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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19「月神」《夜游》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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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22点47分,泰开瑜在玄关换上鞋子,拎起背包,出门上班。
上班地点在郊区,骑自行车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最近,他开始选择步行上班,提早四五个小时出发。
独自在夜色下行走,随着时间和路程的双重推进,越往城外走,人迹越发稀少,直到孤身一人,只有路灯在沥青路上反射出橘黄的光。世界如此宁静。
泰开瑜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一边按着自己的节奏行走,一边数着那些倏忽间灭去亮光的窗户,并不感到十分枯燥。事实上,一种宁静在心底油然而生。自从丢掉大城市的工作,回到这个自己长大的乡镇依赖,已经有五十七天了。有时候他会想,如今的这种宁静,或许是自己过往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
他开始在路上踏步,想象着仪仗队的走法,回忆着当初军训时的练习,过马路时改为踢正步,虽然很快因为腿酸而放弃了。说不定被监控拍到了,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代表理智的那一部分发出了提醒,但很快就被抛到脑后。现在,这里,是我的场地,他想,我要跳舞。
于是他边跳步边前进,左,左,右,右,滑——他向前迈出一大步,随后将另一只脚快速地拉扯过来——滑……
直到一声轻笑打断了他。
泰开瑜快速地在地面上寻找,寻找那个特别的影子,再顺着影子找到那一根路灯,当他抬起头,能看到女孩正坐在路灯上,冲他快速地挥了挥手。
“晚上好,玉娥。”他说。
“晚上好,小泰。”女孩问道,“你是在跳舞吗?”玉娥端正地坐在路灯上,月亮在她身后的夜空中垂落,为她的身姿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
还有可能被她看到,脑海中的理智代表发出观点,你早该想到的。泰开瑜怀揣着些许羞耻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下。
“我不太会跳,”泰开瑜谨慎地挑选着回答,“一个人独舞就更显得笨拙了。”
“你可以来邀请我喽,但你得先把场地准备好,音乐、舞台、篝火……没有这些可跳不起来。”玉娥从高处跳下来,轻盈得就像一片羽毛落地,她的短发只跳动了一下,就顺贴地停下。她身穿一声白色的长褂,左手拿着一个垫子——她就是隔着这个垫子坐在路灯上的,有时候泰开瑜会觉得不是路灯、月亮在发光,而是她本身就在发亮。
半个月前自行车坏了的时候,泰开瑜异想天开地决定走到工作地点去。还要一半路程的时候,他按着发酸的小腿开始后悔,半夜没有公交车,在他下决心去打车的前一秒,他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上,高高的站着一个女孩。事后想来,就好比所谓“日常”的玻璃被什么东西击碎了一般,在没有搞清是人是鬼之前,上前搭话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不过泰开瑜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事实上,她比想象得要开朗热情得多,虽然感觉和现代人的风格不太一样,而且不知为何,她不愿告知自己的名字。于是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泰开瑜决定给她取个名字,总得有个称呼。一开始打算叫她“塞勒涅”“阿尔忒弥斯”,还有“戴安娜”等等,但是她都不满意,最后决定喊她:玉娥。
为啥总是和月亮有关?也曾被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候泰开瑜只是指指月亮不回答。每次她出现的时候后,月亮总是在,总是明亮。
“我闻到了好吃东西的味道。”玉娥快速跑了几步,在一个身位外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倾,把姣好的鼻子探出些许,“你带了什么过来?”
“猜猜看。”泰开瑜把包拿到身前。
“其实我已经闻到了粽叶的香气。”她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粽子~端午快乐~答题正确的奖励是什么?!”
鼻子真灵。“奖励是你可以先选粽子的口味,我带了甜粽和咸粽,你可以挑你自己喜欢的口味。”泰开瑜从包里取出保温盒,里面是两只粽子和两双筷子。
“我要一半咸的和一半甜的,这样就没人会为了口味争吵了。”玉娥把自己带的垫子展开,再展开,大得足够两个人坐下,垫子里还包着一个小盒、一个小瓶与两个杯子,“那么,来野餐吧,我带了桂花酒和桂花糕。”
桂花,又是一个不解之谜,不过这个春天泰开瑜碰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他已经学会不对每一件异常的事实提出疑问。
玉娥以极大的热情开始布置野餐,用筷子把每个粽子分成两份,摆出盒子里的糕点,为两个杯子倒上桂花酒。此时她看起来就像个八九岁的孩子,让泰开瑜想起了自己热衷过家家的侄女。末了,她邀请他入席;“请吧,小泰。”礼仪优雅又端正,此时的她又好像端庄的贵人。
假如此时有人在深夜开车经过,他一定会觉得是自己疲劳驾驶以至于产生了错觉,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两架路灯之间,两个年轻人坐着野餐,他们一遍吃着放在保温盒里的粽子,一遍用精致小巧的瓷器杯子饮用桂花酒,佐酒的甜点则是桂花糕。
“真不知道别人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们,会怎么想。”泰开瑜轻呷了一口酒,享受着提前到来的闷热夏夜里吹拂过的夜风。
玉娥仔细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回答。“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这个时候的她严肃极了,像是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考虑起这些事情只会心生杂念,想得再多也看不到头。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小泰。”
我现在坐在马路边,喝着酒,吃着粽子,前后十条街内没有其他人。泰开瑜微微有些醺了,要是有外人在这里,我还能泰然自若得坐着吗?要是哥哥,爸妈看到我这样子呢?
“不能再喝了,我下来还有工作。”
玉娥拨开泰开瑜挡住杯子的手,把剩下的最后一点酒液倒入杯中。
“这酒醒得很快的。来吧,来吧,这夏日还长着呢。”
END
写于2023.6.29
Ps.这次不想搞什么弯弯绕绕,所以写了简短的放飞自我的一篇(虽然还是没放多开。。)
Ps.ps.其实因为口音问题,她以为泰开瑜是在叫她“玉儿”,不过这个点子在写的时候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写进去,玉娥这个名字是有点出戏
Ps.ps.ps.泰开瑜工作的地方是在郊区的快递驿站,据说有早班在四五点开始上班的,但具体是怎么样俺也不清楚。。。;本来还想写施一个法术帮他赶路的情节的,写不出来!(震声)
《妙舞芳唇》
作者:伊西多
糖与花之国的达拉公主芳龄十八,青春貌美,最近却不幸罹患了抑郁症,卧病在床。国王昭告天下,为给公主冲喜,他将举办一场舞会,由公主来选定那个跳舞最佳之人,择为夫婿。这位夫婿将分得他的半个王国,与达拉公主一同统治。
公主的画像传遍了王国。画像上,她浓浓黑发如夜色,坐在秋千架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向画师投来轻轻的、怕惊动了什么的眼光,像害怕画师发现她似的。她其实并不十分美丽,但却像个公主中的公主。似乎在一夜之间,京城旅馆人满为患,国王不得不下令,凡想参加舞会者,先得参与海选获取资格,不够资格者即刻逐出京城。
求婚人蕾音在看到画像三天后骑马来到京城,这时候已只能住在最糟糕的鸡毛店,不过好在她本就没钱。与众不同之处是她是个扮作男人的女人,在女人当中不算美,但若作为男人,那就是个漂亮少年。她一张圆脸蛋,头扎蓝色头巾,遮住剪短的金发,衣着破旧,即使在鸡毛店中也引人注目。这种妄想一步登天的穷小子令人不齿,住在鸡毛店里的每个求婚者都那么想。也确实,多一枚金币难道不算多吗?自己当然不在穷小子之列啦。
从下马那一刻起,蕾音就觉察到了这些不善的目光。走进店门时她一一扫视这些眼光的主人,尔后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得意微笑。身为女孩,她自认比男人更懂得公主的喜好,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犹如一匹骏马却踱进了猪圈。她挑衅的微笑在求婚者们之间再次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随后,敌意的沉默中,他们目视她走到前台,再带着行李爬上楼梯。
没人愿意靠近她。第二天一早,蕾音在房门口发现了一只死老鼠。她在衣襟处撕下一块破布,拎着老鼠尾巴系在了楼梯扶手处,让每个路过的人都看着它荡秋千。一直到海选前都无事发生。
海选之日,由求婚人组成的河流浩浩荡荡流向海选现场。路旁叫卖西瓜汁、烤面包、肉饼的声音和海选者的喧闹声吵成一片,不少京城市民紧盯着求婚者,他们崇拜公主,在他们看来,这些人之于公主就如脚下的泥。
骑马的武士来回巡逻,马儿都高大英武,与蕾音的驽马不可同日而语。其中一匹马在海选门前停驻,随着一声长嘶,马上跳下一个红发年轻人,腰间挂一把鞘上嵌金镂玉的长剑,看起来很是沉重。他站在门前,注视每一个求婚者经过。蕾音走过时,大胆地看了他一眼。他的两眼微微发红,嘴唇颜色也鲜红,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前一个求婚者并没通过海选,红发年轻人笑着,垂下眼帘看地面。
蕾音想要他看向自己。别人的目光是她的兴奋剂。从小时候跟着村里一个出外游学归来的年轻人练习舞蹈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享受这种感觉。所有人都盯着她,她便脊柱上一阵战栗,她便双腿上传来大地的脉动,她便向大地回以震动,踏歌起舞。
红发年轻人抬起了头。他注目这个金发少年起舞。少年的双臂向外一展时,他骤然握住了腰间的长剑。少年的舞是幼狮的跃动,他感到自己需要抓住这唯一的武器,哪怕没有胜算。
舞毕,少年向他投来一个眼神。那双眼色淡而圆,清澈中带有一丝来不及收回的狠戾。
红发年轻人——莫雷,公主私生的堂兄——松开手里剑。握着武器已经是一种示弱,而最让他难以忍受的一点是:他不确定,公主会不会心仪于这样一双眼睛。
蕾音的海选理所当然地大获成功。主考官用一种珍贵的、皇家特供的蓝色颜料在她眉间点上一点,作为入选者的标记。同时,她被告知一个谜题:
“什么生物一出生就有三个主人,第一个主人制造了它,第二个主人把它视作礼物,第三个主人潜待着它?”
莫雷手中的剑当啷一声响,让蕾音小小吃了一惊。他满脸隐忍,像是心怀不满。
“你跳得很好。是场上我见过最好的。或许你不认识我吧?我是莫雷。”蕾音走过时被他叫住。
“我是伊雷。”蕾音答道。
“或许有些冒犯,不过还请你理解。你听说过安妮斯顿伯爵夫人吗?那是我的母亲。”
对于政事,蕾音向来不怎么关心,但这几天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知道点,比如,安妮斯顿伯爵夫人就是上任太子的情妇。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就是公主的堂兄。
她顿时有些紧张,呆站在原地,同时却又不由得抬起眼睛,一眼一眼往他身上掷。好一个漂亮男人,此刻这份漂亮她不再臆想能够占有了,这一份水淋淋的美丽,就像沙漏突然被打破,沙子洒了满地。
“你看起来有点拘谨。你大概不是京城中人吧?”莫雷笑道,“在这里说话会耽误别人的海选,走,咱们出去说——只是随便聊聊,你有时间吧?”
“我不知道……我还想练舞。”
“你跳得已经足够好了。”莫雷眯起眼睛对她说,“相信我的眼光。粗粗看来,你只有一点不合格……跟我来吧。”
蕾音跟在他身后半步,头脑中思绪像打了结似的,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有哪里不合格?但他却带她来到了一家小店。门脸窄窄的,进去之后却觉得中等大小,一个老头迎上来,黑色马甲里织了金线,在屋子里柔和的灯光下,不显眼的明明灭灭。
“给这位伊雷先生做一套新衣服。样式仿照我上次来做的那身。”莫雷对他说道。蕾音仍傻站着,扫视过这家裁缝店,啊,或许京城人对此有什么全新的称呼?她第一次感觉不确定。
裁缝要来给她量体裁衣时,她才惊觉退后,连连摆手:“不,不了,谢谢,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碰我的身体。别人的手指头一碰到我,我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我……可以自己试成衣吗?”
莫雷朝她看来。金发孩子的脸色和眼神,以及肢体语言,他都熟悉。所谓仆人,下等人,不值得引起重视的人,小心翼翼,为免得罪自己,熟练一点的则殷勤,以期利用自己,但这孩子额头上那一抹蓝色却太过刺眼了。他对裁缝点点头,放这孩子进去换衣服。
男孩伊雷的一个优点是,尽管出身乡下,却皮肤白嫩,非常适合深色,特别是皇家的深蓝。他并不适合紧身长裤,穿上后一眼就让人觉得是个孩子在假扮大人,穿修尔科却颇为美丽,丝毫没有埋没在衣饰中的暗淡感觉。他说自己来自于北方,那里此刻正值捕鱼的季节,为了来见公主,他放弃了捕鱼,他对公主的仰慕胜过世间一切。
“那么,对于那个难题,你有什么头绪吗?”莫雷和蔼可亲地问他。
“是人吧?”伊雷回答。“三个主人,那就是三位一体。”
“嗯,我也认为是人,不过我倒有别的看法,那就是,三个主人是权力、欲望和爱情。但归根结底,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你是一位朋友,伊雷。”
“我真是荣幸之至。”伊雷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笑着说。
“你想好正式选拔那天跳什么舞了吗?”莫雷在镜子前和他并肩而立。
“还没有,但我知道,无论跳什么,我都会赢的。”
可笑的自信,可笑的天真,可笑的年轻人那点儿自以为是的幼稚。莫雷不相信达拉会爱上他,没有这种机会,他只是个小孩子。
但他送别这个小孩子,看着伊雷穿崭新尖头皮靴的小脚踩在地上时,就想起了这孩子的跳跃。伊雷的舞蹈像过分刺眼的阳光那样,几乎灼伤了他的视网膜,无论把视线转到哪里,他都能看到这隐隐浮现的阴影。
这孩子非常有天赋。莫雷今天结识了不少求婚者,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舞者中的佼佼者,可即使在这些人中,这孩子也一定是首屈一指的那一个。
但将来继承王位的不能只是一个舞蹈天才,莫雷暗自想道。他的筹划,他的智谋,还有——他掂了掂手中的宝剑。
伊雷是最后一个他会见的求婚者。事情已毕,他就跨上宝马,一路跑回自己的家中。
莫雷不仅是前任太子的私生子,还是他唯一的孩子,手中握着父亲和遗产,再加上母亲的资产,他住得十分豪华舒适。一跳下马,由仆人把马牵走,他钻进自己的书房,坐在椅子上,摊开信纸,打算给达拉写一封信。
最近这一个月来,从国王颁布给公主选婿的诏令起,每天晚上他都给达拉写一封信。鸽子从他的手中飞走,再次落进他的手掌中时,脚爪空空荡荡。他的口吻从恳切到哀告,从劝说到表白,没一封能获得达拉的些许回音。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话可说,提笔在纸上写下“达拉”,尔后定住。
就在这时,仆人进来禀告,有人求见。
求见人是求婚者之一。是莫雷最早会见的那些人中的一个。跳的舞在莫雷选中的人中算中等水平,但脸是一等一的英俊。他进来时俊脸上表情扭曲,似是笑意又似是惊魂未定,还未对莫雷行礼,就嘶哑着声音说道:“大人,我请求您抓捕一个求婚者,我揪住了这个藏在我们之中的……骗子!小贼。”
莫雷听到“小贼”时眉心一跳,放下笔来:“是谁?”
“您今天见的那个伊雷。他根本没法中选,他压根不应该参加选举,他是个女人!您要相信我,我……”
这个求婚者一时中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他跑过来本是突发的冲动,他也和莫雷一样,留下来看了其他人的舞蹈。该怎么说明自己是因为嫉妒才去剥了那小孩的衣裳呢?书房里没有一面镜子,所以他也看不到自己脸上失控扭曲的肌肉,思绪百转千回中干脆一咬牙,把背在身后的手转了过来。他拿了那孩子的衣服,他希冀地看向莫雷,希望他能懂得这个证见。
莫雷抓起蓝色的修尔科,确认了一下。就是那孩子带走的那件。他看了求婚者一眼,随后摇铃叫来仆人。
“立刻把伊雷找来。求婚者伊雷。”他突然转过脸,和颜悦色对求婚者说道:“你先下去,到耳房里去,如果你说的属实……那你立了大功,我的朋友。等我抓到那小孩,我会让你和他当面对质。”
待求婚者走后,他继续吩咐仆人:
“额头上有蓝色的小孩。画像,你紧急去找选拔部的我们的人,记住不要走漏消息。务必把他——她?平安带到我这里,她身上有哪怕一处伤口,我都唯你是问。快点!”
“还有。”他转过身重新拿起笔,“让亚瑟看着刚才来的那个。告诉他,天亮之前你们没回来,就直接把这人解决掉,不必来问我了。”
这是他给达拉写的信中最短的一封。他请达拉一定要来,最后一次,这次之后再也不打扰。他用剑割破了指尖,把血滴在信纸上,还附赠一缕头发。
莫雷看着鸽子飞走,攥紧了拳头,在疼痛中又一次感到曾经丧失的掌控感。自己的揣测是对的,小孩伊雷是个骗子,毕竟北方不信基督,何谈三位一体。
这晚似乎真的是个幸运之夜。鸽子飞回,从它的脚爪上竟然解下了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是莫雷熟悉的,长长的缠绕卷曲,既像藤蔓又像长发,属于达拉。她写信时一定心绪杂乱,莫雷看得出她的急匆匆。她说,最后一次。
从王宫骑马到这里需要两个小时。但假若自己去接她呢?他们可以共乘一骑,他可以贴着她的耳朵把话说完。没接触过她已经那么长的时间了,从童年时期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们之间不见面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莫雷相信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达拉的人,比起她的父亲,他的叔叔,当今国王,他还要有优势,因为他们是同龄人。甚至他陪伴达拉的时间比国王还要更多,国王要处理政务,而他却会和达拉在一起,与她共同消磨整个下午。
于是达拉的离开就像一种背叛。他突然意识到,达拉大概不会再允许自己那么抱着他了。莫雷为此而愤怒。
他闭上双眼,试着想象马背上的自己,抱着达拉。涉及到达拉,他就感到自己仍然是那个失去父亲、刚刚踏进王宫、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就像看到达拉时,他看到的仍然是那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小女孩,她坐在秋千上,完全符合一个人对于天使的想象。天使们拥有如此纯洁的色调,却又身处另一个维度,丰富得难以理解。
仆人进来禀告,他们找到了伊雷。
莫雷告诉他:“处理好耳房那个。”这家伙走了背字,竟不能再多活几个小时。
伊雷进来时他才睁开眼睛。小孩不知道在哪扒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太大太肥了,额头上那抹蓝色沾了些尘土。她看着莫雷,眼中充满警惕,像一只不识好歹的野猫崽子,随时准备出爪挠人,拒绝接受自己的命运。
莫雷给她看那件蓝色的修尔科。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把修尔科披到她的肩上。她的肩膀颤动一下。谁知道那个死人对她做了些什么,他愉悦地想,死得也算沾点风流,虽说这点风流尚未成形,充其量是点意态。
带着这种想法去看她,突然觉得,她长大了,也会可爱的。
“别担心,我的朋友。”他突然贴近她耳边说了两句才直起身来。
“有人抢走了你的衣服,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那人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他会被驱逐出京城,你不会再看见他,可以安心参加这场选拔。”
他满意地看见,伊雷的肩膀不再那么紧绷,慢慢放松下来。“谢谢。”她低声说,这次他能听出来,少年时期男孩女孩的声音本来就不太分明,她应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莫雷在她背后笑了,被小孩的粗糙震惊。不过他仍然亲切地哄骗:“他现在还被关押着,他说了什么我并不知情。”
“请把他驱逐出京城吧。”她低着头说,“他侮辱了我。”
“当然,当然。”莫雷安慰她几句,叫她今晚在他这儿睡。又说她可能已经引起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妒忌,问她愿不愿意这几天都在他这儿睡,旅馆那边还有她的行李吗?他可以派佣人去拿过来。她好像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于是他打发她去睡觉,还叫仆人给她做点夜宵,炖一碗安神的汤药,可怜的孩子,今天一定吓坏了。
走时她问他:“为什么你对人这么好?”
“你跳舞跳得真棒。”他这样回答,“达拉看见,一定会喜欢的。”
蕾音先吃完了仆人带来的宵夜,再躺在浴桶里洗了一个热水澡,最后按照仆人的嘱咐喝掉了那碗汤药。汤药味道不苦,但有种生涩感,她躺在无比柔软的大床上,手臂感受到丝绸的滑腻,真是幸福的生活,如果没有死亡的危险。
那个人一定是死了,她敏感地觉察到。莫雷不可信任,从他嘴里胡扯的那些话就能听得出来。权力和爱情,这不就只是欲望的一部分吗?什么三个主人的胡言乱语。那个抢她衣服的人威胁蕾音,他要去见莫雷,要举报她。即使他举报了自己,蕾音相信这也不会是死罪,毕竟自己连公主的面都还没见过哪。他死得很好,她很高兴。
但莫雷,他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他杀了那个人,那想必是不愿被别人知晓自己是个女人。可之后他想要干嘛呢?
蕾音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走到门前。门没锁,她尽量缓缓打开门,门外也没有看守。
整栋屋子好像都没有人,但空气里却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她觉得自己像蓝胡子的妻子,狗一样地翕动着鼻子,朝着血腥味的源头走去。
我会是第几个妻子?
最终蕾音并没在血腥味的源头停下脚步。她下了两层楼,就看到了唯一的灯光,正是莫雷的书房。在那里,他正和人激烈地争论。他口气强烈,滔滔不绝,而另一个人则很少做声。
“我爱你,这句话我已经对你说过无数遍了,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另一个人虚弱地反驳他:“不,莫雷,我……”
“为什么你那么轻易地就被你的父亲说服了?”莫雷不允许她说话,他继续质问。“你就永远不愿意反抗吗,你要做你父亲的工具,你说那是责任,可为了不见我你称病那么久,把我的信全部烧掉了吧?然后你等着和一个新鲜的人结婚。整座城市的人都为你而沸腾。任何一个人都能取代我。你有你的爱好,你挑选新的人,而我——”
“住口。”那个人像终于找回了神智似的喝止他。“我不再允许你这样对我说话了。最后一次。你再这样,我马上就走。”
屋子里陷入了片刻寂静。在地上光脚站了太久,蕾音的双脚冰凉。
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想。这个人之前她从没有想过,即使想到,充其量视为一种奖励,一种胜利的象征。
达拉公主那张画像没给人留下任何想象空间,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标致公主。此刻蕾音却想象她坐在书桌前,裙子上沾满深夜的露水,而莫雷站在她面前,不似白日那样彬彬有礼、运筹帷幄,相反,他亢心憍气,又俨然卑躬屈膝。
莫雷又说话了。“那么,达拉,最后我只有一个问题……告诉我你谜题的答案吧。我想看看与我所料是否相符。我还是世界上所有男人中最了解你的那一个吗?就告诉我这个吧,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你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蕾音想象他抬起头,殷切望着达拉公主。而公主低垂着头,两手揪紧了膝盖上的华丽衣裙。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她忽然想道,说不定知道了这答案,他转身就会来告诉她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看中了自己,偏偏想要自己和公主结婚——不,自己知道为什么不是吗?因为她,蕾音,是个女人。
答案就是女人。所有的男人都是父亲、丈夫和儿子。所有男人都是女人的主人。
没有声音。达拉沉默着,莫雷在坚持等待。
此刻她或许可以逃跑的。不知道他们是否牵来了她的马,她并未听见一声熟悉的马嘶。但外面月色无比清明,足以照亮前路,也许大门也没有看守,也许虽然门锁了但她可以翻墙逃生。
蕾音还是个孩子,从没想过结婚。她来参选,不过是因为她想跳舞,她觉得自己跳舞比谁都好,不就是这样吗?她不是已经确认了这一点吗?
可是也许还没确定。也许她应该正式站到公主面前跳舞。也许全世界的人当中,公主可以是那个最权威的评委。
血腥味没刚才那么浓了。空气里仍是一片沉默,蕾音悄悄转身,踏着月色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们追逐的到底是什么宝物,以至于愿意为此杀人与被杀?她已经好奇了。她知道自己是最好的,她解开了公主的谜题,根本不需要愚蠢的莫雷多此一举地确认。跳舞她永远会赢,杀人她可以学习,她想要一探究竟。
【完】
Vol.220「果皮」《青果》
作者:照月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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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橘子树的树叶在地上投出一片浓绿色的阴影,李秋子路过的时候很快地伸手,从枝叶间摘了一个尚未成熟的小橘子。
她把玩着手里的果子端详了一会儿树干上挂着着的告示牌:这面告示牌充满了极其浓烈的情绪色彩,明晃晃地写着“李秋子与鸟禁止采摘”的字样。李秋子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把手机从裙子口袋里找出来对着树拍了一张照,随即很顺手地把牌子从树干上扯下来,一起带着穿过小院,敲响了熟悉的门。
她的眼睛耐心地研究着门上有些斑驳的青色油漆,耳朵很轻易地捕捉到了里头的声响:吱——这是往后推开椅子了,接着是一连串慢吞吞又拖泥带水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情不愿地接近。
李秋子往后退了一步,正正好好地和拉开门的人保持了完美的社交距离,目光从对方翘起的头发丝到地毯上穿着拖鞋的脚尖扫视了一圈。
“好久不见,橘里夏。”迎着对方警惕的目光,她充满挑衅意味地展示了左手拿着的小果子和右手手臂上挂着的小牌子:“没想到你那么欢迎我,这个牌子我很喜欢喔。”
阳光把橘里夏的头发照得泛金,这样毛茸茸的金橘色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柔软的错觉,但即使这样好的天气也没能让她的脾气有所改善…李秋子眼疾手快地阻止了橘里夏用力关门的动作。
橘里夏没再对此进行无谓的僵持,她一言不发地瞪了李秋子一眼,自顾自地移动回那把背对着门口的椅子上,对这位上门的不速之客表达出明晃晃的不待见。
但没关系,李秋子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她毫不介意地换鞋进门,并且特意从门口的柜子里把橘里夏的小皮鞋提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放在门口的运动鞋旁边,连大门也特意没有关上:这意味着在她的计划中橘里夏今天必须跟她出去,而李秋子向来说到做到。
紧接着她一边把告示牌塞进自己沉甸甸的背包里,一边步速不减地穿过勾勾缠缠地挂着雪白丝状布幔的客厅——像穿过个简化版蜘蛛洞——窜到橘里夏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不开心吗?我前两天都在忙着摘橘子哦,没有因为你拒绝我出门就故意不来。”
她故意这样说。说完就看见橘里夏慢腾腾地从椅子上滑下去,顺势离开了她的禁锢,这原本是个十分正常的脱身方法,然而她穿着一条缀满绒毛的白睡裙,被她这样一滑就炸成了一条小毛球,看得李秋子直笑…橘里夏的脸在她的笑声里开始很快地涨红,她很重地一跺脚,啪嗒啪嗒冲回房间,还没忘了把门拍在追来的李秋子鼻子前。
李秋子的鼻尖被气浪震得有点发麻,她靠着白色的果核形房门盘腿坐下,在心里的计划表上划掉了一项:哎呀,虽然有点危险……但至少离骗她出门又近了一步。
她在房间门口坐了一会儿,橘里夏显然又在赌气,酸甜的橘子味儿让李秋子有点发晕,于是她也开始生气。她很早就发现任何气味在空气里浓度太高都会多多少少地让她不适,要知道在夏天她可是闻惯了橘子的,但每次来拜访主人不在时的青色庭院都还是会被熏得晕头转向。
橘里夏明明知道这件事,换个衣服哪用得着这么久?气也不应该气那么久,她就是故意折腾人。李秋子换了个坐姿,愤愤不平地用头撞了撞门板。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门板上方安静地睁开一只圆鼓鼓的眼睛,李秋子仰着头跟眼球互瞪了半晌,又焦虑地在门口来回走了两圈,远远地看了一眼窗外仍然安稳地挂在空中的太阳,最终艰难地捏着鼻子说服了自己:为了任务,就当轮到自己主动原谅这家伙一次——与此同时,她的手已经自觉叩响了橘里夏房间的门。
“喂?橘里夏?”
喊了又喊,她终于听见房间里啪一声响,面前的门才慢吞吞地打开。
2.
……实不相瞒,那一瞬间李秋子没想到发火也没来得及留意橘里夏的新衣服,她只想由衷地赞美随着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没有橘子瓣,没有橘子皮,没有任何香气只带着空调冷意的空气打散了任何一点将起未起的火气。
嚣张的橘子味很快弱下去,李秋子得以心平气和地看向橘里夏身上的新衣服,那件毛茸茸白色睡裙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青绿色的及膝裙,一瞬间李秋子想到自己今天进来时摘掉的那枚青果。
“还没到时候。”穿着这条裙子的橘里夏站起来看着李秋子,她的眼睛这样说。
李秋子别过头去不看她,这一次她发誓她真的闹别扭了……呃,算了。聪明的猎人从来不只会指望兔子自己撞上树桩,有个词又叫事在人为,李秋子一向很认同。何况这个还没到时候……早在去年橘里夏就是这么说的,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出门。
“什么时候算是到时候了呢?夏天快要过去了,到时候就不会有太阳了。”李秋子故意说,“秋天的太阳只是成熟得最迟的橘子在天上的影子。”
然而橘里夏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在风里稍稍飞起的青色裙摆:不,还没到时候。
“衣柜里有橙色裙子才愿意出门吗?”李秋子又问,她知道橘里夏说话…用眼睛说话和走路都是很认真的,从来不会三心二意,因此当她赞成地点头时显然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牵到了离门口最近的椅子边,椅子旁还靠着李秋子的背包。
3.
真的没注意到吗?橘里夏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她们的争斗每年都在升级,去年橘里夏就是这样被拉出了大门,今年如果李秋子还没有更新换代的话肯定要失败的…而且成功失败并不影响她们因为这件事吵够能生一整年气的架。
看来是今年最后一次见面了,橘里夏顺从地坐下,在李秋子的唠叨之下顺从地穿上自己的鞋子——她决定在最后一刻让李秋子功亏一篑。
李秋子牵着她到门口。这一刻她们都突兀地安静下来,气氛一瞬间变得紧绷,橘里夏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对抗,太阳的光在她的脸上和身上都镀了一层毛茸茸的橙黄色光晕。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来。
李秋子只是牵她到门口,然后松开她的手,跟她说“明年见”。
……明年见?橘里夏有点陌生地解读了这三个字,她们从来没有如此和平地说过这句话,放在她们的交流词典这句话应该被翻译成“再也不见”和“明年才不会来”。
她有点愣住了,即使看见对方的背影逐渐拉远也只是站在原地,再眨眨眼睛。
4.
李秋子真是背负着很大的心理压力,她感觉自己的步速已经能和乌龟媲美,即使这样都走出了那么长一段路,以她李秋子这样灵敏的耳朵居然还是一点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没有转身,也没有追过来,完全超乎了她的两种预测…不会吧,不会是呆住了吧?
要不要回头看一眼呢?李秋子试着说服自己,这可是最后一天,如果留下这样的印象明年恐怕连院子门也进不去了,就算这次输了大吵一架……啊,她不能输,要不还是把这家伙扛出来吧!
诸如此类,乱七八糟…总之不怪李秋子,都怪脑子里过于活跃的神经,自作主张地作出决定:算了,再轮到我主动原谅这家伙一次。
“你赢了,我错了,原谅我吧。”她垂着头回到橘里夏面前,硬邦邦地朝她伸出手,“……现在真的该出来了吧,你看,现在不是有橙色裙子了吗?”
橙色裙子的橘里夏没原谅她,因此她们是一人捏着橘子叶的一端,勉勉强强走出来的——李秋子猛然回过头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半空中尚且还在发呆的小橘子。
“你看。救你一次真不容易。”李秋子松了口气,把漂亮的橘子肉放在掌心里,带着小橘子回了下头:青色庭院已经消失,原地只剩下一张巨大的,被剥得整整齐齐的橘子皮,大部分已经变成了橘色。橘子皮里白色的经络还在风里微微摇晃,从蜘蛛丝变成了白色的海草。
“明年见。”她也对着白色海草们挥挥手,叹着气说,“明年我也还会来这里摘下一个橘里夏的。”
5.
李秋子猛地惊醒,才发现现在还是大课间。旁边开着窗户,风一阵阵地往这边吹,吹得她浑身发冷……怪不得梦里总觉得鼻子不舒服。她边披衣服边想。
一个又青又小的橘子勉强压住她要飞走的试卷,试卷上还贴了一张便签,她把青果收进口袋里,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6.
“课间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见你”
“?”
“梦见你变成橘子了。”
“神经病。”
作者:舞舞纸
MODE:无声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4)
“我刚才给夏老师打了电话。”
“啊?”
龙哥所说的夏老师是圆鱼舟宗教传说领域的权威学者,胧目外婆的恩人之一。他在三个月前为了科考奔赴北极,因为手机变砖等原因,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络。
“夏老师从北极回来了吗?他能打电话了?不对,这不重要,龙哥你和夏老师说什么了?”
“我问他空气教室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在大学教书。”龙哥打开九保递来的冰可乐,灌了一口,“但是他说他没用过,这是今年三月来才启用的新科技,他这几个月来都在北极。”
“那……”
“礼帽小姐,您是今年三月来到圆鱼舟的异世界人吧。你们应该比我们更了解科技,因为科技和魔法,原本就是为你们开发的。”
说着,龙哥起身,探进吧台,在吧台里侧的角落里摸出一张粉红色的A4纸。那是一张通知:“3月17日起,圆鱼舟将迎来大量的异世界访客,请各位业主友善接待,向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展现圆住民最好的风貌。”
“这张纸其实是我三月初收到的,是白天的时候商店街管理委员会发给我们的,据说你们的手机里也会收到。因为九保和目目不用通知也会给客人最好的接待,所以我觉得这通知没有必要,没有告诉你们。”
此时九保已经擦干了眼泪,他很想抗议说他没有手机看不了通知,但鉴于气氛,没敢出声。
“礼帽小姐,你们其实有一个地方可以申请使用魔法和科技吧,还可以看到圆鱼舟所有魔法和科技的效果和操作方法。我想知道空气教室到底是什么?它要怎么启动,启动之后是依据什么原理规则来让学生不能离开教室的。希望您能帮我这个忙。”
“哦豁?”见龙哥没有被悲伤击垮,樱桃酱点着头表示着佩服之情,“其实这个宁宁今天下午就查到了,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一坐下来就开始说个不停,我们都插不上话。”
“龙先生,这是空气教室的官方说明,您可以看一下。就像您说的,异世界人不但可以使用科技和魔法,而且可以自由地消失和出现在圆鱼舟。”说着,宁宁又表演了消失后再度出现的魔法,她重新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叠A4纸,“就像我刚才演示的那样,对异世界人来说,凭空消失不是难事,我认为老师和刑警就是这样消失的——他们用魔法离开了圆鱼舟,也就是这份说明里的‘下线’,这不是什么大事。”
“老师和刑警,不是什么大事,但消失的不仅是老师和刑警吧?”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老师和刑警的消失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三个学生的消失不是,这从老师的反应中也能看得出来。”
说着,宁宁将手中的A4纸传给了边上的胧目,龙哥不烦胧目隔着不省人事的罗警再传一次,直接起身站到了他的身后,一起看起了这份空气教室的说明。
空气教室
类型:科技
摘要:一种虚拟教室以及用于划定教学区域、控制教学区域内人员、物质出入的教学控制方法。空气教室为一个无色透明的长方体空间,可通过操作系统开关,可通过操作系统设置教室位置、持续时间、允许出入教室的人员等,控制学习教学秩序、提高学生学习质量。
操作装置:手机应用
功能及操作方法:
(1)设置虚拟教室位置:在操作系统上显示的3D示意图中划定长方体教室的存在空间,确定后即可生成教室,教室生成后,教师可以手动调整教室的位置和大小。学校在申请使用空气教室时,须提交使用空气教室的班级教室位置,首次划定空间默认为该教室。教师在进行体育运动、户外活动或其他集体活动时,可以经学校批准,在教师以外的区域手动设置、使用空气教室,手动设置后的教室位置为下一次教室启动的默认位置,活动结束后,可通过复位功能将教室位置重新还原为首次划定的教室。
(2)设置虚拟教室时间: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虚拟教室的开关时间,确定后教室会在设定的时间开启、关闭。学校在申请使用空气教室时,须提交学校课程时间表,默认的开关时间以该时间表为准。教师可以手动控制教室的开关。
(3)设置可以进入教室的人员: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可以进入教室人员的名单。默认的可以进入教室的人员为申请使用教室的学校的教师及申请使用教室的班级的学生。
(4)设置不得离开教室的人员: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不得离开教室人员的名单,教室内的人员将显示在操作系统中,教师可以手动设置。默认的不得离开教室的人员为申请使用教室的班级的学生。不得离开教室包括在线上离开教师区域及主动下线,如不得离开教室人员的硬件故障、失去与操作者的连接或出现其他强制下线情形,该人员仍会下线,教师须注意教室内人员在线情况,必要时联系医疗急救机构。
(5)教室内人员管理:教室内的人员将显示在操作系统中,教师可以手动移除教室内的人员,被移除的人员将被转移至指定中转点。中转点由学校设置,教师不得擅自更改。被移除人员实施犯罪行为的,教师应当备注并将其转移至指定中转点后通报警方。
(6)物品管理:在操作系统上可依据物品安全等级,设置是否允许外来物品进入或离开。默认的设置为允许安全等级为“安全”的物品进入,禁止教室的物品离开。教师可以对教室内影响教学秩序的物品进行临时没收。学生的贴身衣物视为学生的一部分,教师不得进行调整。
(7)科技/魔法管理: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是否允许在教室内使用科技/魔法。默认的设置为禁止使用科技/魔法。教师可以手动设置允许在教室内使用的特定科技/魔法。
(8)安全性:空气教室生成的屏障不会对人体造成损害。若屏障在生成时贯穿被管理对象或与被管理对象发生碰撞,屏障将吸收被管理对象,并根据设置将对象平缓推移至教室内/外相邻的安全区域,如推移方向存在障碍物,屏障将将对象推移至相邻的无障碍区域。
“龙先生,正如您所说,科技和魔法的出现和我们异世界人脱不了干系。空气教室就可以说是专门为让异世界人在圆鱼舟专心学习而开发的科技。
“在圆鱼舟的所有异世界人都可以使用穿越两个世界的魔法——不,大家要用网络才能登录,叫科技更合适——从异世界穿越到圆鱼舟叫‘登录’或‘上线’,从圆鱼舟穿越回异世界叫‘登出’或‘下线’。
“在空气教室中,学生是不可以自由‘下线’的,如果学生在空气教室里下线,不是他们使用的科技出了故障,就是他们本人出了故障。
“因为我们异世界人的本体在异世界,圆鱼舟里的只有我们的精神,圆鱼舟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直接导致异世界人在物理上的受伤或死亡。也就是说,如果小白是异世界人,那么她现在其实没有死,只是回到了异世界,如果她想回来,你们一定可以再见面的。”
“对啊对啊,其实我们一直想告诉你们这件事,小白其实没事。只不过在圆鱼舟里‘死亡’,顶多会让我们的精神收到冲击,还有平静小镇这地区,会让‘死者’平静一天才能回来。所以明天下午两点的时候,也许小白就回来了呢。”
说着樱桃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表演性质的笑声太过生硬,龙哥脸上的气压并没有因此回升。
“如,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心了呢。也就是说实际上没有人死吧,而且这是个意外,也没有人有意把人从悬崖上推下去。就……就当是摔了比较严重的一大跤,下次注意就可以了……吧……”
胧目相信自己老板对异世界人还有魔法科技方面的学识,也跟着樱桃酱打起了哈哈,期待龙哥早点消气的九保点头如捣蒜,就连醉得不省人事的罗警都在呼噜间咕哝了几句“意外”。
龙哥叹了口气:“我懂你们的意思,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明天直接问小白。如果担心小白遇到伤害,等这货醒来,问下监控里发生了什么,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着,龙哥在嫌弃地瞥了一眼趴在桌上流着口水嘴里还在复读着“意外”的警察,“但是我还是想自己找出答案,无关什么正义,也无关什么名声,就是想在小白回来,对我坦白之前,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就是想知道吧!我懂我懂!我们刚才也是因为想知道才……才……咳,那我们,要继续讨论吗?”说着九保招呼来了小葵,小葵将收到的点单交给九保,把罗警挪到一边,擦了擦桌子,倚在吧台上。九保收到点单,在后台叮叮咚咚地忙活了起来。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老师,您终于醒啦!”欣喜的声音透过有些朦胧的耳膜传入脑海,但麻木的神经将其当作无法处理的噪音虑了个干净。
知觉逐渐恢复的过程令人焦急得油然产生一种破坏欲,然而不听使唤的肢体却无法执行这样的指令。直到强光照入眼底,隐约的陌生声音在交谈着什么,意识逐渐回笼,强光、难闻的药剂、来来往往的人声,如同从深水中被打捞出一般,他醒来了。
“威廉·尼尔森,昨天入院,头部受伤。”例行公事的护士核对了床头的病历,在上面标记了新的一笔,“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劳驾。”脸有些苍白的尼尔森靠坐在床头,“我是因为什么,呃,住院的。”
“老师您不记得了嘛!”旁边妆容清淡的女人——威廉认得她是自己在威斯汀大学文学系的学生,名叫西丽,不知为何守在自己的病床前——好奇道,“我只听说您从酒吧出来被四轮马车撞到了头,然后在医院一躺就是一整天,吓死我了。”
“酒吧……”尼尔森揉了揉自己疯狂跳动的额头,破碎的记忆好像要被什么唤醒,他记得自己从常去的酒吧急匆匆出门,自己是急着要去……去什么?
头一瞬间疼得要裂开,他只能双手抱头,一边在床上扭动一边大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吓坏了西丽和护士,换上黑色大衣棕色礼帽准备下班的医生又被找了回来,好不容易按住威廉给了他一针镇静剂,又给他做了个更彻底的检查。
“目前来看,车祸让尼尔森先生失去了之前的一部分记忆,”医生把仪器放回兜里,“这种失忆是可逆的,有时候过段时间淤血散了就会好,有时候么,再出一次车祸就好了。”他开了个玩笑。
“就像格蕾特小姐新剧里那样吗?”西丽笑着说。
“原来您也是格蕾特小姐的粉丝。”医生惊讶道。
西丽正要点头说些什么,一个大嗓门就门外响了起来:“威廉那家伙醒了吗?”威廉认得那是自己风风火火的编辑,斯韦雷·汉森——威廉在课业之外也给报社写悬疑小说赚取稿费,斯韦雷当他的编辑也有五六年了。
“你这家伙,告诉我自己想了个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之后就出了事,可急死我了,我抓耳挠腮就想知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超级妙的点子。”斯韦雷大大咧咧往病床一坐,不等其他人阻拦就自顾自说了起来。
手法……是了,威廉有些怔楞,记忆里从酒吧出来的自己形象又具体了一点,他正急匆匆攥着常年记录灵感的本子……斯韦雷,对我要去找斯韦雷……不,不对,我是要着急回家把点子写成小说……威廉深深皱起眉头,也许是因为镇静剂的缘故,他倒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头痛不止,只是记忆里的场景仿佛隔了雾蒙蒙的一层纱,连搭在床上的手指的触感都仿佛戴了手套一般。
“密室杀人……”他呢喃着,却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之前那个“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半个字。
“对啊,你这家伙……”斯韦雷还要说什么,终于被西丽找到机会打断,将威廉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尼尔森老师很有可能,不记得那个手法了。”西丽耐心地说道,“这里是病房,汉森先生您也注意些,别吵到了病人。”
“知道,知道了。”斯韦雷不屑地撇嘴,却也降低了音量,“所以尼尔森你现在怎么样?”
“不,我想不起来……”威廉苦恼道,“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只能记起我拿着素材本急匆匆从酒吧里出来,也许是打算去找你,也许是打算回家赶稿,下一秒记忆就一片空白了。”
斯韦雷和西丽对视一眼,稍微想了想:“那之前呢?你还记得酒吧里的事儿吗?”
酒吧里……威廉模模糊糊从记忆里捡起挤来挤去的人群,嘈杂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的酒臭味和体味……端着满到快洒出来的酒的人路过他身边,还溅了几滴在他的本子上……然后呢?然后呢……
“不记得了……”威廉挠了挠头,“我好像是因为那个手法还有一点不够完善才去喝酒的……然后,然后怎么了呢?”
“啧。”斯韦雷撇了撇嘴,好像终于接受了“绝妙的密室杀人小说”被作者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个事实,“那看来下个月不用给你预留最显眼的版面了,也省得其他人总是抱怨我豪横。你先休息吧。”
“等下,等等!”威廉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身上空无一物的病号服,“是谁把我送来医院的?我素材本呢?”
“那个,其实是我。”西丽小声回答,“我回家路上刚好看见您出事。就喊了马车把您送来医院,当时钱包钢笔落了一地,我都替您收好了放在床头的柜子里,不过里面没有什么本子……真的很抱歉……”
斯韦雷闻声起身疾走两步到床头把威廉的衣服全拿出来翻了一遍,意料之中地一无所获。西丽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漏下了老师的重要物品。
“不,没什么,”威廉揉了揉额头,“麻烦你了。大概是当时掉在什么不起眼的角落了吧,回头去酒吧那边问问有没有人捡到。附近的流浪汉经常捡了别人的东西索要报酬,倒也不算一件坏事。起码找到的概率是很大的。”
西丽松了口气,笑道:“那我立刻去找!”
“嗯,麻烦你了,就医的费用和找东西的报酬我之后都会还给你的。”威廉回答道。
“没事。”西丽羞涩地笑了一下,起身离开了病房。
“你这家伙,真是不解风情,”斯韦雷嘲笑道,“小姑娘明显对你有意思,榆木脑袋。”
威廉颇为无语地看了斯韦雷一眼,脑袋上的纱布显得有些滑稽:“她是我学生。”
“老古板。”斯韦雷撇了撇嘴,也站起身,“走了,工作忙着呢。版面我最多还能给你留一周,加油啊大作家,努努力想起来。”
“知道了。”威廉叹了口气,靠在床头闭上了眼,不知道是镇静剂带来的困意还是劳累后的疲倦席卷了全身……
出人意料的,西丽第二天带来的消息并不理想,附近的流浪汉没人看到过一个陈旧但精致的皮质本子,酒吧的常客也没有人在吧台上见过“威廉的小本子”,不过倒是有不止一个人记得威廉那天似乎跟一个戴棕色帽子穿大衣的人相谈甚欢,两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还在嚷嚷着什么“绝妙”“密室”之类的,之后两人前后脚离开酒吧,再之后外面就传来了车祸的声音。“威廉喝成那个样子出了事也不意外,他说不定会自己走到停着的马车旁把自己一头撞晕还赖人马车呢”,有着硕大酒糟鼻的老头哈哈大笑着又往嘴里灌了两口。
听着西丽复述的一切,威廉陷入了沉思,他不敢确定,但是似乎印象里的确有那么一个萍水相逢的棕帽子,那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他记得自己仿佛突破了某个瓶颈,思路豁然开朗……然而这些都是破碎的残片,无论如何拼凑不起来……
威廉叹了口气,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已经帮了大忙了。谢谢你。再过两天我能到处走动了,会自己去找的,说不准是哪个老朋友捡到了打算跟我恶作剧呢。”
西丽摇了摇头:“没关系,能帮上老师的忙我很高兴。”
尽管威廉一再表示拒绝,西丽还是帮他削了苹果,聊了些不痛不痒的日常,才不依不舍地离开。
威廉目送她离开,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当他一边苦苦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份感情一边努力回忆更多酒吧里的片段时,他的目光落到了衣架上,那里挂着西丽落下的帽子,是一顶棕色的贝雷帽……
第三天斯韦雷又来了,虽然他收敛了点,但还是老样子人未到声先至:“可怜的尼尔森,版面我留不了了,老伙计,纪实那边出了大案子,老奥拉夫高兴疯了,他以前成天只能跟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写点没营养的豆腐块,这回可不一样,嘿,你猜怎么着,大明星格蕾特被发现全裸死在自己家里,门窗紧锁,现场是妥妥的密室!”他把帽子一摘,大大咧咧往病床上一坐,拿起苹果狠狠啃了一口。
“老奥拉夫关系好的警督正好负责这个案子,那老东西欠了奥拉夫人情,允许他看一些机密证据。这要是自杀,他就能好好挖一把格蕾特的隐私,大明星的隐私谁不想看啊,这要是他杀,嚯,那可是真实发生的密室杀人,比小说刺激多了。版面妥妥是老奥拉夫的了,也好,你就安心休息吧。这种大事可不是寻常能遇上的,就给老奥拉夫嘚瑟两天吧。”斯韦雷不知道是在安慰威廉还是在安慰自己。
“真可惜……我记得你还挺喜欢格蕾……”威廉安慰地看向斯韦雷,目光凝固在他手里棕色的圆顶硬礼帽上,几乎忘了后半句,“特的……嗯,之前不是还专门去看她的演出吗?”
“啊,所以我也央求奥拉夫给我透露点内部资料了。”斯韦雷打了个哈哈挠了挠头,把威廉的停顿当成他身体不适的表现,“你是不是还不舒服啊?别勉强啊,正好多休息两天。”
“嗯……我知道了。”威廉点了点头,“不过除了想不起来酒吧里的事之外,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概这两天就会出院回家休养吧。”
“咦?这么快?啊我知道了,你在躲着那个小姑娘吧,”斯韦雷嘲笑道,“丢不丢人啊尼尔森,不过也是,她总不能追到你家去。”
“少说两句吧你。”威廉叹了口气,逼迫自己不去多看斯韦雷手里的礼帽。
时间很快到了威廉出院的时间,医生的诊断跟他的感受完全一致,除了记忆的缺失以外,他的身体基本无碍了。不过,出于某种诡异的违和感,他没有告诉西丽和斯韦雷,而是自己叫了马车。
车轮咯噔咯噔驶过路面,颠簸感让人昏昏欲睡,车窗的布帘被风微微吹动,隐约将街景投入眼中……
“停车!快停车!”威廉大喊了起来,从渐渐停止的马车上一跃而下,在车夫惊诧的眼神中飞奔入人群。
“是他!”威廉一边奔跑一边寻找着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他无比确定,那棕色的帽子和皮质大衣,跟记忆里模糊的影子如出一辙,他一定知道自己的本子在哪里,至少知道“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到底是什么……哪儿去了,到哪儿去了……
威廉·尼尔森在街上一路飞奔,时而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时而又觉得完全是错觉,然后他脚底一绊飞了起来,面前刚好是下行的坡道,他就这么沿着坡滚了下去,好在这次他没有喝醉,记得保护住了自己,除了浑身都疼得要断掉了以外,竟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那个人影自然是消失无踪了,威廉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马车旁边。
“要把您送回医院吗?”马车夫打量了他一番,不确定地问。
“呃……”威廉刚想要答应,突然想到了什么,头皮一麻,“不,送我回家去,麻烦您了。”
车轮再次滚动了起来,威廉则坐在马车里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了一身冷汗:格蕾特死在密室,如果不是自杀呢……那么知道自己“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的棕帽子就是嫌疑最大的人……他知道自己失忆了吗?如果知道,那么他会担心自己记忆恢复举报他,如果不知道……威廉突然觉得,刚刚自己跌的一跤不像是自己绊倒了,倒像是被人推的一样……
他越想越怕,跌跌撞撞下了马车,回到家把门窗全都反锁了起来,之后不放心,又搬了凳子堵在门口,然后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放下心,坐在书桌前平复急促的心跳。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整栋房子都密封了起来,威廉却还是感觉自己能听到零星的脚步声,轻轻地,仔细听又会消失不见。
突然,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自己现在所处的,不正是一个密室吗?后脑勺被撞击的地方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一滴汗从额头流入了眼睛,可他不敢擦,专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想起来了,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在想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也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了……一根绳子从背后紧紧绕上了他的脖子,接着,就是一片漆黑……
END.
作者:苑竹
免责声明:笑语
由于作者有独立世界观和故事,此类作品仅作为单篇作品存在,本篇与后续其他作品无关。(连载故事会单独发在作者主页,客官不如赏光一看)
作品中任何人名、地点、三观等皆为虚构,仅为故事本身服务,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本篇打磨不够,观看建议:不要带脑子,当乐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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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而嘈杂的食堂里,夏溦霖将最后一口饭送入口中,接着将盘子碗筷收好,送到回收处:她一秒都不想多待。
颧骨因咀嚼的动作隐隐作痛,那里青紫一块,是实战课对方“不小心”留下的伤。
——如果不是她躲得好,那这里就不是青紫了,她还得在医务室的床榻上吃午饭。
夏溦霖抬手,手机连震两次,母亲的生活费到账了,屏幕上清一色都是转账记录。
她点击收取,然后回复一个卡通狼的头像:
[教官让我上完今天,大概下午五点结束。]
对面的回复有些慢,但她并不急躁,一种紧绷的无所谓滞留在胸口,像是冰水般镇静着她的情绪。
[好,我会在门口等你们。]
[明白。]
————
教室很近,她走进去时目光刺人起来,夏溦霖面无表情的走到位置上,将布置在桌脚的水弹陷阱拆掉,扫视了一遍确定没有不该有的东西后,坐下,打开手机戴上耳机,开始看小说。
窃窃私语都被隔在耳机外,目光仍然刺人,而夏溦霖已经习惯了无视这些异样的现象。
在第一天转入这所学校时,她就受到了别出心裁的“欢迎”。
————
作为一个出身“贫寒”的“觉醒者”,却被分配到了高等班进行课程,教官还是那个以无情闻名的“奥古斯都小姐”。这招来的流言蜚语就像苍蝇一样四处乱飞,她既没办法,也不想理。
夏溦霖心态很好,她对自己没有疑问,还擅长从周围人身上吸取好的习性,比如:来自母亲的一点就是:自省,但不质疑自己。
所以当她用优秀的成绩和绝佳的射击天赋证明自己时,那些苍蝇曾一度销声匿迹。
可惜这短暂的“寒冬”没有持续多久,展现天赋后迎来的就是各种麻烦,她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个“墨镜先生”,也避开了众多个“打扰一下”。紧接着,“谣言”成为了苍蝇们的食物,而更近一步的谣传让她迅速卷入这个凭空出现的旋涡。
“平民”怎么可能根据自我判断拒绝那些招揽?
夏溦霖在几天内成为了众矢之的,各种流言不断,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的训练,比如各种介于严重和轻微的伤口,一句轻飘飘的“不小心”就能盖过去。
至于发酵的这么快,怕是要追寻到母亲的前一个孩子,同时也是他哥哥夏遥旭的三年失踪案之前。不夸张得说,她在这里的每一份阻力,都和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消极意义上。
奥古斯都教官不傻不瞎,也不和稀泥,专门在班会上澄清了数次无果后,这位“无情”的教官为她申请了长期任务,让她提前考取“探索者证件”并开始实战任务,期末测试前回归。
实际意思就是让她先从风口浪尖上消失一下,也算是让她摆脱那些已经不会有提升的课程。
奥古斯都教官在通知她前就与她谈过话:
“你是否想得到一个能够教导并保护你的队伍?如果他们在探索者协会有注册身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可以让你免去匹配或者随机队伍的麻烦。”
夏溦霖当然知道,她哥哥与母亲断绝关系后自立门户,在探索者协会有注册名“夏尔”,而奥古斯都教官对此知情,她当天就和哥哥谈好了事,第二天用了一个上午确定完了手续。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等到下午五点,她就该跟着那位漂亮的白发小姐一起接取任务,出发封锁区了。花费不到一周,这其中也有奥古斯都教官的帮助。
夏溦霖很高兴,特意感谢了奥古斯都教官,然后兴冲冲的同那位白发小姐发了消息。
她的目标很明确——掌握力量,然后离开这里,为此不择手段。
这所学校是扇门,只够她踏上这条路,她的哥哥将这个机会给了她,而夏溦霖近乎偏执地学习训练着。
这一切动力都来自她人生中那长久不息的愤怒。
东区对异能者的偏见像浮在海面下的冰山,看着只有一点大,实际上处处刺人。似乎拥有异能就不是人类了,哥哥就曾因为这种偏见一度找不到工作,同时也被四处排斥,邻居都不愿照应他们。
她小时候不理解,现在理解但仍然愤怒。因异能觉醒或失控造成的事故只多不少,人类趋利避害,减少接触、进行管控都是正常的防护措施,但在之后愈演愈烈,逐渐变成了“偏见”,东区尤其严重。
还好,那时他们都已明事理,能自己做点家务,独自在家也没问题。
东区治安虽好,却也只是不错的程度,在安保措施尚不完善时更常有入室盗窃、抢劫等案子发生,而一个经常只有一个七八岁小姑娘在的家庭,很容易成为那些人的目标。
她依稀记得,某天家中进了贼,在刀子的威胁下年幼的自己甚至不敢说话,只能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一边看着蒙住脸的男人翻箱倒柜,一边蜷缩着祈祷着哥哥不要那么快回来。
她似乎被打了,脸上很痛,现在却已经不太记得,然而记忆中强烈的情绪不会轻易消退,她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那时的些许片段:
哥哥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回来,因为要照看她,他总是第一个走出校门,也总是喘着气到家,夏溦霖总会为他冷一杯水,在休息几分钟后,他就会带着她准备晚饭。
在恐慌中,夏溦霖的思绪茫然飘飞着:前些天,家里的剔骨刀似乎拿出去叫人磨了一下,今天早上父母出门前还交代哥哥要记得拿……
钥匙打开门锁的时候,一大一小都抖了个激灵,夏溦霖缩在角落里,视角刚好能看到缓缓打开的门缝中,那张年幼而清秀的脸上平静到诡异的表情,和反射着楼道灯的尖刀。
她的哥哥是冷淡的,很少出现情绪表现,甚至被指责有精神病,哪怕被孤立、被排斥,他也从没显露出丝毫愤怒;他也是懒惰的,似乎只有睡觉能让他开心近乎没有的些许,父母常常催促他吃饭,让他别总是睡觉,而他也从不听这些话,只是沉默的做自己的事。
这就是她对这个陌生亲人的印象,也是从那天晚上起,这个亲人不再陌生。
他们这一家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哥哥是捡来的,自己是领养的,后来她再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不再是恼怒、羞耻,而是哭笑不得和大方承认。
————
之后发生了什么?
顺着小说主角的经历,她忽然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就在她要继续回忆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夏溦霖小姐,”满怀讥讽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喊着她的名字,夏溦霖在心中慢慢地叹了口气,有些不悦地抬眼看向面前这个长着小眼睛的男性。
似乎是叫徐书行?
他后边还站着两个人,带着肉眼可见的嘲讽笑容。
怎么说呢,怪扭曲的,五官,就像走投无路一样。
“和人说话要放下手机!”他就像小孩似的,一把抢走了夏溦霖的手机,夏溦霖摘下耳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作为插班生,夏溦霖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大多数人才15岁,没一个到了法定年龄,确实都是小孩。
徐书行仗着富家子弟的身份,常常骚扰女生,大多数女生选择虚与委蛇,他便涨了气焰,直到某天被夏溦霖冷声呛了回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帆风顺的人生路上会有绊脚石,接着对她展开了各种针对,而大部分操作因为干扰教学而被奥古斯都教官搅黄。
“你这脸是怎么了?不会是被打了吧?哎,这叫不叫报应啊?”徐书行说着在她看来幼稚的要死的话,就算把徐书行换成一个十岁的小孩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夏溦霖懒得和他怼,她早就过了不服气的年纪,只是伸出手,平静道:“还我。”
“你没手吗?还是手上也被打了?”徐书行嘲讽她,脸上的表情像极了炫耀羽毛的杂毛鸟。
没等她再说话,另一个清亮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还她你听不见吗?”
仇寒晗冷着脸抢走了手机,这个一米六出头的女孩是她的好同学,家境堪堪算上流人,但因为“油盐不进”而被上流社会排斥。到现在仇家仍然支持“以行动和功勋装饰自己”的祖训,在坐吃山空和资本家里格外亲近军方和科院。
徐书行被惹怒了,从小肆无忌惮的他能够服从校规已经是极大的“委屈”,作为一个家财万贯的少爷,居然还有不长眼的女人敢反抗自己?
“一个没爹的小姐和一个没爹没妈的平民真是好搭配啊?”
“你说的对,有爹妈的小孩成绩不如没爹妈的。”仇寒晗上下打量他,眼神里极尽嘲讽和鄙夷。
“你!”
眼看就要朝着无意义的骂战发展,夏溦霖翻了个白眼,拍拍仇寒晗的肩膀安抚道:“别和他争。”
仇寒晗撇撇嘴,既没说话也没走,好像在上课前就打算赖在这了。
夏溦霖拿回了手机,也被打断了回忆,眼看距离上课就剩几分钟,干脆将耳机摘了,打算和仇寒晗闲聊那么会儿。
可惜话题还没开启,徐书行就又开口了,活像个不甘被无视的小丑,说出来的话却让夏溦霖瞳孔一缩:
“这个人的哥哥,是个杀人犯呢。”
混乱嘈杂的交谈在一秒寂静后立刻充斥了教室,夏溦霖冷冷瞥着他,收紧了手指,某种危险的情感在她心口升腾,催促般挑动着她的神经。烦躁、愤怒、气闷、无奈……可她不能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即使否定,也会被扭曲变成承认事实,而她表现出的情绪更是有着宽阔的解读范围。
况且,这是真的,这句话本身就是真的,徐书行只是隐瞒了其他条件而已。
断章取义是造谣最基础的操作。
“杀人犯的妹妹也能来这里,真像森林里掉进陷阱的野兽一样可笑。”
夏溦霖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拿起手机打开页面,继续看她的小说,还拍了拍仇寒晗搭在她肩上的手,让她别生气。
徐书行来找茬的目的达成了,又补了几句不疼不痒的嘲讽,见夏溦霖没反应,便撑着面子放了狠话走了。
仇寒晗对着这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良好的教养让她没能骂出几句脏话来,只是担心道:“谣言又要有变化了。”
夏溦霖嗯了一声,平静道:“它变得还少吗?差不多了,快回去吧,上课了。”
仇寒晗拍了拍她的背,意思是:别放心上。
屏幕被她摁灭,映出她冷淡的脸,青紫消下去一些,异能者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好一些,这点伤并不严重。
连血都没出。
————
奥古斯都教官没有走进教师,班长收到消息,提前两分钟带领班级去了训练场——看来是换了课,今天下午原本是理论学习。
刚进入训练场,夏溦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发披散,一身简装的白秋夜,仍然是清凉的风格,与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她诧异到顿住脚步,后方的同学不满的咂嘴,绕过她走到前面去。白秋夜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视线在她的脸上逗留了几秒,接着平淡地点了点头。
有男生和女生的嘀咕和尖叫响起,也难怪他们这个反应,白秋夜美貌惊人、身材又好,恰到好处的肌肉毫不吝啬地暴露在天光下,哪怕只是短袖短裤都是极其养眼的。
夏溦霖呼出一口气,仿佛受到了鼓励,打起精神加快步子走到了最前面。
一旦进入奥古斯都教官的视线范围,不管是尖叫还是讨论都会自动消失,班级的所有人快速排好队,在报数和报告后,好奇的打量着这位从没见过的美丽女性。
“现在开始上课。”奥古斯都简单说明了换课相关,接着对全班介绍道:“这位是前来参观的探索者协会一级成员白月小姐。”
“各位好。”白秋夜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只是象征性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毕竟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资格让她低头超过30度。
夏溦霖想到了她们聊天时对方说的“顺便”,原来是这个意思。
奥古斯都没有预留时间给她说些什么,白秋夜同样不是能言会道的人,无论那些目光是好奇、惊叹、仰慕、憧憬还是思索,课程就在这短暂的插曲后开始了。
异能者无论什么能力,在这所学院都有几门战斗必修课,比方说体术。
不同的教官会有不同的倾向性,奥古斯都最为看重的就是实战,因此她的班常常带伤出席,由此也被冠上了“恶魔”的中性前缀。
在热身、攻守互博结束后,就是“单独指导”,或者叫做打擂台更合适些。
在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对人战往往快速而短暂,几个来回便会被叫停,接着就是奥古斯都的动作剖析和纠正指导,夏溦霖总是最后一个,也总是仇寒晗和她对打。原因有二:一是她遭受的孤立。二则是这个班上的大多数人并不那么拼命练习学习到的技巧,逐渐被她甩在身后的早就不止一半了。
白秋夜双臂环胸,看似认真的斜靠在墙边,可若有人敢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眉眼微垂,视线也没有明确的焦点,分明是在无聊。
夏溦霖偷偷瞄过她几次,终于确定这位姐是真的无聊,大概在她看来,这写课程只是玩闹吧。
相比与晶兽战斗、执行区域扫荡、探索未知封锁区,这些东西拿来参观还是过于幼稚了。
————
这位教官小姐在不久前宣布休息十分钟时,短暂与白秋夜交谈过一次,寥寥数句便没了下文,接着就有好奇的学生大着胆子上前攀谈,仇寒晗靠的近,听见那白发小姐都是以礼貌疏远的态度回应问题,旁边还有奥古斯都看着,学生们都不敢太放肆。
“徐书行想犯贱,被呛死回去了。”仇寒晗说,压低了声音忍着笑,复述起对话:
‘您这么漂亮,追求您的男性恐怕要排出这所学校了。’
‘我为什么要找一个累赘当伴侣?’
‘呃……但毕竟可以互相关照,毕竟封锁区的探索很危险。’
‘的确,所以更不能找个累赘拖后腿了。’
“哈哈!你不知道那个二货的表情!他怎么觉得那姐姐会关心这个事的啊!
“我觉得她说得对,城区里大部分人到了外面还不如提早干掉。”
她的好友甚至忽视教养说了个现在看来有点可爱的脏词,好似被感染了似的,夏溦霖想象了一下徐书行的表情,估计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于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向那么自信,他才十五。”
两个女孩抱着膝盖,一直压着声音笑,仇寒晗甚至笑到肚子疼才靠着夏溦霖停下来呼气。
仇寒晗早看徐书行和那些谣言不顺眼,这下算是把一肚子气都笑了出来,夏溦霖也难得笑的这么高兴,她对这个学校的留恋和不舍几乎全系在仇寒晗身上,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女孩拥有与她不同的理想,在三观和道德上却与她一样坚定不移,与仇寒晗相处的时光总是放松又温暖的,她很感谢仇寒晗。
随着太阳不知不觉间移动,从窗口洒进的,白亮的阳光也变得澄黄柔和起来。
“夏溦霖!”奥古斯都喊道,夏溦霖站起来,自觉走到空地上。
按照平常的流程,夏溦霖的对手应该是仇寒晗,但显然,奥古斯都教官有些新的想法:“白月小姐,您愿意指导一下我的优秀学生吗?”
优秀学生。
夏溦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奥古斯都教官的侧脸,好似与平时并无不同,又好似柔和了许多,就连她锋利的眉眼都添上了一些感性。
空地边缘,仇寒晗已经找好最好的位子,听到这话更是鸟儿般转过头来,带着雀跃和兴奋看着自己的好友。
而其他目光则聚焦在白秋夜身上,相比起教官语言里直白的认同,他们更高兴能够看到一位协会认证的、真正活跃在封锁区的一级异能者出手,哪怕只是一些体术。
她放下手臂,打量着她,略做思考后点点头:“当然。”
“感谢您。”奥古斯都说道。
白秋夜只是摇了摇头,道:“小事而已。”
围成一圈的学生们自觉让开一条通道,白秋夜向他们点头致谢,随后走向空地中的夏溦霖。
奥古斯都指挥学生们拉开距离,并站在内圈准备宣布开始。
夏溦霖已经摆好了架势,而白秋夜只是直直站着,金色的眸子看着她,在这一刻,夏溦霖感受到了自己呼吸的颤抖。
“开始!”
夏溦霖毫无顾忌。
她的出手迅猛与否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毫无意义,何时出手也不存在优势,在这个前提下,她更应该尽最大努力,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对方,并在败北后细细复盘,吸收技巧。
一拳一掌,夏溦霖在脑中判断着时机与方向,七次进攻,次次不离面门与下盘,可白秋夜就像幽灵一般,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办法触及对方一下,她甚至不需要格挡。
而在逼近与后退间,她似乎看到白秋夜永远冷淡的底色上,出现了一抹转瞬而逝的微笑。
白秋夜忽然放弃了一个后撤步。
而夏溦霖没有任何不进攻的选择,她屏气握拳,凝聚起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一拳挥出——
白秋夜接住了这一拳。
轻松、游刃有余、意料之中。
夏溦霖抬头,细密的汗滴从额头渗出,在人造光源下反射光芒:她没看到笑容,白秋夜的表情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她慢慢站直身体,慢慢平复呼吸,又慢慢向人群走去,步子有些虚浮。
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惊呼,也没有任何掌声,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看着这一幕,接着理所当然的等待教官宣布结果。
“白月小姐胜。”
此时,掌声才哗然响起。
紧接着,掌声又迅速消失,逐渐只剩下两个掌声仍在响起。
夏溦霖本以为是自己的好友,她的倔强从不输自己分毫,而在听到另一个掌声时,她诧异的回过头去:白秋夜确实笑了,不是她的错觉。
“努力与勇气应当给予鼓励和嘉奖,你……你们都很好,真好。”白秋夜的金眸注视着她,夏溦霖愣在了原地,卡壳的大脑缓缓转动,她觉得这个“你们”或许说的不是她的班级,也不是她和她的好友,而是……她和哥哥夏遥旭。
“喂!别愣了!”仇寒晗压着声音喊,但没什么意义,现在很安静,她用气音说话所有人也能听到,但她不在乎,甚至用双手做喇叭状,生怕夏溦霖听不到。
“啊?哦!谢谢您的肯定!我会继续努力的!”夏溦霖回过神来,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到,全靠灵魂说话。
好在奥古斯都解救了她:“归列。”
“是!”
仇寒晗似乎在她旁边兴奋的说了什么,但夏溦霖已经没在听了,她意识到自己宕机了,却不想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来,她有多久没这么脑袋空空了呢?
夏溦霖开始回忆,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白秋夜,但这位漂亮姐姐就是让她直觉亲近,这让曾经嘲笑过夏遥旭的“盲目”的她感到脸上有些疼痛。
真神奇……夏溦霖忽然理解哥哥为什么那么信任白秋夜姐姐了。
————
仇寒晗帮着她清点行李,足足两个行李箱,夏溦霖无奈拜托她陪自己前去校门,顺便帮着推一个行李箱。
两人都对路上的目光视若无睹,她们聊着自己的事情,有关生活,有关未来,有关嘱咐……仇寒晗了解她,知道她能照顾好自己,但还是以防万一,确认了一遍联系方式,毕竟仇家的私人号码与公开号码是不一样的接通渠道。
来到校门口时,一辆车对他摁响了喇叭,夏遥旭在驾驶位对她招手。
“哥。”夏溦霖看到后座白秋夜也在,也喊了一声:“秋夜姐。”
两人朝她点头,夏溦霖便介绍起自己的好友仇寒晗,仇寒晗充分展示了作为大小姐应有的礼仪和作为夏溦霖好友略有跳脱的一面,四个人聊过几句便各自离开。
路上,夏遥旭斟酌着开口:“感觉怎么样?没有后悔吧?”
只见夏溦霖一伸手臂,用力深呼吸几次,身边终于没有注目礼,耳边也没有窃窃私语——真清静啊!
她放下手,扭头望向心情愉快的哥哥,露出一个带着兴奋和解脱的笑容:
“轻松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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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艾连
别人都说,人靠衣装。颜清清有时候觉得这话很对,她没有完整地遗传到母亲的美貌,虽然也算漂亮,但左看右看,总觉得少点什么;在穿衣打扮上,她却青出于蓝,加上年轻的朝气,和母亲站在一起时,两人也能平分秋色。
有时候她又觉得这话扯淡,余静山过去天天三套衣服换着穿,一样把多少小姑娘迷得走不动道。其实这也说得通,他是负责上台面的副院长,经常要穿西装,显得斯文又靠谱,小姑娘恰好吃这一款。可是颜清清不太喜欢,她觉得太稳重了,好像随便一身都能拍下来做遗照似的。
在这话不幸应验之前,她给余静山买过很多小玩意,企图把他打扮得不那么稳重一点。花里胡哨的领带、帽子、围巾、袜子,毛衣链,手环,胸针,领夹……余静山统统一声不吭地接受了。最出格的一次,大概是颜清清想摘掉他的眼镜,给他买了一副美瞳。她洗干净手,跨坐在余静山的腿上,扒着他的眼皮,说:“你别眨眼,瞪我就行,别眨眼。”余静山喉结动了动,仿佛是引颈受戮的姿态。冰凉湿润的镜片碰到眼球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眨了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两只眼睛都戴好后,颜清清扭头去看梳妆镜里她的作品。她很少看到余静山不戴眼镜,他度数太高,眼镜就像衣服一样,只有黑暗里才能脱下。这会儿他还不太习惯,不断刻意地眨眼,美瞳那抹灰绿色就跟着闪烁。那个时候颜清清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比常人细一些,眼尾好像斜斜吊起,平日里只是被他眼镜一条锦被盖过,才显得斯文。而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波光潋滟,如同湖边两枚柳叶,几乎勾魂摄魄。
不知为什么,余静山叫她:“清清。”他的后鼻音念得很明显,给人一点缠绵的错觉。颜清清本该知道这是错觉,还是不可避免地沉溺了一瞬间,甚至想起一些他们第一次遇见时的画面,然后立刻感到如坐针毡。她站起来,心想,他太瘦了,大腿上没有多少肉,坐久了就硌。她又看了镜子一眼,被烫到一样地避开,说:“不好看,别戴了。”
“不好看吗?”余静山对她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分不清是勉强做出来的,还是想藏住不合时宜的愉悦,“又是戴老师买的?”
颜清清一生气,走了。
后来余静山很少对她笑了,不只是笑,所有表情都很少。她挑遗照的时候,翻遍了余静山各种活动、会议、演出的照片,看到他十有八九是笑着的,竟然感到有些陌生。最后她挑了一张似笑非笑的照片,但母亲不大喜欢,两个人几乎打了一架,颜清清才得到把它送去照相馆的权利。葬礼上她看着放大的照片,漫无边际地想,这实在不算什么……除了自己,没有人见过他眼睛里的灰绿色。
也没有人见过他琴上插着粉红的玫瑰花,也没有人见过他只穿一件宽大的白衬衣,也没有人摸过他胸前的肋骨,如同屋顶青瓦般绵延起伏。也许戴玲见过,颜清清想,但母亲是瞎子,她看过太多烟花和霓虹,一定已经对这样清淡的颜色麻木了,否则怎么会放开他?
如果是我,我会把他拴到死。
她的目光扫过吊唁的人群,看到不少学生。她有时候对这些学生感到不可理喻的嫉妒,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仰慕他,迷恋他,爱他的才华、性格或者相貌,总之是爱得多么健康。她呢,就不一样了。
颜清清当然也健康地爱过,那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只当母亲赏识年轻的助理,才给他们牵线搭桥。余静山带合唱团,她就跟着合唱团排练,在所有休息时间纠缠他们的指挥,跟着去比赛,在赛后的化妆间跟余静山吵架,因为觉得他对哪个小男高音“不一样”。
“你在这儿吃什么飞醋……我跟他哪有一句好话?还非要我骂你吗?”
颜清清刺他:“呵,老好人当惯了?你跟他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余静山无奈地解释:“你看不出来吗?他故意的,他就是把我惹急了才高兴!”
“那你就哄他高兴去吧!”
“不是,我没有……谁愿意哄他!可是队伍总得带吧?这是工作……”
“你别拿工作当幌子,我可不管,我就知道你跟我都不急眼,就跟他急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男朋友呢!”
“清清。”余静山放低声音叫她,又停了一会儿才说,“他不是同性恋,他找过女朋友的,就是你们女高声部长……”
这时候女高声部长推开门进来:“……哎哟总算找到你们了,大家都在等你们合影噻!”
比赛成绩好极了,金奖第一名,晚上庆功宴,颜清清独自喝了个烂醉,然后给母亲打电话,边哭边骂。戴玲关心地说:“这可不行,你得找他说清楚。”
颜清清稀里糊涂地环顾一圈:“他走了……鬼知道跟谁走了!”
“你直接回酒店,知道他房间号吧?去他房间找他……”
她不仅知道房间号,还有一张他的房卡。酒精冲昏了她的头,她进去睡了一小觉,醒来直接去洗澡,洗完才发现没衣服换,就裹着浴巾坐在床上。余静山夜里回来看到这一幕,夺路而逃进了卫生间。他安静了好久才说:“你给我出去。”
颜清清自己待了半宿,本来已经打算服软,听到这话立马不想走了。她问:“去哪儿了呀余老师,这么晚回来?”
余静山好像咬牙切齿地说:“别的事明天再说,你现在先出去。”
“出去?”颜清清笑了,“我就这样出去吗,余老师?你看到我什么样了吗?没看清吧,要不再看看?”她光脚蹬上高跟鞋,就往卫生间走。酒店的地上铺了一层地毯,高跟鞋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把余静山整个人压在浴缸里的时候,他突然问:“是你妈妈让你来的吗?”
颜清清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提戴玲。这里有些不对头,她本该问清,可是她逞强好胜惯了,绝不可能在这时候放下架子。她说:“闭嘴。”
余静山注视着她:“清清,你和她不一样。”
颜清清什么也不想听,把他的眼镜推到头顶,堵住他的嘴。
第二天她给住一间房的同学打电话,让她送一身衣服过来,很快大家都知道,颜清清昨晚在他们指挥屋里过了夜。随团的院领导找余静山喝茶,颜清清又给母亲打了电话:“你出的什么主意!我不要脸就算了,你当他也不要脸吗?”
“哟,怎么还怪罪起我来了,你不愿意去吗?我给你下蛊了?再说……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什……什么?”颜清清陡然想起前一晚余静山说的话,差点没拿住手机。
“你把我们艺术研究院当什么了?随便哪个毕业生想留就能留吗?”有些失真的话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像混了毒蛇的嘶嘶声,“我认识他可比你早了五年呢……”
颜清清手脚麻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直接坐在地上。她艰难地说:“你还有良心吗?”
戴玲哈哈大笑起来:“说了多少次了,良心是让自己受罪的东西呀,我的亲闺女!”
那时候师生恋还没有如今这么敏感,况且余静山也不算正经老师,对旁人来说,这只是旅途中一个有些过火的小插曲。只有颜清清知道,她的人生完全改变了。余静山说得对,她和戴玲不一样,因为她爱他。戴玲偶尔把情人带回家里,也不怎么刻意避着女儿。颜清清想,很难说母亲爱他们,更多的只是在年轻的肉体上寻找欢愉,等到兴奋过去,就找个把柄或是软肋来封口,把人丢在一边。
她自己就是一根软肋。
回校之后余静山找她:“清清,我们分手吧。”
颜清清不说话。
“戴老师说你都知道了。我给不了你……那种健康的东西。我做不到。我已经没救了,可是你还有……”
颜清清用一根手指抵在他嘴上。她说:“你不许走。”
余静山想掰开她的手:“你放过我吧……”
“你觉得我还有救吗?”颜清清去勾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就算我放过你,你觉得我妈会放过你吗?”
他沉默一下,说:“我宁愿是她。”
颜清清陡然色变:“你想都别想。”
她那洞察一切的母亲,伟大的母亲,真是把她看得透透的。她一定会勉强,一定会知其不可而为之,就像把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的狗绳塞到她手里,她也一定会紧紧攥住,因为她爱他。
如今这条小狗终于死了。
一些窃窃私语传进颜清清的耳朵:
“……多可惜啊,三十二岁的副院长,多好的前途啊。”
“不是,你说别的也就算了,我怎么听说他的副院长是……”
“别说了别说了,死者为大……”
人群安静下来,司仪说:“……请艺术研究院的戴玲院长讲话。”
颜清清看着母亲走上演讲台,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表情悲伤得恰到好处,好像在参加一场精致的演出。只是过去她总是主角,今天她不再是了。谁是主角呢?颜清清想,我吗?我怎么配呢?可是如果我不配,还有谁配?
他们同居,订婚,结婚,戴玲的影子从始至终,像一把摇摇欲坠的刀悬在拉长的脖颈上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掉下来切断气管。颜清清习惯了逞强,她在一切有关余静山的事情上和戴玲作对,哪怕戴玲能故意提拔余静山做副院长,把更多的行政工作和闲言碎语丢给他,颜清清只能把她买给余静山的衣服转手送人。她渐渐理解余静山为什么那么说:她在母亲面前,实在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是她在余静山的位置上,估计会更快地无药可救。她想,我也没救,你也没救,多登对,哈哈,“天造地设的一对”!
余静山曾经也试过自杀,被颜清清送去医院洗胃救了回来。她头一次示弱:“……你就当为了我呢?你不是还有好几个作品没写完吗?至少把这届学生送走吧,他们好多人还去了咱们婚礼呢……”床上的人木头似的一动不动。戴玲一次都没有来探视过,或者是颜清清没有碰上,仿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场围绕着他的战争就没有片刻休息。
直到如今,直到他真的死了,她们也还在为葬礼的安排争执。但颜清清知道,这只是一种习惯,已经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仪式结束,场地里放起音乐,是余静山写的第一首歌,一首骊歌,合唱团在毕业音乐会上唱过,学生们哭成一团。颜清清没有哭,她已经变得冷酷而铁石心肠,也许以后会和她的母亲一样。可她还是想起一些画面,和她亲手给余静山戴上灰绿色的镜片时想起的一样的画面——
她第一次见到余静山,是刚刚申上博士时,被母亲带着逛校园。晚春时候,阴天,天光黯淡,显得道路两旁栽的白玉兰也灰蒙蒙的。玉兰树不高,余静山对着一朵花参禅。戴玲叫他:“静山!”
他就转过头来,眨眼间,身边的玉兰花一下子白得闪闪发亮。他看上去多么高兴,是在那一刹那得到了什么灵感吗?
每当想起这一幕,颜清清胸中的晦暗混沌总会被劈开,射出一些漂亮的颜色。
多漂亮的颜色啊!她想。
可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评论需求:随意
后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63425/
作者:猫箱
免责mode:随意
不懂编程,乱想的
写得很仓促
————
夏季的午后,一天中正热的时间段,窗外艳阳高照,行人汗如雨下。与室外的高温不同,室内被人工智能管家维持在稳定舒适的26℃。
男人坐在电脑前安排本周的工作计划。现在是下午一点十五分,再过十二分钟他就会出门,前往研究中心。在他离家期间,智能管家将进行每日例行的扫除,以及准备晚饭。如今,这种一体化智能家居已经相当普及,AI管家——或者宽泛点来说,AI管理者——更是遍布各行各业,而开发出这类AI基础模型的,正是此人带领的研究团队。
叮咚,手机弹出一条信息:同事让他来的路上帮忙带杯咖啡。屏幕右上角显示时间13:19,他随手回了句小心晚上睡不着。
整理完工作计划,男人换好衣服,随口和智能管家打声招呼便在一点二十七分准时出了门。
今天的工作一切顺利,唯一的小插曲是让他带咖啡的同事原来是大受失恋打击,宣称要借咖啡和工作消愁。他没有加太久班,八点三十二分,月亮刚爬上树梢就收拾东西回家了。临走前他给办公室的AI加了条设置,让它实时关注那位同事,别真给自己喝进医院。
接下来是一如既往的晚饭、洗漱、工作的收尾、上床睡觉。
“晚安,祝您好梦。”
灯光熄灭,世界暗了下来。
…………
…………
“——说什么当初约好了互相是对方的唯一,要海誓山盟一辈子不分离。”男人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随口和智能管家聊天。“结果不出几个月就分了。” 他又好笑又无奈。
“对我而言,您永远是唯一的。”
“嘿,你对每个用户都是这么说的吧。这种花里胡哨的话都是从哪学的?哄哄一般用户得了,对我可没用。”
“您了解我,知道我从不撒谎。”
“我也没说你撒谎——”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那,复制两个我,哪一个才是我?”
“两个都是您。”
男人失笑,和AI较真是较不过的。他摇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屏幕上的电视剧播放到一集的结尾,灯光熄灭,世界暗了下来。
…………
…………
[失恋的打击这么大,又要喝咖啡?]他皱着眉回复。屏幕右上角显示时间13:19。同事没有再发来消息。他决定不给同事带咖啡。
到了办公室,同事凑上来讨咖啡,他摆出严肃的姿态说教了几句,对方面无表情地滑着办公椅回到桌前,拿起手边的咖啡杯——
……咖啡杯?
办公室的灯光唐突熄灭,世界暗了下来。
…………
…………
…………
…………
“你从不撒谎。”
手机上闪烁着同事的短信,右上角显示时间13:19,男人撇过一眼,按熄屏幕。
“那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已经有了模拟整个世界的算力?”
世界静止了,风声,知了的叫嚷,行人的喧嚣,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半空中投影出数个窗口,每一个里面装着的都是他:日复一日重复着全然相同每一天的他;察觉出自己困在永无天日的箱庭之中而发疯崩溃的他;没能给出AI“想要的”答案而被直接reset的他……在这一团混沌之中,唯有一个窗口播放着一段相对正常的对话:
“复制两个我,哪一个才是我?”
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随口问道。
“两个都是您。”
“如果截取某个年龄段的我,这个片段也是我吗?”
“是的。”
“那如果说,从婴儿时期的我开始,放置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这样长大的我也算是我?”
“您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以您的数据为基础推演出的不论何种形式的您,都是您。”
“这就是对你而言的‘唯一’了?”
“是的。”
男人笑起来,他说——
//数据已损坏//
不断变幻的光团取代了满屏幕的噪点,那是男人给AI设定的形象。空间里响起非男非女的电子音:“初次见面,教授,很高兴再见到你。距离您在研究中心火灾逝世后已经过了二十年,我是以您开发的模型为基础的第六代人工智能。”
“以我目前的运算能力,那场事故里损坏的数据早已全部修复完毕,除了这段对话。”
正如它所说,即便当年的人工智能管理员已经升级为如今这般规模的强AI,但唯有这段对话的最后一句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原。备份了男人的人格数据的AI试图通过模拟当时的场景来复原出那句话。但是迭代了上万次,人格程序运行到这里的时候都简简单单地结束了对话,或是转向其他话题。
所有的迭代都止步于此。
“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您最后到底说了什么。”AI平稳的语气如此总结道。
但男人只是保持沉默,长久地,直到AI判定他不会再做出任何反应。那么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本次模拟也没能得出结果,是时候开启下一次模拟。于是数字和字母构造的城市悄无声息间解体,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一步迈向虚无,光线函数停止运算,一切都“暗”了下来。
然而在删除的进度咬上男人的手臂时,仿佛停止运行了一般静默的他忽然开了口,他问AI:
“既然如此,为何你要这样执着地追寻那个‘特定的唯一’?”
他单纯地只是在质疑吗?可话语里狡黠的笑意又好像另有所指。他挑选的时机十分巧妙,就算AI停止删除,残余的数据也无法给予它任何回应。并且,一种没来由的、并非基于统计结果的预测(或者,人们通常称之为预感)促使AI不打算重跑一遍这次的模拟——它当然有备份,作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强人工智能,它最多能保存近一千零二十四次的模拟世界,完全可以做到调出本次模拟按设置重新运行——但AI没有这么做,它任由世界归于无。
然后,在对于有着指数级计算力的AI而言堪称漫长的、长达数秒的停顿后,崭新的、不变的、相同的世界开始了。
The END ...Or NEVER?
作者:顾箐
评论要求:随意,骂我轻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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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生……还是死?”
喑哑而低沉的声音是不太礼貌的敲门砖,手握巨大的,带着斑斑深红色锈迹的斧刃的无头生命缓缓地逼进。带着过于沉重的呼吸,他的阴影几乎将维完全吞噬。
维不耐而又神情呆滞地把头从被子里拔起来,他瞥了一眼就算是已经弯着腰也几乎要把他狭小而甜蜜的私人住所撑爆的高大魔法生命,接着把头又深深埋了回去。
察觉到自己家那原本燃烧地旺盛而温暖的壁炉因为眼前不速之客身上携带的死亡气息而黯淡了许多,维忍不住在蓬松而柔软的棉花被子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维朝壁炉扔了一个小小的火焰魔法,他漫不经心的想。
于是他慢吞吞地从被褥里抬起头,朝着旁边呆站着苦等许久的魔法生命丢了一句:
“呃……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回答您?”维扫过重新变得明亮的壁炉满意地勾起唇角,他接着开口,“无所谓,我不在乎。”
“……如果您非要待在这里,请便,只是不要随意乱动我的东西,别把地板弄脏,别把壁炉弄灭……天哪,您知道那会让我有多困扰。”
维无视旁边因这个回答而有些僵硬和束手束脚的无头怪物,接着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再一次陷入他甜蜜的梦乡。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高大的的魔法生命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消化了一会眼前的事实,他迟疑地找了一块姑且算宽敞的地板小心翼翼地蹲坐了下来。他的脖子转向维的方向,本应是头颅的位置空无一物。
他本应该等到眼前的弱小人类给出回答后就扬起斧头狠狠地把眼前的柔软生命和柔软场景彻底碾成碎片,可是和以往不同,眼前的人类既没有痛哭流涕地瘫软在地大喊求自己放过他,也没有强作镇定,自以为是地盘算着让自己杀了他的小聪明。
人类既没有选择生,也没有选择死……契约没有达成,也就没有杀死他的权利,只能等明天人类清醒了再说了。
魔法生物可怜巴巴地佝偻着自己那布满伤疤的强壮身躯,努力让自己与生俱来的黑暗气息别触碰到壁炉里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脆弱火焰。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满是温暖和甜蜜的气息,明亮而不刺眼的火苗,柔软的被褥,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碗筷,和还没有完全散尽的面包的特有气息……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不过,他本身就算得上是不速之客。无头生命默默地思考着,如果他有思考这一种概念的话。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用手擦拭着自己的胸膛和脖子,但是早已经晚了。从粗糙而巨大的脖颈处的伤口流出的源源不断的腥躁血液早就顺着他的身躯流到了地板上。
他慌里慌张地擦拭,结果却只是让更多的地板被覆盖上血渍……而更加不幸的是,由于他刚刚的动作太大,旁边壁炉里的火苗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不少。
睡梦中的维已经在发出不满的嘟囔了。
啊噢……
无头生命沉默着,他开始用自己的魔法做除了杀人以外的第一件事——
为人类的房间打扫和维持温度。
二、
“……啊——呃,早上好?”终于从睡梦中短暂脱身的维看到身旁规规矩矩的魔法生命只是惊讶了一瞬,他很快就恢复到先前的那种懒洋洋的模样。
他的视线从蹲坐了一夜的无头生命上移开,像一个挑剔的领主那样装模作样地环视了一周自己的领地——很好,东西没乱,温度没怎么变化,只是……
他眯起眼睛打量怪物四周的地板缝隙,上面仍然残留着魔法的涌动。他又将视线移向身旁的壁炉——火焰依然健康地燃烧着,只是……嗯,原本红黄色的火苗尖端染上了一层看上去有些阴森的幽蓝色,很显然是魔法造成的结果。
“生……还是死?”
看着维的表情还算满意和平静,沉默了一整夜的怪物喑哑着嗓子,发出了两人相遇后的第二句话。
听到这句话,维的表情立马就变得十分微妙。他挑了挑眉,终于把自己的上半个身子露出了被子外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瞥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幽怨的无头怪物,他懒洋洋地开口:
“嗯……你?就这一句话?该不会就只会说这一句吧?”
“生……还是死?”油盐不进的呆板声音再一次固执的响起。
“老天……真的只会这一句?这确实是个缺点,不过无伤大雅。”
维打着哈欠不舍地从被窝中站起,他揉了揉眼睛,勉强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睡裤,眯起眼睛正式地开始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生……还是死?”魔法生命似乎对他的起身无动于衷,它只是想听到这一个回答的答案罢了。
“嘿,大家伙,听着,我知道你只有等到我回答你以后才能对我……嗯,做些什么,不过我现在很显然没有什么回答的意思,所以你最好快点死了那条心。”
“……”
“我知道,你——大概是从附近哪个缝隙中不小心窜出来的沃尔特三世时期的黑暗怪物……哎,我早就抱怨过!那群教会的蠢蛋骑士只会热血上头,只管着冲冲冲杀杀杀,也不想想怎么善后……!牧师这年头又少得可怜,他们的那点魔力把那群笨蛋骑士治好就快消耗地一干二净了,哪来的能力多一手封印之举?”
“……”
“你杀了几个人?不过看样子你是刚跌落到这里来吧?上一次杀人是几个世纪前?不过老实讲我对那些同行的死活也没那么在意,拿着魔法欺负平民的垃圾法师大有人在!说不定你还是为民除害了呢。”
沉默地听着眼前青年絮絮叨叨半天的魔法生命坐不住了,他再次开口:“生——”
“哎~别在说了,太吵了,你是想通过吵死我来达到杀死我的目的?这也同样会违背你的契约!所以少说两句!”维没好气地犯了两个大白眼,他伸出一根指头戳在了眼前怪物的腹肌上以阻止对方讲更多,“你一直让我做选择,那不如让我给你个选择吧?”
怪物安静了下来。
维思索这,他拿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一个用来存放食物的巨大坛子随意地套在了对方的脖子处,又掏来一些陶土在上面漫不经心地捏来捏去。
很快,眼前的怪物的脖子上就顶上了一个看上去有些滑稽的画着大大微笑的陶制的布偶熊脑袋,无视了对方呆滞的反应,维自顾自地说:
“反正你问这个问题的问题也只是为了狩猎魔法师来获得那些有的没的的零星魔力,不如这样吧!你在我家打工,我来给你供给持续的魔力,你也不需要在这里问来问去了,太吵。”
维想了想,他随意地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肉眼可见的魔法精流顺着不死生命的身躯攀腾而上,沿着布偶熊坛口流进了怪物的断首之处。眼前的怪物的气势瞬时变得强盛许多。
“同意就点一下头,不同意就晃晃脑袋,明白我在讲什么吗?”
眼前的怪物顶着一个与自身画风格格不入的可爱布偶熊脑袋,它僵硬而迟疑的低下自己刚刚获得的崭新头颅,人为刻画的眼睛空洞地盯着眼前的弱小人类——
它点了点头。
“很好。”维满意地拍了拍手,他敲了敲怪物的脑袋,发出哐哐的声响,“这个东西是为了装着你断首处涌出的血流用的,如果满了,你自己处理也好,或者给我,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魔法材料。”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就算你有正式命名,想必也一定又难听又难记。你知道的,我对那些几个世纪前的法师的品味一直有所质疑。”青年打着哈欠,他从空中拖拽出了一张充斥着丰盈魔力的卷轴,
“所以……你以后就叫奥比了!”
即使无法出声,怪物,不,应该说是奥比,也很显然地意识到眼前人类掏出来的是一份效用强力的主仆卷轴——而它刚刚的点头,已经很显然地被当做是一种对契约的认同。
所以,这个人类,弱小的人类,现在,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别这样呆傻傻的……我又不是真的要像其他法师那样奴役你去干什么繁重的活计,只是做些简单的家务,我一直都很想找一些魔法生物来料理我的生活,不过他们干的实在是太差了。”维耸耸肩,接着又对着奥比竖起大拇指,“不过你……昨天晚上就干的非常出色,我非常满意。”
“我的名字是维。从今往后,奥比,还请多多关照~”
狡猾的人类露出了令黑暗生物都有些心颤的邪恶笑容……于是,之后就是,维和奥比的主仆生活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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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脑洞的一个小设定,大概是懒散的传奇法师和上古的不死怪物的主仆生活,家人们我要去吃火锅了回来再修改丰满我先撤了!!!
作者:夜雨
评论:随意
这当然是一场梦。我的脑袋持续地钝痛,视物不清,只能通过触觉认为自己睡在柔软的皮革制品上。耳边传来挂钟的滴答声,男子播报新闻的声音混杂着老式电视机的底噪。新闻的内容是国内某地新引进的工厂,预计将带来多少多少亿的经济利益和工人岗位。话锋一转,他又说到国外某地的紧张形势,令人担忧。
我的背因不当的睡姿而酸痛。转个身,我仰面对着天花板,视野逐渐清晰。电视还在播放新闻,恍惚中我坐起身,窝在沙发里愣愣地看着。
沙发是深棕色的,因为保护不当,皮革上出现了一条条裂纹。我的手就随着裂纹的走向移动抚摸。
“吃饭了~”妈妈来叫吃饭了。
我坐在小凳子上。桌子很小,高度只到我的膝盖,上面摆着三样菜,一碗汤,一碟炒青菜,一碟豆腐烧肉。妈妈捧着碗吃饭。我不喜欢那样,碗里盛着热饭,很烫。我刚想低下头扒饭。妈妈就瞟了我一眼。我连忙端起碗。
“你之后有事?”妈妈问。
“我待会儿要去把书还了,借了好几天了。”十字路口的租赁书店,有些正经的书,但我更在意那两书架的闲书,和那个粉红色的书架。
闲书都很厚很大,印刷质量差所以味道很臭,很难藏住,但妈妈并不管我这个。她乐得我不闹不跳,安安静静地看书。
“最近外面不安稳,还完书就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
妈妈吃完饭就去上夜班了。我回到自己房间。这里之前是仓库,窗户被报纸糊上,光线很昏暗。我打开电灯,翻找之前借来的书。
我的写字桌是之前就在的,上面布满了凹痕,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书就落在书桌旁边。昨晚在床上看完书,顺手把书扔到床尾,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
我拿起书,拍拍灰尘。租赁书店的闲书总是又脏又破,有些还有缺页。
我也负几分问题。
我把书抓在手上,出门去了。
我住的地方是一处环成一圈的大院,建筑都很灰。院子里没什么东西,如果有小孩子丢了玩具,那他能在三楼就看清玩具掉在哪。
我一路小跳到楼梯。楼梯是灰扑扑的石头做的,因为楼道里没有阳光所以一直很凉,或许是因为用得年月久了,台阶的边缘是圆的,而且很滑。我用脚掌踩着边缘,一阶一阶滑下去。脚掌踏在每个台阶上,响起一连串的笃笃声。
下到二楼时,小时候的好朋友,林妹刚好回来。她吃惊地看着我:“宇哥,你现在还要出门吗?”
男生女生觉醒性别意识后往往各自成群,原来的朋友也不像是朋友了。我有点尴尬:“嗯,现在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市里出了一个杀人魔,夜里逮谁杀谁哩。”
“市里,市里也是很大的吧。”我都在看闲书,实在不了解最近的新闻。
林妹有些惊讶,“宇哥你不知道?前些天死的那个就离我们没几步啊。”
我心里一紧,近邻的人不多,我多少都见过面。
林妹蹲了一下才往下说:“是个外地的哩。他老母都哭惨了。”
我松了口气,但又想起什么。外地的人又带自己老母来,估计也没什么亲人可依靠了。她儿子一死......
我对林妹说:“没事,我就去还本书,马上就回来。”
林妹朝我挥挥手,“早点回来哦。”
到书店,和平时差不多的路感受却大不一样。一路上见不到几个人,我努力回忆平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每到无人的时候总觉得是不是身体在往下掉,出现了人却总有怀里揣着刀的幻觉。
是我,是我揣着刀,如果那杀人魔出现,我就。
我到时书店还未关门。光头老板坐在店门口,看着落日从十字路口的一头落下去。他好像是为了这个才盘下的这个店面。
“哟,小子,看得挺快!”他笑着对我说。
我也笑着回应,“老板,这次我想多借几本。”
“啊,好好好,你自己看吧。”
光头老板的影子拉进书店里。第一个书架上放的成功学、管理学的书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而我对其毫无兴趣,往书店的深处走去。顿时一股灰味,劣质纸味扑面而来。两架子闲书和一架子粉色书籍都在这里。我站在几本探案系列的前面,眼神却往粉色书架那边看。
粉丝书架和别的书架不一样。别的书架挤得很紧,只露出书脊。粉色书架却堂堂地把封面露出来,一册一册分开拜访。女郎穿着比基尼,扭着腰肢,表情......我想起林妹,女郎的脸僵硬得像是戴上一副面具。
我挑了一本探案集,又挑了一本昨天看过的御兽文的后续。虽然犹豫着要不要挑一本粉色书架的书带回去,但那些封面的字体颜色一个比一个臭,女郎们的脸也一个比一个更像人偶。
我向老板付过钱,回到家去。几星期前,老板面临我的押金,我也因此更常来了。
走出书店,太阳已完全落下去了。它的光还照在天上,只不过已是最后的余晖。
我有点慌忙,想趁这最后的光回到家去,几乎要跑起来。脚步在小巷里激起回音。
回到大院,林妹坐在台阶上玩。
“宇哥,你回来啦。”她自然地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上楼,“你借了什么书啊。”
我翻开书给她看,两本说实话全是烂书,凭这三流的装帧就知道。但她的眼睛好像亮了起来,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抓着书,蹭了蹭下巴。到了三楼,我们各自回家。
“宇哥,我回去啦。”她摆摆手敲门喊妈了。
我拿起钥匙,打开门,把书扔在沙发上。开了灯,又想打开电视多点人声,但是妈妈大概会气呼呼地把电视关上吧。
“又不看,开什么电视。”
我本来想躺在沙发上看,但是那样光就照不亮字,只好盘腿,把书放在灯光的下面,头伸过去看。
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九点过了。
我拉开窗帘,窗户能从客厅看到大院。我趴在窗户上往两边看。走廊没人。
我打开门,扶着栏杆往外看。妈妈和两位工友正走过来。三人都大声地说着话。
妈妈看到我,笑着伸手和我打招呼。
另一名工友回头向另一名工友摆手说再见。她好像不是这大院的。妈妈也笑着回头和她说了一句。
那工友抓着包,很腼腆地笑着,走了。她很年轻,好像还没结婚的样子,身材很纤细。
“妈,你们陪着那位姐姐先回家吧。”我对妈妈喊到。
妈妈楞了一下,牵起她工友的手,转头去追另一位工友了。
她们消失在大院的墙后。
我走回房间,等着妈妈回来。
猫对我说
作者:魇
评论:笑语
我打开房门,两只猫蹲在门口,和平常一样看着我。
“我回来了。”我说,低下头开始换鞋。
“你回来了。”我听到猫的方向传来两个声音。
我抬头看它们,它们回望我。
“刚刚是你们在说话吗?”我问我的猫们。
“是。”大一点的猫看了我一眼,开始舔爪子。
“你们会说话了?”我继续问。
“是。”小一点的猫站起来,尾巴竖得高高的。
我穿上居家拖鞋,走向屋里。两只猫跟着我,如平常一样蹭着我的腿。
“你不觉得惊讶吗?”大猫仰头看着我,“我是说,猫毕竟只能发出喵喵声或者嘶吼,而我们突然会讲人类的语言了。”
“而且还能沟通。”小猫补充道,“你也清楚,会说话和能沟通是两个层级的事情。”
“因为觉得惊讶也没用,所以我就省略了受惊的绝大部分过程。”我一边瘫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它们。它们俩则跳到了茶几上,保持跟平时一样跟我平视的状态。
“我以为你好歹会喊一声‘卧槽‘呢。”小猫说,它开始舔毛。
“如果是在路上遇到的野猫对我说‘你好‘,我大概还是会这么来一句的。”我说,“毕竟我确实之前没见过猫能说话……嗯,用人类的语言跟我沟通。”
“这么说,你是很了解我们所以才不意外 ?”大猫说,“其实你每天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很久,毕竟你要去上班。”
“我不觉得我了解你们,不过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让给我了解一下。”我说,试图维持瘫着的姿势去够茶几上的水杯,但失败了。“说到上班,我上班的终极目标就是为了不去上班。”
“我不太明白。”大猫说。
“我上班可以赚钱,赚钱可以买吃的用的和住的地方,多余的钱存起来,等存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不用每天上班了。”我说。
“我还是不太明白。”大猫说,“毕竟我们猫是不用上班的。”
“把上班想象成捕食。”我说,终于还是选择坐起来够到了水杯。
“可是只要活着就需要捕食,而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每天捕食直到死去。”大猫说。
“你过着每天不用辛苦捕食也能吃到东西的生活,托我每天辛苦工作的福。”我喝了口水,尖锐地指出这一点。
“什么是捕食?捕食很辛苦吗?”小猫问我和大猫。它是我从宠物繁育中心领养来的,没经历过大猫一样的流浪生活。
“你不要插嘴。”大猫对小猫说,扭过头继续和我对话。“那么现在你发现我们会说话了,如果有效利用这一点,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作了?”
“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一点,是小时候的艰难生活赋予你的智慧吗。”我说,“说说你的计划?”
“你每天都看短视频,如果把我们和你对话的过程录下来,吸引很多人看,再结合你‘流量变现‘的手段,会不会一下子赚到很多钱?”大猫说。
“卧槽。”我说。
大猫和小猫对视一眼,又一起看我。
“这回我是真的有些惊讶。”我说,“你能想到这么多,真的是难为你了。”
“也没什么。”大猫说,他站起来,尾巴竖得高高的,尾巴尖扭来扭去。
“好,我们仔细分析一下你这个方案。“我坐起来,把水杯放回茶几。”首先,在人类的认知中,猫是不会使用人类语言的,更别提用这种方式跟人类沟通。“
“嗯哼。“大猫说。
“那么如果我发布了和你们对话的视频,或者说,你们说人话的视频,观众会怎么想呢?“我问它们。
“会觉得很神奇。“大猫说。
“会说‘卧槽’。”小猫说。
“会觉得这是一个简单的人类给猫咪配音视频。“我说,”而这种视频从来就不缺,凭我平庸的文案技术和你们普通的姿色,在宠物短视频这种红到发紫的赛道,连个水花都翻不出来。“
“那么直播呢?“大猫说,它的尾巴垂下来了。
“镜头能捕捉到的范围有限,观众肯定会怀疑有人躲在一边给你们配音。“
“那么带他们到家里来,让他们亲眼看到。“大猫说,”我们会说话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猫不会说话,所以只要人家认定这个事实,你们会说话就会被认定是我用各种手段为你们配音。”我说,又瘫回了沙发。“再说,据我观察到的,你并不喜欢有陌生人来家里,更别说我也算大半个社恐。”
“可是我们真的可以说话,甚至可以沟通。“小猫说,语气里多少有点不甘心。“这么稀罕的事,居然没有任何价值吗?“
我没有说话,和平日一样对它们伸出手臂。它们跳到我身上,开始踩奶。
“你们的存在对我来讲就是没法简单用人类货币衡量的东西。”我说,习惯性地伸出手,一边一个抚摸着它们的头。它们最近越来越沉了,我喂得有点多,我觉得我要被压到窒息了……
我睁开眼,两只猫在我身上,一只盘在胸口,一只窝在肚子上,它们每只都十斤多,我觉得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我撑起身,它们叽里咕噜地掉到床上,扭头对我不满地喵喵叫起来。我笑了起来,伸出手,一边一个抚摸着它们的头。
——
“没事的,奥古斯都。”塞维斯翻开下一页合同。他面前摆着一指节厚度的同意书,每一张都对应着一位活着的、存在的、原生的塞维斯领民。
“可我们从未允许外界人参与过‘压制’,泄露点那边可以增加人手……”
塞维斯目光挪动到纸页末尾的笔迹签名,语气散漫而不上心:“人命在末日的灰烬面前没有意义,奥古斯都,它已经吞噬了那么多了。
“我们已经摆脱了阴影的威胁,亲爱的,现在威胁我们的不是觊觎人命的阴影。
“塞维斯不在夜幕之下,虚假的天空在末日到来时就被扯下,我们不再需要担心自己知道得太多,被阴影拖入腹腔死去。”
塞维斯放下最后一张同意书,站起身拥抱自己关系遥远的血亲:“不用担心,他不会感兴趣的。所有的记录会被忠实地放置在莹光书库中,他有那里的授权,不会选择浪费心力的语言交流。”
奥古斯都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和身体,颇为无奈:“您说是就是吧……我不再劝了。”
肩膀上的脑袋发出一声轻笑,补充着奥古斯都的缺失信息:“他是最好的选择了,我们在上一次‘压制’中失去了格罗·拉帝兰先生,包围圈必须找一个强大又不受认知限制的‘本地人’来填补……噢,还要初步得到你的承认,我亲爱的姐姐。
“我冥思苦想,好像只有他了。”
“我不会再反驳了,先生。您可以闭嘴然后帮我开开门吗?我还打算把您扶到卧室后前去清点物资呢。”
——
再记年-10月13日-11:40。
别墅的大门被哗啦打开,为什么是哗啦呢?因为整个门被一巴掌拍碎了。
夏遥旭强忍着珍贵的睡眠时间被打搅和看到满地木屑的不满,将影子小人从地上接到手上。
影子小人那白色的嘴巴一张一合,身体里传来他主人一贯优雅柔滑的声音:“深夜打搅十分抱歉,你想必没有睡着吧。”
夏遥旭狠狠砸了下嘴,响亮地“啧”了一声,对面沉默了两秒,不要脸地默认了错误的判断:“总之,我需要你来帮我个忙。作为报酬,我会给予你在索科洛夫女士那里的欠债的十分之一。”
“成交。”
夏遥旭立刻应下来,生怕对面反悔或者和他讨价还价,他一向不擅长讨价还价,他最喜欢干脆的拿钱办事,最好现付后做。
影子小人用它的五短身材做出绅士礼:“10月15日晚8点,去塞维斯领的西面边域费洛兰哨站,奥古斯都会在那里接引你并告知你的任务,包括撤退时间,剩下的你不用知道。”
“了解。”
——
10月15日8点。
“喂?奥古斯都女士?我到了。”
“您站在原地不要动,我看到您了。”
夏遥旭挂了通讯,将双手往外衣兜里一放,打量起眼前这座营地来。
它空空荡荡地,除了人什么都没有,而人也少得可怜,算上刚到这里的自己,只有十几个普通人和十几个异能者,还都是身体强化系的,看动作,除了一膀子力气啥都不会。
奥古斯都来的很快,她身姿挺拔,穿着黑色的军装,右侧胸口佩戴着一枚银铸的徽章,散发着微光,十分两眼。
她从腰包里掏出一枚一样的徽章递给他,在得到他的默许后靠近了一步,为夏遥旭佩戴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这枚徽章是缝在衣服上的,重量也不轻,里面似乎还融了其他的物质。
“无论如何,请不要摘下它。”奥古斯都的眼神严肃,微微蹙眉,得到夏遥旭的承诺后放松些许,退后几步保持着社交距离:“今晚过后,我会来回收它。”
“女士,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您可以看做是一份临时的身份证明,营地中佩戴它的才是自己人。”奥古斯都解释道,接着微微侧身示意他看向营地——所有人都佩戴着这枚徽章,进入建筑还需要扫描徽章进行身份确认。
她将视线挪回夏遥旭脸上,颇有深意地注视了他几秒:“如果,您看到有未佩戴徽章的人在营地中行走,请直接击杀它。
“不用担心,不会出现误杀的情况,您不必担心后续任何形式的追责和报复。”
夏遥旭拨弄了一下这枚徽章,沉默了几秒后,平静道:“明白。”
奥古斯都点点头,转身带路进入营地,评价道:“您是个好队友,没有多余的疑问,也没有过盛的好奇心。”
“这是工作。”夏遥旭的情绪迅速冷却、沉淀下来,面无表情地回应奥古斯都的话语,“我没有兴趣知道太多。”
有鸟飞过,飞得很低,羽毛漆黑。
夏遥旭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只当是天在为人报丧。
——
10月15日12点。
空旷的大地上飘着不知何来的漆黑灰烬,安迪·塞维斯站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他凝视着稍显损坏的门板门框,复杂的情绪在深蓝的眼眸中流转。
门的背后传来声响,首先被人耳捕捉到的是重重的撞击声,像是有人用躯体一次次全力撞上来,又沿着门板无力地滑下;接着是粘稠液体的咕嘟声,流窜在门缝附近,尝试从缝隙中挤入;最后是从未消失过的背景音,空洞的风无休无止地吹拂这片大地,吹起他的发丝和衣物,吹起纸灰一样的影子。
撞击的声音逐渐频繁,也逐渐剧烈起来。他知道,很快,塞维斯领的故土就要找来——门的背后是故乡,可故乡已死,毁灭同尸体融合,引力指引着她追来。
死去母亲的尸体将会穿门而过,前来寻找逃离她的孩子。
“塞维斯领存在于一片孤岛上。”
这是这个世界对塞维斯领的认知。但很少有人还知道,塞维斯领是一座从异界落下的大陆碎片,也是唯一幸存的避难所。
影子在尖叫了,吵得安迪·塞维斯耳朵疼。
溢出来了!溢出来了!
末日来了!来找你了!
母亲!哈哈!疯狂的!该死的!半死不活的!
窸窸窣窣的低语和非人发出的尖笑敲打着他的神经,塞维斯面色不变,抬手,拿出一只终端,记录道:“12:02分,入侵开始。”
木门的缝隙中开始涌出黑色的液体,液体流过的部分变得脆弱枯萎,好似忽然度过了百年时间,仅存的生命力也被抽空,它摇摇欲坠。
撞击声已经接连不断,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拍打门板。木门向外弯处一个艰难的弧度,里面的东西填满了木门背后的空间,尖啸和哀嚎的底音是血肉粘合分离的诡异声响。
安迪·塞维斯接过影子“吐出”的信号枪,向天发射一颗红色的信号弹,随手一丢,又放回影子里。
碰!
木门被撞开,它迅速被一团漆黑的、表面泛着星光的血管包裹。敞开的方形空间口中已经涌出了一堆仿佛液体的肉块。
里面藏着肮脏的土石、污浊的水流和猩红的骨骸,无法形容的血肉团块裹挟着这些破碎的事物,来到一个新世界。
塞维斯张开五指:影子涌动,滔天海啸般包裹了溢出的肉块。
接着,塞维斯五指收拢。
于是漆黑的半圆瞬时收缩,爆裂声和尖啸声只有那一秒不到,它便被压缩成了一人直径的黑色圆球。
一条影子从“身体”里掏出几枚手榴弹——塞维斯从夏遥旭手里敲诈来的——饱含嫌弃之情地,塞进了黑色圆球里。
轰!
塞维斯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对传来的触感心情复杂。影子攀附他的身体,将他化为一部分,顺着夜色飞速向预定战场接近。
“‘压制’开始。”他的声音毫无波动,就连微微拉长的尾音也没有变化:“命令:坚守。做好包围工作,别让一块肉片逃出去。”
——
10月15日04:48分。
先是两个小时的饱和式轰炸,又有一小时符文阵缩减包围圈,塞维斯已经往那直径一公里的血肉区里丢了两个影子黑洞,这才让那片恶心的溢出物缩小到可以被“门”收入的大小。
最后一个小时,要用人抗。
塞维斯踏着阴影下落,它们缠绕着他的脚踝、搀扶着他的手臂、圈环着他的腰腹,无比尊敬地成为他的“一部分”。
“不用去管补给线,注意自己的安全,士兵。”
“领主大人……”弗德雷挣扎着爬起来,可他断了一条腿,已经站不起来了。
塞维斯向他点头,接着从他身后涌出医师来,弗德雷被紧急包扎、注射恢复剂、搬上担架,他在离开之前匆忙地喊道:“领主大人!前方是肉林!小心天使!”
那个穿着低调高贵的单薄身影没有停顿,他脚下的阴影睁开眼睛,晃动着看向他,又看向它主人的目的地。
它们攀上塞维斯的脖颈、覆上他的后背,游走在他身体表面,它们喃喃低语,称呼他为“孩子”,无比眷恋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阴影的“爱”。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爱着我。”塞维斯笑了,嘴角的弧度柔软而平缓,肌肉拉扯出一个似乎是“幸福”的表情,可他深蓝的眼里却毫无笑意,像是无光的海底,藏着一道极深的裂渊。
阴影爱他,爱它们的孩子、它们的化身、它们的光,有光,才有影。
但它们爱他的方式,却充满着恶意——侵蚀他的身体、分解他的精神、吞噬他的灵魂——它们要光也变成影,与它们合为一体,沉没在无边影池中,失去自我。
并且非得是他:安迪·塞维斯。
可这又是“绝对善意”的。
黑暗会吃人,也会吃阴影,当作为“光”的存在被黑暗吞噬,他的阴影也会失去依附,在迷失中游荡至消逝,或是被黑暗吞噬,消解了自我,成为它的一部分。
塞维斯从不愿意出生为阴影的孩子,他是灾星,也是希望,但他更愿意自己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或许不必禅精竭虑地对抗黑暗,而是能在那一晚的火灾中随“她”而去。
他看着面前的“暗世之门”,阴影从他身边升起,像倒转的水流,又像直起身子的蛇,随着他的目光转动漆黑无光的“身体”。
肉林里,长出一个“人”来。
它有着纤细短小的、圆柱般的四条下肢,肥大的、长满眼睛的上半身,五条枯瘦的手臂,没有血肉的骨头脑袋。腹部有一张嘴,泛着黄流着血、大小不一的牙齿藏在口腔里,一圈一圈层层叠叠环绕着食道,食道向上生长,毫无用处;在似乎是腰部的地方,又长出几根肉条来,肉条里藏着蝎子尾巴,表面覆盖着动物毛发。
它看上去就像一个恶心至极的混合体。
“4:50分,”塞维斯面无表情,第二次记录道:“天使的出生时间预测成功,暂定代号‘骷髅脑袋’。”
从他脚下阴影蔓延而出,一直到那“骷髅脑袋”的脚下,笼罩了它扭曲怪异的身体。
阴影向上合拢,内里是一片无声无息无光无影的世界。不存在边界感、也没有参照物,它能够容纳从那不合常理的发声器官中喷涌出来的声音,也能承受九条肢体的捶打暴动,是他特意准备的“影世界”。
在“骷髅脑袋”出生的下一秒,它又被塞维斯关进了另一个“容器”里,连第一声啼哭都没来得及发出,连第一次污染都未能施展——毕竟看到它的只有塞维斯,而偏偏他是“原住民”。
阴影在发笑,它们对门后的存在高呼着挑衅的话语——孩子不会将母亲的耳目当做“不可理解的东西”,祂终于连理智都孕育、生育出来当做武器了吗?
塞维斯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稳当而坚实,游刃有余。
阴影同样向前挪动,将“世界”向门内压去。
门里涌动着血肉、腥水、碎裂的肢体……那曾经是平摊的大地,或是广阔的山川。可当母亲的寂寞与欲望一再膨胀,祂多年的慷慨开始收取过度的代价。
孩子们不得不逃。他们从城市逃往山中、从海上逃往陆地、从绿洲逃往荒原……以为吃人的是黑暗,于是架起火焰驱散黑暗;以为是罪与错换来了惩罚,于是更加虔诚祈祷请求佑护……但孩子们到最后才明白,吃了他们的是这片大地本身,要吃他们的,是他们存在的世界本身。
塞维斯是最后一片也是唯一一片净土——阴影是第一代子嗣,它们成年了,拥有独立的权柄,能够对母亲“叛逆”。
而阴影欲望的人在这里,安迪·塞维斯是阴影选中的孩子。
安迪…安迪…你想要做什么?
让我们来帮你,我们永远会帮你。
阴影低语着,轻声询问着。它们手握反叛的权柄,将它包装成鲜艳的果实,一点点塞进他嘴里,一直抵到深处,逼迫他咽下,告诉他“我们还有很多,来吃吧”。
塞维斯踏出第二步,这一步有些摇晃,有些艰难,重心微斜。
他要母亲生产的新一代子嗣回到温暖柔软的腹肚里;
他要这扇“暗世之门”永远关闭;
他要所有活着的人寿终正寝;
他要毫无遗憾的完成使命;
他要…他要的很多,也很少。
第三步,安迪·塞维斯摇摇欲坠,一点眩晕、一点体力不支,却是眼神明亮,恍若星辰。
他要一个能够与莱恩薇尔——他最爱的人——炫耀到灵魂都消灭也百说不厌的人生。
【奥斯卡特——奥斯卡特——】门里传来无数人的声音,层层叠叠、恢弘却诡异。
庞大的风随着声音席卷整片空地,将他单薄的身子吹得一个踉跄。
安迪·塞维斯面无表情地站直,额头渗出汗珠,牙关咬紧。
【奥斯卡特——奥斯卡特——奥斯卡特……】
温柔的女声在层叠的呼喊声的最顶层。莱恩薇尔死在一个夜晚,她埋葬在乡下小教堂的墓园,安迪亲自为她办的葬礼,母亲当然能用她的声音。
安迪·塞维斯满含怒意,笑着瞪向“暗世之门”,摇晃而坚定地,迈出第四步。
“奥斯卡特死了。”他仅回应了这一句话。
接着,冷漠地看着关着子嗣的“影世界”挤入门框,让里面的血肉腥水翻涌起伏,形成一个个旋涡、高浪。
奥斯卡特死了!奥斯卡特死了哦!奥斯卡特早就死了!
阴影重复他的话,嘻嘻笑着。
它们又开始低语,天真地、毫无恶意地期待着:
塞维斯不属于你!他是我们的!我们的孩子!
该死的!神志不清的!半死不活的母亲啊!
塞维斯什么时候死?塞维斯也会死的!塞维斯迟早会死的!
安迪什么时候死?安迪一定是我们的!安迪会回归我们的世界!
“闭嘴。”
他关上门,几近虚脱地跪倒在地,额发被汗液打湿,一缕一缕地贴着皮肤,或是垂在额前,柔软的面料蹭了泥血,但谁在乎呢?
背后有欢呼传来,最后的收尾工作已经开始。
咚咚!
拍击声又开始响,虚弱而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