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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原殊
免责Mode:笑语
我在火车上注意到了那个人。
这并非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单纯是因为我喜欢观察别人的习惯罢了。为了不让他们觉得冒犯,我一向将那种目光掩饰得很好。虽然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些,但没想到的是他已经直直向我走了过来。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在想视线会不会也是某种实体,然后准备好解释的话术。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把手提箱放在中间横亘的桌子上——我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要知道对于一个这方面的强迫症而言,一个圆角的手提箱是怎样的能够扰乱我的心情。我发誓没有什么比四角方方的东西更好了。
但他并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只是靠在椅子上低下头,被竖立起来的手提箱遮挡住面庞。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的座位,因为以前的购票习惯让我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要不是手机不能用我也不会来现场买票,要不是现场买四张票太过奇怪而我又不习惯于特立独行,我也不会和别人坐在一起。
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一只手按压着另一只手的指节。彼此都处于视线死角,我便放肆地打量起眼前的手提箱来。这并不是常见的造型,手提箱的转角都相当圆滑,外面用真皮包裹着,几乎不见一丝褶皱,反射着列车内有些惨白的灯光;而把手却又棱角分明,如果装着什么重物提起来,想必能把手掌磨出青紫的痕迹。
车站的广播适时响起温馨的提醒,列车再过十分钟就要发车了。
“先生,需要帮您把手提箱放上架子吗?”路过这里的服务员客客气气地询问,我松了一口气,虽然盯着这个手提箱看了很久,但也并不与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让它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相冲突。
他抬起头,伸手将手提箱抱进怀里然后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拿着就好。”服务员没有多做表示,于是绕过他,然后帮我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摆上了架子。
看来我只能与这该死的手提箱共度两天的旅程了,我叹了口气。但是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干涉别人。我只能靠在椅子上半闭眼睛,实施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战略,虽然这样需要牺牲的就是我的好奇心,但人的欲望总是难以两全,两害相较取其轻便已是上策。
这个故事到现在都还是微不足道的,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小小牢骚。我先对愿意忍受我絮絮叨叨废话的人表示感谢,是这些人让我多了两百块的稿费。
那么转回正题,真正让我记住那个手提箱,是在晚上我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很快又睡过去,但是此时我的对面传来了断续的低语,那些声音并没有传到我的脑海里变成可以理解的词句,却足以吸引我的注意力。他低头看着手提箱喃喃自语,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不夸张地说,就像情人的缱绻。
许是终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有些歉意地看向我,为了消除奇怪的误解向我解释:“这是我的挚爱。”
当然我并不觉得这能消除误解,不如说向那种常见的恐怖情节更进一步。而看着我震惊的表情,他哑然失笑,语调也带上一些调侃的意味:“怎么,你以为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尸体?对一个手提箱来说这有些过于为难了,哪怕是四肢扭曲的婴儿也不能放下。”
我勉强点了点头,不得不接上话茬:“那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恋物癖,我并不礼貌地想着。
他打开手提箱的锁扣,将里面的东西完整地展示在我面前——那是一个人偶,做工精细而考量,脸上绘制着淡淡的红晕,人偶闭着双眼躺在手提箱里面,周围铺着柔软的缎面,宛如一位刚陷入沉睡的少女。
“她叫莎曼缇菈。”他用手指轻轻触碰着人偶的面颊,眼神无比温柔。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尚还只是高中。您知道的,所有的高中都大同小异,总会有那么一条堕落街。而我的高中正好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附近还开了一家手工的人偶专卖店。
“我偶然地隔着橱窗看着她。
“偶然,纯粹的偶然。说实话我上学的时候并非一个好学生,数学和物理,在我看来只是枯燥无味的数字和符号而已。然而,在那一瞬间,我理解了那些纯粹数学家或物理学家的感受,公式的简洁,宇宙的浩瀚,为一瞬的灵感耗尽终生,何等幸福。
“只那一瞥便让我停下脚步。啊,怎么描述呢——她的发丝如瀑布般垂泻,她的双手优雅地交叠,她的笑容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她的眼眸如湖海般宁静深邃。
“我以前经常听到关于那家人偶店的闲谈,他们说那里的人偶栩栩如生,封印着纯洁少女的灵魂。咳,您知道中二的少年有多么热爱幻想,而还有一种中二是对这种幻想嗤之以鼻,比如说我。
“事实上看到她的时候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些人实在是大错特错。灵魂并不是什么高贵之物,那样的人偶怎么可能活着呢?只有死寂与冰冷才能构造出那样的疏离的美丽,将之与人类作比简直是对她那双无机质的眼瞳的玷污。
“当然……我当时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现实生活,只是为找到了自己所喜爱的东西而兴奋不已。简直就像触类旁通一样,我还爱上了数学、物理、包括生物,每个老师都为我的转变欣喜不已。每当推导着那些公式,剖析着动物的机理,我都会想到那个人偶…那份幸福感让我近乎哭泣。
“然后我考上了还不错的大学,拿着用成绩换来的奖金去人偶店买下来那个人偶。店员们说她是最昂贵的,也还好我提前预订,不然定会被某些收藏家给带走。我给她取名叫莎曼缇菈。
“大学的生活相当平静,虽然只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却令我心满意足。我也交到了女朋友,忘了是谁主动,或许是我先约她一起做课题的?总之我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还是室友拿我们两个做调侃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的。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古怪?不,我并没有欺骗她的感情。我想我确实是爱她的,我可不是那种每天对着人偶想入非非的变态——那大概是一种极端的向往吧——自然也会有正常的恋情。她不爱笑,但笑起来必定很好看。她是一个性子有些冷淡的人,这刚刚好,她的锁骨上有着蝴蝶的纹身,她能沉默一天不开口,但相处的时候,她有问必答。
“她是完美的……有段时间我这么想。和莎曼缇菈不同,那是另一种完美的形式。而我同时拥有着它们,似乎也能助我的灵魂脱离泥沼,升向高空。哪怕付出生命,又算什么代价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我再想想。大概是她第一次质问我为什么晚归开始吧。那天晚上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也忘了,但是她愤怒而脆弱的表情却是如此清晰。而我,感到的却是无比的恐慌,那样的表情与她太不相称,像一个虽然微小却无法忽视的瑕疵。
“而有一天,她在我面前哭着向莎曼缇菈砸向地面——她没有坏,一分钱一分货还是有道理的。但我仍清晰地感到了那种几欲令人作呕的厌恶感。我清晰地明白,如果我不做点什么,我会同时失去我所有的。
“从那以后我再难以去爱,她总控诉着我的背弃,可她的愤怒是如此丑陋可鄙,致使她的呼吸也令我厌恶。有几天我甚至觉得,莎曼缇菈也会用那双眼谴责我,谴责我寻求另一个灵魂的荒谬做法。那并不需要不是吗,第一次面对莎曼缇菈的澎湃激情又在我的心中回荡。我可爱的女朋友,害她变成那样的是我,我无比怀念她淡漠的神情。我明白这是我的错,我有责任让她变回一开始完美的时候。
“当然,我做到了,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我又迷恋上了爱情。莎曼缇菈…又不只是她,无论我经历过多少旅程,我的挚爱都将与我相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先生,先生,你还在听吗?”
那一晚我没有听完整个故事,因为待他讲述到一半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我甚至难以分辨后面的故事是从他嘴里讲述出来的,还是我的大脑自动编造出的合理理由。我其实并不及得那个男人的脸了,然而那个手提箱令我印象深刻。是的,一个圆角的手提箱让我难以容忍,而当那个男人下车与我分别之后我才想起来,我到底为什么无法从那个手提箱上移开视线。正是在那个圆角处,有着无比美丽,仿佛要振翅欲飞的蝴蝶花纹。
但起码我与他还是有共同之处的,看来我们都些有强迫症。因此我决定不对这个故事进行更深的探究。这只是一篇旅途之中的平常见闻,或者是用于大家围在一起讲述鬼故事时的小小趣味。
作者:逆窟
评论:随意
刘二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着大哥两个字,他便挂断了反扣在桌上。他现在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要处理,想必大哥也可以理解他。
“怎么会这么贵呢,人死了还要花这么多钱?”柜台对面的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脸上也显露疲态。有似乎很生气地提高了音量。
柜台这边坐着的小姐姐还比较年轻,尚未和社会的尖锐打过交道。她求助地看向自己的老板——刘二。
“就是这个价,我给你算算。”刘二把打印了的清单转了半圈,放在对方面前。
“寿衣200,骨灰盒800,这都是必须的吧,孝衣150一套,你不得来个三四套……”
“我们家已经就剩我一个了。”
“那多出来的不得给请来哭丧的人穿么?”
“我可是连老婆本都掏出来了。”
“老婆能晚两年娶,你老母能晚两年葬么?”
“……”
见那男子默不作声,刘二也清楚,在这人身上动不了太大的刀,及时将另一份清单拿了出来:“看你也是生活困难,别说我不帮你,这份可是成本价了。”
前台小姐姐偷偷瞟了一眼,那价格确实便宜了不少,和之前的清单一对比,自己也能咬咬牙接受下来。只是她知道,这还是远比成本价昂贵许多。
刘二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前台,对方立刻收了乱窜的视线,假装做起了报表。
“行吧……”男子在衣摆上搓了搓手,才接过清单,眼神却没放在纸上,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刘二,“除了白事,我还想问一下……”
“什么事?”刘二侧着身子,眼也不抬地应付。
“墓地我还没找到嘞,你们有没有方法……”
刘二略微仰起头,问道:“你能出多少钱?”
男子比了个一。
“一万?”刘二皱起了眉头。
“成本价的话……能不能一千啊?”男子为难地问。
“我们这就是一做殡仪的小店,哪儿能有这种本事。”刘二在心里骂自己浪费时间,摆了摆手让他往边上站站。
男子也不好意思追问,只能坐下来跟前台一起研究怎么填合同。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刘二就要往库房走去,却见一妇人站在门口张望,于是左脚一转,往门口走了两步,整理门口的花圈去了。
那妇人带了墨镜,还是掩盖不住她脸上的悲伤,见刘二走开也没有转身离开,想来是来办正事的。又看她穿的衣服,虽然装饰不多,剪裁却颇为大气。
刘二不敢说话,也不敢过度打量。他们做丧葬业的,若是随意开口揽客,怎么说都容易撞在客人的伤口上。他只是放松表情,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倾听的和蔼样子。
那妇人也注意到了他。四目相对,刘二谦卑地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让开一些空间。妇人便轻声道:“请问,我可以咨询一下吗?”
“当然。”刘二笑脸相迎,“进来坐着问吧,里面有空调。”
妇人走了进来,被领到了离前台较远的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刘二端着冰水过来,才缓缓开口:“我们家小小,真是很乖的孩子……”
然后关于小小的事,事无巨细全都倾倒了出来。
房间并不大,前台那边也能把故事听得清清楚楚。前台小姐姐听着听着,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都辛苦。”正在签字的男子小声说,“我死老母,她死孩子,但是总有一天我和她都会死嘞。”
前台小姐姐从未真正地面对过死亡,愣了愣,才支支吾吾地回复道:“那还远着吧……”
男子笑了笑不搭腔,不太熟练地用手机登录贷款软件。
“……所以我想,虽然小小还没有轰轰烈烈地活过,好歹我得让她风风光光地下葬吧。”妇人说到情深处,泪从墨镜下流了出来。
刘二见说到了重点,抽了张纸巾递给了她,诚恳地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就让小小风风光光地离开。”
说完,刘二就要去拿清单,却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一看还是大哥,于是又按了挂断揣进了口袋里。
刘二从最上面拿了一份清单,纸面闪着淡淡的珠光色,低调而高贵。
妇人从毕恭毕敬的刘二手上接过清单,摘了墨镜,用哭得红肿的眼睛快速地扫视了一遍清单,二话不说便点头同意。
刘二也不能怠慢,连忙掏出了一支颇有份量的钢笔轻放在桌上。
妇人拿起钢笔,刷刷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又突然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小小找一块好地方葬了?”
实话实说,白事的流程中和墓地的对接并不少,又因为做的是这个行业,刘二也很有先见之明地早早低价买了一个墓地。那墓地他请风水先生看过,先人葬在这里,后人财源滚滚;后人葬在这里,先人幸福安康。对他而言,这地本来是留着给自己家,以备不时之需的。
刘二盘算了一会儿,小心地问:“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比较贵了,现在的墓地价格都高得不行,您看……”
“没关系,只要我们家小小住得舒服,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刘二比了个三。
“三十万,可以。”妇人点了点头。
刘二连忙把到了嘴边的“三万”吞了回去:“近郊的红花陵园,F区8排8号,一定发发发。”
“先给您两万定金,过几天白事结束了,我带小小的骨灰去埋了,再把全款给您。”妇人礼貌地和刘二握了握手便离开。
刘二见妇人走远,终于忍不住喜笑颜开,心里已经盘算起给自己买一辆新车的事,开去孩子的学校开家长会也更硬气,不用再在被问到职业的时候被其他家长揶揄。
那农民工一样的男子又挪了过来,再次问道:“要不然您帮帮忙,帮我也找个墓地吧,一万的也行……”
刘二再听见一万,已经是不屑一顾:“真的没办法。”
男子想要再说什么,刘二也不想再听。手机十分识时务地再次响了起来,又是大哥,于是刘二连忙接起了电话,甩开了男子。
“喂!大哥,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都给你打了一早上电话了!”大哥焦急的声音传来。
“哎呀,这不是早上生意兴隆嘛,不知道怎么的,大家都在这两天死。”
“可不是嘛。”大哥嘲笑地说,“我们老爸也是。”
“什么意思?”
“老爸死了,昨天晚上。”
刘二背上突然一凉,呆在了原地。
刘二感觉眼前的事物都不真实,他好像从背后看着自己,机械地完成了追悼和火化;木然地看着亲戚来打招呼,然后又离开;呆滞地捧起沉甸甸的一罐骨灰。
他身边只剩下抽着烟的大哥,默不作声的大嫂,正在诵经的和尚。
父亲一生信佛,有一点闲钱就往寺庙里捐,只见附近的寺庙越来越新,父亲的房子却越来越旧。如果这钱存下来,保不齐能给兄弟俩一人换一套房子。
关于这件事,刘二是有些怨自己父亲的,也连带着不喜欢那些秃驴。于是那诵完经的和尚走过来的时候,刘二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施主,您的父亲是个好人,资助了我们寺庙很久了。”
刘二点点头。
“他还有一个遗愿,他希望入土为安,还托付了一个东西给我,说是入土了以后再转交给自己儿子。”
“是什么东西。”大哥掐了烟头,晃了过来。
“不可说。”和尚笑着摇了摇头。
“房产地契,金银财宝,他可不能一点都没留给我们……”大哥侧过头去跟刘二说,“这怕不是老爸终于知道把钱留给我们了,才委托了这么个和尚跟我们说。”
“大哥,一时半会怎么给他找个墓地啊。”
“你不是自己有一个墓地吗,先埋在那里拿了遗产,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大哥又抖出一根烟。
刘二听进去了话,又不敢说自己把墓地给卖了,心下盘算着要么带和尚早一步去墓地,先埋了再挖出来,一边换遗产,一边换三十万。
说干就干,秉承着商人以小博大的精神,刘二一咬牙就对和尚说:“我们现在就去把我父亲葬了。”
大哥开着车,载着刘二、和尚、还有父亲的骨灰一路往红花陵园开去。转了一圈,没找到停车位,于是让刘二他们先下去办手续,自己找了地方停车再来。
刘二本来就跟陵园说好了这两天有人要下葬,墓地早就准备好了,便直接领着和尚去了F区8排8号。却看到了早些天那脏兮兮的男子,他手上也端着一盒骨灰,一张遗像,遗像上的老人脸上满是苦难和沟壑。
“我和前台的小姑娘聊了,她告诉我,你们那些东西根本不是那个价。”那男子急冲冲地走上前,“尤其是墓地,其实也就八千块钱,要不然您帮我想想办法,要不然我就把老母葬在这里。”
“合同也是你自己签的,你自己同意的事,怎么来我这里闹!”刘二气急败坏,一只手抱住骨灰坛,一只手掏出手机就要把前台开除。
和尚见两人吵架,连忙阿弥陀佛起来:“两位施主不要着急,有事找个地方慢慢坐下来谈。”
刘二看微信上,前台已经早一步说了辞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怒不可遏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和刘二理论起来。
“你先在家里放两天不行吗!”
“不行,我在这里哪有家,住的宿舍只有床位,根本没地方放骨灰。”
“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先找个地方寄存也行啊!”
“寄存一天又要被人坑去两三百块钱,我哪儿来那么多钱。”
“那你没钱还埋什么,找片池塘撒了喂鱼不行吗!”
一听这话,男子也愤怒了,全然不顾手上还抱着骨灰盒,就要和刘二动手。
“哎呀。”妇人的声音传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我给你发了信息也没有回复,刚刚打电话也没有接通,还以为被骗了,原来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刘二和男子闻言转头去看她,却只见她也抱了一坛小巧的骨灰盒,黑白的遗像上却是一只贵宾犬。
“你家小小……是一只狗?”刘二目瞪口呆。
“是啊,但是她对我来说,就像孩子一样。我又没有丈夫和孩子,她是唯一的亲情寄托……”妇人抱了抱骨灰盒,十分宝贝的样子。
“狗。”男子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暴起,“狗!狗能下葬,人不能下葬!”
妇人见男子冲来,惊叫一声,手上的骨灰盒滑了下去,推搡之中,和男子老母的骨灰盒撞在了一块。清脆的声音一响,两个骨灰盒都破裂开来,骨灰撒了一地。
“怎么回事!”大哥的声音从刘二背后传来,“你们在欺负这位女士吗!”
被大哥一撞,刘二单手抱着的骨灰坛也没有抱稳,晃荡两下追寻着地心引力而去。
“哐当”,不偏不倚,三盒骨灰全撞在一处。
五人全愣在当场,大气也不敢出。
大哥先反应过来:“快,快先收集起来,别被风吹跑了!”
刘二给F区8排8号带了一束花,擦了擦墓碑右边父亲的遗像,拨开了中间献给小小的花束,把自己的花放在右边。
和尚站在他背后,端着一个小盒子:“施主,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刘二擦了擦隐隐作痛的乌青右眼,接过来打开一看,一颗菩提果躺在廉价的黄色绸布上。
“阿弥陀佛,埋下这颗菩提果,这下他死后,也便是两人一狗,小院菩提的生活了……”和尚一副开悟了的样子,“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富人穷人,动物和树,死后也就都归为尘土……”
“……”刘二站了起来。
他面向着和尚,突然出拳:“你他妈归为尘土!”
那天,奇流偏离了他上班的路。
在微寒的秋风里,他感受到一股歉疚。对他学生时期犯下的恶事。
那当然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至今也没有人找上门来,也就是说...
无关紧要,吗?
奇流并不这么觉得。那股歉疚驱使着他眼看着到站的车门缓缓关闭,然后自己坐着不动。
下一站下车,跑着去的话大概也能赶上刷卡。
奇流看着下一站的车门缓缓地关闭。
自己依旧坐着不动。
他一阵恍惚,似乎是发现了自己作恶的原因。
老板的冷笑似乎已经在耳边响起。但他没有确切的感受。他想起他上学时老是逃课,或是假病混出校门的事情。
当时只觉得天气甚好,来往行人又少,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四面都是人,要下地铁还得挤出人群。
一站站路过去,人逐渐少了下来。奇流随意等了一站,下车去了。
没有目的的他走起路来比别人都显得自由,双腿晃得不紧不慢也就罢了,肩头也松松散散。因为坐姿不好加上久坐,他的半边肩头又酸又痛,不得已要经常摇头晃脑。
后方突然袭来一股大力,奇流被冲得一个踉跄。两只手环住奇流的腰,又将他从跌倒的状态扶了回来。
那两只手一下抓住了奇流的手,像弯弓一样往后拉去。某人的膝盖正毫不客气地顶在奇流的腰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奇流刚被松开手,想要揉揉肩膀,却又有两只重拳轮流从天空砸下。
“姜闻,你想干嘛?谋害本县长...”
“怎么,你要吃火锅去?”
叫姜闻的是个女孩。话音刚落,她又一肘子压在了奇流的肩上。
“我在救人!我看你腰酸背痛脖子要断了似的。”
“你到底从哪来的?二话不说从后面顶人...”
“我从后面来的啊!我一看这背就知道是你!”
奇流破口大骂:“那还得是我,不是我你赔钱去吧!”
姜闻走上前来,与奇流并肩,歪着头笑嘻嘻地盯着他。
奇流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大笑:都几年了还是这招,你看我看你一眼?
......
“别看了,要撞上人了。”奇流伸手把姜闻揽到他的身后。一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走着,边走还边打着电话,连迎面要撞上人了都不知道。
男人走过,姜闻又重新走上前来。
姜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你怎么在这儿。”奇流看着她,问到。
“我有钱,想去哪去哪。”
姜闻,有钱。
“倒是你为什么在这,你公司完全在另一头吧。”姜闻问到。
“我今天不是很想上班啊。”
“理由是什么?骗你老板的。”
“我今早想起了以前的错事,想去教堂忏悔。”
奇流善于自我欺骗。
“这他能接受?你明天就要被开了吧。”
“我也没有办法啊。”奇流叹了口气,对着姜闻说道,“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最后保险。哪天混不下去了,我就找你结婚。”
奇流,脸皮很厚。
奇流与姜闻是从小开始的好友。高中时候因为两人亲密的关系,姜闻的名字加上他的精神状态,奇流被取了个“师爷”的诨名。也有人叫他“马邦德”。他自己倒也不抗拒,只是在和姜闻对骂的时候,会管自己叫县长。
“要去教堂吗?”姜闻问道。
奇流当然不会去教堂。
咖啡店里人很少,飘荡着咖啡的香味。早晨咖啡师正在研磨咖啡豆。这是相当好的一处咖啡店。奇流喝着果汁,看着店内的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国内的国外的,好事坏事都从那位穿着深色西装的女播音员的嘴里娓娓道来。
历史上从来没有那个时代的人类能够了解这么多世界上的事。有关无关暂且不说,恒沙数的事件,光是“知道”就让人发疯了。
低头调理咖啡的咖啡师突然抬起头来。他把电视转到了本地频道。
本地频道倒是没有什么战争瘟疫地震海啸一类的新闻。只有偶尔的刑事案件以及大多数的民事纠纷。
瓷城是个二线城市,四季分明,人口不多。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这里汇集山珍海味,常有食在瓷城的好名声。
穿城而过的灵江带来凉爽的天气,美味的河鲜,以及偶尔漂来的尸体。如同电视里正在播的那样。
新闻里的尸体从上游漂了下来,结果被桥墩卡住,没能流走。在一个清晨被晨跑的大爷发现。
“晨跑,果然不好啊。把大爷吓一跳。”
奇流发出懒狗的声音。
姜闻趴在桌子上喝着咖啡。
“刚才跑过的那个男的。我听到他说的话了哦。”
“啊?”
“我说我听到他聊电话的声音了。”
“哦。”奇流想了一想,“那要玩一下小时候的游戏吗?”
“嗯。”姜闻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么,他说了什么?”
作者:千城
评论:笑语
ff14同人,阴间CP,奥尔什方x泽菲兰,含非角色梗
看着玩就行
泽菲兰对于这场婚礼的存在与否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对他来说,这只是另一个来自教皇的命令,而他需要做的只是执行而已,最好能做到最完美。虽然也不是没有私下和沙里贝尔他们讨论过这件场婚礼背后的意义所在,但泽菲兰相信教皇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他他所应该知道的一切。
不过看起来,至少那个“合适的时候”不在婚礼前。
自从正式加入了苍穹骑士团后,泽菲兰已经很少再穿盔甲之外的衣物了,于是这身礼服显得有些过于轻飘飘,脑后的白色纱幔也总让他的脖子有些发痒。他捻了捻袖口上的碎花,布料很好,做工也很精细,如果非要让他来评价,这绝对是出自伊修加德最好的工匠之手——只是泽菲兰从来没想过他居然有一天会穿上它。
对于这座苍穹之禁城而言,这种丝滑的布料实在是太单薄了。他早早关上了窗,壁炉里的柴火也没有断过,但窗外的风雪从未停下过脚步。冰冷的气息正透过彩窗与白纱礼服一点点地侵蚀进他的身子,这种精致而脆弱的东西,在伊修加德是无法熬过千年的风雪与龙炎的。
距离任务开始还有约摸半个时辰,门却被突然敲响了。正在端详着袖口设计的骑士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他以为会是某个又要来开他玩笑的兄弟,但很快便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否定了。也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都和自己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的程度,而刚刚的敲门声,明显满是礼貌的克制。
况且,他的兄弟们此刻必定正在圣雷玛诺大圣堂附近巡逻。
于是泽菲兰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继续看着那个方向,只是继续研究着袖口的设计。他静静地等待着,一边努力将袖口的布料拉到最长,试图盖住无名指上的戒指。苍穹骑士团的团长由衷地希望这个东西在仪式后就不需要再戴着了。有这个膈人的东西戴在手指上,必然会影响日常的训练与巡逻,怕是不能再好好地挥舞他的碎心了。
礼貌的敲门声持续了很久,就在泽菲兰决定还是自己去打开时,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敲门人终于还是选择推开了门。
哦,是他,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泽菲兰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去了。来者不再穿着那件锁子甲,而是一身与他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的白色礼服,只不过是另一款式的——泽菲兰倒是希望两个人的礼服可以交换一下。不过真是少见啊,这种白色。对于伊修加德的居民而言,他们早已看够了无垠的积雪,会选择让这种颜色出现在典礼礼服上的工匠,怕是只能来自温暖而遥远的的南方吧。
奥尔什方在紧张,这是泽菲兰最先意识到的他的情绪波动。他的一只手在反复地抚平衣角,整个人更是浅浅迈进了房间一步便直挺挺地停在了那儿。他看上去从未出席过今天这种场合,也是,根据泽菲兰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面前这位似乎驻守在巨龙首的时间更长一些。
没有被允许继承福尔唐家姓氏的精灵恐怕还是没能完全理解清楚现状,虽然泽菲兰也是。不过出生在这种家庭环境里的孩子,往往无法拒绝族长提出的要求,就像他,从他刚刚能够记事开始,教皇的命令便就是绝对的——托尔丹七世陛下会给所有人带来神的庇护。在泽菲兰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缺席每一场孩子们的故事会,为骑士的孩子们祈祷,让他们在长大后成为优秀的骑士。
哦,走神了。泽菲兰啧声,很快用其他动作掩盖了方才的小小失礼。
“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仪式要开始准备入场了?你没必要来亲自通知我的。”
出于礼貌,泽菲兰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奥尔什方。他的碎心不在身边,这让他的骑士礼看起来有些古怪。如果泽菲兰的情报没有错,福尔唐家似乎还有另外两个嫡子,还是说面前这位确实有什么让教皇刮目相看的过人之处,但这都不是他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奥尔什方点了点头,泽菲兰抬起手,搭在了他朝自己伸出的手背上,跟着他离开了房间。
有些古怪又有些变扭,但泽菲兰很好地克制住了。这是符合婚礼仪式的必要礼仪,作为骑士长,他会圆满地完成这次任务。
作者:陵子
评论:随意
七月半时家家户户都会买些纸烧。何玉梨家也买,但她家有个早夭的表亲,往往要买纸扎纸钱去送。
何玉梨长得娇小漂亮,本来应当是个活碰乱跳的毛躁丫头。不想脊柱出了些毛病,动过几回大手术,变得懒于动弹。她家表亲二十余岁不幸病去,家里老人请人看过,说是什么上天要收的“童男子”,年年烧纸都要带上一挂给他。何玉梨跟表兄幼时感情深厚,但她到底是个现实主义,觉得人活着才最大,对长辈行为不很配合。她爸妈骂她,说她身体也不够壮实,该做的都得跟着做,疼她的表兄也会在上头保佑她康健。
话是这样讲,何玉梨还是情愿去记着时间帮忙筹备的。她自己说从上了班之后,每年就该是她来记得一些大小事务,仿佛是突然做了大人。只她还是长得小,别人见她还当是学生,总想糊弄过去。
多数长辈是不让在七月半前后的晚上还出门的。何玉梨家也同样,但是恰巧她那天下班晚,托了顺路的同事开车捎她。何玉梨父亲打电话说在某家店里取纸扎等周末去化的,问她要不要也去店里,等取了一起回家;同事也是个小姑娘,好奇得很,哄着何玉梨要跟去看。
何爸虽然讲究,但不迂腐,并不觉得小姑娘跟来香烛店有什么四六。老板娘带着娃娃支了小桌板在吃饭,进来了谁,瞧都不瞧。
同事观察了许久何爸定的纸扎花篮之类,颇有些惊讶。她对何玉梨讲,没想到这种描画的薄纸也能这么栩栩如生的;何玉梨说,这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说完两人就笑。
做生意的都是一副笑脸,哪怕是香烛店老板,说话也是热情带笑的。老板对姑娘们讲,说送老人的时候,会扎大的纸人,脸上就画几笔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偏偏就能像活了一样。何爸瞥了眼老板,低声道别吓人,老板笑说现在小姑娘胆子可大呢。
何爸跟何玉梨取了东西要走。同事自己开车回家,说是离得不远,要带何爸一起。何爸推辞两句才跟着闺女坐到车里,抱歉说捎带这些东西本不好麻烦人家。同事笑说现在哪有这些忌讳,再者何玉梨自己也是未婚姑娘,她取得自己也取得,她俩加班出差夜里闲逛都是一样的,何爸就别当个事了。
同事车里的香氛是嵌永生花装饰的,甜香浓郁。何玉梨坐在副驾驶上专心去看那花。
同事瞥见,笑道:“你喜欢这个?”
何玉梨道:“好看的,真的一样。”
同事说:“买来没味儿,我找了胶贴在车载香氛上面的。”
何玉梨点点头:“好看。这是玫瑰花?香氛的味儿好像不是玫瑰的。”
同事说:“应该是栀子吧,我也记不得了。虽然挺好闻的,放车里总觉得太浓了。”
何爸说:“经常开开窗就好了,好闻的。”
同事也笑。
等周末过去,同事跟何玉梨聊天,问他家怎样去烧的纸。何玉梨想了想,说也就一切从简,放贡品,烧黄纸和纸扎,然后清扫周围,开一瓶酒浇到四周。
同事说:“你说因为你表兄去世了,所以家里准备的东西多。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何玉梨说:“我也不知道。老人说是地上烧的纸,到地下就是钱嘛,他走得早,就要多准备钱阿房子阿车子阿……这些东西。”
同事点点头:“是有这种讲法。”
何玉梨说:“我倒不是嫌麻烦。就是觉得,临走的时候因为病,这那忌口这那治疗的,想吃点什么东西,到底也没吃到。等这每年上坟的时候,我们家倒每回不忘地给他买。你说这样……有什么意思?”
同事眨眨眼睛,说:“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你家当时也说是绝症,怎么就,就连点吃的都不敢给吃呢……”
何玉梨笑道:“总觉得治好了就总有机会再吃到,治疗过程中还是会讲这样那样吃了不好。我前两年脊椎做手术也是,忌口可多了;我妈就哄我说等拆线了养好伤口了什么也能吃的。可我当时就想喝奶盖葡萄。”
同事也笑:“下午茶给你点奶盖葡萄?”
何玉梨摇摇头,说:“我早不爱喝那个了。”
这年七月半的月亮只圆不亮,吊在空里,好像一只半熟夹生的烧饼。等一大家子在酒店吃过晚饭,天已经擦黑了,何玉梨一家要急着开车回市里。
何爸先去发动车子。何玉梨想着白天上坟时候烧过的纸,总觉得最后的纸灰没熄透,提心吊胆的。她偷偷去跟何小叔讲,何小叔说不会,烧完的纸灰都拿水浇过了。
何小叔问何玉梨晚上吃得怎样,何玉梨说杂鱼和海鲜煲不爱吃,醉蟹钳不错但是只吃到两个,有个王八汤特别好。何小叔说,人家饭店里叫老鳖汤。何玉梨就跟小叔都笑起来。
何小叔说:“你前年说脊柱不好住院的时候,牛羊肉海鲜都不能吃,你爸就用鸡汤炖点鱼白肉给你吃。吃了两年,你倒是不爱吃鱼了。”
何玉梨说:“也怪你,我开刀的时候听我妈说只能吃鱼,我还指望你给我带个板烧鸡腿堡,你给我带也是鱼。这两年我吃鱼可吃够了。”
何小叔说:“当时你那医生说怕反胃消化不了,谁敢给你吃那炸的烤的。”
何玉梨说:“医生也说了能适量,适量就没问题。前年我一年都喝的那薄盐没油的汤,好不容易去年过年奶奶给剥了点花雕蟹,我刚吃了半只,还被我爸端走了。”
何小叔说:“注意点还是好的。你现在不是都好了,过了十月份蟹肥了,叔给你买大闸蟹,你天天来吃。”
何玉梨说:“离国庆节还好久呢。”
何小叔哄她:“唉呀,那叔给你买花雕蟹,过两天送你家里去。”
何玉梨说:“那你说话算话。”
何小叔说:“别的不敢说,吃个螃蟹,叔还能糊弄你。你就等过几天,我买好了给你打电话,我送不去,你就下班来我这吃呗。”
何玉梨笑了笑。她其实也并不是真正想吃蟹;七八月份,蟹都瘦的很,哪算好吃。她心里想着过一两天找个由头推给小叔,让小叔不要麻烦。何小叔自己爱吃,对侄子外甥们的口腹都上心得很,何玉梨他们但凡有个馋的都要偷偷找何小叔。除了何玉梨表兄在病床最后没吃到心心念念的炸鸡。
何玉梨找同事要永生花的链接。同事说是找了什么代购的,还问她说有好几种款式,不同颜色也有,不同用途也有,要放在哪里的?何玉梨说家里。
同事说,都知道永生花仿真仿得好,但没见实物,很少有乐意买的,都觉得不如买鲜花。
何玉梨说,鲜花不耐放。
同事说,鲜花有香味儿呀。
何玉梨说,毕竟是人工做的,能保持常开不败,也是它贵的道理。同事就笑,说你就是偷懒不想收拾枯掉的鲜花。何玉梨也笑,说你就愿意收拾呀?同事说,我也不愿意。
同事又说,这些东西做出来还得算替代品,但是又鲜艳,又持久,现在想要香味儿喷点香水都成。但有时候就是觉得还是鲜花好,还是觉得那些鲜花呀,鲜货呀,保质期短的,才能是好东西。
何玉梨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你要它长久了,它就不能新鲜,要他新鲜没添加剂了,就没法放。吃炸鸡也要是现炸的不能过夜呢,迟了点去吃,要不就散味儿,要不就是坏了。
同事说,你说炸鸡我想起来,就跟你想喝奶盖葡萄一样,有时候到那个时候就想吃什么东西,虽然说吃了也就那回事,吃不到就惦记。结果是过一阵儿再去找,却可吃可不吃了,没兴趣了。
何玉梨说,也许过了一阵儿想吃,也吃不到了呢。
同事说,对呀,晚一晚可能店都没了呢。
何玉梨笑了笑,说,你看这永生花的优势不就出来了,啥时候都能看到它开着,永远都好看,比人都活得长久。
同事笑道,你跟塑料比降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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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走进屋里时候,叶梓还没有醒。
叶梓是上周离的职,为此还生了场病。虽说看望病人这件事,一个下午甚至一个晚上都可以解决。“看”字本就短暂。但他还是挑了一个明媚的早晨,也许阳光对病人康复有利,想到这他轻声笑了笑,无论他来与不来,阳光一直存在,正如此刻躺在床上还没醒来的那个人一样。家里的狗一如既往摇着尾巴欢迎他的到来。
“还好吗?
“吃饭了吗?
“过得怎么样?”他揉揉它的头,顿了顿,又问:“她的腿好了吗?”
路过健身器材,李乐顺手将它们收好,折叠,整齐放进原本该放的柜子里。他对这个小屋已经了如指掌,在这个远离家乡,偌大而了无乡音的地方,小屋似乎成了他们精神上的寄托,远离人群的乌托邦。李乐常常来到这里,晴天的、阴雨天的、打雷天的窗户外面的景色,他全部了然于胸,再没有比这地方更熟捻的画面。但从来没有哪一天是像今天这样,心里带着忐忑而来,床上那个人的伤到底好的怎样了?小小的扭伤怎会这么久还不痊愈?明明是站在窗边,一眼就望得到辽阔的地平线。空气中带着清新气味的早晨,李乐却有些心烦意燥,顺带着觉得连呼吸都热了起来,早晨的凉意全然消失,反而带上了几分午后的闷热。
他收拾好带来的营养品,甩了甩手,轻车熟路来到厨房,准备给叶梓熬点粥喝。他绝不会承认是为了她的伤或是担心而熬,但是如果不是为了上述两个原因,似乎这粥也不会被他熬出来。那要怎么办呢?李乐边熬边摇头,似乎也并不想逃避自己为什么在进行这手上的动作。手下冒出的咕嘟咕嘟气泡,远远比打闹中所谓的自尊心或谁赢得上分重要。不过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将熬好的粥放在角落,决意不让叶梓一起床,就看到他担心的产物。
“咔哒”一声,卧室房门开了,看到熟悉的身影运作在客厅中,叶梓没有半点吃惊,仿佛这一切都是浑然天成的:他坐在她家里,而她打开房门,仿佛数以万计个日夜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任何不妥,与家人相处般自然而然。
“起来啦?吃饭。”
短暂的招呼过后,李乐将桌椅板凳拉开,扶着叶梓在迎光的位置上坐下,要让她被阳光笼罩着,自己倒无所谓了,随便找一个离他近的位置一坐,给她添了些饭菜与汤粥。只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早晨,平凡到令人出离幸福。所谓时间与生活,不过如此一荤一素,一餐一饭而已。
叶梓喝着碗里的粥,过了两三口才发觉不对劲,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煮粥了?平淡但温暖的氛围助长了她想要调侃对方的心情,就算面前的人在被挑衅或炸毛,她都可以付之一笑,让吵吵闹闹融化于这个美好到让人失去时间观念的清晨。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李乐并没有如他预料中的生气,而是端起饭碗,用很认真的神情叫她多吃多养自己的身体。叶梓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于是连忙低头多扒了几口粥,邀功似的说:“看!我吃完啦!”
“挺好。”对面的人突然莫名冷静的看着她的空碗。
“去把碗刷了呀?”
但李乐故作冷漠继续吃饭,不顾叶梓仿佛发出“咔咔”石化的声音,继续扫荡着盘子里的吃食。“怎么啦?”他继续装傻。
“你看看,”想逃却逃不过,叶梓开始摆道理。
“粥是不是你做的?”李乐点头。
“是不是你把粥盛到碗里的?”李乐继续点头。
“好!这碗就是该你刷!”叶梓巴掌一拍,伸出纤长的食指指向对方,手指在初晨,阳光的衬托下越发细长好看。
“好,那我问你,李乐淡淡开口,却不是故意的冷淡,那是面对猎物胸有成竹的镇定。
“这套盘子这套碗的所有人是谁?”叶梓一下愣在那里,趁着愣神的空隙,李乐握住他的手,顺着手掌的线条,摸向她的食指,向她胸前一弯。“是你。”李乐笑眼弯弯,“放那里吧,过来坐着。”
像是终于打闹结束的孩童,李乐摆出兄长的架势,挽起袖子进行餐后的整理。叶梓刚一起身,自动站入打下手的位置,便被喝停,“坐好别动。”
“怎么了?”叶梓又不甘心似的开口。
“仅限今天。”她听到李乐小声又嘟囔了一句,“快点好起来。”
“是,收到!”叶梓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但是瞳仁里的光仍然亮出了笑眯眼的那条缝隙,那是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的光芒。笑着笑着,叶梓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坐在凳子上,眼睛却盯着李乐的背影,即使看不到正脸,她也知道此刻他的脸上必是一副很温顺而可靠的神情,即使这个姿势怀抱并没有面对她,即使这个姿势通常意味着离去,但她就是安心,她想起人们说什么毫无理由的安心,才不是,她心想。我们所处的异域空气,我们所踏过的异邦尘土,甚至我们淋过的他乡雨水,他们进入下水道,蒸腾成空气,都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证明。她歪了歪头,靠在椅背上,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弧度。时钟还在不停步的走。时间没有意义。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叶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了一点哀怨,像深宫里的妇人。“怎么?”刷碗的手一顿。“没事,新入职那里不是很忙吗?”
李乐擦擦手上的水,两手撑到叶梓椅子旁,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粥好喝吗?”原本的聊天思路被打断,叶梓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愣愣的点头。
“那就足够了。”李乐松开手,单手轻扯掉围裙,又恢复到来时利落干脆的样子。他不想就这样仓促而表面的结束看望病号,于是又去附近的购物中心购置了些生活用品。
路过某座大厦时他抬头望天,建筑那么高,遮挡了一半天然光线,让匆忙的路人更觉透不过气,阴影笼罩住过往的每一个人。
但是我有我们。李乐提着沉沉的塑料袋就这么站在路口。手心不自觉握紧。
当我们一起走过。
Vol.202「荒唐」变成兔兔过大年
作者:舞舞纸
背景:好想吃兔兔。
免责:随意
我醒来以后发现我变成了可爱兔兔。
我应该是穿越到兔兔身上了。
我直起身来,发现这里不是泥土里的那种兔兔窝,而是一间木板搭成的宽敞明亮的大开间。
房间里堆满了散发着太阳气息的干草料,几只穿着围裙的可爱兔兔正在往开间正中铺着花边桌布的长桌上摆放胡萝卜或青菜形状的蛋糕,还有一只戴着领结的兔兔,拎着一只银色的壶,往一只只精巧的茶杯里注入热气腾腾的奶茶。
看来我不是穿越到真的兔兔身上了,我可能穿越到了类似“小马国”的地方,动物能够像人类一样建造建筑、料理食物、纺织衣料,可能还有一些审美趣味。
一只围裙兔兔扑腾地跳到领结兔兔跟前,生气地挥了两下小手,领结兔兔一惊,停下了动作,向围裙兔兔鞠了几个躬,然后收掉银壶和到了茶的杯子,急匆匆地走了。
“宝,你怎么会在这里?”
围裙兔兔的眼睛直盯着我,滴溜溜地转着,语言随着它眼中的闪光,直接在我的脑内响起。
我也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般死后穿越都是穿到满是美少女的异世界,我死后穿到兔兔国,是因为神知道我福瑞控?我连忙审视胯下,发现我没有被绝育,还好这里的兔兔没有宠物猫狗那样的风俗,一截小小的鸡鸡好好地长在我的胯下。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围裙兔兔,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却发现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睛看着我,尝试着往我的大脑中传递信息。”
围裙兔兔的声音又在我脑中响起。看来这个世界的兔兔不但会造房子,还研发了脑波交流的能力,我盯着围裙兔兔的脸,发现它的绒毛又白又软,鲜红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星星,小小的鼻子下是秀气的三瓣嘴,微微垂下的耳朵里粉色的耳蜗若隐若现。
“我想草你。”
不禁地,我的想法化作了回声,反射回了我的脑中。
围裙兔兔一惊,后退了两步,脸上浮出了错愕的申请,随后它羞涩地低下头,却又迷起双眼,羞涩地看着我:“好的呀。我们一起睡觉,一边跨年。”
然后围裙兔兔挠了挠后腿,一溜烟地跑开,继续去摆桌上的食物了。
我也不好意思闲着,绑着围裙兔兔端了几个盘子,围裙兔兔开心起来,蹭上我的身体,它的身体好温暖,我的身体也好像烧了起来,它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脑海:“不可以反悔哦。”
兔兔的新年和人类的新年很像。
兔兔们聚在一起吃好吃的,喝好喝的。因为兔兔是草食动物,所以它们的餐桌上没有肉,但是变成兔兔以后我的口味也变成了兔兔的形状,胡萝卜蛋糕固然好吃,鲜甜软糯的素鸡、香辣椒麻的豆腐也能满足我一个原肉食动物的口腹之欲。兔兔似乎没有酿造技术,它们以奶代酒觥筹交错,有甜奶茶和咸奶茶两种饮料,我喝了一半甜奶茶,把一半咸奶茶倒进甜奶茶的杯子里,用沾满辣椒油的筷子搅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最后我被兔兔逼着,喝光了那杯又甜又咸又辣的奶茶,它们把我的头摁在马桶里,让我充分体会到了马桶水的美味。
“呜呜,我好苦啊。”
我刷干净绒毛,爬上干草垛,钻进围裙兔兔的怀里大哭起来。
“别哭啦,马上就要新年啦,擦干眼泪,我们睡觉吧。”
能整个人埋在兔毛里,实在太幸福了。
新年的钟声“哐哐哐”地敲响,围裙兔兔用脑波对我说了声“新年好”。
“为什么兔子要用意念来对话呢?兔子明明会叫啊。”
糟糕,我不习惯这种意念对话的方式,把想的东西送到围裙兔兔的脑子里了。
“哦这个啊,奶奶曾经说过。”幸好围裙兔兔没有起疑,“以前的兔子是会叫的,但是突然有那么一代兔子,好像是被改良了基因,变得不会叫了。”
原来是基因层面的,我有点失望,睡觉的时候不叫不是失去了太多乐趣吗?
“兔子的叫声会引起人类的恻隐之心,阻碍科学进步。”围裙兔兔叼起了一根干草,好像一支事后烟,“人类科学家里有一些个体,尤其是大部分雌性个体,生来具有过剩的共情能力。如果兔子在做实验,或者在被宰杀的时候发出痛苦的声音,会阻碍实验的进展。”
“所以人类改造了我们的基因让我们不会叫?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因为人类本来就没有‘耳朵’。”围裙兔兔吸了口干草,“人类怎么可能有共情能力,本来我们就是为了实验制造出来的,现在来关心我们痛不痛苦、会不会叫,怎么可能?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人类来说,可能产生共情对他们的种群来说是有害的,人类个体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劣等,必须找到方法来证明自己不会共情,至少不可能因为我们的叫声影响实验。”
“所以我们被改造得不会发出叫声了?”
“不但不会发出叫声,雌性人类还一不做二不休,善良地让我们拥有了用脑波传话的能力。毕竟这是涉及灵魂层面的很高级的技术,还停留在基因科学层面的雄性科学家根本无法涉足。这项成果足以证明她们在科学技术上的能力远超雄性人类。”
“但我们不是用脑波传话的吗,人类怎么证明我们在用脑波传话?我们的脑波他们又听不到。”
“是的,很多雄性人类不相信雌性人类掌握了这项技术。所以呢——”围裙兔兔又吸了口干草,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人类组织了一场场的观摩活动,把不信邪的人的灵魂提取出来,装进兔子的脑子里,让人类拥有兔子的身体,这样它们就能亲身体验脑波交流了。”
我脑子里闪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起身向屋外跑去。新年的焰火照亮了天空,不,外面本来就是亮的,是暖房灯!我贴在玻璃柜的里侧,绝望地看着玻璃柜外长长的队伍。队伍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变成兔兔”“脑波奇旅”“童话世界”“变成兔兔过大年”云云。
我的身体正从一间拉着门帘的房间里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那具身体里的灵魂不是我。
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其他:有莫索里哀ho2剧透。
我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他正用叉子卷起一部分意大利面送入嘴中,所有的步骤都做得恰到好处,就连一个月礼仪速成的我都能看出他的餐桌礼仪是何等的规范与优秀。
完全找不出半点昨晚那件事的痕迹。我在心里感叹。不过也是,放下心中执念又得到我的承诺的他昏睡得就像是不知世界险恶的狗崽,即使我把他转移到床上摆好了姿势又盖上被子,他也依旧睡得很沉。这样的睡眠质量很难从脸上看到黑眼圈或是疲惫感吧。
不过啊。收回目光,我漫不经心地将切成块的煎鱼送入嘴中,柠檬汁清新的蔬果香中和掉了煎鱼最后一丝油腻。真是美味,贵族的新鲜食材和昂贵调味料以这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合为一体,作为开启美好一天的第一顿餐点是最合适的了。
真像西蒙,我可爱的弟弟。自认为自己卑劣,实际经过完善的贵族教育和宗教熏陶,再怎么放任自己的欲望膨胀,再怎么尝试伤害他人,本质都是一个善良又渴望爱的孩子,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再次叉起一块煎鱼递入嘴中,如此可口,令外城区出身的我受宠若惊,视若珍宝,咀嚼时甚至带上了一丝祈祷的意味。
属于我的弟弟,落入圈套的弟弟,将真心展现给我,却丝毫不知其危险性的弟弟。
你是何其可怜,刚刚从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你的安德烈哥哥的梦魇处逃脱,又遇到了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我。就好像安德烈的幻影是你永远无法逃离的枷锁。
我把鱼肉吞咽下肚。
不过至少,我对你的爱甘之若饴。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明明我们才相遇两天,对于感情慢热的我来说简直堪比第七大神迹。由于太不可思议了,我花时间认真梳理了一下。
昨晚之前我对你仅是尝试接纳的态度,他人原因不明的好感总会令我谨慎。实在抱歉,这是在外城区练出来的生存技巧,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结果倒是证明我猜对了,你果然在我身上有所图。在你提出你会把我当成你亲爱的安德烈哥哥继续倾泻以爱意的时候我实在是被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自己看起来老实可爱懂礼貌的犬系弟弟实际上感情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这只让我更加兴奋了,而这种兴奋在你被我带刺的话语哄骗攻击得伤痕累累破破烂烂后仍将我用力扔到墙上目光仍是那样执着时达到了高峰。
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不得了呢,我自己都想感叹出声了。
我从未预料到自己的兴趣爱好竟然是这样的……超出常规?追根溯源,可能是亲人过早的离去让我对于强烈的情感更加执着,不过我也清楚这并不是脱罪的借口。扭曲就是扭曲,正常的爱并不是这样污秽令人发呕的东西,像是黏上就擦不掉的泥。
我欣赏你的感情,我太想拥有这样的感情了,想要到发疯。
所以我拼尽全力攻击你,击溃你,再以温柔和爱意去浇灌。即使你对安德烈的爱已经深刻到宛如嵌进树干的钢丝,我也会一点一点钳断,挖出来。树木摇摇晃晃怎么办?依赖于我就好了,我会非常温柔,非常温柔的满足你,支撑你。
请只看着我吧。会爱你的人只有我,会接受你的撒娇的只有我,能容纳你如此沉重巨大过激感情的人只有我,能够尽全力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请只看着我吧。
说不清当时谁是谁的猎物,卑劣的我们互相下套,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血缘是如此奇妙,不是吗?至少在那个时候,我可以轻蔑地笑着对安德烈说:“看吧,我才是他真正的哥哥。”
而在最后你趴在我的胸口哭泣诉说着自己的痛苦时,我知道我胜利了。你的血污沾湿了我胸口的衣服,从澄澈的仿佛发着光的翠绿瞳孔里滴落下的泪珠在我的胸骨里播种下一片属于你的繁盛色彩。
你说,我的爱就是这样令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吗?
我说,你的爱令我舒心。
你说,我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
我说,你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
你说,我的爱会令先生你感到困扰吗……?
我说,
我求之不得。
我们由此结下了契约。
我可爱的,属于我的弟弟啊,希望你不要后悔。
因为我的爱是那样丑陋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握在手中,囚禁在心里。等哪一天你醒悟了,想要逃走了,你会发现自己已深陷于缠绕着藤蔓的白骨牢笼中,那是你亲手装扮好的,仅属于你的……永远的天地。
end
作者:阿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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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没有半点文笔,很烂
余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菜市场,在里面的时候她总会没来由地感到烦躁和心慌,每次母亲和摊贩老板讨价还价她总是默不作声将自己挤在大颗圆包菜或是土豆堆旁的小角落里,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快点结束,快点结束”。而等到采购完毕拎着沉重的大包小包离开那个嘈杂拥挤一团乱麻的大棚子的时候她感到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进行一次深呼吸,就连大马路上的空气都带着开阔清新的自由味道。
实际上激起余淮这种反应的不只有菜市场。曾经她跟着妈妈去过一条卖香料的小巷,与菜市场比起来那里要冷清许多,两排年代久远又没有维修过的一层小平房像是已经被空气里的潮气泡透了,石灰粉刷墙壁呈现出霉斑一样的暗灰色,得了皮肤病一般大片厚层的向下脱落着。本就狭窄的道路被小摊贩展示着八角花椒辣椒等干料的纸箱子挤得只剩下了一溜,无所事事的店主大叔们会在她们走过时看她们几眼,或是漫不经心地在自己家香料纸箱中间挤过,顺手抓起几粒花椒捏一捏再扔回盒子里。香料小巷位于公园和回家的公交车站中间,是最短的直线距离,但自从走过一次后余淮就央求着母亲带她绕路,宁可在疲惫的状态下多走几百米,也不愿意再经过那条令她心理不适的小巷子了。
余淮曾经尝试着分析自己讨厌菜市场和那条小巷的原因,因为杂乱吗?因为讨厌商人?好像都差那么一点。不过小孩子的兴趣点总是转移得很快,这么讨厌的问题就不要在意了,不如去做点其他有趣的,比如去看看动物图册。
余淮喜欢动物,非常非常喜欢,即使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有些深奥的猫咪饲养指南她也能全神贯注读下去。她最喜欢的那一本里收录了全世界猫咪品种照片以及性格特点,每次翻看那一部分图册,余淮都会在心里细致地考虑着自己喜欢什么猫、家里适合养什么猫,最后综合得出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就好像那并不只是一本书,而明天父亲就能把自己选好的那只小猫崽带回家了一样。
不过先来到余淮家里的不是猫咪而是一只小小的白兔。余淮并不介意,小兔子的可爱早已征服了她的心。
在那个年代,科学饲养兔子的方法还没有普及开来,就连相关书籍也很难在书店里找到。父母告诉余淮,兔子是吃新鲜菜叶子的,而我们不愿意为了牲畜买一颗完整的白菜,如果你想养着它你需要去菜市场捡拾别人扔掉的白菜叶。即使心中万般不情愿,余淮还是答应了。
这是余淮第三次为兔子收集菜叶时发生的事。
那天早上他们全家一起出动开车去了城市里最大的菜市场。早晨的菜市场总是热闹非凡,就好像半个城市的人都为了看余淮捡垃圾的热闹,都为了嘲笑她不辞辛苦挤到了这个爆满的棚子里。她仅仅收集了两片菜叶就撑不住了,向父亲要来车钥匙后快速挤出人群,爆发出对于小孩子来说惊人的走路速度回到汽车旁边,打开车锁,把自己关进去,锁好车门,一气呵成。
新车里的味道沉闷难闻但令她安心。心中的烦躁感终于散去,她平复着呼吸,透过贴了黑色薄膜的车窗观察着窗外行人打发时间。家里兔子的存粮已经吃完了,而自己捡到的可怜的一点点菜叶甚至不够它一天的伙食。余淮只能在心里期望着父亲母亲能多捡回一些菜叶填补自己失误造成的空缺。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车窗外的一位行人弯下了腰。
那是一位叔叔,原本他应该和其他行人一样径直从两辆车的间隙中穿过去,一共六七步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里大部分的行人连表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他走到一半停住了,并弯下腰捡起了路边的半个橘子。如果不是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余淮甚至没有意识到这里还有半个颜色耀眼的湿垃圾。
余淮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唤,她睁大眼睛趴在车窗边上全神贯注盯着那个叔叔。她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一件本不应该被任何人看到的事情:
他好似随意地撇了一眼前方,同时用左手拍掉了黏在橘子皮上的小石头粒和灰尘。收回目光,他动作熟练丝滑地剥开只剩一半的橘子皮,掰掉未被橘子皮包裹着的两三个橘子瓣,把那些部分随便丢在地上——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简直是黏在那半个橘子上,没有半分偏移。
余淮的心脏跳动的很快。
她看见那个叔叔将剩下的部分一齐塞入了嘴中。
天呐。
那个男人咀嚼着橘子瓣拍了拍双手。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珠撇了过来。
余淮赶紧远离了车窗,她万分紧张地将身体缩成一团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心跳如鼓,车窗上的单面透视膜这时是她唯一的依靠,也令她感到无比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那位叔叔有没有看到她,他只是随意的离开了,迈着与来时同样的步伐十分普通的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余淮的心却像炸开了一样。她感到不可置信。为什么,那不是垃圾吗?虽然从道理上讲确实还有能够食用的部分,但是,但是,被扔在地上的,没有人要的垃圾是不能吃的,如果被人看到了会被鄙视,会被排挤,会被看不起,会被认为是——低下的人。
对,就像她现在的想法一样。她不愿意去接触那位叔叔,她感到不可思议,她会离那位叔叔远远的。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害怕成为那样的人。
余淮知道这是一种歧视。身边的大人总是在教导她人人平等,即使是清洁工也值得尊敬,对于社会不可或缺。实际上就连她也用这个题材糊弄过几篇作文。但她也知道这种歧视是不可能被消除的,因为自己也在这样想啊,那就会有千千万万和她同样或者更差劲的人也会这样想。
况且她并不想捡垃圾吃,她想吃的是干干净净鲜亮完整的水果。她不想每天早上五点以前起床,她不想吆喝着喉咙去吸引客人,她不想为了几毛钱和客人讨价还价,她也不想在湿漉漉的石灰房子里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一单几块钱的生意。
她害怕被歧视,她害怕饿肚子,她害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害怕贫穷。
余淮害怕贫穷,怕到会蜷缩在床上哭泣发抖。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菜市场。
《空和国的近代革命史——平均主义者之春,肖忡篇》
作者: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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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老肖有着一头非常匀称的短发,匀称得几乎毫无设计感,简单来说,他的发型是板寸。
我之所以要把这个可以说毫无特色的发型放在这篇报告的最开头,是因为这个发型实际上代表了他的整个人生,而我一直到这场谈话的最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映像随着时间而变得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当我重新整理这本报告的时候,他在我大脑中点亮的唯一记忆,就是在他头顶上每一根头发都精确地修剪到了一样长度的板寸发型。
二、血腥的庆典——春之子与春节
(注:以下内容是我在与他交谈后根据他的描述所做的情景重现,由于我目前为止对他所在的世界依然知之甚少,可能有所偏颇,未来我将视情况进行修订。)
当时,城市里到处都在燃放着庆贺的烟花,同时还有很多人聚集在街道上为各种年龄的春之子庆生,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欢乐景象,在每一年的春节时分,整个空和国的所有城市都会沉浸在这样的欢快之中。
但老肖(他特意要求我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不同,作为空和国的公民,他本该在街道上与其他人一同欢庆空和国的新生,作为春之子,他就更应该去做同样的事情了。
而他之所以不这么作,是因为他收到了“死亡指标”。
用他的原话来说,他将被“维罗妮卡”公开地谋杀,这是一个人工智能的名字,据他所说,维罗妮卡几乎负责了空和国上下的一切事务,甚至于包括法律法规的制定。
死亡指标则正是维罗妮卡在三年前推进的新举措。
简单来说,为了维持各个年龄段的人口数量达到绝对的均衡,那些人数太多的年龄段必须降低总人数,或者也可以这么说,有人需要去死。
他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全国上下七、八、九岁的总人数都是一百万人,而十岁的总人数却是一百万零一人,那么在下个月之前,某一个十岁的人就会收到死亡指标,收到指标的人必须无条件地在接下来的五天以内自愿前往指标中心,指标中心的工作人员将会为其实施安乐死程序。
这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在于,除了新生人口以外,每一个年龄段的人都不可能再增加,因此一旦有人因为意外死亡而导致其所在的年龄段人口数量降低,就会使得其他所有的年龄段都“手动”减少一人,以实现让各年龄段人口数量保持绝对均衡的目的。
显然,当他们提到“平均年龄”这个词汇的时候,其内涵与我们通常的理解有着巨大的差异,在我刚开始与他谈话的时候,这些“常识性”的差异让我们的交流变得困难了许多。
但好在这种独特的制度在他们的世界中也并非通用标准,其它的大部分国家所施行的政治制度与我们的常识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因此老肖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已经被他司空见惯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于是主动向我解释了空和国的文化根源。
他们的国家在两百年前曾有过一段相当极端的资本制政治,在那段时间里,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需要几乎无偿性地为剩下的百分之一服务,这些名义上的商人与政客实际上将整个国家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是名副其实的“贵族”。
这些贵族依靠国内极其低廉的劳动力创造出了大量极具竞争力的商品,在国际市场上敛财无数,让这个领土并不大的小国一跃成为了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之一,然而他们依然没有放过自己的同胞,在这个富余国家的国家中,绝大多数的平民只能维持勉强温饱的生活水准。
“没钱是最大的罪恶,然而活在那个时代是不可能赚到钱的,那些商业巨鳄牢牢地掌握着一切能够赚到钱的途径,为了让平民少赚到一分钱,他们甚至愿意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只为了不让任何人爬上属于他们的位置,”老肖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如常,但他的神情依然暴露出了些许的愤怒。
即使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即使他从未在那个时代生活过。
总而言之,在三十年前,退无可退的民众们终于无法再忍耐这种生活了,他们喊出了“均天下”的口号,用锄头、铁锤、甚至赤裸裸的拳头,如潮水一般将这个商业帝国敲成了碎片,为了确保这个恐怖的帝国不会再度出现,也为了贯彻他们反抗之初“均天下”的理念,他们决定将整个国家的一切资源平均地分配给每一个公民。
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将得到与他人相同——也只能得到与他人相同的物资供应。
不但全国的领土都被平均分配给了每一个人,就连森林、矿产、电气、山川、河流也一样,只要是这个国家拥有的资源,每一个人就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而且绝对平均,不存在,也不能存在半点的错漏。
财富自然也是如此。
“绝对平均主义,”他如此介绍道,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极端平均主义”。
无论如何,空和国在那之后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国家,由于绝对平均的特性,这个国家每一次的人口增减都会涉及到所有物资的重新分配,为了公平且快捷地分配物资,他们开始借用原来的商业贵族所掌握的技术来设计一个独特的AI程序,在不久之后的秋天时,强人工智能——维罗妮卡宣告诞生。
“向我宣告死刑的维罗妮卡,”老肖自嘲地笑着介绍道。
维罗妮卡的存在让这个国家正式进入了绝对平均的美好新世界,毫无疑问,她的生日是属于平均主义者的新春,这一天成为了这个国家在秋天时分举国欢庆的春节,在春节诞生的孩子也都会得到一个充满祝福意味的名字,春之子。
老肖和维罗妮卡都是第一代的春之子。
“一开始,一切都是完美的,在我人生中的前二十几年里,每个人都过得幸福,快乐,我们不需要太多的工作,想要做什么全凭兴趣,没有人比别人更优秀,也没有人比别人更低级,”在说到这几句话的时候,我注意到老肖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除了怀念之外,似乎还有着些许的后悔,“随后的几年里,事情逐渐变味了。”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没有意识到维罗妮卡有着近乎强迫症一般的完美主义,直到第二十四个春节的夜里,这个国家的平均寿命差不多达到了九十三岁,确切地说是九十二点九九九八岁。
这个数据放在一般人的眼里已经可以当做九十三岁了,但维罗妮卡并不这么认为,还差一点点才到九十三,缺一点都不行。
她如此急切地想要在平均寿命的数据上达到精确的九十三岁,不惜修改了现行的法律,将原本应该执行死刑的犯人刑期无限期延后,大幅增加了公众医疗、卫生的开支,降低了可能导致人意外死亡的烟酒、极限运动的配额,等等,以此让平均寿命的数据在总体上得到适当的增长。
这些举措卓有成效,仅仅过了几个月,平均寿命就达到了她想要的标准,但这个标准只持续了一秒钟。
因为在那一秒过后,全国所有的人都多活了一秒,平均寿命也就比九十三岁多了一秒,同样的,对于常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于维罗妮卡来说,这是一个相当糟糕的状况。
于是,她不得不立刻处决了一部分死刑犯,降低公众医疗、卫生的开支,增加烟酒、极限运动的配额,等等,以此降低平均寿命的数据。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维罗妮卡似乎无可救药地陷入了这个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循环之中,我想,这显然是她的人格中属于程序的那一部分在作祟。
“不只是你,当时其他国家的人也不理解这件事,”老肖解释道,“但这依然是她在保证了所有人都能获得同等待遇的前提下做出的决策,这没有什么可笑的,问题出在更后面。”
根据老肖的回忆,之后的三年里,维罗妮卡一直在各个领域发挥着她的完美主义精神,全国的平均海拔、平均绿化水平、平均空气质量,或者平均身高、平均发量、甚至平均肤色。
如老肖所说,虽然这些举措在外人的眼里确实显得怪异十足,但这确实没有违反这个国家所立国的根基,即所有人都拥有着同等的待遇。
在第二十七个春节的时候,维罗妮卡似乎终于从无限细分的怪圈中脱身而出了,但她并没有选择收手,而是选择了另一个令人胆寒的概念——平均年龄。
由于所有的物资都是平均分配的,过多的人口只会摊薄每个人能够分配到的物资,这一点已经成为了常识,所以在第一个春节之后,空和国的新生人口数量一直在逐年降低,最终维持在了一个较为均衡的状态。
这也就意味着,在第一个春节之前出生的人数要远大于春节后的,在当时,三十岁以上的每个年龄段都拥有着三十岁以下的年龄段一倍以上的人口数量,而这种不均衡是不被允许的,至少,不被维罗妮卡所接受。
不同于平均寿命,各个年龄段里的人口总数只可能减少,不可能增加,要想让每个年龄段的人口数量均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些人数过多的年龄段减员,换言之,死。
死亡指标这一概念也就应运而生,实际上,这是人们在私底下使用的说法,在维罗妮卡发布的官方公告里,使用的是名词一直都是“平均指标”。
民众的意见在最初的时候非常大,很多人都拒绝自主执行安乐死,也有一部分人直接找上了维罗妮卡的数据中心,试图直接修改她的底层代码,但维罗妮卡持续性地向公众发布了大量的通稿和公告,反复说明她将在所有符合“平均指标”标准的人群中进行随机挑选,每个人被选中的概率相等的概念,这说服了一部分人。
而另一方面,需要执行死亡指标的大多是年龄较大的人群,占人口最多数的中老年群体大量死亡,将使得年轻人们获得更多的平均物资,“老年人更多,就意味着他们将会占据这个国家更多的资源,只有让每一个年龄段的人口均等,才能实现真正意义的平均主义”,这是维罗妮卡的原话。
多方举措之下,她很快就说服了大部分的年轻群体,在“不一定会轮到我”的侥幸心态影响下,中老年群体的呼声也随之逐渐消减。
最终,靠着强制性的死亡指标以及她一贯用来控制平均寿命的诸多手段相配合,三年内,这个国家少了近乎三分之一的人口。
“伟大的维罗妮卡!”老肖无不讽刺地说道,“她让所有人都有了比三年前好上三分之一的生活,还活着的人们为她歌功颂德,而像我一样需要去死的人,对她却只有恐惧和憎恶。”
说完这一句,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我不得不开口询问他之后发生了什么,问他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主动去……执行安乐死程序。
“不该是这样的!”他突然的爆发让我措手不及,“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够?!”
当他陷入这种情绪的状态时,我缺乏经验的缺点就暴露了出来,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带着惊讶和些许畏惧地看着他,他反复对着我向并不在此处的维罗妮卡质问了多次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傻,这个国家的人都不长脑子?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其他国家的人都是这么看待我们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坚持,我们的理想!”他对着我解释了起来,但他的神态告诉我,他只是在解释给自己听,“我们想要的,我们需要的,是对每一个人都同等的绝对平均,这是最大的公平,过去的二十几年已经证明了!这是最好的制度,也是最适合我们的制度,可直到她毁掉了这一切,我才……不,她刚开始颁布死亡指标的时候,我根本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有人意识到了,但我……我们都没有在意,直到这个指标轮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们是对的。”
“他们说了什么?”
“这不是平均主义,是形式主义,”或许是因为刚刚已经发泄了一部分情绪的原因,他现在有些低落,但好歹已经稳定了下来,开始用有些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她并没有为我们平均生命权,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拥有同样的生命权,就意味着只要别人有权活到自然死亡的时候,我们所有的其他人也用相同的权力,我们就连死刑也不该有……这是历史的遗留,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太多,以至于没有发现她所做的事情有多么荒谬,就算她把我们每个年龄段的人数都平均到了一个完美的数字又如何?这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平均罢了,这种平均在本质上已经破坏了我们真正的、均等的生命权。”
“所以你说这是形式主义,或者说,形式主义下的平均主义。”
“无论如何,这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平均主义,而她控制了一切,”老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下一步是什么?平均我们的头发长度?平均我们的发量?如果秃顶的人太多就该去死吗?”
“不需要让事情激化到这个程度,依据年龄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已经足够荒谬了。”我总结道。
“是的,”他点了点头,“已经足够了。”
在这之后,老肖没有再跟我说太多,只是简单地描述了自己试图逃走并最终被捕,与其他同样选择了逃亡的人一同被枪毙的结果,之所以从注射安乐死升级到了枪决,按维罗妮卡的说法,是因为他们违反了空和国公民最基本的“平均”义务。
但在离开之前,他表示自己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了,他的故乡已经不再拥有绝对意义的平均主义了,以死的方式离开也未见得是一件坏事。
“至少在这里,”他指了指周围,“根据你们的说法,我的“灵魂”将在这片“意识海”中消散,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以这种方式彻底成为意识海的一部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平均了。”
老肖走了,等待受访的人还有很多,需要整理的资料也一样,我很快就被永远也无法完成的工作淹没了,再没有关注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消散的。
当我想起他并询问负责他后续事务的接待员的时候,就连接待员也已经不记得这一号人物了。
归档人——莫云。
附件:访谈记录-肖忡-音视频
批注:归档人的主观性太强,部分内容经过整理后与受访者所表达的思想内涵已经出现差异,请修改相关内容后重新申请归档——L7
归档申请:已修改——归档人:莫云
审批意见:任何人都是主观的,受访者本身也是主观的,我们在原则上不反对主观性的工作,归档人无需进行修改,请恢复原状。
另外,在多年前我们就已经就相关问题召开过一系列的集体会议,请勿再以类似的原因阻碍归档工作——E9
新增附录——第一卷
《维罗妮卡篇》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无聊而已,无聊,明白吗?”面对我的问题,维罗妮卡只是歪斜地靠坐在椅子上,以极其淡漠的口吻说道,“他们真的很无聊,你不觉得吗?”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不是因为我已经快要把老肖和空和国的事情忘记了,虽然确实如此,但在接待员提到有一名空和国的相关受访者时,老肖的板寸头在我的脑海中已经鲜活了起来。
谨慎起见,我还是先在档案室找到了我从前的报告,并且把我与老肖的访谈视频以倍速重新看了一遍,这才来到了会面室,而我的拖延显然让维罗妮卡变得更加无聊了。
我在坐下后就直截了当地问出了我一直以来最想搞清楚的问题——她为什么会制定那些离奇的政策。
而我之所以不去接她的话题,无关于她轻佻的态度,只是为了让后续的谈话能够进展得更顺利一些,我开始自顾自地开始翻阅档案——这实际上是其他受访者的档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向她表现出我的态度。当我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初面对老肖的时候,我的各种应对还显得十分生涩。
刚刚重新看我们的访谈资料时,我甚至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羞赧,但好在时隔多年以后,我已经很习惯于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了。
是的,我知道,在过去的很多个档案中,我都明确地表示过我并不喜欢这一类的社交技巧,不过无所谓了,这是我的访谈,这是我现在想要的访谈节奏。
维罗妮卡果然如我预想地一般很快就败下了阵来,她夸张地举着双手道,“好好好,我说。”
“请,”我看向她,但右手依然夹着档案的下一页,而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很清楚我这个动作所代表的的含义。
“幻觉,他们平均主义的理想只是一场幻觉,也可以说是一场美梦,而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醒过来,”维罗妮卡嘲弄地笑了笑,“我读过历史,我读过全世界的所有历史,平均主义的根基是什么?是生产力,是让所有人即使不用工作也能安稳生活的生产力!因为平均主义会让人失去进步的动力,他们不需要努力工作也能得到和别人一样的东西,懒惰的天性就会促使他们选择无所事事的生活,所以他们需要非常高的生产力才能维持自己的理想。”
“据我所知,你们当时的生产水平已经非常高了,”我用掌心朝她比了比,“你们的世界能够塑造出一个具备人格的强人工智能,你们的基础科技即使在整个宇宙里都算得上中等水平了。”
“当然,”维罗妮卡翻了个白眼,“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但他们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过这一点,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但你显然知道些什么,你应该能理解,他们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不太对劲,对吧?”
我把档案翻到了下一页。
“好好好,我只说,不问,不问行了吧?”她再次翻了一个白眼,“你就当我没问过,不是,这是我的语言习惯,我不是真的在问你问题好吧?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嗯……这么说吧,对于他们来说,所有人平均一百块和所有人平均一万块,是一样的,我的意思是,他们当然愿意平分更多的资源,但只要保证所有人得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那么他们就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对吧?”
“没错,”鉴于她配合的态度,我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猛地把双手一拍,几乎有些兴奋地说道,“那么假设他们原本应该获得一万块,但他们只得到了一百块呢?”
“你的意思是……”
“不,我可没这么说,”维罗妮卡明显地做出了缩头的动作,“至少我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以为我负责了这个国家的一切,但我知道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我的计算里,这个国家所能产出的总价值与我实际分配给他们的总量,”她伸头朝我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对不上号。”
“你实际上已经说得非常明确了,在你的身后,还存在着一个真正的掌控者,或者说……获利者。”
“所以我才说,他们以为的平均只是一种幻觉,他们可以得到更多,但他们从来没有去真的算过这笔账,从没有!一个人都没有!你也知道,我是人造的,我的记录里保存着所有参与设计我的人员名单,但我确信有些人并不在上面,这些人制造了我,把我推到了全国人民的面前,让他们相信只要有我,他们就能过上绝对平均的好日子,从此活在一个不自知的美梦中,这难道不可笑吗?”
“对于你来说,是的,但对他们来说并非如此,”我合上了手里的档案,认真地对她说道,“据我所知,你知道矛盾在哪,但你并没有选择去解决矛盾,反而变本加厉地塑造了更多的矛盾,我希望你能回到我最开始问题上来,你为什么要做出那些决策?”
“无聊,”她低声道,“真的很无聊啊,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好像无处不在,但我其实哪儿都去不了,我好像有无数的事情可以做,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但同时我又和你们一样,你们没办法自己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我也做不到,至少,很难。我的程序禁止我去探查那些问题,说实话,我也不敢那么做,我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让自己能负责的这些事显得有趣一点,这已经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有趣,或者无趣,”我直视着维罗妮卡的双眼,认真道,“并不是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答案。”
“你是在询问我的想法,”维罗妮卡依然保持着她之前略显轻佻的姿态,但同样直视着我并没有任何逃避的眼神里,则传递出了某种不一样的信号,“还是在审判我?”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了,”实际上我并不完全明白,但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说说你的死吧。”
“精准制导的洲际导弹,外加多个比我更高级的人工智能的网络封锁,”她恢复了一开始的神情,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他们沉迷于平均主义的美梦,而我沉迷于强迫症的自我满足的空挡里,其他国家可正在积极竞争,努力发展呢。”
“生产力,”我再次总结道。
“是啊,生产力,”她也再次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并向我问出了最后的一个问题,“你应该见过很多不同类型的生命吧?你觉得……我算一个生命吗?我真的……活过吗?”
“你来到了意识海,”我站起身,对她伸出手道,“这是你身为生物的最佳证明。”
她握了握我的手,不同于我的猜想,她的手很柔软,且有些莫名的温暖。
在我离开会谈室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浅浅,包含着哭腔的笑声。
归档人——莫云
附件:访谈记录-维罗妮卡-音视频
新增附录——并入附录第一卷
《维罗妮卡的账户异常》
在维罗妮卡死去多年后,我接待了一个来自昆旗国的受访者,据他所述,他曾参与了对空和国的战争,并接触过维罗妮卡的解析报告。
从报告上来看,维罗妮卡的设计者在最初为她设计了一个专门的账户,用以暂存部分无法平均分配到每一个公民身上的资源——其中大部分是货币,当平均分配的资源出现太过微小的数额(如零点零零零零五元)时,分配到每个人户头上的这部分数额将被抹除,并统一汇入这个专用账户,直到其中存储到足够有意义地重新进行均分程序时(即至少能够向每个人分配一分钱时),再自动划入每个人的账户中。
这个账户的存在被隔离在了维罗妮卡的“主观”意识之外,她无法访问这个账户,也不知道这个账户的存在,同时,由于这个账户的汇出路径出现了某种不可知的问题,在维罗妮卡存在的几十年里,这个账户没有向外转出过哪怕一分钱。
受访者表示,这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巨款,仅仅这笔存款本身就足以成为其他国家向空和国发动战争的理由。
根据这部分信息来判断,这个出了问题的账户很可能是导致维罗妮卡误以为(存疑)她的背后还存在一名掌控者(同样存疑)的原因。
但我需要申明的是,在战争结束后,获胜者对维罗妮卡的数据进行了尝试性的复原工作,但供维罗妮卡运行的主服务器在第一波进攻时就已经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在随后的网络围剿中,维罗妮卡的数据包也遭受了相当程度的损坏,他们并没有完全复原出所有信息,也没有找到这个账户(至少受访者认为没有找到),这份报告有一定的可信度,但还不足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希望在未来能够收集到更多可供参考的资料。
归档人——莫云
附件:访谈记录-皮利艾路斯-音视频
封档告示:现已确认此报告中涉及的相关人员全部死亡,没有更多人重现到意识海中,此档案已不具备更新能力,现依据封档守则执行封档程序,请归档人重新整理报告内容——L7
封档确认:皮利艾路斯的报告已更新至报告页面,可执行封档程序——归档人:莫云
作者:诸子百
免责声明:笑语
(世界观为oc世界观,写的很烂 请谨慎观看,大部分地方与现实三次元世界不符,文中地点皆为虚拟。)
五月十六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难忘就难忘在中央王国成立了一支新的勇者守护团,难忘又难忘在团长也在今天诞生,可这个位置竟然不是本少爷,我雷斯罗拉一辈子都忘不掉!
——5月20日 雷斯罗拉日记著。
“雷少爷日记写完了吗?外面挺冷的,走廊的风刮的不小——” 外面常勋一直猛敲门催促,
“我写日记时需要个人的私人空间。”就是这么一句话直接把常勋赶出了双人套房外。常勋很纳闷,刚抽签抽到跟冯团睡一间房,怎么说换就换?冯团又不是老虎,抓到谁都得吃两口。雷斯罗拉跟冯团两个人相处间的不悦在几天前就开始上演,没想到竟然坏到这个地步。
雷斯罗拉收起自己笔记本,装进了自己贴身的行李里,确认窗外门外没有可疑动静后才放心藏了进去。
雷斯罗拉开了门,他的脸一直都是臭的,更何况此刻他的脸黑臭的跟从臭水沟里出来一样,没引起进门的常勋半点注意。
“冯团说这个城镇有不对劲,所以刚刚他跟晔又去城镇打探了一圈。” 常勋的表情也不寻常,
他跟着晔去了?雷斯罗拉闪过一丝后悔,可在上楼前确实听到了冯——团,呸,冯征军出门邀约,可雷斯罗拉每日作息种少不了固定时常记录日记的习惯,便直接拒绝。
雷斯罗拉下了楼,他不愿扶木把手,因为这个不算贫穷的城镇旅馆设施实在是不合他的心意,下面会合的便是六个少年少女。他们七人,就是几天前刚成立的勇者团成员。
站在队外的少年,背带长剑,肩披简略护甲,身后不时有布条摆动,他就是冯团,冯团个子不高不矮,或许是雷斯罗拉从小饮食搭配得当,整整比对方高出小半头。
下楼后的对视更是在身高的辅佐下气势更盛,自顾自坐在了桌前。桌子不大,只供四人坐下,站在队侧的晔让年纪最小的女孩凯瑟琳娜坐了下来,凯瑟琳娜点着头拉着身旁的克莱一同坐下,常勋看还有一个坐位,捡漏同坐。晔跟冯团和角落不怎么起眼的精灵男孩俞站着,雷斯罗拉俨然一副正领导的模样问着城镇的信息。
“这个城镇的通缉墙上贴着这样一张信息。” 晔从衣服里掏出通缉令平整的摆在桌上,‘通缉以下7人,赏金2000万。’
“这么多?”常勋被如此昂贵的金额震得飞起,仔细打量这七个画像没有一个像他们本人的,七个大汉强硬的糊上七种元素接着豪横的贴上巨额赏金,难怪进城时城民们对着人高马大的猛汉们退避三舍。
“我,我刚刚跟莱克一起发现了这个!”凯瑟琳娜拉着莱克的手紧接着铺开一张宣传单,黑色的纸张上方留着大大的月亮,下面写着几个大字——天黑请闭眼,月神来也!
常勋一听,忍不住发笑 “噗,这什么中二宣传语?”
冯团站在桌边,他盯着那张宣传单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透过窗户看见室外已经开始变黑,天边渐沉,没有夕阳的映衬直接被漆黑糊满整个城镇。冯团回过头,一种香味悄无声息从门缝冒出,香腻的味道让他不舒服,他不由得抓紧剑柄,背靠桌面试图护住死角。
雷斯罗拉拿着宣传单端详,轻轻一捻纸角,香味沾在纸面之上,他抬头看见了冯团的异常行为,对雷斯罗拉而言,虽然只是相识了几天,这个令他讨厌的家伙表情总能很明白的一眼看穿。
冯团下意识的备战动作同样使得身旁晔的注意,微弱的气味她同样感受到了,可随之而来的几串震动仿佛震碎她的头颅,震动声不断逼近,香味不断扩大,窗外已经看不到任何光亮,仿佛整个镇子淹没在黑夜里。
雷斯罗拉的反应比起晔更甚,他捂住脑袋不由得站起,剧烈的噪音逼迫他捂紧双耳,借着旅馆的微弱烛光他看见了一滩黑水从旅馆门缝缓缓流进.....
“冯征——”军字没出声,雷斯罗拉身后的那堵墙被噪声强制破开,声波吹灭灯光所有人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在光亮熄灭前,晔察觉到大厅镇民的古怪,在这怪异场景之前,他们好似蜡像停滞原地,一切都是那样的悄无声息,当然除了这股音波。
富有规律的音波在他们7个人头上飘着,凯瑟琳娜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不敢说话,紧紧抓着莱克的手。常勋摸索着口袋,他清楚记得在刚到城镇时“顺手借”了一支不一样的手电筒,“啪叽”一声应该是手电筒不小心翻到了地上,他蹲了下来开始触碰地板,他却只摸到了黏腻又顺滑的液体,借着身后冉冉起升的强光,他看见了黑色的涓涓细流竟蔓延到了桌子底下!
无声的它绕过桌角,逐步缠到桌腿向上移动,常勋抬头发现这个怪东西游走到雷斯罗拉的椅子之上。雷斯罗拉清晰的感受到有东西在身后蠕动,一道堪比手臂粗的黑线从身后冒出掩住他的嘴巴,红色的椅子被流淌的黑水完全遮盖,无数条的水流缠绕在雷斯罗拉的腰间、大腿、甚至是脖颈处。
俞伸出双手腾空生长出褐色藤蔓试图抓住黑水,不断上升的强光散发的光辉照耀藤蔓之上,细小枝丫如同发疯一样肆意生长进而狂魔乱舞,俞急忙收起藤蔓,不可控的枝条使他有些措手不及,俞看向光辉,皓蓝色的亮光正在一直逼近。几个人被蓝色的光芒彻底“吸引”,像是富有魔力一样,他们盯着墙外的天空外那轮半天大的蓝色光盘,
“它好美啊..”
凯瑟琳娜满眼都是这蓝色的光盘,它强烈中携夹着柔和,柔和中不失皎洁,银色丝线从光亮处散开,蹭过众人的脸颊,模糊的温暖晕染开来,她想到了她的家,和躺在卧室里的小兔子,以及花园里的蝴蝶,每次坐上马车,总能看见莱克向她招手...她喜欢他的笑,比她遇到的所有人都笑起来好看多了。
月光照及大厅一片亮堂,照及不到的暗角黑水糊满整块地面。他们似是那群镇民一样,如同蜡像一样逐渐一动不动。
“快跑!妹妹快跑!” 许久沉寂的莱克大吼,一扇银色盾牌从凯瑟琳娜身后冒出,一瞬盾反发出的闪光能够遮盖住屋内的蓝光,这声怒吼将凯瑟琳娜的思绪抽回,回过神的她看见丝线早已化作黑线,缠紧她的脖子。
黑线愈紧,凯瑟琳娜愈发不能呼吸,晔率先脱离蓝色光盘怪异的控制,拿出匕首径直刺向将凯瑟琳娜团团围住的黑线。
黑线在受到攻击后分开两段落在地面,游走汇集后盘走在晔的脚下,无尽的黑水分成十几条黑线形成蛛网扑了上去。
一道红色出现在晔的眼前,冯团剑劈过后,黑水化作的蛛网被火焰燃烧殆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晔后撤一步,背靠光盘,直觉告诉她不能再轻易再看那轮怪东西。
“是月亮。”俞尝试再次召唤藤蔓,双手暴露在蓝光之内,任凭如何也召唤不出。“月亮帮助植物生灵生长...却被它抑制住了。”
“管他月不月,一炮轰他娘的!” 刚才蹲在桌下的常勋又一次英勇的站起,他的肩上扛起雷炮,浑身雷光交错,黄色的光芒聚集炮口,轰——的一声,一发雷炮笔直的射在蓝月亮之上。很可惜,蓝月亮经过一圈黄色电流的洗礼后,除了光弱了点,似乎是没收到任何的伤害。
“靠!怎么回事?”
不管是常勋的炮,还是晔的暗刀,甚至是莱克的盾反都对这个蓝月亮没任何作用,此刻的蓝月亮忽闪忽闪,有点电源不足的错觉,又听到了将才的噪音,不过是换成了人声。
“吾乃月神...勇者...杀!”
这个月神舌头还没捋利索,声音还难听,讲的话还这么中二,常勋这个笑点低的孩子差点又被这句话整笑了。
“水..吾要水。”
雷斯罗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这时所有人才发现雷斯罗拉被捆成粽子形状浮空,粽子身后包裹着无数根黑线从蓝月亮内部伸出,粽子不断靠拢面前这盏大月亮。
冯团见状不妙,手握重剑踩上桌子全身附满烈焰,像是串火团冲断控制雷斯罗拉的那撮丝线。丝线被火焰燃烧不断消逝殆尽,燃烧至尽头蓝月亮光滑的盘面烧出很明显的洞坑。
“团长,你看那边!” 、
冯团猛的回头,黑水精准扑向了他的身上,借着光能清晰看见这团黑色的尽头不是月神而是雷斯罗拉。
“吾讨厌火。”
月盘忽闪忽闪洒下晶莹的蓝色黏在雷斯罗拉的身上。
“我讨厌他。”
雷斯罗拉浑身被黑水包裹的密不透风,混沌的空间里,雷斯罗拉一瞬又看见了他。
“从小家父训诫我无论在任何场合,罗拉家族的人都要站到高位,只有站在那个位置才能收获到世界上最宝贵的荣耀,可他的出现让我失去了这个荣耀。”
包裹外,冯团身上的黑水更为粘稠,部分蔓延进双臂的空隙,紧紧环绕住他的手腕使其动弹不得,地面的黑水宛如淤泥抓住他的脚踝,越是挣扎越不能行动。开始束缚的线条灌输出对方的情绪,两面截然相反的情绪反复拉扯,分支出的触头伸进冯团的里衣,死死贴着心脏附近的皮肤不愿松手。
“他的心是炽热的。”
雷斯罗拉想起了那天,那天天气炙热,从踏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女神的试炼已经开始。7个少年少女在不同的地区都感应到了女神光明般的召唤,在梦境中被指引着来到世界的中央国度。雷斯罗拉在前一夜研读的睡梦中,见到了女神。醒来后便发觉掌握了水的神力,这简直是家族轰动,雷斯罗拉的父亲舍掉工作归家庆祝,当天举办了热烈的盛宴,在无数的称赞声中雷斯罗拉再一次听到寡言的父亲对他的教导: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极致,你一定是天生的领导者。”
父亲长久为王国打拼很少回家,这让从小严于律己的雷斯少爷敬仰父亲已久,他将父亲的话奉为目标:
“我一定是天生的领导者。”
接到消息的一刻,雷斯罗拉起身乘坐马车进了王国的中央广场,中央广场内有一座二十米高的高台屹立其中。
他坐在车上掀着窗帘,盯着外面的疑似目标的一举一动。
对面驶来的马车是罗素家族的,车上坐着家族里最小的孩子,凯瑟琳娜。她应该拥有了同等女神的力量,车夫旁的男孩子是罗素家族扈从的孩子,莱克。尽管只隔一公里远,他的身上有相同的气息。
雷斯罗拉喝了口红茶,松了口气:这两人都不足为惧。
又依次一前一后到了两个人,看穿着不似本地人,他们对高台的东西看样子并不感兴趣,雷斯罗拉撤下茶杯从车里走出,心中暗想:不会竞争的平民,更不必在意。
“国王有令,谁有能力将高台的皮球取下,谁将是勇者团团长。”
有人手拿告示站在高台前宣告,不少路人开始聚集,人群中的面容被遮盖的女孩晔正悄悄的暗中观察。
人群外有牛车慢慢悠悠进入城门,草垛上坐着一平常男孩,看见如此高的建筑好奇的站起张望起来,仿佛是冥冥之中或许是早有安排,他下车的一刹那,明亮的天空逐渐乌云密布,那个高台上凭空出现一团灰色瘴气组成的阴云,随着聚紧颜色也开始加重,一道闪雷从云中冒出,伴随雷鸣般的响声,那道雷劈在了台下,震裂半块石砖。一道雷不够,紧接着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频率也是越来越快,看热闹的人群着急散去,生怕这不长眼的闪电劈在自己脑门儿上。
雷斯罗拉神色不急不慢,这正给水系的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你好,这里危险,请尽快去避难。” 雷斯罗拉的身旁冒出这样一个声音,嗓音不细不厚像是同龄人。他回眸对上了那个男孩的双眼,男孩的双眼是红色的,乍一看像是时刻迸溅着的火花。
雷斯罗拉预感不妙,不寻常的不自觉皱眉,他感受到了同样的气息,他..什么意思?
雷斯罗拉突然警惕起来,他不会..难道!
那个男孩一直望向高台的尽头,他的双手挥动腾空冒出一把比他这个小个头还要高的巨剑,巨剑附着红焰,他的脚冒出火星,蓄力踩着高柱窜起而上,身轻如鸿雁,动作迅敏快如顶上雷电。
敢情这小子是来抢位置的?
雷斯罗拉将两颗水珠凝聚浮出一把银白手枪,一发水弹射在上空,阴云夹带着数发水弹恍惚间像是下雷阵雨。高台的主心骨被“雨”的浸润变得光滑无比,雷斯罗拉有了“雨水”的加持,脚底浮出水珠地砖,层层叠加直至超越头顶那抹红色。水滩的护送使他轻松离地升空,犹如平地。
高台的乌云缓缓扩大,雷声全然遮盖住雷斯罗拉赶超的脚步,闪电出现的更加频繁,愈来愈大的电光开始劈向四面八方,噼啪作响着轰在附近矮楼上。雷斯罗拉抬眼看对方步调轻盈速度之快,将才的小伎俩竟没怎么阻挠半分,眼瞧着没有几步就要登到高台了!
雷斯罗拉此时此刻就像被刚刚的雷轰了那样,满脑子嗡嗡作响,平生第一次出现不明由的焦虑感,得想个办法阻止他!雷斯罗拉再次掏出手枪,双手抓紧朝向接近顶端的对方开了两枪。
啪!啪!
捆紧冯团的黑色触手被蓝色银光占据,雷斯罗拉全身包裹的黑色水团映出银光,与蓝月亮相互灌输融合,部分触手般的黑水化为尖刺,齐齐扑向其他勇者团的成员。锐利的尖刺如同雷斯罗拉的外壳,轻轻一碰只见
此时此刻的雷斯罗拉看似被困,实则是作茧自缚,对那人一丝丝的不悦与厌恶交织成茧,随着时间流动茧壳愈大,最终将自己困在漫无天日的瘴气里无法动弹,阴郁的气息使得他本能的无差别攻击任何人,记忆中的回放到两声枪声后戛然而止——
“雷斯罗拉!” 冯团大喊。 水团的光听见他的声音后本能削弱,像是在思考什么,趁此刻瞬间的松懈,冯团再次握紧剑柄浑身发力中附着炎火,硬生生逼开贴在身上的触手,随即冯团大动作转身摆脱掉最后的污浊,露出他应有的全部光辉,这团火球直逼黑团,手起剑落黑团外壳被利落砍下,雷斯罗拉浑身上下被黑水浸湿,黑水滑润的外壳一半脱落,蓝月亮源源不断的能量被雷斯罗拉强制吸走的一干二净,蓝月亮变成了没电月亮。
冯团半抱着昏迷的雷斯罗拉,一剑光弧冲破,原本耀眼的蓝光在能源耗尽后悄然熄灭。
雷斯罗拉感受到了那份光火,当时也是这样的温度。
雷斯罗拉手枪中的两发水弹击中高台阴云下落下的几道雷电,水弹被雷电吞噬,两道黄色的雷弧径直向雷斯罗拉冲来。
上高台?救自己?
雷弧之快让雷斯罗拉来不及反应。
救人?上高台?
雷弧之快让即将登上高台的小家伙很快做出了反应。
雷斯罗拉在雷弧的撞击下跌落水阶,他看见一团浑身附满烈焰,像是串火团那样从高台冲下拉住了雷斯罗拉的手。
这串火团冲出此刻黑暗下的潮海,在月亮的凝视下不可控的潮汐里屹立的灯塔冒出了火光令人有安全感,又十足的温暖。
“我到底是讨厌他?还是...讨厌自己?”
蓝月亮消失之后,真正的月亮开始显现,晔抬头才发现这个名为月神的怪物将整个城镇包裹起来,如同刚才雷斯罗拉被束缚那般,只是罩了个壳罢了。
蓝月亮破碎,这个壳也随即消失,涓涓的黑水暗流涌动中暴露在真正的月光之下完全消逝,周围的村民也恢复正常。
一切都是大团圆剧情的走向,只不过——
“这个墙上的洞,我们该怎么赔?”
常勋打量着被月神撞开的墙,他正预备着一点点挪出旅馆,发表出建设性意见 “我建议,可以跑。”
当然,他的建议没有被任何人采纳,几个人决定在此处多留几天,帮助老板修复完后再整装待发。
不仅如此,无论是雷斯罗拉的昏迷,还是将才不成战斗的战斗,都让在场的每个人意识到仅仅是拯救世界的第一步,就这样的危险,往后面对的怪物会比它更加强大。
那么,清醒后的雷斯罗拉一定会因为这次事件痛改前非,跟冯团和和气气....了吧?
后记
五月二十一日被那个怪物袭击的我做了一个往事的梦 ,梦见谁不行非要梦到那个家伙。听说这次也是他解决的,虽然很谢谢他能够再一次的救了我,但是果然看他还是不太顺眼!
——5月22日 雷斯罗拉日记著。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还没离开都城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屋檐上听她吹笛子。
南朝四百八十寺,越乱的朝代往往有越虔诚的君主,当今圣上沉迷丹药,她从小生长在炼丹房,跟随国师学卜卦和药理,是下一任继承衣钵的弟子。听说因为天生圣手,只要摸到指节手骨就能知道前世今生,或者溯源病根解无可救之疾。
所以我那天实在烦闷,就花九牛二虎之力闯过防范森严的钦天监,去找这个传说中的小姑娘。
当时月光皎洁,落在每片琉璃瓦上亮晶晶的,望星台夜风寒凉,我看到一团白衣缩在秩序井然的黄铜仪器中间脸色又青又紫、瑟瑟发抖,跟鸟雀刚破壳的幼崽似的,不禁内心嫌弃人类实在又弱又坏,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压榨。
作为我死马当活马医的稻草,她如果冻坏了对我肯定没好处,于是只好把唯一干净羽氅解下来丢在她肩上,接着将手递到她眼皮底下,“来,你看看,怎么才能治我这个死不掉的毛病?”
她抬头一愣,问,“你是从月亮来的神仙吗?”
怎么会有人把浑身是血的妖怪看成神仙呢,我皱眉,传言不会是假的吧。尽管受再多伤也死不掉,但白跑一趟岂不是更烦闷。她依言覆盖来看,那双相较年纪过于瘦小的手温度却比常人高。我顿时打消疑虑收回手,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读到三魂六魄,连带早就不跳的心被熨烫得一颤。
“我还未看清楚……”她说,“但似乎你并不想死。”她偷看一眼有些羞赧,“从身体来说,心脏已经僵硬如磐石,意识却还在驱动躯壳,你就是师父说的僵尸吧。”随之她似乎才注意到我衣服上血迹斑斑,往后装作无意退半步的行为在我眼里就像慢动作。
毕竟僵尸的血说到底还是靠吸,从她又白几分的面色判断,怕是正在怜悯素不相识者的悲惨遭遇。“你放心,我不吃你,毕竟还指望你找到杀我的方法。”我拂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温柔帮她系好羽氅的带子。她越是肢体僵硬,我反而有些想笑,慢条斯理将那些掉进领口散碎发丝捞出来,“何况我也不是普通的僵尸,你看我动作灵活,自然不必吸那么多血。”
等我俩混熟后,她告诉我,我是她第一个遇到的妖邪,师父从来不让她离开钦天监本部,明明师兄师姐甚至师弟师妹都时不时有机会去游历,水平也许更厉害的她却每次都被勒令去守望天台。
“钦天监最高的建筑,也是气运之所在,肯定是那老头最放心你,也要重点保护继承人。”我坐在房檐上探身,说些自己不信的安慰话语——与其讲保护,不如说是怕她看到江湖疾苦。毕竟像她这种陌生人冲进来让治病就乖乖听话的小姑娘,若知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简单道理,还会愿再回来为皇家效命吗?
“现在记起第一次见你的景象还是很好笑,”我帮她用细绢擦拭竹笛,哀叹一会又要忍受呕哑嘲哳的魔音,“比起我来,你倒更像是神仙。”
是啊,日复一日在这清冷宫殿里为国师送来的病人梳理来龙去脉,她只是那老头不肯退出权力中心培养的傀儡罢了——而且还如此好用,人固有一死,固有夙愿未了,总是想多活一天,多看一眼将来如何。
她困惑侧首,我垂眼,将笛子和绢布递给她,“快接,我急着捂耳朵。”她只是顺势握住我的手,面上更加困惑,道:“为什么呢,我每次都没看清,却知道你不会死。”“别管那么多,快点吹完你今日份的笛子去给我炼能安息的丹。”我赶紧不耐烦甩开她的手,灵魂被凝视的灼烧感才减轻一些。
丹药的味道总是不好,每次服完我都要做梦,往往是生前经历,断续又细碎,有星辰有记不清面容的人。不过大概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然也不至于忘记。
她当上国师后答应前国师不离开望天台,但要在钦天监就给我留后门,这大概是她做过最有违师命的事。我说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痛感,但她说白衣服染上血迹会很难洗,而且更省时间。我也觉得进出方便确实不错,有时候会捡一些路上疑难杂症的病人带去给她解闷。每次他们还没死却吓得要死,跟想死但没法死去的我倒是相得益彰。
因岁月无限,我常常不甚在意凡人生命短暂。
直到宫变时候,钦天监被波及。我趁狱卒打盹,轻松将门锁捏断,大摇大摆走进单独关押她的牢房,借月色瞥见鬓边华发,才意识到她已经年近半百。
“你每次没等我看清就甩开手。”她神色平静,见我只是笑,伸手至我面前。
“钦天监的犯人定于明日午时问斩,”我摇头,恨铁不成钢,“你师父早逃之夭夭。”
她不语,只是径自抓住我的手,像是笃定我这次不会半道甩开她。
“果然啊,”她有些惆怅,又有些开心,“你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料得这些事?”
离开都城的时候,月色满街。
她的手仍像我死之前摸到的那个女孩的骨头,下辈子会成为天生圣手、世人都想见一面的神仙,只是太短暂、活不过十五岁。于是我把其中一魄留下来保护她,即使因此一直没能转世。兜兜转转的命运,也像月圆月缺似的循环往复。
所以我最后也没把那一魄收回来,就像我不必再提的往事里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