到三花的存在,三花便喵了一声,才引得老人转身。可老人眼睛望着三花的方向,瞳孔的焦点却聚焦在了它身后的地板。
毕竟都是老东西了,看不清也很正常。只因大家都是老东西,三花对老人还是谅解的,它踩着石板飘乎乎地飞了过去,脑袋顶着老人的腿滑过。
直到这时,老人才发现了三花的存在,在他“嘬嘬嘬”地叫着,伸出手想抚摸三花,却扑了个空,最后一个人呆站在原地,怀疑自己见鬼了。
“原来如此。”
三花总算明白了,原来死掉的意思,就是不能被人类摸来摸去。
这确实是一件遗憾的事,但三花本就是在城中村四处流浪的野猫,人类的摸摸只是旅行的一刻温存, 自己舔自己才是三花生活的主旋律。念及至此,三花便痛痛快快地离开了,只留老人傻站在原地。
老人站了许久,也不害怕,只是双手合十,笑着向列祖列宗拜了拜。
三花在城中村漫步,在人群间穿梭,似乎没人能发现它,平日里常常忽然从它身上滑过的手掌消失了,倒是那条被养在发廊里的小柯基望见了它,不断吠叫着。三花也不和柯基客气,轻飘飘地穿过玻璃门,一巴掌呼到了柯基脸上。
事实上,三花什么也没拍到。它的猫掌穿过了柯基的大脑袋,只有微风掠过它的爪子,但柯基还是被吓了一跳,呜呜咽咽地躲在了理发客人的围布下,吓得客人跳了起来,连带发型师失手了,让那颗修剪中的脑袋呈现出一种让中年男人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皱紧眉头的景观。
整个发廊都热闹起来了,但这不是三花的问题。它昂首挺胸,像胜利的将军一样离开了。
天已经黑了许久,城中村的招牌文字发出了或红或绿的光,猪脚饭、烧腊、蒸饺、肠粉、水饺和小炒的味道逐一飘过。三花粉嫩的小鼻尖动了动,肚子里的咕咕响就消失了。虽然不清楚原理,但三花可以骄傲地宣布,自己掌握了靠气味吃饭的技巧。
三花走着走着,飘了起来。身下的人们像河流里的叶子一样流动,流向饭店、酒吧,还有自己的家。
万家灯火在三花身边亮起,封了防盗栏的房间里,一个小屁孩装模作样地读着书,眼睛却不时飘向桌子上的手机。父亲戴着不方便摘下的安全帽,提着两盒街上买的叉烧和烧鸭回了家。早早下班的母亲也煮好了青菜,准备好了碗筷,就等硬菜上桌。
风一吹,三花就像蒲公英一样飘到了另一个家。
男人和女人早早地吃完了饭,歪七八扭地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刷着抖音,床很小,女人的脚搭在男人脚上,不过几秒,男人的脚又搭在了女人脚上。三花理解这种斗争,对猫来说,将猫掌搭其他猫或人上是王者的特权。但这场战争还没分出胜负,便有一阵风吹来了。
这次只有一个男人,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在那自我陶醉地对着手机唱着情歌而已,三花伸了伸身体,发现手机屏幕那头甚至只是一张刘亦菲的照片。三花在空中不断卷曲、伸展身体,就算没风也能快速掠过这个无聊的场景了。
户户人家,或喜或悲。繁花杂草,如蝶掠野。
终于,三花看困了,它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在风中睡去了。
MODE:无声
“谁啊……?”狐狸睡眼惺忪,随便从椅背上拎起一件外套,一边穿一边嘟囔地往前走,走到门前,门外的实景自动启动,屏幕上露出一张她从来没见过的脸。
是个男人,还……还挺帅?至少很对她的胃口,看起来三十来岁,眼神却意外的清正,他并没有微笑,但又不给人失礼之感。可狐狸思来想去,也没能从脑子里找出这个人的存在,这是谁?
男人倒是知趣,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的恋爱模拟导师。”
恋爱模拟?什么东……狐狸刚准备把这个男人当作骚扰犯,又突然反应过来,她几个月前预购了一个最新型号的恋爱机器人,怎么,现在机器人送货上门都不需要让购买者自己激活了吗?
她这么腹诽着,查询了一下订单记录,确认无误后才打开了门。他站得很直,一般人站成这样难免显得锋锐,但在他身上却并不突兀,果然是机器人嘛,狐狸这样想,等了这么久也不见生气的——果然是机器人嘛。
机器人本身倒不觉得尴尬,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侧身挤进了玄关——他甚至还非常自然地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拖鞋,是最普通的素色款式,颜色是青灰色——站到了客厅中间回头看向狐狸,狐狸还在原地没动,但面上表情丰富,机器人只是随便读取一下自己的数据库,就能轻松地读出她在想什么,简直毫不设防。
也不能算是不设防吧,狐狸觉得自己只是各种意义上的震惊和无法接受,但一时又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钱是她自己花的,而这个机器人甚至都没给她有以“家里没有第二双拖鞋”这样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来拒绝他的机会,不如说,当时订购的时候肯定也无法想象到这样的场景吧,让一个陌生的男人(哪怕她知道这是机器人)毫无预兆地走进属于她的房屋?不过也好在这是机器人,让她有足够的缓冲余地去犹豫,而且,说老实话,这个机器人长得刚好是她喜欢的那款。
我记得我订购的是盲盒来着?盲盒开出这样对胃口的款式,岂不是我赚了?狐狸深呼吸一口气,坐到了沙发上,示意他也坐下。机器人倒是坐姿端正,还能顺手给她递上放在一边的靠枕供她顺手抱住,实在是很贴心,狐狸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听到了机器人的自我介绍:“姑娘你好,我的初始名称是俞莲舟,如果你不习惯,当然可以更改。但更推荐不要,我这款型号是专人专供的最新型号,名字和我们为了理解你的需求所植入的数据库是直接关联的,一些改动可能会影响你后期的使用感受,但选择权在你,你需要改动吗?”
“好的。”狐狸抱着靠枕看机器人,乖巧地点了点头,机器人温和地凝视她,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才反应过来机器人是在等她的回复,“我不改,谢谢。”
“好的,谢谢你的回答。”俞莲舟点了点头,他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狐狸却觉得他好像早已预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一下有些泄气,又不安地换了个坐姿,没再看他的脸,俞莲舟的声音也是她喜欢的,专人专供,意思是对她特攻吗?她胡乱想着,又听到俞莲舟继续说:“……姑娘想要我怎么称呼你呢?”
“都可以。”她闷闷地答,怎么和机器人说话比要和真人相亲还尴尬啊,明明宣传语上写的是“带你体验爱的滋味”来着,货不对板能不能退货啊!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写上了“我不知道”这四个字,但机器人很明显并不准备为她这一点小小的抗拒担责,一板一眼地继续着自己的职责:“我叫你师妹,可以吗?”
师妹……这是在演什么上个世纪的电视剧吗?狐狸觉得自己内心发出了一声哀嚎,俞莲舟这个名字听起来的确带点古韵,但难道要体验这份爱还要玩角色扮演游戏,陪这个机器人过家家?
“这个称呼并非儿戏,我是作为你的恋爱模拟导师来此的,但爱是平等的产物,故而我不应当视你为学生。我们既非师徒,你年岁又比我的设定要小上不少,在此又同样学习一件相同的事情,也许行道较你也更在先头,故而我唤你为师妹最为合适。”俞莲舟语气平缓地对她解释,几乎都要蒙蔽了她的认知,但她尚还没有这么轻易卸甲的打算,大概吧。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鼓掌,感觉自己应该要回去给店家一个真情实感的差评。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同机器人过家家又并不危险,沉没成本又早已经掷下,不玩一下她才是真亏了。
“那么,师妹,请多指教?”机器人表情平静,向她伸出手。
“你好,欢迎你来到我的家,我是狐狸。”狐狸回握住机器人的手,摆出一个笑容来。
作者:夜雨
评论:随意
如标题一般这是掉落2.
走出戈壁后,地势在上升,越往高处走,就越能看见辽阔的平原向四方延伸出去。稀疏的绿色夹杂在大片大片的枯黄里,几株不同颜色的小花点缀着色彩,因为早春的缘故,它们开得稀稀拉拉,这边几株,十几米外又有几株,像是某种显眼的谜语。放眼望去,地平线的雪山绵延不绝,越往雪山绿意越浓,仿佛盛夏已至。
我转头看向那个光头和他带的几名晕眩者。我近半个月都和他们同行。晕眩者有时像瘸子一样左脚拖右脚,有时像穿花蝴蝶在光头身边跑来跑去。光头总之站在中间,随着晕眩者的行为变成赶尸人或者一朵鲜花。
我走在离他们五米的地方,不过分靠近也不远离。每日日落前,光头会招招手,给我今天的食物。他把食物放在我手上时的笑容似乎包含着某种温和的嘲笑。
当星辰转到天上,沉沉的黑暗落在我身上时 ,我会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试图与城市连接。自出生以来,没有离开过城市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被未知撕扯的恐惧。
我时常梦见那一排排的大厦,无声掠过的钢铁飞鸟以及每天重复的工作。还有精彩的网络生活,哇,那可是。
我舒展身体,确定今天也没法连接城市后舒服躺下。天上明星璀璨,初春的草毯干燥松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香。
离开了城市,我感到 放松与饥饿,弱小与自由。饥饿感是个很少见的词汇,它的确切意思我或许已经早就忘了,但是如果要现在的我形容,它就像倒入水中的白糖 ,不断扩散。无法连接城市网络,感到饥饿的我孱弱到让以前的自己难以想象。这种弱化是无所不在的,就像糖也会溶解得无处不在。自由更是虚假的东西,虚拟现实被很多人称为无限的自由,但或许是因为我还会下线,我只感觉到令人恐惧的虚假。那几个晕眩者就躺在我几米开外,他们是为什么而躺下的呢?他们在虚拟世界也在睡觉吗,又或者是身体残缺躺了一整年?他们做得奇怪举动无一不是虚拟世界的映射,而这映射也只有那个光头才能知道。
而那个光头,如果我还是之前的我的话,我会祈求,然后冲进去把他和那些晕眩者都杀掉。
只是几米距离,我只用几秒就能做到。
只要祈求,只要祈求......
隔天天亮,那个光头走出帐篷,摇了摇手上的黑色布袋,扔给了我。
布袋里装的是几天的肉和蔬菜,还有一颗熟悉的果实。
“这......”我抬头看向 他,这是城市中的制式口粮,他有我不奇怪,我奇怪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光头笑了笑,指了指他右手边的晕眩者。三只晕眩者趴在什么东西上,他们双手压着地面,腰部在上下摇动。被压住的东西似乎还有反应,他一有脱离的趋势,就会有一只晕眩者整个压上去舔动。
“哈哈哈。”光头笑得很欢快,“他们,在快活呢。”
我走上前去,被压住的是一只钢铁巨鸟。与将我带走的那只不同,这是更像是钢铁造物,颜色深黑。
三只晕眩者不知疲倦地进行毫无意义的上下运动。我甚至看不见他们的鼓包。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向那个光头男人。
光头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道:“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地把它放回去。”
他缓缓走向黑色铁鸟,“要么是砸坏,要么......”
“是做得更高级一点。”
他的手握住铁鸟的颈部。晕眩者的力量居然能长时间地压制这只巨鸟,不可思议,我想。
光头的头皮下透出红光。虽然只是微弱的光芒,但我不会看错。巨鸟本就无法脱出晕眩者的控制,但它的动作却变得愈发卡顿。凌乱活动的铁翼切下眩晕者的皮肉,却没有任何作用。
它最终停止下来。
光头流着汗退出几步。三个晕眩者也站起来坐在一边,他们的衣服更加破烂,有一只倒霉的左肾还在流血,但想必他们此时非常幸福。
飞鸟重新开始活动,强风吹荡,它冲向高空,消失不见。
光头夸张地抬着头去追 飞鸟的轨迹,最后仰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养了你半个月,”他躺在地上,“不然你早就死了,你这城里的废物。”
“我现在要你去做件事,只一件,一切一笔勾销。”他食指指向天空,转动。
“不做,失败了。”
“你和他们一样。”
果实的汁液滚进我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阵阵快乐冲击着我的脑海。
三只晕眩者站起身来,另外三只晕眩者在我身后注视着我。
作者:【十一招】三个刀
评论:随意
王先生不喜欢乌鸦,倒不是因为那喑哑的叫声或食腐的习性,单纯就是一点。
他不喜欢颜色。
是的,他是个怪人。住在最为阴暗、偏僻的乡下,房子周围只有些怪异的树木——它们不长叶子,一年四季都不,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是尽可能夸张地伸展着枝条,形成一种扭曲的图像。那地方似乎没有晴天,一年四季都被厚重的阴云笼罩着,或者说,即便阳光能穿透云层的阻碍,却也只能在更为厚重的墙壁与窗帘前止步不前。房子笼罩着灰白色的雾气,王先生就住在那,屋子里也是一样,所有家具都是由他亲手打造的,原料就是那些灰白色的怪异树木。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年代感很强的老旧电视机,在我前去拜访时,它偶尔会开着,灰白相间的屏幕上能大概看清几个人影,只是声音却被更为巨大的刺耳电流所取代。
我偶然听说到了王先生,在一次酒吧聚会的闲谈上。醉汉们夸耀着自己的过往,试图显露出一些过人之处。王先生就是他们的谈资,被称为“阴郁的疯子”。
“我讨厌那些彩色的鸟,尤其是乌鸦。”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微闭着的,双手摊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超然的状态。下一刻,他喘两口粗气,以极其愤怒的神态冲着窗外大喊。
“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
紧随其后的是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大群乌鸦飞向天际。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嘟囔着,之后似乎还有几个字,但我确实没听清,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词,从他那阴鸷的神情上就看得出来。那时我只当他是个疯子,应和着点点头。
“是啊,我也不喜欢乌鸦。”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愿意和我交谈,这鬼地方的路我已经能闭着眼走下来了。我是个穷困潦倒的小说家,靠给花边新闻和地方小报投一些故弄玄虚的文章过活。只是近期却忽然没了灵感。我已经山穷水尽了,迫切地需要在文字间扒出下一口饭,只能将目光投到这怪奇的人身上。
“记住我们的交易,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你也要告诉我你的过去,有关乌鸦的过去。”
我继续点头,还偏得装出一副尊重他的模样。
“我的家,就在这个小镇上。哦,就是这里,你现在脚踩的地方。那时这还住着许多人,旁边那些废弃的屋子就是他们的。现在只剩我了。我的父亲是个疯子,从我出生开始,始终躲在屋子里,不去工作,不去见人。他喜欢养鸟,屋子里是各种彩色的鸟类,那时没有乌鸦。我的母亲离开了,据说是和哪个男人跑了,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好在我的父亲没有任何恶习,靠着一些存款,我们还能生存。”
故事刚开了个头,忽然他话锋一转。
“该你了。讲一段你的故事,我会继续说下去。”
该死,这个家伙,那双浑浊暗淡的眼神里此刻却闪着精光。我早该料到,他是疯子,不是傻子。可恶,我哪有什么有关乌鸦的过去,都是说出来骗他的!
我搜肠刮肚一阵,往日的油嘴滑舌却在此刻没了作用,我想着,就在他表现出不耐烦之时,忽然有灵光闪过。
“我的故事很简单,我小时候没有父母,在一家孤儿院里长大。孤儿院的管理者,那些该死的蛀虫对我们很差,孩子们总是吃不饱饭,每天晚上饿到睡不着觉。那时候,孤儿院建在一片树林里,再旁边是墓地,天上总会有乌鸦飞过。那些令人作呕的,吃腐肉的鸟。”
以上是我的亲身经历,接下来的故事我还没想好。
“该你了。”
“后来,镇子上建了工厂,就在河流的上游。我不记得那是什么工厂,不过做的一定是些恶心的勾当。每天晚上,他们会偷偷向河流里排放垃圾,污染水源。我父亲养的鸟都死了,那些彩色的羽毛在空中乱飞,后来,镇民们一起抗议,但是工厂依然在那。直到有一天,河流里飘起了我父亲的尸体。”
他没再说话,只是平静地盯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吃的,就只能四处寻找吃的。但院长几乎不打卡孤儿的大门,院里很快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最后一根草也被我们拔了出来。后来,聪明的大孩子偷偷拆下院长的皮筋,虽然那次我们几乎要被打死……但没关系,我们有了弹弓,可以打乌鸦来吃了。”
“不。你要说完。”
“什么!”我几乎要暴起,怒视着他,对峙良久后,他依然是那幅平静的模样。最后我只能叹一口气。
“我会留下最后的结局的。这是我的底线。”
“可以。”他说。
“我们捡起石子,打下了许多乌鸦。真开心呐,那简直是我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只是不能生火,不然会被院长发现的,于是我们就生吃着乌鸦。一只又一只,多好吃啊,后来所有的乌鸦都没我们吃光了,我们甚至连那些带血的羽毛也没放过。但我们还是很饿,饿极了,有一天晚上,吃乌鸦最多的孩子忽然开始大叫,他的身上开始长出羽毛,逐渐成为了一只大乌鸦……不能被院长发现了,不然她一定会知道是我们偷走了皮筋,同时,我们太饿了。于是我们吃了他。”
“到你了。”我说。
“我的父亲死了,他们带着他的尸体,终于关停了工厂。工厂消失了,他们也慢慢走了。只留下我自己,这只留下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忽然,他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在那翻滚着的声浪之中,周围的一切开始抽搐,溶解……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我逃离了那所笼罩着灰白色雾气的大房子,远离了那片怪异的树木,可笑声依旧如影随形,它始终跟随着我,扎根在我的脑子里。最后时刻,我短暂地回头,见那窗户旁边站立着一个,不!那是……
后来,我找到了当初的新闻报道。那似乎并不是工厂的过错,其负责人已用全套证书证明了工厂本身的低污染性。只是镇民们依旧不依不饶……那个死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尸体至少是在工厂下游飘起来的,镇民们拿着他的尸体,终于要到了一笔赔偿款。工厂也就此关停。
我不想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我总能听到那癫狂的笑声——就算堵上耳朵,或是用再大的噪音掩盖,它总是那么清晰,自始至终。
我想,大概是我欠他一个故事结局的缘故。
其实剧情我已经想好了,早就想好了,就在他讲完故事的那一刻。
“后来,我也能看见那些长着彩色羽毛的鸟了。”
有些鸟选择在盛夏前夕飞回到没有开始的前端,而有些鸟则选择裹着看似一样的着装永远徘徊在无法尝试的路旁。
碍于常人的眼光。
时间不给我们任何机会,而我们也无法选择进度在某一点上重新撕开任何包装。
放出一个崭新的模样。
成立完全不同的国都。
鸟的鸣叫是习惯性的动作,它愿意蹦上何种的枝头便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色,而我们无法被代替视角去观看。
只能唯唯诺诺靠在它的角落,低头仰望。
发出类似鸟叫的模仿,有些吓人,有些耻笑。
动物之间的习性模仿。
我不该离你那么远,又想那么近得起了奢求。
六月是开始仲夏回梦的时光了,吊挂着的捕梦网在心热的屋里,只能靠着机械的风扇幽幽动几下。我有时候听见羽毛尾部的撞击,会以为是什么东西找上了我。
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能找上我。孤独的月光也进不来这样的屋子里,倒是与万物的同眠,哪怕是呼吸的微薄,却是在顷刻间里发生的,我也可以好好叹息下,我仿佛不是那么衰弱的存在。经常会忧心到底那片枯寂的沙海里能有什么东西?明媚的午后,昏昏欲睡的干枝枯废的风化物们,带着倾斜流下的晶亮沙子,流淌过我的手间,继续匍匐下了身子,被风留在了数以万计数不清的海里。
试图。这个词,每每经过我的脑袋,变成一个思路,就是恐吓的前兆。逼着我要逃,逃离多日里或多年里不变的小河流。也许,同样是夹带着水流的缘故,能听到隔着屏罩而若隐若现的喘息。没有一盏引人前往的灯光,倒是有间隔不息的唤叫,请我……恳请我往前走一走。
脚迈过的地方,是山崖里的起伏不叠,也是咆哮巨浪后的蓝白花哨,伴着水里特有的味道,是不少生物死过后的沉淀,为了我来时能继续走完路程,备好的干粮。四溢而逃的是被捕食的飞虫们,它们害怕较小于我,藏在我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原本是等着下一次安全后能离去,在曼妙声里,被饥饿诓骗住了振翅而飞的念头。爬在墙上不知不觉就成可一具空壳,待我注意到的时候,还未碰及就是一丝丝呼吸出的间隙,它就落了地。
是成为不眠不休之物了吗?
我喜欢在窗外窥探你,只是虚晃的一眼也再不断完善你清晰的部分。
有同样的爱慕,是会不断根据着推移而蔓延到悬崖峭壁的任何地方,隐隐作秀后让人以为生命里的强盛居然是悄无声息的。却不知道是我刻意让全身发了芽,逐渐起了攀附的意思。告知的是自己的决心,而隐隐掩藏的是自己的羞耻。携带着巨大死亡记忆的海浪,拍打全身还是会犯怵,总害怕跟系是渺小的,会有不坚定的那一刻。
掉落之后,还未开始期许。
我布满了好多的折痕,好似是炫耀对你的执着成了日月可见的堆砌。
沙海里的骆驼走走停停,步子也是吹散一部分又暂时保留一部分。是万物随意的捏造,并没有刻意而为之的机会,是曾经的我遗留住了被蒸发的困境,彻底趁着淹没的时候,笼罩住了囚禁的心。
那颗脆弱与坚强共生的心情,成了一颗任由游荡剥离又合上的飘动,在永不见天日之下的。碰到了暗河,有了发芽的机会,也在没有光合作用里死了,继续复生到别的附属品上。
唯独没有完成的自己。
直到远方有乐声响起,而你也坠入凡尘之外,高悬天边。
冥冥之中让人不知觉得回忆,对过去流连忘返不舍得抛弃半分,哪怕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它们的影子,粘在你的身后,永远碰不得阳光照耀的一分。是我们奢求的阴凉,也是我们躲避的严寒,只因我们感应了四季而不断变化的心境。
被遮住了,是模糊的概念。音容笑貌都模糊了,再次碰见也产生了诧异:你竟是这样如此?我记得你不是这样如此,你该是那样又那样的感觉,跟再见是不一样的。
啊!是落差,是填补坑坑洼洼的,稍稍好过一些的心安理得。
为我不那么惦念的心安理得,能够持续高歌,能够继续逢人就开的花。根系足够庞大,垄断悬崖内部的每一处坚韧,足够向示人宣告,我也终于可以开一场好看的花,听一曲为我赞美的歌唱。
与你一样,能够一觉睡至天明的安详。
作者:米琪雅
标题:青莱二三事
写得非常痛苦的一个月,第一次出现最后的成文和初始设想的大纲完全不搭噶的情况,甚至最后关键词也改了,一开始兴高采烈是要挑战绿豆糕的,结果搜集素材的时候发现我最喜欢吃的那个不是绿豆糕是绿豆饼……
欢迎自由评论!!
於容慧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席上,原本凉沁沁的那一层,被她捂得反出热气。她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去够不远处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通知闪过5个未接来电,眉毛就堆了起来。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终于还是不想让妈妈担心,在手机九宫格上高速打字,片刻,除了和父母通话之外别无他用,一周看一次的“一家亲”群弹跳对话框:我在汪姨这,信号不好。
於容慧用力地倒回凉席上,努力抻长自己的手手脚脚,像伸懒腰的猫一样发出舒适的声音。睡了多久?她想,好像有点肚子饿了。
汪姨接到久未联系的晚辈电话时一点错愕或者生疏都没有,仿佛容慧升学离开之后的六年光阴都没有流逝,她还是在和汪蕙仙手拉手等校车的小女孩,而小女孩只是和父母闹了别扭要来家里小住几天。隔着手机听到熟悉的爽利嗓音,汪姨的形象立刻就在脑中活了过来,於容慧都能想见汪姨有点嫌弃的眼神,一边数落到“多大人了还离家出走”,一边说“钥匙在老地方自己去拿”。
进门的时候看到门毡丢了张通知,眼睛高速识别纸上几个关键字,“夜晚”、“间歇”、“停电”,她拧着钥匙,侧头感受湿热空气与拂面凉风的两相对抗,感觉这种温度晚上只盖博毛巾被睡凉席,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欣然推开门,把这件事丢到脑后。
在熟悉的房间里一闭眼,再一睁眼已是现在。她去盥洗室洗了洗脸,开始想,怎么一回来就睡得这么厉害,果然还是要怪蕙仙养的蘑菇。
汪蕙仙在十岁那年拿回来一截枕木,说要种蘑菇,於容慧兴致勃勃地跟着观测了一周生长状态,对一夜过后那爆炸似的蓬勃生长的菌子印象极深,它们极繁极盛之后,会散发让人咳嗽的孢子,两个十岁的小女孩一边咳咳咳一边把肥厚的菌伞掐下来,美滋滋地交给汪姨过油炒了吃,那一餐是於容慧记忆里最好吃的一顿蘑菇。只是从那以后她就疑心那蘑菇的孢子在这座宅邸施了魔法,她后来每次来,总是感到从鼻腔开始微痒,想打喷嚏又打不出,随后这股痒慢慢散到脑仁的某个位置,再然后她就会困意上涌,在身心放松的状态下沉沉睡去。
夕阳的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有细细的粉尘在光下的空气里恣意游动,於容慧把手伸过去,那些疑似孢子的颗粒慌慌张张地逃跑了,只留下她拖得极长的指节的影子。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从青莱搬走后,汪姨过了两三年也去了外地打拼,只偶尔回来旧宅见见故旧亲友。於容慧想,蕙真现在也该上高中了吧,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还是个丁点大的小人,现在一转眼也长大了。
想到这里依然觉得脑袋晕晕,好像有什么该被注意的事情遗忘了,於容慧决定把自己的迷糊一律归咎给来之前和父母的争执以及对老家的亲切怀念。她想到晚上会停电,决定趁还有阳光出去走走。
汪宅位置很好,房后是青莱山,有一条蜿蜒清浅的溪水从山顶引下来,正好能顺着路走到山脚下去,校车以前就停在山脚的站台处,她和蕙仙背着书包从校车上下来,可以一直说说笑笑走到分岔的路口,再挥手告别。
走到已经不再有校车停下的废弃站台处,看到一只竹篓歪倒在路旁,里面有一把小小的铲刀,不由得玩心大起。小时候两家家长关系甚好,每次春夏雨后,便会带着三个小女孩带着塑料袋和铲刀来挖野菜,青莱只要一下雨,山坡上便会疯长出若干肥嫩的马齿苋,特别潮湿的背阴处还能翻出来一些地皮菜。容慧经常在兜里塞一枚叠成一小块的白色塑料袋,用来备不时之需,那不正是此刻?她对着竹篓向不知所踪的主人“暂借一下铲刀”,就在湿润的山坡上寻觅起正当时候的野菜。蒲公英也好,马齿苋也好,如果还能有荠菜,那更不错,其他的用水焯烫一下凉拌吃,铲蒲公英的时候,如果不慎伤到了茎,就会渗出乳白色的浆液。
让一让,让一让。风中像是有极细小的声音传过来。容慧敷衍地张望了一下,心想这次是什么?狐狸?黄鼠狼?还是路过的鸟?以前和蕙仙在一起玩闹,偶尔就会听到不明所以的细碎声响。蕙仙总能精准地说出是什么路过的东西在讲话,容慧原本不信,但蕙仙最喜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次数多了,她就怀着明知不可能的心情相信了她,甚至自觉自己也能听到了。
空气中湿气渐重,她这次似乎判断了声音的来路,是脚边一处蚁巢,蚂蚁在巢穴旁忙碌地试图搬运一条硕大的毛虫,有数只小小的蚁被插入地面的铲刀阻住去路,只得绕行。蚂蚁也在准备吃的东西哦……於容慧点点头,将已经装了大半的塑料袋套在手腕上,伸手把铲刀提起丢回到竹篓里,给你们让路咯,她小声对着蚂蚁说,然后就将这一际遇抛到脑后,想着回家趁还有电的时候把这一袋都洗出来,把蒲公英的根清理干净斩为两段去煮水喝。
从车站往回走不远,有一处凉亭,亭子旁放置了一座小男孩的石像,小男孩用手托着下巴做沉思状,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於容慧和汪蕙仙上初中之前都很爱和这座石像讲话,因为蕙仙说石像有灵内敛其中,只要心诚,它听人言日久,就能活过来。容慧当然不信,但毕竟讲的人是汪蕙仙,何况蕙仙还搬出了洋人的成功案例,什么皮革马里奥,说得又悱恻又浪漫又伤怀,容慧对此事亦抱有明知不可能但还是相信的心态,甚至还跟着蕙仙一起给石像取了名字,叫凌岫之。蕙仙一听就拍手称妙,说这名字万物调顺,宜养柔德,好!
石像没有异议,从此他就叫凌岫之。
容慧拍拍石像的肩膀,对经年不变的石像说话,凌岫之,你还好吗,除了我和蕙仙也没人对你说话了吧,所以你应该不好。
凌岫之作沉思状,不语。
容慧又说,长大真的挺没意思的,你还记得以前我们跟你讲的大事小事吗,蕙仙说讲给你听,这样以后就算我们忘记了,你也会记得,但我看你根本没记!
凌岫之作沉思状,倒是顶了一句回来,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我干嘛还要费功夫记?再说你们小时候抱怨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又有什么好记?
容慧大恼,这要你说?石像立刻闭嘴,装作啥也没发生的样子。容慧道,这几天不和你说话了。
凌岫之面色不动,习以为常。却有别人的笑声穿过来,震得於容慧一转身,朝那边望去。
果然,汪蕙仙见她抬头,喜笑颜开地连连挥手,蹦蹦跳跳地凑过来。
怎么一见我就一脸惊讶,这么多年不见,不想我吗?蕙仙笑嘻嘻,眼睛弯弯,示意容慧往她的挎包里看,装得鼓鼓囊囊的毛豆荚,汪蕙仙自顾自地说,我想吃凉拌毛豆了,回去把蕙真去年泡的青梅酒翻出来,毛豆我们煮了泡一晚上就能吃,很香的。
於容慧感觉脑子更迷糊了,她来回看了蕙仙好几眼,一边惯性地跟着她走,一边想,诶,为什么蕙仙比起以前的样子,看着有点不一样?
哼,你都多久没回来青莱,也不见我,当然会不一样。汪蕙仙像是直接听到她的心声,回身朝她嗔怪地撇了撇嘴巴。於容慧很自然地就跟在蕙仙的身后,途中蕙仙喋喋不休地问她,上大学的感觉如何?伙食还好吗?现在功课还忙吗?有遇到喜欢的人了吗?於容慧一一对着她的问题逐一回答,挺好的,也挺好的,不太忙,男人都很讨厌。不知不觉,她们就快走到汪家旧宅,光线却暗了下来,仿佛下起了雾一样细碎的雨,又好像只是会沾湿衣服的雾,连蕙仙的声音都好像被空气逐一扭曲拖长,显出了不一样的声调。
怎么回事?总不会在家门口迷路吧。於容慧伸手在眼前抹了一把,把手放下,蕙仙的身前蹲踞了一只硕大的橘猫,蓬松的姜黄色尾巴在他身后轻轻摇动。猫咪的瞳孔缩成针的样子,一副十二分威严的姿态,突然对着她们重重地哈气。
蕙仙笑嘻嘻地避开,于是感到额前被敲了一击的人就变成了於容慧。
她“啪”地变成了一团漆好了红金油漆的俄罗斯套娃,头重脚轻地顺着山坡一节一节地跌落下去。蕙仙笑着叹了口气说,怎么这时候突然被看破了样子,明明都快到家了。
啊呀?是什么时候起,我这个不倒翁竟然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去体会做人的滋味呢。於容慧,或者说俄罗斯套娃一边向后翻滚着,一边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来。那大概就是汪蕙仙给於容慧送了这套俄罗斯套娃做生日礼物的那次吧,蕙仙教导她怎么摆脱不快乐的事,每当心里想起后悔的事,没有梅花,也没有梨花,樱花也不行,什么花都别落,青莱山没有花!一想到这些事,就让它们在心里凝成一层盐壳,它们最后都会被封在这个套娃里,一层又一层,而於容慧就始终都能继续做於容慧。
所以一直记着这些又放不下的自己,不知不觉就变成俄罗斯套娃了吗?套娃顺着山坡一路滚着,最后“啪”地敲碎在凌岫之的底座上。凌岫之不耐烦地对着她说,你这样就信了啊!傻崽!
被骂的羞恼气一袭上心头,於容慧立刻站了起来,长手长脚,还揣着刚刚采回来的一袋蒲公英,而那个不甚熟悉的汪蕙仙,对她远远地吐了吐舌头,往草地里一趴,化作一只红色的狐狸,避开橘猫,轻快地沿着道路溜走了。
原来是狐狸在作怪,被看破的不是我,而是狐狸。於容慧看着遁走的狐狸影子喃喃自语。而硕大的橘猫与不耐烦的凌岫之都不再做声,猫猫沉默地带着她走回到汪家旧宅的门口,於容慧问,是蕙仙让你来接我吗?怕我被狐狸骗了?橘猫“咪呜”地哼唧了两声,她再一低头,已经看不见了。
推开门,汪蕙仙在灶台前哼着歌,锅里是煮得绿油油的毛豆,她拿着漏勺正准备把它们滤出来。
你回来啦?容慧轻轻问了一句,蕙仙则摇摇头说,不是,是你回来啦。
那你是来看我的吗?蕙仙点点头,又笑了起来,差点被狐狸骗了吧!但我这次确实想做毛豆吃。
两个人对着厨房不甚明亮的光捣碎蒜泥和辣椒,将细细摘过煮好的毛豆荚浸泡在调好的料汁中,只要在冰箱里放置一晚,就变成人人都喜爱的零食小菜。容慧和蕙仙从汪姨那里学了这道菜,便会偶尔自己做着吃,一起看电影,打游戏,聊天,快乐地剥出充满香气的毛豆,一个一个丢入口中。
於容慧对着灯下的蕙仙看了又看,忍不住问,为什么我这次能见到你?蕙仙想了想说,因为你心里不想面对青莱之外的世界吧,不过你总是这样,遇到一点挫折就会郁郁不乐很久,被人询问会不好意思,但是不被人询问又会突然自己生闷气。
感觉被这样讲应该要生气,但於容慧一点要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她想,我也只是偶尔才想要躲回到青莱,那蕙仙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再也没有归来呢?
汪蕙仙笑眯眯地贴住於容慧的额头。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但已经不重要了吧。
於容慧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席上,原本凉沁沁的那一层,被她捂得反出热气。她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去够不远处的手机。
蕙真将手机轻轻推过来。於容慧呆呆地从凉席上坐起来,一只手盖住眼睛,又过了一会儿才说,原来阿真你也在啊。
是啊。汪蕙真面无表情,我妈觉得让容姐你一个人住这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现在也是假期,索性过来陪你。晚上会停电哦,容姐记得给手机充电。房间里没开灯,蕙真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也亮亮的,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按开的时候发出爽快的气泡声。
於容慧目光在书架里露出的一角报纸上停了停,那已经是六年前的报纸,报夏日某天青莱山突发骤雨,一名初中生因意外山洪失踪。
——所以容姐怎么突然想要回青莱呢?
於容慧也想问自己。除了想要逃回来,不想面对青莱之外的世界,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那个家伙回心转意,像突然消失的那天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吧。
她看向厨房的桌上,透明的养生壶里,蒲公英的根正在咕嘟咕嘟地煮,干净的食盒里,毛豆被蒜泥、辣椒和深色的料汁浸泡着,显出诱人的样子。蕙真哼着蕙仙以前会哼的歌,翻找去年泡好的青梅酒。
於容慧倒回凉席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存檔用)
原曲:愛情買賣
一筆碧水淌 再點春風還
美人如花 江山如畫
揮毫寄篇章
一枝雅谷蘭 伴壺醉人香
涴愁金湯 弦動徵商
浮雲祗笑看
月似明鏡皎如霜 空谷散白華
園中早梅已初綻 傲骨佇[zhu4]風寒
巍巍蒼松立峭崖 獨守青雲上
君子為官 功名常忘
如玉難玷芳
一壇濁酒燙 共飲作同裳
青蔥年華 揮別故鄉
錚錚少年郎
一望雲天長 側畔蒹葭茫
前路漫漫 兄弟情長
落下孤影殘
炊煙輕擾枝上鴉 飛影入夜藏
忽如仙女散飛花 群雁早回南
遙指九天星河漢 歸途路已斷
荒沙飛揚 狼煙張狂
不掩目中光
村中稻田農時忙 千頃麥浪黃
過路商賈問人家 大碗濃茶湯
正月飛歌篝火暖 誰人望月盼
那日策馬 仗劍叱咤
但笑赴沙場
月似明鏡皎如霜 空谷散白華
忽如仙女散飛花 群雁早回南
正月飛歌篝火暖 誰人望月盼
揚鞭策馬 功名何干
且笑赴沙場
(一笑赴沙場)
作者:夜雨
评论 :随意
良仿佛死在了床上。他专心听着雨声,一动不动。精神上有些什么东西把他顶起,漂浮。而现实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手机的铃声响起。他抓起手机,放在耳边。手机的出音口埋在了被子里,飘出的女声有些沉闷。
“你把药吃了吗?不要忘了。”
“嗯。”良嘟囔了一声.
“你还没清醒吗?快点,时间不够了。”
嘟——电话挂断了。
仿佛灵魂重新回到肉体,良转头看向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他坐起来,划开手机。
刚才的人他并不认识,他也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吃的药。
良看着那一串电话号码,地址显示与他同一个城市。
他迟疑着,要不要重新打回去。
药。时间。窗外的雨声很大。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豪雨中。良窗口往下望去,雨点打在不远处的铁皮屋上,带来不绝的雨声。
怪不得雨声那么大。良在心里嘀咕。
无论怎么说,因为那个打错的电话,他已失去了躺着啥也不干的兴致。
他盯着那串号码。突然,一则消息跳了出来。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人最开始是手输的电话号码,否则不可能打到他这里来。现在消息也传到他这里,怎么回事。
他点开那则消息。消息里是一串数字。
电话都能打歪的人送来的数字,感觉意义不是很大啊。良笑着想。
这个插曲让他有些忘记了无聊。虽然他还不懂确切的含义,但这就好像在以物换物里换掉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总是让人开心的。
良点了一下那个号码准备打回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良的心中,事情正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4071706,这是那一串数字。
良打开电脑,搜索这串数字,不出意料什么也没查到。七位数字,这是指数量?时间?还是要拆开呢?推理虽说要合乎常理,但要求它排除所有可能就太不合理了。
回想电话里说的话,药、时间不够了、快点。
我是一名病人。良想,但我住在家里,过着比较混乱的生活,现在需要在大雨中赶某件事情。我可能并不需要出门,因为在家显然也能赶不少事情。我的朋友,照顾我的人 随后发了一条带着数字的就关闭了手机,这可能是因为没电——不对,重要的事前显然不能关机。
考试?良看了看日期,最近倒是真的在高考。电话打过来的时间是在中午,第一场考试结束了,正好是在第二场考试开始之前。这串数字不是准考证号,倒像是考场号。
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觉得这手机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像一块板砖。他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依然是已关机。
啊,真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良心里抱有一次歉意,对那个没有及时收到母亲电话而有可能睡过头的考生,
母亲?那个女声确实是听起来比较成熟,但母亲为什么要关掉手机呢?这不是她的考试吧。良想到。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良重新开始思考起来。这数字和电话俨然成了一个排遣他无聊的游戏。
706像是个有意义的序号。需要把它拆分开来吗?706是个随便怎样都行的号码,如果不知道前面的数字,那它就怎样都可以了。
4071、4071,说实话这也像个号码啊。
一切都是臆想,这一切可能都不是我想得那样。推理真是狗屎玩意。
良挠了挠脑袋。不知道那些名侦探是怎么信心饱满地说出自己的推理的。不过他们掌握的信息可比我多多了。
4071,想想附近有家酒店倒是听起来和这个数字相似。快读的话倒是有些相似。
良摆着头,反复读着酒店的名字,像是要把自己说服。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阴沉,看起来很快雨又会重新落下。酒店离良的出租屋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良有一千万个不去的理由,最佳的理由就是天空很快会再下雨。即使没有雨,正常人也不会在好端端的周末去一家旅馆只为了看一个房间。
然后他拿起了伞。
思灵企旅馆是家小型旅店,一走进感受到的只有老旧。房价的价格表挂在大厅的前台后的墙壁上,一股十年前的做派。
乘着前台的员工低头玩手机,良走进了电梯旁的安全通道。这酒店的电梯通常需要门卡,他可不希望为了一次小小的探险花钱,即使只有六七十。
楼梯不断回旋,灰尘积在所见各处。
终于到了七楼,良推开防火门。酒店里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每个房间前都亮着一盏小灯。因为实在昏暗,这路仿佛能通向无穷。
良走过安静的走廊,脚步声也被厚实的地毯吸收变作无声。
没有任何痕迹,一切都很正常。
他走到706号房间门前。
有些细碎的声音,但不多。
门没有关,声音正是从门缝里传出来。
良仔细分辨,那似乎是一种细细的抽泣。
门就在那里,要推开它吗?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求知
三十岁的时候我会想起十三岁时候的事。
春风吹,燕子飞,柳丝在细雨中烧成灰。阿嫲阿姐提灯笼,那罩烛焰的纸又轻又薄,噗呲落地火舌就松快舔上,把锦绣的血腥的,通通淹没于红光里。
后十七年我在江湖中浮沉,酒逢知己时总说要报仇,但仇人是长脸短脸,高个矮个?陶碗砸桌乒乓响,泥坛里的酒嘀哩咕噜倾倒,深棕釉底倒映着我面容,嘴角微抿、眼神浑噩。
只有午夜梦回,我站在前院花团簇拥里, 阿姐伸手拂开花枝。她笑眯眯的,眼中是两汪冬泉水,清而凉,底层却不寒冽。幺儿啊,她说话像叹息,阿嫲喊你吃糖饼。
我家发迹晚,早些贫穷,所以我们仨最爱便是那甜丝丝的糖饼。荣华富贵莫名其妙倏忽而来,还没来得及培养精细讲究,又莫名其妙乍然离去。我疑心天上神仙爱玩笑,撒钱收钱予我们寻欢,哪知道人命也如草芥。她们没阖上的眼温柔而清凉,就这么盯着我、盯着我,嘱托我一心一意活着,也使我寝食难安,总要给个交代。
本来,我不是个能吃苦的人,数九寒冬,我爬不上那有剑仙的高山——尽管其实是几个小土包。短暂的富贵没能令我多背几段圣贤书,倒是多三叠肥膘,拾阶而上累得慌。汗如雨下砸在雪上竟也能掉出小坑,那么微小的变化,我却在视野模糊中看得清晰。
师父说,想学也行,但你要帮我杀人。我喃喃重复最后两字,哪怕在脑海里都不敢冒出个死字。可是为什么?我那变故铸就的麻木被惶恐惊扰,毛发悚然起来。
傻小子,老头抬起眼皮,他一点也不仙风道骨反而能称得上蓬头垢面,嗓子里挤出嗬嗬的笑,你报仇,不得血债血偿?我仇人太多,但我老了。
学艺期间种种我就略过,想来也没人感兴趣听。
第一次出剑的时候还是冬天,因为在日夜间无数次演练,我反而只听到利器破空声、看到鲜血溅射色。剑适合杀人,但要砍下头颅却不容易。
天太黑也太冷,落雪时安静得很,我一下又一下磋磨时间,或许下次该带把斧子。师父说这是个贪官,可是他却落魄到住这样一间小院,眼昏花、神茫然,嘴里语句不成片。师父又说他早已痴呆,前尘往事俱往矣,唯有仇恨不会忘记他。
我们在冬天寻仇最多,特别是落雪天,雪越大越好,因为别人不爱出门,刀剑声又相对轻。师父说雪像无数空屋,于是那些刀剑嘶鸣只会在房梁间回荡,而不易于传出去。师父拿不起剑,却执意次次要和我同行。他的仇人誊抄在一张好长的纸卷,隔几年便让我重抄一遍,换成更大的字来应对逐渐衰退的视力。所以我们每年都在不断划掉纸卷上的名字,但纸卷却似乎从不见缩短。
师父的仇人和师父一样老得很,有的贫穷有的富贵,有的尚算健康有的苟延残喘,有的嘴硬有的求饶有的悔过。我只是按照师父授意,一视同仁、手起剑落。接近他们本人的时间和力气总是花的比那一剑下去用的多,就像我记得带斧子,每次砍头颅还是汗流浃背。
人的脊梁骨那么硬,内脏和肌层却又轻又柔软,锋利锐器只一下便要了命。但这些头颅带回去,师父也只是让我随便在山间山脚找个好地方埋了,也许,他单纯是把那剩下的尸首留给有心人看的吧。
后来师父临死前,也让我把他随便埋在后院,没说立什么碑。想到他教我良多,我刻好石碑,才发现原来我们一直师徒相称,始终未通名讳。于是我只好刻上自己的名字,郑重磕三个响头,带上剑离开——铲和斧子被我一块埋在地底,我就一个仇人,不必以儆效尤。
师父还让我烧了未竟的纸卷,说他活得够久,想必纸卷上那些人,早凉透了。他伸出手,我猜他想摸剑,于是凑近双手递去,哪知他只是摸了我的头。那年我重新数过自己的岁数,差一岁三十,可师父的手覆来时,我却依旧眼眶发酸。好孩子,去罢。这是师父最后的话。
沿着蛛丝马迹,我按照师父教的法子,又找了十多年,终于寻到委托杀我阿嫲阿姐的仇人。
老妪伛偻身子坐在干枯的院中,明知不可能,但她像是等了我很久。
下雪了。
她说,这里不会再有人来了,我点点头。
她又说,我曾经那么爱你的父亲,甚至哪怕他骗我,也只去抹除其他有威胁的人。
我沉默,她不再讲话,于是我出剑,毫不拖泥带水。
——那年我四十三,尘埃落定。也突然明白师父为何既没告诉我名讳,也未传我纸卷。
好大的雪,天黑了,远处的城镇,灯笼被挨家挨户挂到门楣,影影绰绰成一片光亮。
我把记忆倒回十三岁,想象自己走到阿嫲阿姐的尸首前,蹲下身,帮她们合上眼睛。
雪花冰冷地跌在我眉间发上,我伸手一抹,它们便成为水渍。
灯火啊,明如白昼。我杀的人好像一抔白雪,萎落于地、消融在指尖。
那年我尘埃落定,举目无亲。
ps.自我感觉结尾很生硬,以及主题不确定是否清楚,虽然努力了……
作者:凰
评论:笑语
*脑内整理时发觉自家孩子有不少三人组,挑了仨倒霉小孩来给关键词打工了。请不必深究剧情与设定的合理性,把这当成某个人对自己过往的回忆就好。
一周一次的阅读时间,当其他人都围在图书室的桌子旁翻阅绘本和童话时,他总是最后一个走进门,不用特意去寻找就知道他们不会在那儿。
最明亮的窗边永远都不会有他们的身影。倒也不是因为排挤或者什么别的让人不快的事,只不过就算在安静的图书室里,他们也不太喜欢和过多的人凑在一块儿,而他自己也是这样。
所以当门从他背后滑上,将院子和室内分割开来时,他在玄关脱了鞋穿着袜子踩上温暖的地板,绕过桌椅径直走向排排书架的最深处,在最里面的窗子和墙壁的夹角下找到了想要见到的人。
两颗脑袋低垂着凑在一起,刚好能被洒进来的阳光照亮一小块头顶,蓬松的发丝在光线里晕成毛茸茸的形状,细小的灰尘颗粒悬浮在周围,因为他的到来在两人身边卷起微弱的旋涡,而变化的气流也让他取得了注意。
不同颜色的两双眼睛同时抬起头来望向他,并肩坐着的男孩和女孩微笑着没有说话,都只是往最里面让了让,在窗台下给他空出一块位置,看着他坐下来靠在长条抱枕的一端,接着把原本在读的书摊开在最中间的男孩的膝盖上,三个人一起读了起来。
一本寓言故事合集,是他们早就看过的那本,但是没关系,他很乐意和自己的两个同伴再读一遍,毕竟几年以来,这间算不上多大的图书室里早已经没有他们从未读过的书了。
寓言故事,比起童话和绘本,他知道他们向来都更喜欢寓言故事,其中的理由却不甚清楚,也不太在乎,就像他自己也觉得没必要对另外两人解释为什么他更偏爱那些印满了公式与晦涩难懂的字句的课本,而不是图书室里这些一周才能读上三个小时的书。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保育院里,二十七个年龄相近的孩子在悉心的照料下长大。每一个二十四小时,他们的日程都被严格地制定并执行,精准到秒的安排需要人数几乎是孩子们的两倍的成年人来监管,日常饮食、课程内容、娱乐活动和休息时间全部都经过最精心的设计,只为了确保这些孩子能成长为他们预设中的新人类。
离开自有记忆起就一起生活的地方之前,每周都缩在角落里读着同一本书的三个孩子尚不明白他们被保护和培养的真相,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在每一年的第一天统一庆祝又一岁的成长。他们的脑海中没有生日或父母这样的概念,更无法生起对自我的怀疑与探寻,而名字则是他们唯一保有的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此刻,就算是这仅有的独特对孩子们来说似乎也无关紧要。靠在最角落里的女孩知道自己名叫“宋珞”,最后到来的男孩知道自己名叫“叶罡”,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男孩也知道自己叫做“孟君山”,可名字只不过是个称呼,方便他们在交谈时辨别他人,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的他们是不会明白的,自小便生活在保护罩之下,看着投影的蓝天与白云,沐浴着虚假的阳光的他们同样不会明白,这间保育院已然是地球上的一座孤岛。
这颗星球上的许多地方都还有这样的孤岛,然而它们彼此相距遥远,隔着的是无尽荒芜的大地与波涛汹涌的汪洋,还有早已一片压抑的天幕下混浊的空气与自相残杀的狂欢。
世界站在正在崩塌的悬崖边上时,他们头顶着灰暗的天空,居住在最纯粹的乐园里。寓言故事写给他们的最终也不过是粉饰后的道理,他们小小的、在童话里都不曾存在的乐园早晚被外界垂死挣扎的风暴扯碎,对这三个孩子来说,那一刻或许来得太快了。
一切都在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被一个“意外”打破。当终于被允许进入病房探视时,紧闭着双眼躺在一堆仪器间的宋珞脸色几乎和身后的墙壁一样苍白,而另外两人站在她的两侧,安静地听着监控仪发出的规律却缓慢的“嘀嗒”声。
“……我不明白,”不知道第几次重新开始数自己的呼吸时,叶罡终于听见孟君山开了口,“她只是和昨天一样在喝一杯牛奶,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以前一直都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敢打扰似的犹疑,于是叶罡也尽量放轻了声音,简短地回答道:“护士不肯告诉我,但也许医生会。”
“医生从不会告诉你为什么,他只要你知道该怎么做。”孟君山摇了摇头,慢慢在床边坐下,手指贴在宋珞固定着导管的手臂旁。
他看了一会儿那些不断在管子里循环的深色液体,目光移向宋珞脖子上导管的接口,等到叶罡在另一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时才又说道:“她会离开我们的,对吧?”
就像从不会被告知原因一样,这个自言自语般的问题也没有得到回答。叶罡清楚自己那时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而盯着宋珞苏醒前颤抖的睫毛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一语成谶”的含义,便选择了闭口不言。
也许他的沉默短暂地争取到了停留的时间,即使依旧要插着满身管子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宋珞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每天在自由活动的时间里前往那个一片白色的房间看望她时,两个男孩都很高兴见到的不是那张眼睛紧闭的苍白面庞,而是和平常一样,会转向他们打招呼的同伴的笑容。
在这段不算太久的日子里,三个人的心情好像都变得积极了起来,孟君山不再对叶罡倾诉那些充满担忧的话语,宋珞也总是朝他们微笑着,而叶罡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再无法在他们欢笑时缄口不言了。
但就算是模拟的太阳也终将落下,忽视了所有问题才勉强维持的现状支撑不了多久,读着寓言故事长大的他们自然清楚这一点。
所以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当病房里只剩下宋珞和叶罡时,她望着孟君山被合拢的门挡住的背影,转过头来,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眼神中的光却一点点崩塌。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吗?”她笑着说道,像是就要呼吸不过来一样声音颤抖着,“医生们一直在很努力地帮我,他们试图留下我的身体,却让我的精神和灵魂从指缝里溜走了。”
宋珞说着,靠在枕头上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叶罡。她失去力气的手仍然紧抓着杯子,细瘦的手背上满是针孔和凸起的血管,在不被允许其他人进入房间的那些时间里,垂死的人曾几度被硬生生拽回来,只有她自己知道。
叶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抬头对上宋珞通红的眼睛。难以言说的情绪堆积在那双眼中,变成透明的眼泪一滴滴滚落,打在了衣领和锁骨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会死的对吧?”宋珞还在努力笑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却已经没法准确地看着叶罡了,“我在一点点死去,而谁都没法改变这件事,我就要死了。”
她轻悄的声音让最后一句话听上去就像一声叹息,这叹息飘落在她逐渐束缚不住灵魂的躯体之上,也落在了叶罡空荡荡的掌心中。
“而我不想死。”宋珞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叶罡读出这句话,又低下头,仿佛能感觉到无形的空气压着自己,于是伸出手再一次握住了宋珞的手,徒劳地期望自己的陪伴能多少带给她片刻的安慰。
然而唯一不在场的那个人却丝毫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她不会死的,”等在门口的孟君山在叶罡关上门之后,靠在走廊的墙边这样对他说道,“我们会让她活下去的。”
“医生们都做不到这件事。”叶罡只是这样告诉他。
孟君山摇了摇头,像是嘲笑又像是厌弃一般皱起了脸:“那是因为他们不肯再尝试没人成功过的方法了。”
“你已经说了没有人成功过,”叶罡看着他脸上往常从不会出现的表情,“我们也会失败的。”
“我们绝对不可以失败,”孟君山向着他靠近了一步,“还记得吗?一个人的胸膛能容下不止一个灵魂*,我的身体很健康,她会在这里好好活下去的。”
叶罡没有回答。他想说那个寓言故事的话或许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孟君山显然不会听进去,并且尽管不愿承认,他知道这点渺小的可能仍实实在在地吸引了他。
“——她会吗?”叶罡不太确定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在问出口的那一刻便决定了要为他们做到一切他能做的。
“她会的。”孟君山望着他,坚定地点头。
她的确会的,却不完全是以他们期待的方式。在腐朽的躯体彻底崩塌之前,他们将宋珞的灵魂束缚在孟君山完好的身体里,让她就这样活了下去,但强行夺回本该消散的意志的代价就是,“孟君山”从此不复存在了。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们在计划这样的事,”独自栖身于新的躯壳中的灵魂以“宋珞”的语气说道,“一个人的胸膛怎么能容得下两个灵魂呢?现在要我怎么办才好?”
“你还不想死,他和我都想要你活下去。”叶罡望着原本属于孟君山的那张脸上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情,握住他的手说道。
孟君山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喃喃自语道:“可是这样的话……'宋珞'又是谁呢?活着的我又到底是什么呢?”
叶罡无法给出回答,孟君山也没有再问下去。从那天之后,一连串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更多,暴动摧毁了一个接一个的乐园,当浪潮终于冲向他们所在的保育院时,还未成为新人类的孩子们刚得知世界的真相便被抛入了残酷的天地之间。
他们花了很多力气才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存活下来,牵着彼此的手在无处不在的恶意中狂奔,跌跌撞撞地抵达了悬崖的边缘,在即将被逼入狂暴的深海里时遇见了意想不到的救援。
“我就知道!”暴雨中的直升机上,他们被厚重的毯子裹住,孟君山在噪音里对着叶罡笑起来,大声冲他喊道:“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会活下去!”
扇叶掀起的声响几乎将他的声音盖过,叶罡却还是准确地听清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劫后余生的狂喜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卷起几近扭曲的笑容,而叶罡却觉得这笑容无比灿烂,亮得他移不开眼睛。
暴雨逐渐停歇,他们被从未谋面的人们救起,第一次在真正的天空下俯视大地。叶罡望着孟君山低垂的侧脸,透过满是水痕的窗户看见他身后广阔的灰色云层,以及他们即将走入的,那个不会再有一丝光亮的灰暗时代。
*PS:
1.“一个人的胸膛能容下不止一个灵魂”:出自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原句大致为“一个人的胸膛、躯体向来只有一个,而里面的灵魂却不止两个、五个,而是无数个”。
Vol.234「异闻」《杵石庄故事一则》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杵石庄园位于京城十八环外的偏远郊区,户主阮先生在三十岁那年被逼自愿裁员,三十二岁时从远方亲戚那里继承到了这套庄园,也算实现了自己靠收租过日子的梦想。盖因此地虽然偏远,但是靠近荒野的几处遗迹,偏远反而成了优势,有许多在京城混得不太成功的人士,又或者刚刚从乡下赶来讨生活的年轻人,正好这样需求便宜又便利的屋子,对于庄园房屋那些精心切割过的小间房屋,也没法提出更高要求。
譬如401室的温黜温老爷子,下了三十年遗迹,和那些古怪物件打了一辈子交道,又譬如203室的郁南、施铁、石彦和械流四人小队,就是刚到这里不久的新进探索者小队。
温老爷子如今已经不再去遗迹探索了,毕竟人老跑不动路了,往年攒下了那点钱也够老人家在这庄园里住到尾,只是平时耐不住寂寞,就好给庄园里的其他后进们讲讲当年的英雄伟绩,年轻人中若是有什么难处拿不定主意,老爷子也愿意帮忙。报酬么,老人家也不多要,只要你端着酒瓶去找,有的没的分老人家两口,温老就很高兴了。
因此,当今早温老看到郁南,也就是那个新来的小队里的姑娘端着酒瓶站在门口时,老人家便嬉笑着上前问号:“好孩子,你捧着这酒是要请我老人家喝吗?”
女孩倒不像平时那样与老人家打趣,只是说:“老人家,我想请您帮个忙,只要你答应,这瓶酒都给您。”
闻言老人关心地问:“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你仔细与老人我说说。”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会伤械流的心,要是我们做错了——大概率是错不了,但我们总是需要像你这样年长的经验丰富的人来把把关。您能帮我这个忙么?”
“械流那小伙子怎么啦?你们是吵架了吗?你尽管放心,好姑娘,你们一直都很敬重我老人家,而我呢,在这间发霉的大房子里,我喜欢的就是你们几个带着朝气的小年轻了,看到你们几个,老头子我身上的尸斑都淡了许多,哈哈,开个玩笑,所以,是什么难题让你们需要找老头子我呢?”
郁南却不肯说起详情,只是道:“我想请您看看械流。”
“看看?就这样,就看看?”
“是看,但要看仔细,如果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但不能当着他的面讲。您看出了什么,就大声咳嗽,等我出来您再轻声说给我听,千万不能声张。”
温老爷子看郁南说得仔细,但又不肯述说详情,一时也收起嬉笑,一边琢磨一边说:“你们前天去了遗迹,对吗?现在你这么紧张,老头子我可有了些不太好的联想呀,你们不会从遗迹带回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郁南露出一个惨淡的苦笑“ 恐怕,我脑子里不好的联想要更可怕一些。”
接着女孩又急急忙忙地将酒瓶塞到老人怀里:“我得赶快回去,不能让械流起疑心。您就装作找杯子喝酒的样子,在走廊上偷偷瞧瞧他。注意看他怀里的那把剑。可千万小心,别让械流起疑心。”
“剑,什么剑?”
“他从遗迹里捡来的那把剑,他把它宝贝得不得了,一直带在身边”说完女孩就急匆匆转身下楼。
“遗迹里的东西可马虎不得。”老人端正了下态度,紧跟着下到二楼。
“抱歉,我回来晚了,温老向我们借杯子喝口酒,我得招待下他。”郁南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像是坐着不舒服似的,带着凳子往右边挪了半个身子,把门口的空间空出许多,好让人把屋子里的景象看仔细。
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桌子,这张桌子平时是折叠收起来的,以免占据这个小房间本就贫瘠的空间,只在特定时候才会拿出来。比如此时桌上堆着两大坨牌堆,四人此前正在打牌。
“大白天的喝酒,温老头子这辈子也是有了。”郁南右手边坐着的大汉施铁站起身来,张开长臂开始洗牌。
“可算回来了,我可急着开下一把呢。”施铁对面坐着的是石彦,此时他把手中剩下的几张牌扔回牌堆,转头看向屋内最后一人:“械流,你怎么说?”
最后一人便是械流了,直到石彦向他答话之前,他都一直低着头,当他抬起头时,可以看出他是四人中最年轻的那个,脸庞中还带着少年时期的一点青涩残余。他双手环绕,像怀里抱着个人似的,只是他怀中只有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那绝对称得上即具有艺术价值又具有历史气息的一把宝剑,它的残破和古旧不会有损它的价值,反而拉高了其档次。也难怪械流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它。
“我怎么说?”当械流说话时,你能听出他嗓音的嘶哑,但又带着高亢的音调,像一块过度燃烧的煤块,“今天我可是一直在赢。”
施铁大声喊道:“小子你别得意,有你运气不好的时候。”
“我不需要运气,‘她’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的。”械流怜爱地抚摸着怀里长剑,细声说着,“就像在遗迹里,也是‘她’告诉我,该往哪里劈,该往哪里砍。”
“照这么说!”另一边的石彦接过话头说道,“你好像是和谁组了队一样,在跟我们打牌,这可算不上公平啊,械流小子。”
“不公平?这话你不如对遗迹里的鬼怪说,在我用这把剑把你们从那些怪物的爪牙下拯救出来的时候。”械流得意地摇晃起身子,“‘她’改变了我,激发了我的潜能,你们懂吗?我感觉从没这么爽快过。我看我能赢一整天。”
四人说话间,桌上的牌堆也在不断增厚,不一会儿功夫,械流又赢下一局。
“爽到~”械流得意的伸出右手抓起一旁的收音机,“我得放一首胜利的舞曲庆祝一下。”
就在械流用一只手和收音机搏斗的关口,门外一连串咳嗽声传来。
郁南立马丢下手里的牌,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展现出在遗迹中游走的属于拾荒者的敏锐步伐:“您呛到了吗,温老,我们赶快去外面通通气。”
身后还能听到屋里的对话声。
“械流,我给你个建议,你暂时把剑放开,用两只手要不了5秒钟就搞定那该死的收音机了。”
“想都别想,我用一只手,十秒钟也能搞定它了。”
……
郁南带着温老走出房间,在阳光下,不用开口问,郁南就从老人的脸色里看出大大的不妙。
“很严重吗?”
“严重!这已经不只是严重的问题了。我问你,他从遗迹回来以后就抱着那把剑不放了?”
“是的。”
“说什么也不放?”
“说什么也不放开,我们稍微强硬一点他就发怒,我真担心他向我们挥剑。”
“暂时还不会,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老人家来回踱了几步,下定决心握住女孩颤抖的手,“孩子,你得叫管理局过来。把猎犬喊来家里总好过在家里养一个怪物,越早行动,械流小子得救的机会就越大。你得下定决心。”
女孩尽管红着眼睛,声音哽咽,但还是表现得足够坚强镇定:“我昨天已经通知管理局了,他们今天就来,石彦一直说我小题大做,你知道械流总是很臭屁的,但我就是很担心,械流就像我弟弟一样……”
“好孩子,”慈祥的老人拿出手帕安慰女孩,“你要坚强,到了要从械流小子手上夺走那把剑的时候,场面会很难看的。”
场面确实很难看,当械流知道闯进家里的两个黑衣陌生人是来抢走自己的宝剑,而家里的每个人都不支持自己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要拔剑挥砍的,所幸两位管理局专业人士第一时间制住了少年的暴走。尽管如此,械流依然狂乱并平等地问候了在场每个人的家庭成员的健康情况,其粗俗污秽的用词足可使字典再增添一页。考虑到械流只是个高中肄业涉世未深的少年,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脏话都是那把剑教他的。而在专业人士们把剑封进黑袋子之前,郁南总觉得那把剑以一种十足幽怨的眼神盯着她,这让她越发肯定把剑从械流身边赶开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这件事的相关话题在杵石庄园的众多租客中引为一时谈资,越发说面遗迹之中的物件个个都具有无边邪性,需要十分慎重,但你要让这里的人远离遗迹探索,那也是不能的,毕竟这里的人大都指望着这个过活哩。
END
2024.9.29
(本来结尾还有个旧病复发杀光全家的情节,但仔细想想我又何必发这无谓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