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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树
评论:随意
一
凌晨十二点半,距离新年还剩两天,我在演出的酒吧门口那条街上捡了个金发的小孩回家。
我虽然是个行善积德的好市民,也远没有好到见了倒在地上的人就要带回家奉献爱心的程度。事实上,我的形象总被朋友戏说是街边小混混。我是看上了他的——你想啊,打扮得那么考究,身上穿的那质地,一看就是牌子货。从他的长相看来也是个小年轻,总是家里有些小钱才能有这样的条件。万一这一帮不小心立了大功,奖赏八成也是少不了的。
反正是个年轻的公子哥,敢半夜一个人躺在路边,兜里多点少点也没差——我向他那看着鼓囊囊的外衣口袋里摸去,确实碰到了一叠略有些粗糙的纸。
我失望地发现那只是叠信纸。更失望的是,他哼哼唧唧了两声,突然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清澈得能望到底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手。
真倒霉!我一介市井小民可惹不起这麻烦。
“你是?”
“啊,我,看你倒在路上,东西都掉了。你看,你家在哪,帮你打车?”
“我,那个,我、我不记得了……”
不会吧。
无所谓,反正也算个有点种混混吧。总之人都捡回来了,对着现在已经睡死的人干瞪眼也没用。家里的狗早就睡了,我决定先去洗个澡,不能为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赔了自己的休息。
鬼使神差地,我看了看他已挂在一旁的外套,又摸上了那个口袋,展开了那张纸。从名字看来像是个女的写给他的——有意思。我顺着往下看去,一时竟感觉额角滑下了冷汗。我顾不上把动作放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按着原有的痕折回去的,只是迅速地叠好将它放回原处。
“怎么了?”
“喂,那边的……我问你,你不会是自己跑出来的吧?”
他不做声了,样子像只被雨淋湿的金毛。他四下望了望,终于抬起头,噼里啪啦一下倒出几年份的苦水,并不管听者是否有心,仅仅是要把它们排出去。
可惜,他的烦恼对于几年前还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我来说很陌生,我让自己显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并没有再与我交流的意思,只是完成了项对象是谁都无所谓的任务,留下光线微弱的夜灯在深夜里的出租屋中静默良久。最后我随便总结出“你也是挺不容易”的结论开溜,回房睡觉的脚步蹭得拖鞋踏踏响。
我并不承认最后自己还是赔上了休息,只是比平时多了翻来覆去的冗长的前奏而已。
早晨的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房间,偶尔有几声鸟叫和上学的高中生骑自行车的声音。我习惯早起,早起能让自己多出一段放松自己、打理房子的时间,早晨那股能感染人的蓬勃朝气也是很值得珍惜的。像我这种从一无所有开始的人,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去把握更多的东西。
可能因为昨天折腾了好一番,我实在又困又倦,只好放弃了感受朝气这一宝贵的活动。朦胧之中,我听见有人在客厅抱着吉他唱什么。
明明是同一首歌——不同于我所热衷的摇滚,从木吉他上拨动出的音符如行云流水,好像有细丝般的雨落在耳边,歌声在风中飘荡,在雨中飞扬。顿时我有千万个想要询问却说不出口的问题,异样的不安堵塞在胸口,泉水一样突突地跳。
“你还没走?”
乐声戛然而止。金发的家伙猛然回头,貌似刚才一直没发现我已醒来,正倚在门框边听着。
“那个,我看到琴架上……”
“歌倒是唱得挺好听,混声也很通透。这歌是挺久了,没想到你居然听过。”
“家里没……很少有人会这么用心听我唱歌。我只是想起,以前经常和姐姐听这首歌。”他的耳根蹭一下红起来。想必他也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他尽量让自己收拾东西的动作显得利落又有余裕,不幸的是紧锁的眉头出卖了他。
“喂,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有地方去?”我突然开口。
“对不起,不过我不叫喂。”
“好吧,小鬼。我是说,你走了要去哪住?”
他刚要回呛,张开口,却顿了顿,终于从喉咙里滚出了句“我会有办法的”,毅然决然大步流星迈向玄关,连鞋也忘了换就准备开门。
“谢谢你……再见!”
“——你要是不想走。”我瞟了一眼鞋架。
他一愣,转过身,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我怕自己显得突兀,又补充到:“你歌唱得还不错……有兴趣和我一起玩不?”
“也许还能遛狗?”他瞟了一眼边上堪称豪华的狗窝。
“那不行。狗必须由我亲自遛……等等、你这家伙接受得还真快!房租你可要付啊!”
“我没钱。”他沉下脸别开视线。
“哈,没钱!”
“我可以给你当,嗯……管家?”
“我还有雇得起管家的时候!”
“毕竟是我这个档次的。”
幼稚得没救了。然而毕竟是我提出来的,我深吸上一口气,叽里呱啦开始交代起来。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心不在焉,相反,他听得很认真。到这时候我才又想起来,跟平常自己打交道的不同,他好歹是个体面家庭养出来的。再说竟有勇气出走,我心里也十分好奇他能干出什么成就来。这么算下来,假如他有工钱了,我能收点租费什么的,还能有点小赚。不过关键不在这里,我心里明白得很。
他缺双耳朵,聆听他的声音的耳朵。
二
新年前夕的早晨七点半,我从沙发上睁开眼,发现他已经不在家了。早餐还有一份留在餐桌上。我在餐桌边四下搜寻,并未发现哪里有理应出现的便签条的踪影。我又望了望那个比我睡的沙发看起来舒服上很多倍的豪华狗窝,里面果然也是空的。
还真是,亲自遛狗啊……
我说着,亲自咬了口盘子里的煎鸡蛋。
总体来说,我认为自己的表现十分良好,不仅亲自吃完了早餐,还亲自冲干净了叉子,甚至亲自把盘子放在洗碗池里泡上了,当然最后也亲自挨了遛狗回来的那人一顿训。不就是刷个碗吗?打扫整理我可都不在话下,必须要让那人为他说出的话后悔!姐姐总说,十句空话也比不上一件实事,我斗志昂扬,在他刚扛上吉他出门的那一刻,就迅速投入了光荣的劳动实践中。
可是晚饭怎么办呢?要是像中午那样拿冰箱里的速食对付倒好,不过依那个人的性格,我一定会被骂的。虽然对他夸下如此海口,可是饭……我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会做。
十分钟后,他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说我打破了他在回家路上难得享受晚上没有活动的宁静。他像是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还是什么,被吓到的路人小姑娘连忙跟妈妈说还好石头叔叔不会哭。
“什么世道!家里家外都净是些莫名其妙的人,这世上怪人还真多。”
我无语凝噎。
二十分钟后,也许路人小姑娘就会在附近的超市看见石头叔叔杀手,和一位风度翩翩、优雅时尚的好青年,一起在货架前买年货。
我对于年夜饭并没有多少特殊的记忆,只是在兴师动众的家庭聚会上看着一个个样式精美的餐盘里装着各式各样造型精致的美食,由穿着典雅的漂亮小姐逐一送上来。有的味道十分惊艳,也有的难吃到差点叫我当场就吐。每年我都是看眼缘吃些,只记得几样尤其好吃的。
所以他说要“打边炉”,我足足反应了好一会才给出回复。
“你、你还是……锅炉工吗?”
“啊?”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倒数新年的钟声和锅里的汤冒着泡的声音,再听下去连自己的心跳也像要同频共振了。我一点也不擅长应对这种安静的场面,这样空气总是会变得沉重,人至少应该活得轻松点才是。
看来对面的人是不会在我开口之前打破沉默了。我只好试探性地问:“你每年都是这样吗?一个人做点什么,然后安静地跨年。呃……也许还有,跟狗说一声新年快乐?我是说,至少比起现在,应该再热闹点吧?虽然放了电视,你好像也没听……”
“在听啊。”
“那是重点吗……”
“唠唠叨叨的。这不是在等你开口吗?”
“我……”
“不想也无所谓,”他叹了口气,起身收拾餐桌,“碗拿来。”
明明只是刚认识自己,这世上怪人还真多。
凌晨,我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又或许自己正做着一场长久的美梦,不愿睡下后在第二天睁眼时清醒。那人房间的门缝里还亮着灯,我就爬起来坐着,面朝那道光发呆。
结果他拎起吉他开门时被沙发上立起来的我吓了一跳。他没有开灯,应该只是打算把吉他放出来就睡。他瞟了两眼还坐着纹丝不动的我,就转身准备回房睡。
“我觉得,我好像获得了新生。”
他停下,回头看我。我呆楞两秒,迅速把头埋在膝盖里,恨不得为这中二的发言冲下楼掰开下水井盖跳进去。我听见他从房间里搬出一张板凳,放在我旁边坐下。我抬头,接着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三
“我也想做个好孩子的。”
“喔。”
“但我不想辜负自己的内心,我想做我真正能爱上的事。”
“好吧,但你还是要过活的。”
“我、我好想妈妈……”
“那就去见她。”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他了,转头用一副我也不知道看着是怎样的表情看着他。
“姐姐按爸爸安排的那样结婚了。”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已经没有人会支持我了,姐姐也不会,我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分享着一副耳机,偷着一起听歌了。我只能自己……”
“你,有一个人听过吗?”
“嗯。它的左右声道不一样,这是后来才发现的。”
他又把头埋回了膝盖里,肩膀也不住地抖动,哭了个痛快,哭得额前的刘海像蛇爬过,哭得眼睛都肿起来。又过了很久,他再悄悄抬头,发现我还坐在那个位置,居然吓了一跳。
“那个……”
“有话就说。”
“……要不要,先关灯?”
“哈?”我一头雾水。
“你说过,要节省电费。” 他瞟了瞟他卧室一直亮着的灯,满脸是委屈。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捧腹大笑,乐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才想着“这人又要搞什么名堂”,居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个。
“你这小家伙真有意思!”
他也破涕为笑:“你一点也不温柔,明明要留在这里看我的狼狈相,完了眼泪也不擦一个——我可不像你这种人。好吧,既然是我让你把眼泪给笑出来的,我也会负起责任擦掉你的眼泪!”
“睡觉去!”我一把推开他,拖鞋蹭得踏踏响,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四
我看着那人一张不耐烦的脸,总觉得我们的相遇是他的一场劫数,像雨,稀里哗啦就冲坏了他原有的生活。然而雨并不总是坏的,对要在春天发芽的种子来说,每一场雨都金贵得像久旱逢甘露。就像现在,我听见自己心房一震,仿佛有颗种子要破土而出。
“愣着不走,你是要等到下个年都过了吗?我可要走了!”
他的脸迎着早晨的阳光对着我。我伸手上去掰开他皱成一团的眉毛:“眉头皱多了人会变得更老。”
“我可活不了那么久。”他白我一眼,牵着狗转身走了。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自己又何必担心区区一场雨能冲垮他什么呢?不如说,如果多做了不必要的担心,他反而会认为自己被人小看,大概要发火的。
去看妈妈的路上,我望着晴朗的,海一样蔚蓝的天空。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的人。我害怕回头,所以只好拼命向前奔逃。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在无边际的夜中下坠,面前立着一个糊成一团的黑影,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开口。
“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嘈杂的声音快把我淹没了。我看见妈妈身上的管子被移除下来,突然就听不见心电图机的声音了——听不见那属于生命的,有规律的跳动声。
“我被医生赶了出去。我靠在门边,感觉自己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在强烈跳动着,我被死死揪起来,又被狠狠摁在墙壁上,周而复始。我感觉全身血管都通了电,血液上下翻腾,就要从喉咙里涌出来了。父亲、哥哥和姐姐都不在——我该去通知他们的,我该去的!我冲出医院大门,可是外面正在下雨,我被淋湿了。路过的护士把我拉回来训了一通。她用手指着我湿透的裤子上凸起来的方块形的东西,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是带了手机的,原来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于是我拨了父亲的电话,却只有一阵忙音,拨不通。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拨电话了,所以我知道,拨不通并不是它沾到水坏掉的原因。”
黑影只沉默相对,然而他却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又转手拨了姐姐的。”
雨水像瀑布一样流进下水管道,天晴以后,走在街上就能听见水在地下流动的声音。
下水管道就像一座城市的血脉,在水泥和柏油的皮肤下纵横交错,维持着这座城市的生命。天空被雨洗刷过后,夜里就能看到很多星星。蒙在星星前的尘会凝结上雨水,然后不堪重负,向下坠落,一直淌进地下。
这是雨的旋律,我喜欢这样的声音。尽管在家门口的街上会遭人侧目——毕竟凑在雨后排流的井盖边听水声,实在不能算是件雅事,但我不在意。它们都会被沉淀过滤,最终干干净净地回归大海。
“他们说我真是可怜的孩子。妈妈没了,悲伤过度,发了疯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有多么惬意。不过父亲听不得那样的话,他知道我还理智着,把伞撑在我头顶,呵斥我进了家。
“丧礼那天也下着一样的大雨。妈妈总说要回归大海,我想是她等不了了,便叫了雨水做她的使者。”
我惧怕这团影子。简直像黑洞一样,要把我所有肺腑里的话都抽空。于是我强迫自己闭上了嘴。
许多戴着悲伤面具的人前来吊唁,向父亲表演着他们的沉痛。也有来送别妈妈前往大海的,他们会静静地看着她启程的碑石,伸出手来接雨,用眼神与我打照面,表演的人却不会——糊弄父亲已耗上他们不少宝贵的时间精力,没人有必要来糊弄妈妈、糊弄我。可分明有些人连糊弄父亲都不会,看不见他平静深沉的眼里蕴含着哀伤悔恨的泪。
咦?泪。
我还在惊讶眼眶的热度时,面前的黑影不知何时转成微微发着光的白色,环绕在他的身边,散发出暖暖的味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于是想伸手捉住那团影子一探究竟,它却突然被拽起来在空中乱飘。我咬着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影子扳回自己面前,影子却开口说话了。
我吓得一愣,放跑了影子。
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人充满嘲弄的脸就出现在我正前方。我重新合上又睁开了几次,他还是在我面前。我束手无策,只好望着他,突然感觉眼睛涩涩的。
“泪痕,”他漫不经心地说,“已经粘在脸上干掉了。”
“老大不小了,还爱看人笑话!”
我弹射起身,光速冲向洗手间的镜子,悲哀地发现干涸已久的泪痕在历经几次大力眨眼后断成了一截一截的。我连碎发也顾不上撇在一边,接起水就往脸上泼起来。等我终于觉得自己已整理好心情,回到客厅,却没了他的影子。正想着他又上了哪去,厨房边的门砰的一响,一个冰凉的东西带着水珠贴上我的脸颊。
“真不好意思,但这是我准备喝的。”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自顾自喝了起来。
“梦见什么了?”
“问你个问题。你喜欢雨吗?”
五
我一如既往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见他不作声了,我就开口接话。
“你现在也会那样胡乱地做事?”
他突然爽朗地笑出声来。
“你说呢?也许我打雷了都不敢往树下过。”
“你太夸张了点吧!”
“我才没骗你。妈妈去世之后,我也更惜命了……生命是很脆弱的,我们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掉。所以我才想逃离那里,按照自己的活法,不留遗憾地过完每一天。”
他确实是个真诚又简单的人,对世道想得简单,对人也想得过于简单,这就对我放下戒备,轻松愉快地聊起天了。噼里啪啦讲完,他一副释然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再看看我,脸上挂起了笑。
真是青春啊,丝毫不用为生计发愁。我可能也有点被感染了。我瞥了一眼家里已经睡着的狗,生出一个主意来,起身走向玄关,蹬掉拖鞋,换上皮靴,抓了摩托车钥匙,打开门。
“你要出去?”他看着我开门的背影,最后总算有点悟性,后知后觉地起身,披上外套追了出来。我就撑在摩托旁边,从箱子里翻出另一个头盔抛给他。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盯着那个头盔,说:“想来我好像还没坐过一次你的摩托。”
“上车!”
“你要带我去干什么?”
“带你兜风。”
“兜风?去哪?”
“不知道,总之去未来看看。”
他只是愣愣地被我一把扯上车后座。凌晨三四点的街道空无一人,我们好像真的在尚且无人触碰到的通往未来时空的路上,月下奔逃,拂晓抵达。
“我现在,脑子里,净是梦到的影子在耳边说的话。”
“影子讲的什么?”
他沉默片刻,搭着我的手突然放松,一下张开了手臂。
“如果害怕回望过去,那就逃得远远的,直到远得看不见尽头的未来。”
“中二病啊?”
“我觉得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幸福的时刻了,真的,像小时候和妈妈去海边玩那样幸福。”他没有搭理我的吐槽,接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
“那就好好感激我吧。”
“也许我会认为,即使面对未知的恐惧也可以不去害怕……”后座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说话的人有意要让它消散在风里。
“听过不打不相识吗?不知道的东西,就是要去与它交手,才能认识啊!”我恨铁不成钢地回应。起码这是我一贯的作风。
“——与未知的东西交手,让它变成已知吗。”
我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你说过要当我的第一个支持者。你会一直支持我吧?”
“你找茬吗?”
他不再回应我,只是在黎明前凛冽的风中开怀大笑。
那天,我工作了一整晚。本该回了家立马休息的,却心血来潮陪着他疯逛了半夜,回来时疲倦得沾床就倒,一觉沉沉睡到了正午。我很久没有做梦了,那天却也做了一个。
我梦见了以前乐队里尊敬的前辈,他说着一些相信我能把别的所有事照顾好,只是真担心我忙起来顾不了自身的话。想起我刚住上单独的公寓不久,竟累得病倒了,一连就是三天,这情况还是前辈认识我以来头次见,竟着急忙慌地拎了一堆东西跑来看我。
“我是一直想不通。就凭你这狂野奔放,就差把横冲直撞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性子,我估计着你家里的状况也不太乐观,甚至做好了勇闯鸡窝的准备——每个角落都去看了,楼顶砖头围的菜地里辣椒长得好好的,狗也还活蹦乱跳的,录好的新曲demo都给摆桌上了,只有人窝在被子里头烧着。要我来编个《俗世奇人》续篇,肯定给你这人写在第一个。”
后面说了些什么记不清了,大概也是些与当年没什么区别的东西,我也不愿再想了。起身拉开窗帘,外边的阳光亮得眼睛都开始刺痛。我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正午了。我推开房门想要叫来那个金发的家伙瞧瞧心情怎么样了,却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我找遍了全屋,也没发现他的身影,甚至连他带来的个人物品也一并消失了。借用的我的衣服和被子都洗好烘干了,叠得整整齐齐躺在沙发上。我四下搜寻,并未发现哪里有理应出现的便签条的踪影。我又望了望狗窝,狗还在里面睡着,好像也没有被吵醒过。
我此后再也没见到过他。
PS:没什么意义的交叉视角,感觉有点逻辑混乱对不上题目,但是就先这样吧(缓缓躺倒)……
作者:亱煌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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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撒在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茶几上。透过氤氲的水汽,他呆呆地望着多年未见的故人。
那模糊而相似的脸庞,在朦胧的水汽中若隐若现,亦如旧日的残影,被岁月的风轻轻吹拂。既熟悉又陌生。
他抬起眼眸,眼中泛着淡淡的红晕,薄唇微颤,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却又在开口的瞬间,将那些话语碾碎在齿间,生生咽下。
终是故人懂他所想:“逢君有话便说,不必遮掩。”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与我道些那时的事吧。”
故人自是应允,嘴角微挑,快活地轻哼起来:“那时啊——”
卫晓盘腿坐在桃树下,怀中抱着方才认识半日的孩童,双手无情地蹂躏着他胖乎乎的小脸,全然不顾对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嗳,小桃灵。你有名字吗?”
“疼……”孩童眉头紧蹙,小嘴微微张开,眸中闪烁着泪光,却又紧抿着嘴,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他用卫晓的萧敲打着后者的手,敲得人骨节发红。
卫晓却像完全没感觉似的,带着些许期待,继续自言自语:“没有啊,那我给你起一个怎么样?”
“唔——放,放!”孩童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抓住卫晓的手腕,试图挣脱。
卫晓依言放开,侧头看去。孩童白皙的小脸两侧肿得老高,委屈巴巴捂着自己的脸。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滴落。
见人如此,卫晓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急忙将萧放到身旁,抬手抹去孩童脸上的泪痕,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刚在他脸上掐出的红印。语气温柔得像天上的云,安抚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怕疼。”
孩童委屈的撅起小嘴,把卫晓被敲得通红的手抓下,捧到自己面前,轻轻吹气道:“不疼。”
卫晓愣了一下。这是在说他的脸?还是自己的手?
孩童抬头看着卫晓,眼睛还有些红肿。“名字。”
“啊?”卫晓又愣住了。这娃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名字,有什么用?”
“哦你说这个啊。算是一个称呼吧。也能帮你加快修炼速度哦。”
“为什么?”孩童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卫晓摩梭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紧蹙:“生灵在拥有名字之后修炼速度都会不同程度的提高。似乎是根据赐名者的实力强弱决定的。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孩童点点头,示意人继续说下去。
卫晓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所以,我这么强,取名之后你肯定能长得很快吧。”
孩童向人投去鄙夷的眼神。后者果断抬头望天,拒绝接收,继续道:“你是这桃林孕育的灵,不如……姓桃?”
“不要。”孩童果断拒绝。
“那你喜欢什么?”卫晓回头看着他。
孩童指指落在周围的桃花。
“花?”卫晓挑眉疑惑道。
孩童点点头。
“花啊……”卫晓挠着头思索了好一会:“逢君怎么样?他时纵有逢君处,应作人间白发身。”
“什么意思?”
“就……就是……”卫晓眼神飘忽看向别处。“等到我白头的时候,还能见到你。”
……
“我已记不太清如何与阿晓相识的了。那日,我只觉得春风徐来,徐徐萧音宛若天籁。他就那样乘着小舟,来到了我的面前。”花逢君好笑似的摇摇头:“我本来是想同他好好打声招呼的。可无奈年少心性,性子直呀,说话也呛人得狠。”
故人将盏中茶一口饮尽,有些感慨地望着窗外的斜阳:“在那之后,你们分别多久了?”
花逢君喉头一酸,有些哽咽:“十万次日出,两百多个载着云雨的六月……”
“原来已经这般久了……”故人仔细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我还当你是当年的小孩呢。总觉着阿晓还活着,下一瞬便会从哪个角落蹦出来……”
花逢君悠悠叹出一口气:“人类不过几十年寿命。余下的,便唯有活在生者的回忆里。”
作者:江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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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要找我谈生意?”
青年戴着平光眼镜,穿着卫衣的身形看起来十分瘦弱。他拿形状奇怪的自制马克杯给客人倒了一杯热水,算是尽到主人翁义务。
客人是典型中年男子,微秃微油的头,挡住脚尖的肚子。
因为长时间抽烟而留有黄色痕迹的手指摩挲着马克杯,斟酌开口,“对,生意。”
客人有些不安,他落了两次手,最后还是把马克杯放下,伸手去拿脚边的黑色运动背包。
青年抬脚踩住背包,强迫客人抬头看自己。“不着急,先聊聊。谈妥了再报价。”
青年长得很普通,有点儿小帅,但放人群里并不会被人高看一眼。就是这样普通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让客人汗毛耸立。
“好,嗯……”客人正襟危坐,深呼吸,“我想雇你杀人。”
“目标?”
“三中初一六班,全杰。”客人递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照片。
“理由?”
“他霸凌我女儿。”客人气到双手颤抖,紧紧攥住裤子,眼神满是怨恨。他再次深呼吸平复心情,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青年看自己女儿被霸凌后的照片。
头发凌乱,满脸血污,衣衫不整倒在地上,孩子的脸颊边还有散落的牙齿。
青年放大照片,点着数,竟然数出了15颗牙。
这下原本恹恹的青年来了精神,他双眸一亮,身子不禁前倾。“继续讲。”
客人组织了一下语言,对之后发生的事进行简单概括。
“他只是因为讨厌我女儿座位在他旁边,就叫了好几个畜生殴打她。我联系了学校也报了警,但是没有处罚。”
调解?去他妈的调解。傻逼东西就知道调解,现在不杀这些为非作歹的畜生,是打算等他们年过14杀个人再抓?
一想到派出所那拥挤的调解室,客人就直觉得恶心。
“我不想要赔偿,也不稀罕道歉,我要他死。”客人顿了一下,“如果不贵的话,我想让其他参与其中的人都支付代价。”
青年推推眼镜,笑着说,“不贵,你绝对支付得起。”他向后仰,靠在单人沙发靠背上,姿态放松,“我们来探讨一下细节。”
死有很多方式,既然是生意,那得符合甲方心意才是。
“你想让他怎么死?”青年举了几个例子,“淹死,烧死,砍死,勒死……或者复杂一点的活剐,密封……”
“当然,价格是一样的,这是套餐内服务。”
“……”客人顿了一会儿,开口道,“能不能选一击毙命?”
“当然。”青年笑容更甚,“你是客人你说了算。砍头可以吧?”
“可以。”
“盛会1元。如果你还在报复其他小孩儿的话,拔牙十万每人,拔牙加剜眼两千每人。”
客人动作利索的数出三万块,又迟疑了一下单加一百,一起塞进青年手中。
青年扬了扬那单张一百,“不找零。”
说完,青年目送客人离开。
随着大门紧闭,客人拎着沉重背包快步走向楼梯,直到再次坐在自己的车上才敢长长呼气。
“搞定了?”开车的女子穿着艳丽,妆容精美,时髦墨镜衬得她瓜子脸更显娇小。
“是,他答应了。”客人抽纸擦了擦头上的汗,系好安全带问,“那丫头呢?”
“放心,处理好了。”女子将长发别到耳后,发动车辆,“我给她的牛奶里加了一整瓶安眠药,出门前就没动静了。”
客人点头,彻底放下心来。“等那个杀人犯把那些多管闲事的小子干掉……”
“不报警吗?”女人开着车,分一半心神在正事儿上,“或者,干掉他?”
青年活着,可就是他们买凶杀人的认证。
“会干掉的。”客人斩钉截铁。
不过那是另外的生意了。
在他的预想中,青年会在某一天潜入学校,或者直接在校门口守株待兔。等见到那些小兔崽子后,冲上去切瓜砍菜般轻松完成任务。然后被赶到的警察治服——不过在治服前,得再加一个角色。
客人再次拿出给青年看照片的手机,换上高价收来的实名认证电话卡,对照着新闻报道上的受害者名单发彩信。
“杀人犯在xx省xx市xx街道第三中学出现。你想报仇吗?”
两人开着车从没有监控的小路驶出,汇入主路,一路往奢侈品商场去。他们花大价钱买了一个女孩子喜欢的泰迪熊将包里剩下的钱花个七七八八,等到晚饭时间才往家走。
到家后,按照计划先开灯做饭闲聊,等饭做好了去房间里叫女儿,然后“惊觉”女儿“自杀”。慌乱之中报警,等医院出具死亡证明后,往眼睛上抹点儿洋葱,一直哭到第二天早上。
再然后,火化安葬一条龙。
就在夫妻俩“沉溺”于悲痛时,青年杀人犯行动了。他藏在接孩子的人群中,放学时间冲进去用30厘米长的西瓜刀砍翻将近十名师生,最后被愤怒的家长们失手打死。
一切都如计划般完美。
但买凶杀人的夫妻俩还是坐在了后悔椅上,戴着手铐,穿着马甲。
“你们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客人不明白,他明明把所有证据都处理掉了,警察到底是凭借什么抓的自己?
警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人渣说,只是指了指桌子上的材料——小女孩儿在学校跟死去的同学上课传的纸条。
“如果我跟爸爸说,他能让我回妈妈家吗?”
“阿姨和爸爸拔我牙齿的时候,真的好疼。”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这位朋友,请留步。不知您是否有尝试过“灵魂漫步”这种娱乐方式呢?
……什么,您第一次听说?这可太出人意料了!这种不用花费金钱又十分安全的娱乐方式,您别说尝试,居然都没有听说过。……请您别误会,我不是在戏弄您,不如说,请让我借此机会向您推荐这种娱乐方式。放心,我不是骗子,您只需要在此停留几分钟,配合我的话语即可。
首先,请您看向前方。现在有不少车辆顺着公路奔腾而过,选一辆你喜欢的车,然后让你的注意力随着这辆车向前奔腾吧。幸运的是,这条公路五分钟后才会遇到第一个红绿灯,现在也不是高峰期,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想必车辆会顺利地前行。
你平时坐车的时候,有观察过道路周围的景色吗?虽然现在公共交通发达,但是也一定会遇到坐车的情况吧。没事,维持你平日坐车时的习惯就好,无论你习惯将视线投向窗外,还是习惯低头看手机屏幕,都不会影响你的这趟体验。
因为,现在的你并不需要依赖视觉去感受掌握周围的情况。当车辆驰骋在公路上时,周围的景色会倒映在车身金属面板上,你可以将这些倒影视作一幅幅的绘画,悠然自得地翻阅着画卷。
比如一分钟前倒映在车身上的这个瞬间。大约三人高的行道树排成一列挡住了一幢幢浅灰色的楼房,但是在树干与树干的间隙中,这个红底白字的招牌还是清晰地透露了出来。让我们看看上面写着什么?哦,虽然招牌被掩去了一半,但后半部分清晰地写着“馄饨店”三个字。
听说在不同地方,馄饨的种类也有不同。喜欢清淡口味的或许喜欢鲜肉馄饨,带点海味的则是紫菜鲜虾馄饨,如果喜欢辣一点的或许会选择红油馄饨,另辟蹊径的则会尝试炸馄饨。你上一次吃馄饨是什么时候,吃的又是什么种类的馄饨呢?你还记得价格是多少,以及吃的感受吗?
反正我们也没有看清招牌的前半部分,说不定这家馄饨店,就是你平时去光顾的馄饨店的分店。虽然你的身体正随着车辆向前移动,但你同样可以走入馄饨店中,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菜谱点下你喜欢的菜色。
接到你订单的收银员向你确认了一遍菜品,然后请你稍作等待。车辆穿梭在空气中引起的阵阵风声回响在你的耳边,但同时馄饨下锅时飘散出来的、带着点面粉味道的水汽也会拂过你的脸颊。你透过分割就餐区和厨房的窗口,能看到厨子将沾着面粉颗粒的馄饨下入锅里,随着时间流逝,纯白色的面皮逐渐变得透明,馅料的颜色反而愈加明显。
一声汽鸣传入你的双耳,一辆白色的车超过搭载你灵魂的车辆。你或许会为这突然炸响的声音感到不愉快,但是厨房里传来的叫号声很快转移了你的注意力。一碗散发着热气的馄饨被放到了你的面前,馄饨上热腾腾的水汽拂过你的鼻尖和脸颊,同时带来一股迷人的食物香味。也不知道这份香气是不是飘到了路上,吸引了过路的行人,当你正准备动筷子时,店里忽然又来了三五个客人。
这几位客人似乎是朋友,他们正在兴奋地交谈着某个话题。你原本无意偷听他人的对话,但是不经意间,你的双耳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们在谈论你珍视的事物。这个事物可能是一个人,一个角色,一部作品,一个店铺。无论如何,这个名字传入了你的耳朵,引起了你的注意。
他们会围绕着这个名字讨论什么呢?你一边吹着馄饨上的水汽,一边竖起耳朵试图听清楚他们的对话。然后你发现,哪怕你不用这么做,你也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因无他,因为这些对话早已存在于你的记忆中。
你最初知道这些对话,或许是不经意路过某个房间时,又或许是在卫生间里偶然听到,也可能是你在浏览社交网站的时候刷到了相关信息。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这些对话,而这些内容又以这样的方式重现在你的脑海中。你唯一知道的是,你听到这些发言时的情绪此时再次被唤醒。
当听到他人在赞扬你心仪的事物时,你会感到喜悦,还是会感到嫉妒?当听到他人在对你珍视的事物发表负面的评论时,你会感到愤怒,还是会感到不知所措?你如今回想起了当时的心情,你是想要加入他们一同讨论,夸赞心仪事物的美好之处,还是想要站起身,用犀利的话语回击那些令你愤怒的评价?
又或者,你对此都不感兴趣,只想要埋头专注面前的食物,好好品味唇舌之间的幸福?
——我很好奇你的答案,但看来我没有机会倾听你的回答了。你的电话响了,哪怕那辆承载着你思绪的那辆车恰好通过了绿灯,你的思绪也不再能随着风飘向远方。
现在,就让你的灵魂回归身体,脚踏实地地面对现实吧。刚才思绪随着车辆驰骋、心思定格在某个瞬间的感觉或许会随着你注意力的转移而变淡,但你已经体验过一次那样的感受,而你还有很多很多机会,重新体验这样的感觉。
因为身体或许会被空间与时间限制,但灵魂一定是自由的。待你感到疲惫的时候,再试试让心灵脱离身体,让灵魂随着一阵微风、一片树叶、一声鸟鸣,在自由的天地中漫步吧。
END
作者:【十二招】板栗
()无罪。
-这是你昨天吐的遗物吗?
-我要去演戏了,不要烦我。我很忙,我需要工作,和你不一样,你只需要思考,如你所说。
-干嘛板着脸,而且只在“思考”那里板着脸。(笑)你羡慕我吧?很羡慕,我可以思考。
-思考?不,不。我需要遏制思考,留下更多的精力。
-嗯。(笑)你相信吗,周宇菌?
-什么。(无表情地换鞋)
-相信你需要遏制。
-我劝你快点讲些俏皮话,(冷酷地看)不然来不及拦住我。
-我没想拦住你呀……
-我打算出门,你拉着我说话。
-“对话”,容我纠正。你在很认真地给出回复。
-别装无辜。
-我没有。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
-这是用烂了的俏皮话。(不耐烦)
-可是你留下来啦!
-你激怒我了,你成功了,项琳。
-你遏制了工作的欲望。
-……
-工作。
-不,我放任了对工作的反感。
-有什么区别?(吹口哨)
-不要假装轻浮,项琳,你的文学素质强于我。
-好的,(闭嘴)放任令你感觉好吗?
-实际上,还不错,(微笑,耸肩)但长此以往不行。
-为什么,出于你本能的危机意识吗?(好奇)
-不,是理性判断。你明白的,你不能逼我解释。
-你在逃避。(坏笑)
-是的,我在逃避。(麻木)
-我没有笑话你,希望你不要误解。我们在对话,我认为我有必要重申。
-(压抑)滚……
-今天的工作重要吗?
-……我不知道。
-哈哈!
-哈。
-抱歉,我不该笑的。
-少来,别装活了,你笑,想笑就笑。(厌倦)至少你还能笑。
-想笑的话,你也可以笑。
-我不行。
-你……(被打断)
-我在恐惧!我替你说了。我在恐惧。你想说什么,除了我在恐惧之外?要掀我底裤吗,并不好看,而且没有用的,这里是纯净混沌的文学形象,人,不是人,都没有底裤。
-好恶俗。
-听起来是的。
-好恶俗!怎么连底裤都不留?
-因为我们要去掉羞耻。
-羞耻。
-羞耻。
-羞耻具体指?
-指定的形式,作者希望我们替语言脱离指定的形式。
-没有底裤就不羞耻了,那不是逃避吗,把一切正常化。
-可能吧,你是思想家吗?我不是,别和我说这个了,求你,项琳。
-啊……回到你的恐惧了吗?(邪笑)
-指定的恐惧。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恐惧已经被修饰在语境中了,恐惧发生了偏离。
-哦。我们没有隐私,但依然感到不适。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还差在哪?
-隐私依然存在,只是没有了名字。
-啊?取消名字就是取消语言,取消语言就是放弃理解。
-是吗?
-是的,不能没有名字。
-那不就还在形式里。
-既有形式不可等同于指定形式,就像任何一缕在我声带中振动的波。
-哈哈,是的。
-无法绝对消失。
-我想消失。
-突然谈起这个呀,不要消失,周宇菌,你的名字我可是记得。
-……项琳能囊括你吗?
-……但周宇菌能囊括你。周、宇、菌,很美呀。
-你个死人。
-我在调戏你。
-狗屁。但项琳不能囊括你。
-怎么在为我着想?这么爱我呀,谢谢哦。
-为什么要感谢我的爱。
-爱是好的。
-不爱呢?
-我不想解释。
-你也有恐惧吗……
-不,我没有。
-没有?你恐惧你恐惧!你为恐惧感到恐惧,你恐惧恐惧本身,被我发现了?项琳。
-啊,是啊。
-真的假的,我以为你不会恐惧。
-恐惧这个词存在,就必然交融了一部分的我。
-别思考了你,蠢货。(哂笑)
-讨厌你(淡淡)。
-讨厌吧!讨厌死我好了。
-死了就便宜你了嘿嘿。
-Fuck.
-别着急呀我的朋友,周宇菌,我很喜欢你。
-我好讨厌你。
-不是吧。
-嗯,我在说谎。
-因为想和我一直聊下去?(轻声)
-你真温柔。
-因为你不想工作呀。
-你真粗鲁。(暴躁)
-哈哈。我一向是这样的个性,工作的过程和结果你快乐吗?一丝一毫,我们究清楚,今天我是数学家。
-事件,(沉思)在过程与结果之外另有东西。
-具体是?
-描绘出来就会消散。
-不要拒绝思考。
-靠!恨你。
-哼。
-是启示,启示。
-少给无能赋魅。(插嘴)
-哈,你说中了,我无能,我被命运的大手推着走。
-那还挺快的。(轻快)
-加速。(闭上眼睛,感受空气中悬浮的灰尘)
-加速。加速是恐惧的密码么?
-我们讨论了一整天的密码了。
-哈哈,可是言辞对我俩无意义。
-很遗憾,在对特定主题交换具体意见时我们必须使用言辞,默契只存在于抽象和模糊,具体的、强硬的东西必须用具体的、强硬的壳子扭曲。
-扭曲是密码吗?
-扭曲是加密,项琳。我爱你。
-我也爱你。
-……(累瘫)
-周宇菌,我爱你。(虚空的吻)
-我们在两个空间,(无情)你亲不到我。
-但在这一刻我们解密成功了,宝贝,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一直在这里,你所有的讯息,你不想工作的恐惧。
-我的情绪。
-对,(笑)你看,我们一开始没想到会讲通的。
-不要这样煽情。你觉得会讲通,才留我讲话。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一开始就认为我们说得通,更没有故意煽情,周宇菌,你看着我。
-我看不见你。(哭泣)
-……啊,我也是。
END
作者:尘聆
评论:求知/笑语
“我十岁的时候坐在琴凳上,世界的音符就像一个方块。鸿生总是坐在那畔听我弹琴,说我是真正的天才。
鸿生的姐姐留洋归来,她是大钢琴家,鸿生这么说。姐姐听到鸿生大谈特谈我,笑起来,说要考考我。于是她也坐下,弹了一首大概很难的曲子,然后转头笑吟吟地等待。
我把手指放在琴键上,音符在眼前就像一条旋转的线,我很难形容那是如何,它们不是一条而类似纠结的一股麻绳,但又比那更纹理复杂,每一个停顿便会在眼前转折,而它围绕旋转的中心便是方块状的世界。所以我只是照着那条线抄录,偶尔修改几个冒出的线头。
一曲毕了,鸿生的姐姐目瞪口呆,鸿生在一边用力鼓掌,我怕他拍红手心,只好赧然向姐姐点头示意。姐姐方才如梦初醒,结果她也用力鼓起掌来,天才,鸿生说得对,真正的天才!”
(旁白)泛黄的纸页上是不世出钢琴家陈凛然的日记,他是陈家最小的养子。我们从陈家次子、陈鸿生处得到这些物料,试图为大家复现其过往的一鳞半爪。
(镜头转换至陈家旧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陈列柜上是两排老照片,有陈凛然幼年坐在琴凳上、陈鸿生和陈凛然相互倚靠对镜大笑、陈家大姐陈沁雅着博士服捧花、陈鸿生及妻的婚纱照等等)
(镜头转换至老年陈鸿生)“阿拉当时其实不知道他到底哪能所有曲子光听一遍,就弹得八九不离十,甚至有时光还更好。”
“噶虽然讲是天才,但是凛然身体不好嘛,也从来没想着要他去弄表演,就一直在家里歇。”
(旁白)陈凛然从出生那刻起就小病不断,甚少出门,基本都在陈家主宅和后花园活动。十七岁罹患渐冻症,给他的身心造成极大困扰。
“我的脚和腿都开始慢慢不能动了,走路只能扶着鸿生一瘸一拐。听到渐冻症这个名词的时候我很害怕,但也无能为力。
我说,鸿生,医生讲三五年就要全身瘫痪,到时候不能弹琴了,谁都得嫌我累赘。
鸿生叫我别想东想西,先遵医嘱治疗,以后的事哪说得准。
但我知道以后的事,鸿生马上也要去留洋,四年回来我已差不多半截入土。”
“人若是不能弹琴,和死去也没有什么差别。”
(旁白)在陈鸿生离开前的那段时间,陈凛然欲与时间赛跑,每日都要去琴房,一弹便是一整天。而无数珍贵的录像也是在当时录制的,让我们得以觑见这堪称杰作的弹奏。
(镜头转换至老年陈鸿生)“噶时光还是很乐观,觉得凛然总是没问题的,要是晓得就好了……”(长久沉默)“……凛然是真的天才啊。”
保姆把电视关闭,走来扶住老人道:“陈先生,到您出门散步的时间了。”
“啊呀,松快筋骨是好事,今朝也麻烦你了。”陈鸿生借着保姆的劲头颤巍巍起身,摇晃进门外阳光里。
他留洋回来便和同窗又同乡的赵小姐订婚了,陈凛然在他结婚的时候上半身尚能活动,说话居然也还利索。这在医生看来算是个奇迹。然而对方的病情在他婚后却急转直下,虽然他分出不少时间去看护,赵小姐钟爱音乐也很支持,甚至即使怀孕还亲自前往探视。但是鸿生的情况依旧每每只让医生摇头。
他婚礼时司仪盛情邀请陈凛然上台弹奏,他知道对方不爱人多的场合,刚想帮忙拒绝,凛然却说让他去扶自己一把。他自然愿意,毕竟凛然的天才就应该被更多人看到。太阳光暖融融的,洒在身上就像凛然的琴音,那页无数遍翻阅的旧日记也随追忆浮现——
“我陪鸿生一步步往那鲜花点缀的高台上走。
我说,鸿生,你知不知道……
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鸿生似乎看我消沉,立刻宽慰道,他知道。”
“我知道他不知道,而且哪怕知道了,也再无能为力了。
父母不爱我的性格,沁雅姐忙于她自己的琴,只有鸿生陪我。于是我也时常担心往后他有别样的生活,我又该找谁去——
——这些都没有鸿生轻描淡写的宽慰令我痛苦,他只以为我是怯场。”
“鸿生不会弹琴,但我总当他是知音。
我从前只是绵密而无望的悲伤,从那刻开始才是滴血的疼痛。
就像唱片有轴才能发声,人若是不能弹琴,和死去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没有鸿生这个听众,和死去也一样没有什么差别了。”
陈鸿生想起小时候,陈凛然给他描述眼中世界的样子。
对方把绳子随便盘绕几圈,然后小心翼翼将玻璃片搁置在中心。你看,这些外面的就都是音符,而你在那里面。他指着玻璃片。
你说音符是旋转的,那玻璃片呢?
玻璃片也转啊,但你在最中心,所以是不会转的。陈凛然笑着说完就往琴房跑去。走啊,我要去弹琴!
//以上为修改版,原文后半段如下//
保姆把电视关闭,走来扶住老人道:“陈先生,到您出门散步的时间了。”
“啊呀,松快筋骨是好事,今朝也麻烦你了。”陈鸿生借着保姆的劲头颤巍巍起身,摇晃进门外阳光里。
他留洋回来便和同窗又同乡的赵小姐订婚了,陈凛然在他结婚的时候上半身尚能活动,说话居然也还利索。这在医生看来算是个奇迹。
婚礼时司仪盛情邀请陈凛然上台弹奏,他知道对方不爱人多的场合,刚想帮忙拒绝,凛然却说让他去扶自己一把。他自然愿意,毕竟凛然的天才就应该被更多人看到。
“我陪鸿生一步步往那鲜花点缀的高台上走,假装是真的只有我们两人要往那走。
我说,鸿生,你知不知道……
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鸿生似乎看我消沉,立刻宽慰道,他知道。
我从前只是绵密而无望的悲伤,从那刻开始才是滴血的疼痛。我知道他不知道,而且哪怕知道了,也再无能为力了。
人若是不能弹琴,和死去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没有鸿生,和死去也一样没有什么差别了。”
陈凛然在他婚后病情急转直下,虽然他分出不少时间去看护,赵小姐也钟爱音乐因而很支持,甚至即使怀孕也亲自前往探视。但是鸿生的情况依旧只让医生摇头。
太阳光暖融融的,洒在身上就像凛然的琴音,陈鸿生想起小时候,陈凛然给他描述眼中世界的样子。
他把绳子随便盘绕几圈,然后小心翼翼将玻璃片搁置在中心。你看,这些外面的就都是音符,而你在那里面。他指着玻璃片。
你说音符是旋转的,那玻璃片呢?
玻璃片也转啊,但你在最中心,所以是不会转的。陈凛然笑着说完就往琴房跑去。走啊,我要去弹琴!
作者:伊西多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蒙特克莱尔议员的妻子生产这天,他觉得自己第一天认识女人。
尼古拉斯·蒙特克莱尔参过军,上过战场,见过不少死人——而且荣耀而归。但是,亲眼见到瑞亚嚎叫着,挣扎着,无意识地紧握着他的手,像要把他的手指扭断,他使不出力气来,同时也一片茫然。他能做什么?他机械地喃喃了几句祷词,尔后倒身跪在床边。
尼古拉斯对瑞亚很陌生。反之亦然。他娶瑞亚,是为了得到岳父的财力扶持。瑞亚父亲把她许给他,是看上他家的贵族头衔。新婚没过多久,他就奔赴战场,回来的时候,瑞亚生下的一个男性死胎已经埋葬了两个多月,他成了一个丧子的父亲,尽管连儿子的面都没见过。平心而论,她是个美人,色泽极浅的金发,一双透澈得总是仿若失神的淡蓝眼睛,淡如日出前的晨空。可他喜欢活泼伶俐、爱说爱笑的女孩,最好比他小几岁,她则和他同龄,有礼而冷淡,她的美丽没法在床上使他激情澎湃,反而打击他的信心,让他整个儿萎缩下去。
他从不知道人可以这样嘶叫。助产士用命令的语气指示他妻子用力、呼吸,尼古拉斯有一瞬间想,这人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瑞亚似乎也根本不听。尼古拉斯觉得这屋子里忙碌的人,以及他这个毫无用处的白痴,之于她都并不存在。他低头亲吻她绷得骨头要探出来的残酷手指。她像一只猫科动物咬住猎物般猛烈甩头,额头的汗珠溅到他的白衬衫上。接着,她突然咬住嘴唇,发出一声哀戚又压抑的闷哭。几乎同时,婴儿的哭声响起。
他有了一个女儿,像他一样,头发和眼睛颜色都很深,几乎是黑色。瑞亚没有意愿也没有力气抱孩子,只在尼古拉斯臂弯里看了一眼女婴,将她命名为“蕾拉”,意思是黑夜。婴儿的奶妈早已提前雇好,安置好新生女儿后,精疲力竭的产妇可以休息。这次可怕的经历就到此为止了,尼古拉斯是这么以为的。
第二天,瑞亚开始发高烧。
医生说是神经热。尼古拉斯的岳母不买账。“您就照实说吧,”她说,“我不像男人那样没经历过生育,信您这些傻话。”最后他吐露实情:这种发热没什么很好的治疗方法,瑞亚的生死存亡只能看上帝。
阿斯特夫人听完他吞吞吐吐下的判决,顶着一头的雪,先去看了女婴。女婴情况还好。再去看了女儿。瑞亚昏迷不醒,脸烧得粉红。她并没对女儿做什么亲昵表示,只是坐在床边,看着仆妇们用冰水擦洗瑞亚的脸。她或许心里责怪尼古拉斯:第一个儿子是死胎,第二个女儿又让母亲濒死。这小子把瑞亚害到了如此地步。
尼古拉斯并不自觉有罪。不如说他自从昨天瑞亚分娩后,一直都惘然若失。对于蕾拉,他也毫无作父亲的感觉。或许是自己结婚太早——他知道大多数男人在二十八岁之后才结婚。但是瑞亚的痛苦并不让他觉得愉快。
仆人说午饭已做好,来请他们吃饭。在餐桌上再看到阿斯特夫人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家常便服。她用银叉叉起一块肉,突然说道:“以防万一,我想,最好是在这个时候,把瑞亚的财产分配讨论一下。”
尼古拉斯立刻知道了她没说出口的话:以防你将来另娶,你有了儿子,你和你新人的孩子会不会争夺小蕾拉的份额。话还应该说得再明白些,当时把瑞亚嫁给尼古拉斯,本来就是希望将两个家族联合起来,瑞亚是独女,阿斯特一家没有其他孩子。如果瑞亚死去,她不再能够承担这一联合的职能(虽然,老实说,尼古拉斯并不觉得她生性是一个乐于联合的人),他们两个家族又该怎样?
这是重要的话题,但他在此刻却不想讨论。他回答说:“事情不是毫无机会……”他想到了瑞亚钢铁般的手指,说:“她很坚强。我相信这种事情我们总可以之后再讨论。”
阿斯特夫人没逼迫他。尽管,他看着她那双眼睛,总觉得她看穿了他这个女婿的怯懦。或许她只是想等待,等瑞亚父亲的干预。瑞亚的父亲还在东印度群岛。尼古拉斯知道,有一段时间,瑞亚也生活在那里。
稍后,她又把蕾拉抱给他,让他搂着自己的女儿。尼古拉斯觉得蕾拉比昨天漂亮了些,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俩和蕾拉一起去看瑞亚。尼古拉斯轻轻摇晃着蕾拉的包裹,在床边跪下来。“这是妈妈。”他对女儿说,“蕾拉,这是妈妈。妈妈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阿斯特夫人在一边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深夜,仆人来叫醒了尼古拉斯。他询问瑞亚怎样了,得到的回答是:“您去看一下吧,您看一下就知道了……”
在门外他就听到了那声音。瑞亚的声音。他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推开门,蜡烛将整个房间映得恍若白昼,床上的瑞亚由一个女仆半扶半抱着,她额头上的发丝被汗水湿成一绺一绺。她扫视着这一片蜡烛略带橙黄的光,光在她的额头上、脸颊上、脖子上闪烁流动,在她玻璃般无神的双眼中跳跃。她好像是机械地张开嘴,不断吐出那些连绵不绝的、轻柔如烟的字句。一种新的语言。但是,那些语句似乎本身就自带情绪,每一个音节都有抑扬,仿佛对面的听众听到每一句话都在点头或摇头。瑞亚的脖子无力地压在女仆的肩膀上。她谁也没认出来,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清醒。她只是狂热地、低柔地、像被魔鬼附身一般地,对着烛光倾吐这些如歌一般的陌生词句。
尼古拉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知道她究竟是沉浸在怎样的幻觉中,以怎样的情绪说出这些话的。无法判断。他差点以为她是个女巫。他走到她身边,接替女仆搂抱住她。他用嘴唇挨擦她滚烫的额头,干燥的嘴唇沾染上湿漉漉的咸味。然后他亲吻她。不管怎样,她在他的怀抱里时,都曾被他亲吻过。他想唤起那个自己臂弯中女人的模糊记忆。他想驱逐她身上的魔鬼。他想要这火炬一样滚烫的女人再度冷下去,用那细腻的灰烬覆盖自己的全身。
她在打一场一个人的仗。女人们在打的仗,永远是让人活着。男人们在打的仗,永远是让人死去。如果她胜利,她是比他更光辉的战士。
他当然不爱她。但是他不愿意她给他爱上别人的机会。
那如烟的言语终归还是停息了。阿斯特夫人,像来迎接外孙女的降临时一般的姗姗来迟。关于瑞亚的胡言乱语,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女儿在说什么。
“反正是那些土人的语言吧。”阿斯特夫人说,“你也知道瑞亚在那里生活过一阵子。”
但是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呢?她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说了一大堆非母语呢?
没人能告诉尼古拉斯答案。哪怕是瑞亚本人,也不行。哪怕是他真好像把魔鬼从她身上驱逐出去了一样,她奇迹一般地退烧,有了力气把蕾拉抱在怀里。离开母亲子宫许多天的蕾拉已经变成个相当漂亮的婴儿,健壮,不太爱哭,一到母亲怀里,似乎是犹犹豫豫地去找乳头。瑞亚对于孩子很不熟悉,立刻把婴儿抱开给奶妈。她高热时期说的那些话,瑞亚说自己“忘了”。她还补充说,自己的语言天赋并没那么好。
她还应该再给尼古拉斯生个儿子。但是从高热中冷淡下来的瑞亚,不似温柔的灰烬,而只似一块冻得更实的坚冰。一个死胎和一次高烧让她和尼古拉斯分床睡觉。
一个晚上,尼古拉斯偷偷溜到瑞亚的床上。瑞亚已经入睡。他扳过她的肩膀想要亲吻,把她惊醒过来,带着睡意的眼睛一看到他,她就立刻抽身坐起:“你……”
她清醒过来,脸上现出厌烦。她说:“尼古拉斯,你想找谁就去找谁,你跟外面谁在一起我都不介意。只请你别到我床上来。”
尼古拉斯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短裤。他参过军,也一直不想让自己变成某种大腹便便的臃肿中年男人,又年轻,一直以来身材都不错。他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瑞亚。她睡衣松散未裹紧,借着没熄灭的一支蜡烛,他能从领口隐约窥见她不曾喂过奶的胸脯。
“瑞,”他轻声说:“我想要你,这不是肯定会发生的事吗?我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吧?我不希望别人来玷污我们的婚姻。而且我们只有蕾拉一个女儿,不是太孤独了吗?我不明白,我们以前也睡在一起过,为什么现在……”
他突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一了悟让他瞬间把目光从她胸乳上移开,转而去看她的眼睛。那依然是一双坚冰未化的眼睛。他俩对视着。她看出了他的了悟。他进而了悟到,原来在这几年的婚姻里,掺杂着参军时日的沙砾,诞生了一个男性死胎和一个女性婴儿,这假惺惺的空虚日子里,这一刻,他才谈得上对她有些了解。
在这张华丽的婚床上,穿着中国进口的丝绸睡裙的她,被烛光照得格外像一个穴居人。一个雌性野兽。他也坐起身来。
瑞亚平静地说:“若你想要儿子,私生子我也不介意。但你要知道,他绝无法得到我的分授财产。财产将独属我们的女儿。”
尼古拉斯哑口无言。他心想,假如我真有了情人,有了私生子,那么我还有机会再回到你的床上吗?既然你如此倔强,如此不逊,当初怎么还会听从你父亲的命令嫁给我?我能像你父亲一样压制你吗?或者我能接受只有一个女儿做继承人吗?
“那么你呢?”他问道,“你会不会有情人?”
“不会。”
他先是考虑了一下几个有可能的情人人选。女仆。女儿将来要请的家庭教师。女演员。再是想了一下若有私生子,他该把自己财产的哪一部分给他们。最后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瑞,我知道有种避孕的方法很有效。用肠衣。再不济,你也可以吃药,我知道一些方子……”
尼古拉斯当然不怎么虔诚。但是她必定也不怎么虔诚。他劝诱她说:“我知道我的财产跟阿斯特家比起来当然不算什么,而你父母的财产也会是你的。但是,有总好过没有,不是吗?现在,我的议席是要指望你爸爸的助力,但是我有头衔……我不会侮辱我自己或者侮辱你。瑞,要是蕾拉可以有尽可能多的爱,你何必要拒绝呢?”
他没指望她答应他。 但他也不指望自己会死心。即使她不是蜡烛的灰烬,而是埋没城市的火山灰。
假如蕾拉夭折了,尼古拉斯有可能得到一个儿子。自然,也有可能得到一个女儿,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有50%的概率,不像蕾拉那样是一个百分百的女儿。但是已经有了一次死胎和一次高烧,第三次分娩很有可能也不会平安。况且尼古拉斯知道,瑞亚并不像他需要她一样的需要他。她也不是一个愿意让已做的都成为无用功、愿意从头再来的人。她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忍让他,但程度的界限不可逾越。
蕾拉平安长大了。她和她婴儿时期一样的健壮,声音洪亮。随着年龄增长,她的眼睛和头发颜色更黑,更像父亲。蕾拉也和父亲更亲近。她的勋爵父亲喜欢她身上不同于母亲的充沛精力,或者说,一股闹嚷嚷的劲儿,不像个贵族女性。蕾拉不爱受拘束。她父亲有点溺爱她。她母亲就是给她拘束的人。这种拘束不是对她严加管教,而是只要母亲在,就有一种蕾拉不喜欢的安静严肃的氛围。其实母亲的行为,在蕾拉看来,有时候也是大胆放纵的。
小时候,蕾拉时不时要和母亲一起去看望住在外郡的外祖母。外祖母阿斯特夫人,她的名字是蕾拉的中间名。外祖母对蕾拉才是严加管教,格外注意她的安全,不许她到这里去,不许她到那里去,更不许蕾拉“坐船去看外祖父”。据说母亲还是少女时,不仅坐船远航过,而且还在东印度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后来因为到了婚龄才回国。那里的人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眉骨鼻骨低,眼睛不凹。蕾拉渴望能到那里去。在她看来,大海万分神秘,极富诱惑。
长大之后——尽管还没那么大——她就和父母一起住在首都,去航海的可能性更小了。她总疑心首都的空气是否都是污浊的。蕾拉懒洋洋地坐在案前,听家庭教师给她授课。蕾拉的家庭情况和别人不同。蒙特克莱尔家不缺仆人,因此这位女教师无需担任女仆的职能,只需要专心教导蕾拉,不知是否因此,她对待这项事业极度卖力,功课查问得简直叫蕾拉不堪其扰。此外,这位女教师父亲是名医生,她自己也懂得一些药剂配制,一些诊断。蕾拉自己倒更情愿女教师教些医理。女教师确实有时候会教她,因为蕾拉缠得太厉害。母亲知道这事后对蕾拉说:“难道你想去当护士?你有颗善心是好事,但那是下等女人的营生。”如果是在父亲面前,蕾拉就要说:“下等女人的营生,又怎样?下等女人也是女人。”但这是母亲,蕾拉只好说:“我学着玩玩而已。法语太无聊了。”母亲看了她一会儿,说:“觉得学语言无聊……等你大一些,或许可以和你那些小姐妹们去办个姐妹会。”
姐妹会并不让蕾拉特别兴奋,但比起说法语来,是还不错。她正想得出了神,突然眼睛一溜,看到窗外,楼下,门口有辆租赁马车。有不认识的人来看望吧!是谁呢?
直等到下课后,她去盘问母亲的贴身女仆。女仆告诉蕾拉,来人是一对母子,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蕾拉先看到了那个儿子。他和她年纪差不多大,整个人像蒙了一层灰尘,看起来风尘仆仆。他发现了蕾拉,脸上露出一个笑。这个笑又让他不那么灰暗了。蕾拉也对他点点头。他像是被这一点头给引动了,走过来,向她自我介绍。从他的大胆,蕾拉知道他出身不怎么高。
也确实如此。他叫雷奈,他母亲叫乔安娜。令蕾拉惊喜的是他俩是刚刚回国,之前一直在海外,在东印度群岛。雷奈的父亲现在还在那里,是名医生。雷奈的母亲乔安娜,也就是他们来拜访的原因,她是蕾拉母亲的朋友。更准确地说,是因为给蕾拉母亲做女仆兼女伴才成了朋友。说到这里雷奈脸有点红,蕾拉冲他鼓励地笑了笑。
“蕾拉!”
母亲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她身边就是乔安娜,这人与雷奈的母子关系是肉眼可见的。两人都毛发浓密,皮肤被晒得黝黑,眼睛生气勃勃。乔安娜也冲蕾拉露出一个笑。“蕾拉,”她用字正腔圆,标准得一听就是外国人的法语说:“你妈妈说你会法语,你名字的意义是什么啊?”
“黑夜。”蕾拉也用法语说。
“对,对!”乔安娜咯咯直笑,空出来的手拍打着被她挽住的母亲的手臂。“瑞亚,”她不用法语了,“你的女孩子真可爱!”
蕾拉立刻就喜欢上了她。
“蕾拉,”母亲吩咐说,“这是乔安娜·贝拉米,是我的朋友。我们打算到湖上去逛逛,我派人告诉你的老师,你今天不必再去上课了,来给我们划船。”
蕾拉精神一振:“好!”
“这是我儿子,雷奈,我想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吧?”乔安娜说。她态度很放松,全然不似一个女仆。她又对雷奈说:“你也来一起划船好了。”这正中蕾拉下怀。
天气相当好,春末夏初,日光普照,迎面吹来的风都裹挟着水汽。岸边绿草丛生,野花也零零碎碎开着。湖平静而莹澈,没人要求船划快些。蕾拉的母亲指示两个孩子把船划到对面,两位母亲要在那里散步。接着,她便和乔安娜聊起天来,蕾拉从不知道母亲还会这种语言。
乔安娜和瑞亚一下船,蕾拉就问雷奈:“她们说的是什么话?你能听懂吗?”
雷奈说了一个奇怪的名字,然后说:“这是当地人的方言,我只能听懂基础的一些词,对话就没办法了。”
“你妈妈还会法语。她真厉害!”
“她还不止会法语呢。以前她在澳大利亚待过,后来才去了东印度,在澳大利亚的时候,她学会了好几种语言。”
他说澳大利亚的时候,有意地看了蕾拉一眼,意思是“你知道吧”。蕾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澳大利亚,罪犯的流放地。如果是乔安娜犯了罪,她恐怕不能再回国。那么,说不定她是犯人的家属。但蕾拉不在意这些。如果她能从澳大利亚逃出来,那蕾拉只有钦佩她。
“那你们回国是为了什么?”蕾拉只这么问。
雷奈叹了口气。“爸爸不想回国。”他盯着湖水说,“我还有四个弟妹。他们暂时还跟爸爸待在那里,是我觉得不能让妈妈一个人回来。早先,爸爸非常反对我妈妈回来,说实话,我心里也很忐忑……没想到,蕾拉,你妈妈待我们这么亲热!”尔后,他解释说:“我妈妈其实不太喜欢我们生活的地方。太能让她想起大海了。她,我想,可能是因为航行给她的感觉……一直都不太喜欢大海,不太喜欢动荡。她连水都不太喜欢。”
“她不喜欢水?”蕾拉惊奇道。在船上,乔安娜一直和蕾拉的母亲聊天,丝毫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应。何况如果是不喜欢水,她又怎么能支撑过航行呢?
“我妈妈有抽搐病,是溺水的后遗症。”雷奈说道,“她年轻时,发生了一次溺水事故。我妈妈说是溺水,我爸爸却总说是被人推下去的。就是因为这次溺水,她才和我爸爸结了婚,因为我爸爸是她的医生。”
这全然是蕾拉未曾想到的。她梦寐以求的航行,竟然有人——还是经历过的人——不喜欢。以及,一个经历过这些的,如此神气活现的人,竟然有溺水的后遗症。她不禁问:“那么,贝拉米夫人她这次回来,不要紧吗……”
“现在已经不怎么发作了。”雷奈说,“其实,我六七岁的时候,她跟现在差不多。她是因为后面生了杰克生和玛丽,症状才又加重的。我们这次拜访,除了来看望瑞亚夫人之外,就是因为我妈妈想办一所学校。”
“学校?”蕾拉不禁问,“培养护士的么?”
“当然不是。”雷奈好奇地瞅瞅蕾拉的脸,像是在说,你这一辈子,难道会跟护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她想办所走读学校。寄宿学校太难管理了。我说过,我妈妈语言天赋很高,教起拉丁文来像模像样。我们只是缺少资金,回国就已经是笔不小的开支……”
“我懂了。”蕾拉说,“我看,你可以放心了。我父母一向对慈善事业很感兴趣,既然是办学校,我妈妈不会不支持的。”她心里有点失望,举起桨,轻轻一划,船歪斜了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雷奈说,然后,他换上了法语:“我和我母亲对您母亲的感激,实在难以言表。”他说得很认真,反而把蕾拉逗笑了。她也换上法语问:“那你呢?你也要当老师吗?”
“我接受过我父亲的培训,我想我会当一名医生。”
“嗯。”蕾拉点点头,“真巧,我也接受过一点儿医生的培训。”
他惊奇地看着她,她笑了。接下去,两人不时交换着医学知识,蕾拉告诉雷奈本国的情况,雷奈向蕾拉描述她外祖父所在的那块土地。最后,蕾拉一时兴起,要雷奈教她,那种外语中他懂的几个词。他教了她“湖”、“鸟”、“春天”,到“春天”的时候,遇上麻烦了,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好,找不到舌头摆放的准确位置。
雷奈思考了几秒钟,问:“你介不介意……?”
他向她凑过来。蕾拉也让他凑过来。他的一根手指,伸进了她的口中,触碰她的上颚,抵住她的舌头。“就是这个位置。”他压低了声音说,“你要稍微从鼻腔中发音……”
“春天”这个词,振动了他的手指。
“对。”雷奈低声说,笑了笑。蕾拉看到他微微红了脸。他把那根手指放到湖水里。蕾拉挥动桨,将这片清莹的水划开。
她已经可以听到群鸟的鸣叫,天空烘上一片暖金色的光,傍晚来临了。
他们靠了岸。雷奈起身的时候,蕾拉摇摇头,要他留在船上。她更愿意一个人去找母亲和乔安娜。
她上了山坡,在树林中看见了她和雷奈的母亲。二人谁也没有发觉蕾拉的来临。蕾拉看到的,是她在她父母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她悄悄离开,准备在那艘小船上,和雷奈继续聊,反正,她还有很多想知道的没有问他,他也还有很多需要向她请教。直到夜晚来临,那时候,在黑暗里,没人能看到谁在做什么,我们只知道彼此。
扭曲仙境jamikali同人文,1单性转gb
jamil觉得这段关系实在是不对劲。
她的同龄发小,同学,同时也是父母所在公司的“少爷”,富家公子,在七天前向她告白了。这听起来像一场言情小说里才会发生的完美恋情,如果jamil本人也是真心喜欢那位少爷就好了。
“啊——???”jamil过度持久的诧异都让面前kalim的表情从期待转为失落了,她才补充后面的话,“……我需要几天去考虑这件事。”
“不能立即答应吗?!”
“当然不可以啊!”
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被耽搁下来了。jamil想通过冷处理的方式让kalim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对方再回家后反而更热情地在社交软件上追问她“为什么不可以”“jamil有什么顾虑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这家伙难道说没有别的事做吗,难道说我的婉拒还不够明显?jamil每每都看两眼通知消息就把屏幕按黑了,为了防止社交软件上显示“已读”,她连聊天气泡都不会点进去。
jamil倒并不是有什么顾虑,而是……她对kalim根本就没有感觉嘛!两个人一直都是好朋友地相处长大,你会想把自己的多年好友转变成男朋友吗?kalim倒也不是什么没异性吸引力的人,但对于jamil而言,他还是太冒失、太不稳重了一些,要说灵魂伴侣的概率应该是和自己本人相似的人吧?两个性格大相径庭的人怎么谈恋爱嘛!和kalim在晚上一起出门兜风这件事听起来还行,和kalim在晚上去湖边散步顺便接个吻?哪怕只是想象一下jamil都险些要从椅子上跌下去了。
但是一直回避不去和他见面也不是一个稳妥的解决方案……怎么说也是十多年的好朋友,总不能因此就绝交吧!要不找个借口把他约出来,就这件事再好好地聊一聊呢?jamil左思右想,点开了那个快到99+的聊天气泡,无视上面所有奇奇怪怪的发言,径直地说:“周末你有安排吗?要不要去商场一起喝气泡水。”
“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才没有啊!”
我说这家伙根本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吧?!jamil想发送一个长篇消息去表达自己的疑惑,又想到反正马上就要见面了,索性等见面时再谈。她提前到达约定地点,缤纷的果水里气泡也悬浮着斑斓的色彩,jamil拿了吸管往气泡水里吹气。太荒诞……我没做什么会引起他误解的事吧,我可是一直把他当成无性别的朋友看待啊。这样说也不够准确,但友谊就一定要被性别的因素影响么?要是他质问我拒绝的理由该怎么办?如果回答一个他具体真实存在的缺点,kalim肯定会花很多时间去改正然后继续告白,这个人根本就听不懂别人的话外之音嘛。要不直接说我不喜欢你吧,“诶呀我对你这家伙实在是没有想法还是不要尝试了吧”,没错,就这样直接地拒绝效果反而会比较好呢。
她点了两杯蜜色的饮料,果汁奶,几捧颜色不同的液体相融后立即划分成大大小小的水滴,自动地上浮下沉,不同颜色之间泾渭分明。观察这些液体划分过程也是买气泡水的乐趣之一,jamil用力摇晃杯子,把那些终于分开的颜色又一次搅拌到一起。就在这时她听到座椅被拉动时在地面上划出的巨大噪音,kalim在她身边坐了下来。jamil条件反射一般地,在kalim伸手做出要开口的肢体动作时立即打断他的话。
“啊——那个,其实是这样的。”开口后jamil才意识到自己的演技实在是浮夸,哪有人会拉这么长的音调去突兀地提起话题,但是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打断了,jamil继续往下说,“我有认真考虑你的提议,我知道你是个挺有吸引力的人,而且会提出这个想法肯定是有认真地考虑过。但是呢,我对你实在是没有那方面的兴趣,这主要是我的问题啦,总感觉这些事对我来说还是太早了一些?如果说磨合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不合适也很难做回朋友了吧,我实在是不想为这些没有明显可能性的事情付出那么多,处理不好的话,对我和对你都会造成伤害的。”
听完这番话后kalim的神态就像是被放进冰箱冷冻层了一样,倒不是失望的角度,而是完全的出乎意料。刚进行了一番演讲的jamil见到如此反应也不免有些慌张:“你不是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的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气泡水的打折券而已。”
他说着真的从兜里拿出打折券来。谁和你说我是来和你单纯地喝气泡水的!好吧,我似乎确实没有做更多的交代,但是啊但是!一般人都不会在这时候认为“我们在发生未解决的隔阂时还能愉快地手牵手去喝气泡水”吧?!
“jamil也提醒我了,我有很多没考虑到的事呢,之前和你说的话太一厢情愿了。”说到这里kalim忽然认真地反思,“谈恋爱对女生来说意义会不太一样吧?我只考虑了自己的角度,却没有想过jamil会怎么看待我的告白,让你因此受伤就太糟糕了……”
kalim的意思似乎和jamil的想法有些出入?jamil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毕竟爱看电视剧的人又不是jamil,难道说最近火热的爱情小说里有什么恋爱对女生的巨大恶性影响桥段吗?jamil总是被朋友吐槽“跟不上潮流”,就是因为那些热门的小说她从来都没关注过。
“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我来做下面的那一个吧!”思考了一刻后kalim又元气地开口了。
我就说这家伙看言情小说把脑子看坏了!
作者:诸子百
类型:都行
她穿着一条碎花长裙,不必凭靠黑夜中仅有的路灯光,我就能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她。她常在那里伫立,我常在这里等后,雨亭之下她常在那里徘徊,我常在这里注视。
不知道是哪天起的头,我无意间注意到了这位奇怪的她。
这是一座颇为偏远的车站牌,我坐着深夜十点十分的巴士下车离开,她就会起身。夜晚十点十分,我没有一次迟归,她也没有一次错过。时间久了我与她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仅两步远的距离不必言语,她抬头起身与我擦肩而过,她轻轻的点头算是今天相见的招呼。
她常携着一只书包来往,昨天的来时我才看清她包里的东西,是一本《苏东坡文集》,书脊处被缝了几道粗糙的针线,干干净净的书封上被反复阅读后磨得留下黄渍,我想要开口询问,可回过神来车与她早已离开。
有个胆大的想法跃然眼前,刚要放学的我,今天我没有选择坐往归家的巴士,而是去到了书店。我是一个不常去书店的人,心中莫名的跳动驱使着我进到文集区域,我虽然同是文学专业,却因为性格害羞而不愿跟旁人过多交流,平常日子里更有几个知心好友,甚至没什么交集可言,可..我想着能多了解她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鬼使神差下我带着一本苏东坡文集离开。硬壳的精致包装,封面我不舍得多抚摸,这是要送出去的礼物,不敢让手掌的汗水多沾。如此的迫切的期待着夜晚的十点十分。
天上不断坠下雨滴,我加急赶往公交站。阴雨细密如同心碎人一样啜泣淋下,我怕书被淋湿只好塞进外套里。我快走两步从高眺望远处,那抹明亮的碎花裙将雨帘掀开,我看到了她依旧在原处出现。她手里似乎攥着东西,无比珍惜的折了又叠。我的脚步声在雨天的柏油路下不断放大,急促的奔跑下溅起朵朵雨花。
雨亭不算大,不过够二人避雨。我没有跟她这么长时间的待在一起过,我的左手在外套里不敢动弹,转过身却与她的视线对在一起。她的眼神比我更快的躲避,“我..我..”
她率先开口,语气中充满犹豫与焦虑,似乎有很多话都堵在嘴边没有吐出,此刻她的包里有个白色的板砖在隐隐作响,或许我的视线太过灼热,她连忙将包遮住,这个举动让我感到她的惶恐局促,我试图转过脑袋不再看她。公交车站雨亭外的雨正在变大,万幸没有刮来大风,天气随着突如其来的季雨开始变冷。她的长裙与头发被这鬼天气带来的雨风不断吹动,我无比盼望公交车的到来,多来一分钟她就能保暖一分钟。
天空突然闪烁惊雷,她被这尖厉的声响吓得踉跄,手中的东西才露出一角,原来是一张绣有纹样的手帕,锁着金黄的蓝边,一看就宝贵的很。
她想要开口,天爷仿佛在跟我开玩笑因为我没有发觉到那辆公交的到来,并在雨夜中车缓缓打开了前门,见到此状她的头慢慢垂着耷拉下来,她在原地踱步像以往那样徘徊。
“柳回堂,接着。”
车门关闭之际,我脑子一空把书塞在她身侧的背包里,如此怪异的举动另她回头,她却将手绢抛了下来。车轰隆作响马上就要驶出,我感到恍惚,我不禁脱口而问:
“姑娘你为什么会知道的我的名字?”
车开始行走,她靠近车门努力张开嘴巴,“我..你!”
她见说不出口,她掏出那块白色的板板,上面好像印着什么东西,当我还没看清时 ,车加紧油门朝远处离去。
天逐渐亮起,雨也停了下来。过往的车辆逐渐川流不息,几位工人要抓着行人不多的空挡把眼前的工作加紧完成。眼前是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式巴士车站,这里是路线中的最后一站。
“你知道什么是熵增定律吗?”
我的手停止翻动书籍,自那之后我依旧会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这座车站,哪怕挡风的雨亭被雨水浸毁,哪怕工人们将它拆下搬进运车上,撅起石板凳还拆个粉碎,我仍然还在。车站的文字开始变得破败难辨,车牌的终点似乎已经斑驳不清。我拿出那只留下手绢发呆出神,她新绣的柳枝条鲜活的能在这片土壤里长出新生的树桠,哪怕在土里埋着也是扎眼。
学校不在了,这座车站本不该在了。这是一座偏远的车站,没有人能注意到雨亭徘徊的她。也没有人再注意到一个每天十点十分准时到站的他。
她穿过学校长廊,窗外的柳条开始泛出新芽,鲜绿的芽头不断冒出春意的气息,带着几片柳叶飞进了她的眼前。她停在图书馆的座位内,拿出了那本崭新到发亮的《苏东坡文集》放在桌上,白色手机壳的小手机同样瘫在其中,手机旁是一本《长记注释》,上面除却长记作者柳长先生外,注释人那一栏清晰印有这样字样——柳回堂。
-end-
作者:【十二招】柏志榮
Summary:
韓俊基抬起頭來,趴著看老闆一眼。問老闆剛才喝剩下的香檳收在哪裡。
韓俊基還想自己再喝一點。
免責聲明:隨意
Notes/備註:
本文是基於→龍が如く | Ryuu ga Gotoku | Yakuza (Video Games)創作的Fan Fic(不過並不很考驗對原作的了解度就是,請隨意閱讀)
在那些事情發生以前,其實金龍洙從沒想到過自己會走上一條與周圍人完全不同的人生路。
小時候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呢?現在金龍洙也都還記得的。爸跟他講起過,爸爸是個韓國黑幫的“外派員工”,被派到日本“出差”。但事情後來搞砸得徹徹底底,砸得他再也回不去韓國。所以爸就帶著他在日本留了下來,好像一艘在別國海岸擱淺了的聯絡船。不知道會不會有再能看見母國海岸線的那天。不過就算是留在這裡,他們在那時候也沒找到自己的歸宿。
金龍洙是個黑二代,因為爸畢竟是前黑幫。也就是聽著氣派,實際上到底怎麼說呢?日本人懶得正眼瞧他們父子倆那也就算了,可連那些“朝鮮人”還是“三國人”也敢看不起他們了。金龍洙早早學會了安分守己,沉默著做自己的事情,也學會了不再期望自己將來可以成為哪一邊的人。小時候他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他爸從對馬島嚴原町老街上可燃垃圾桶裡撿來的,還是上輩子把秦廣王、初江王、宋帝王到閻羅王轉輪王全都得罪完了,這輩子才能投進這麼個家來。那真是很有生活了。
小小的金龍洙在爸爸的拳腳裡長大,甘願像一塊路邊石頭似的被父親踢來扔去。因為除了爸以外沒人需要他,他也沒有地方可去。如果有人樂意撿起他這塊石頭來,也不是出於珍惜,最多是掂量一下能不能打個水漂來看看。醉酒的爸爸從地上把金龍洙拖起來,隨手丟進房間,然後轉身出去了。
打水漂,爸爸的黑幫生意像打水漂,家裡的錢大概也差不多如此吧,只是金龍洙不知道那些水漂最後都到了什麼地方,那些波紋有一次打到岸邊嗎?
黑二代?那算什麼。這樣的身份到現在根本連安慰都算不上了。“我們祖上畢竟闊過”這種話倒也怎麼聽怎麼都是好笑的。況且誰知道是不是還有身份的這回事兒呢?黑幫到底還在麼?金龍洙不知道,但不能說不想知道,可也無從知道。畢竟別人往前走,時代也往前走,他只是一塊地上的石頭,石頭沒有手腳,隨人踢到哪裡就是哪裡了,被擲進井裡面從此不見天日也是要認命的。
金龍洙從地上撐著爬起來,摸到桌上的水杯,把半杯涼水倒進嘴裡去沖掉血的味道。然後再拽起沉得像石頭一樣的身體倒在床上。他太累了,連做夢的力氣都不剩,就這樣一直睡到不知天地為何物。
然後他醒了。
金龍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中間好像有醒過一次,睜不開眼睛,眼皮像是被蜜蜂蜇過一樣,又熱又痛。他仔細回想著是不是爸有揍過來一拳打在眼睛上,但是也什麼都記不起來。那就記不清楚好了,反正下一刻又覺得眼前發黑,就又睡了。
再醒來還是睜不開眼睛,視野變得又細又窄,很難受。像是被人塞進地板縫下面,只能從裡面很艱難地朝外努力看。眼前的這一點光線差不多跟針那樣細,刺得金龍洙心裡不快。他現在清醒了些,感覺到臉上其實有什麼東西,不知怎的想起漫畫雜志上纏著滿臉繃帶的怪人來。突然他聽到不知道在哪兒的門被打開的聲音,還有離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金龍洙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其實也倒不用他裝。臉上蓋著東西,鬼知道他是不是在睡還是已經死了。
他這時候聽見有人在低聲說話,聲音離他不遠,可模模糊糊的,怎麼努力都聽不清。聽不出是日語還是韓語,只是依稀聽得出那是人在講話。金龍洙試著動一動,翻個身,連手指都抬不起來。眼睛這時候又痛起來,好像被砂紙狠狠擦過。
金龍洙躺在那裡,現在的事情他全無頭緒。腦子很亂,像是煮乾之後糊在鍋底的粥,黏糊糊得攪不開去。他想開口問這裡是哪裡,可是話卡在舌頭上也想不起那句話的音該怎麼發。
有人輕輕在拍他的肩膀,好像在確認他是不是死了似的。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低低地從摸過來,說的是韓語:喂,醒一醒。
金龍洙想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自然眼睛是睜不開的。他張了嘴,只從喉嚨擠出細碎的氣音,自己也聽不清是在說什麼。
那隻手用了點力又拍拍他,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只是這一下聽起來有些急切,也可能是不耐煩:醒一醒。
金龍洙回過味來開始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他懵逼的事情太多都不知道要從哪件問起了:他誰啊?叫什麼呢?為什麼這個人說的是韓語不是日語?這是哪裡?他又怎麼會躺在這裡的?
金龍洙努力去想,可是什麼也沒想出來。他覺得他忘記了很重要的什麼事情,就好像在河邊捉著魚叉捕魚時,明明清清楚楚看見魚的影子就在那個地方,可是怎麼也沒法丟出魚叉去就刺中。只能就這樣看著水裡的魚乾著急。金龍洙只能躺在那裡,聽著那個男人一遍一遍催他,仿佛那男人的呼喚聲也在等金龍洙把自己叫醒。
喂,別睡了。
男人伸手晃了晃金龍洙肩膀又在喚他起來,不過這次對他講日語,不是韓國話:
“再不拆線的話,會留下疤痕。其實繃帶昨天就該拆了。”
“什麼……你……”
金龍洙含混地吐出幾個字來,聲音裡帶了點不情願。原來是會說日語的啊,他想抬手撐著枕頭坐起來緩緩勁兒,不過力氣還沒回來,手肘一軟整個人就往後倒了。男人手一伸,穩穩地把他接住扶起來,金龍洙就這樣靠著床架坐著。
那男人給他腿上蓋上棉被,叫他稍等一下——要去叫護士來拆掉繃帶,還說晚了一天可能還得上點藥,然後就出門去。門關上落鎖的金屬動靜,撞得金龍洙猛一顫。於是就急忙把被子再拉上來點到胸口,好像這樣就可以擋住什麼危險的東西。受過驚嚇他忽然覺得腦袋清醒了一點,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才醒來。金龍洙又開始想:這繃帶是怎麼來的?他的臉怎麼了?繃帶晚了一天拆,那原本該是什麼時候拆?現在又是什麼時候?他睡了多久?
如果、如果其實晚了不止一天呢?如果是一個禮拜,一個月——晚了一整年那怎麼辦呢?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不該錯過的?就這樣一想,他忽而覺得背上發涼,臉上纏的繃帶好像也跟著緊張起來,他死死盯著漏進視野的一小條光線。這時候他覺得臉上的肉被繃帶勒得發癢癢,抬起手來原本是想去扯下繃帶的,可手指動了一動僵在那裡,垂下來。要是他拿掉繃帶以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臉,該怎麼辦呢?
終於也沒有再繼續胡思亂想,門被打開來,帶進一股子消毒水味道。有個女人的聲音說著“打擾了”,腳步聲輕輕靠近他這邊來。該面對的話是還得面對,要來的還是來了。
紗布一層層解開拆下去,好像在剝開一個蟲繭樣的夢。光完完全全地透過來了,金龍洙瞇起眼睛,看見有兩個模糊的影子在他面前晃來扭去。金龍洙想抬手摸摸看自己的臉,護士把他的手按住,提醒他現在先不要亂動。
有人把鏡子送到金龍洙跟前。他眨了眨眼睛,等眼睛適應下居室裡的光線才接過來。金龍洙往鏡子裡看,那張臉看來陌生又熟悉的,像是他自己,又像是長得像他的另一個別人——比從前看上去更帥了些,不過也不至於認不出來。金龍洙沒想好該作何反應說什麼,茫然地抬頭去看遞鏡子的人。
那護士在這時候笑著說:“看來手術效果不錯啊,你們二位看來簡直像雙胞胎。”
那男人也笑,金龍洙笑不出來。自己睡一覺醒來就變成了某人的雙胞胎兄弟。
金龍洙剛要開口問是怎麼一回事,把他當日本人整嗎。那男人就對護士說給他倆點私人空間,有點話要講。
護士沒多問,手腳麻利收拾好拆下的繃帶之類就退出去。
居室裡如今很安靜,那個男人拉過一張椅子在他床前坐下,抬眼打量著他。男人的眼睛像一扇幹淨的窗戶,沒有什麼情緒。看不到什麼風景,只是會讓人覺得時間正從窗外流過去。
“我是韓俊基。”
男人跟他開口了,“現在的真拳派領袖。”
金龍洙皺了皺眉頭,無論是韓俊基還是真拳派也好,他從沒聽說過。
自稱名字是韓俊基的男人笑了一笑,顯然了然於心他的反應,好像還有些無奈。
“沒聽說過嗎?也是啊,十年前我們差點就被毀了。”
十年前,毀滅……金龍洙喃喃著,眼前浮現出犯罪動作電影裡碼頭上燃起大火、雙方人馬火並的場景來。當他還神遊的時候,韓俊基提到一個名字,先是用日語講出來,再用韓語重復一次。
那是金龍洙父親的名字。
金龍洙覺得太陽穴邊邊突突地在跳。
一直活在爸嘴裡的輝煌年代,那些已經被翻來覆去說到爛的舊賬,還有,那些已經與他們無關了的權力遊戲。金龍洙從來沒想過它們居然還實實在在存活於現世裡。他一直以為那就只是父親的念想,是已經過時的上世紀的影子。
現在卻有這樣一個所謂的“領袖”,頭目還是別的什麼就坐在他面前,告訴他這些東西並沒有就那麼死去。
“還得跟你說聲抱歉。”
韓俊基還在說,聲音像他眼神一樣平靜,“你昏過去的時候,我們給你做了整容手術。這點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金龍洙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臉,摸不出來什麼問題。他捏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硌得生疼,突然他覺得疼的好像也不是自己的手。
那個人頓了頓,好像是在給他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令尊有意回到我們這邊,或者至少希望能得到我們的關照。”
韓俊基頓了頓,好像是在給時間等他自己把這句話嚥下去。隨後才把最後一個事實說給他聽:
“所以他把你送來了,讓你當我的替身。”
金龍洙耳朵里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裡炸開了。他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喘氣聲,說不出什麼話來。他還在攥著拳頭,現在金龍洙放開拳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明明是自己的手,又好像其實不是自己的手。金龍洙想起爸跟他說過的很多話,還想起那些被講了百萬次的故事和帶著酒氣的歎息聲。
父親還在拼命想要回到那條路上去嗎?還是在懷念那些過去,懷念那些身份嗎?
金龍洙閉上眼睛,好像就這樣能把所有事情擋在眼皮外面一樣。
話應該是說完了,韓俊基叮囑他:
“你還需要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睡覺時記得把枕頭墊高一些,不然臉會更腫。每天至少平躺八個小時,但不要完全不動一動,像尸體一樣。每隔兩個小時就要起來活動一下,稍微轉動脖子,以防血栓。明白了嗎?”
韓俊基的聲音平穩沒有起伏,像是在讀怡蘭之家說明書。
“還有啊,別側著睡。”
韓俊基頓了一下,繼續說,“那樣臉上的脂肪會被擠歪的。”
說完這些話韓俊基就起身來,沒有等金龍洙作什麼反應。金龍洙看著韓俊基的背影走到門口,接著推門出去,腳步聲在走廊上的瓷磚上越來越變淡,遠去。接著是門合上落鎖的聲音。
房間裡又剩金龍洙自己而已。
金龍洙閉上眼睛,試著回憶自己原本的臉,閉上眼睛時看見的影像也已經開始模糊,像是隔著水面去看池底,看不真切。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拿開手去。這張臉已經不是他的了,摸什麼呢還。
他慢慢躺下來,照著韓俊基的話,把頭墊高了點。
接下來的日子裡,每一天都有護士來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金龍洙說沒有,一切都很好,護士就走了。偶爾,韓俊基也會來,坐著或者站在他床前,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比如今天天氣真好或者天氣真差。然後也走了。
第八天過去之後,韓俊基來接他出院,拿來一個手提袋遞給他,跟他說:“去換上衣服吧,待會兒要出門。”
他說完就先出去了。金龍洙坐在病床上,把袋子打開,一看,袋子裡面是禹榮美的西服外套和一條拖地西褲。爸也有差不多的衣服,所以金龍洙認得。他把衣服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沒去動它,伸手摩挲了一下衣料。
金龍洙換好衣服推開門,韓俊基站在外面剛剛還在等他。他跟在韓俊基後面走過很多段走廊,先去確認醫療費用,韓俊基簽了字,把領收書和診療明細接過來。金龍洙就站在一邊看韓俊基處理那些事情。他聞著病房裡飄出來的氣息,覺得有點暈。去完調劑藥局拿藥出來,韓俊基把裝藥的紙袋遞給他,他沒太聽清藥劑師說了什麼。事情已經全辦完,韓俊基帶著他走出醫院。
出來外面就感到不小的風,天色已經不算早。韓俊基領著他走到停在停車場角落的一輛黑色轎車那裡去,打開車門,讓他坐進去。金龍洙坐下去,韓俊基把座椅後背替他放下來一些,說:我要開一陣子車,你要睡的話就先休息吧。”
金龍洙斜靠在座椅上,車門關上了。車子開動,窗外的燈光一排一排很快地閃過去。
韓俊基在專心開他的車,偶爾看看後視鏡,大概是在確認金龍洙有沒有睡。
金龍洙沒睡,但也不知道醒著能幹嘛。
車子開上另一條路,金龍洙看著窗外飛過去的東西又發了一會兒呆,還是把眼睛閉上要養養神。他睡著前還在想,這一路開過去,是要去哪裡呢?還要開多久呢?倒也沒開口去問韓俊基,大概問了也沒有什麼意思。韓俊基開車他就坐著,車開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就這麼簡單的事情。
隨著韓俊基到哪裡就是哪裡,還像是從前那樣被當成石頭一樣丟來丟去的嗎?還不知道。
韓俊基教他怎麼穿衣服,教他怎麼整理頭發,話應該怎麼說,再是男公關俱樂部的經營之道。韓俊基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金龍洙並不在意,直到某一天他看著鏡子發現自己自然而然就笑得那麼好看。就好像鏡子裡這人的樣子一開始就是他有的東西。金龍洙心裡想,他應該是感激的。
金龍洙想起某本書還是在DVD上看過的某部片子裡講過,厲害的紅酒欺詐犯會把舊酒瓶洗乾淨、裝進新酒,配上自製的逼真標簽和精緻封口,就這樣騙過專業收藏家和品酒師。沒人知道裡面的酒是不是真的配得上瓶子。
現在的自己也是這樣活著的嗎?
從前韓俊基帶他去挑衣服,後來金龍洙開始自己去買衣服,韓俊基誇他眼光不錯。後來他開始管賬,去店裡站一站,管更多的事情,韓俊基會誇他能幹。金龍洙習慣了被誇,有時候會忍不住期待韓俊基能多多再誇他一下,就多誇一下就好。
再後來韓俊基教他打架,還教他用槍。金龍洙努力學得很快,動作越來越流暢,越來越像那麼回事兒。韓俊基在旁邊看著他,對他說:“幹得不錯。”
金龍洙聽見自己笑了,和他剛學會怎麼笑的那一天並沒什麼不一樣的。
這不是在把石頭丟來丟去,也不是把石頭撿起來塗上顏色揣進口袋裡而已。
金龍洙想,嗯,也不是舊瓶裝新酒!現在被擺在這裡的是那個舊瓶子嗎?好像是的,好像也不是。金龍洙呆在自己房間裡,說來韓俊基並沒說這房間裡的佈置也得按著他的方式來,金龍洙就按照自己在家曾經住的地方隨便收拾了下。剛剛沖了澡,頭髮已經用負離子吹風機非常溫柔地吹乾,他現在在鏡子前抹髮泥,要把頭髮梳得乾淨利落。韓俊基說今晚要給他慶生,雖然現在已經挺晚了。今天的日程已經結束,金龍洙剛從店裡回來這邊。不過好在明天是店休日。
金龍洙收拾完頭髮穿上外套,拿手機給韓俊基傳簡訊說自己已經準備完了。
咻,消息送達。
收到新簡訊的叮咚聲剛響起來他就推門出去了,外面已經有韓俊基派來車在候著他了。金龍洙拉開車門坐進裡面,問開車的人要去哪裡?開車的人回答他說,回店裡,回星塵去。
金龍洙“欸”了一聲,沒多說什麼。韓俊基一定是有自己的考慮。
轎車在夜晚的路上穩穩滑動,街上的燈光好像拉長了的蠟燭油一樣糊在玻璃上,金龍洙看著街燈慢慢地向後退著,就像是從他身邊逃去的那些舊事情一樣,馬上就看不到了。車里有點悶,他把車窗搖下來一點,晚上的風有點冷,吹得他鼻子癢癢,就伸手揉揉鼻子。吹了會兒風感覺好多了,說是感覺腦子清醒了,那倒不是,感覺其實倒像他金龍洙又活了。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
車子到地方了,在天下一番大街星塵店面前面停下來。這條街上有些能看到的招牌依然五光十色,店門口偶爾會傳來些不合時宜的喧囂,不過這時候路上的人大概已經不算多。有幾個醉漢嘴裡用不知什麼地方的腔調低估著金龍洙聽不懂的話,搖搖晃晃走掉了。霓虹光斑駁地灑在不夜城的路面上,他總覺得這片土地的燈光其實是有溫度的。
走進店裡去的時候,韓俊基就坐在對著門那張桌子旁邊,看了金龍洙一眼,溫柔地笑了笑,說:“今天店裡的事情辛苦了,最近實在太忙,沒時間為你好好慶祝,只能隨便喝點好一點的酒,稍微將就一下了。”
韓俊基指了指桌子上放的那一隻瓶身閃著淡金色光芒的香檳。然後輕輕打開瓶塞來,繼續說:“明天雖然是休息日,但喝太烈的酒不好,會傷身體的。”他輕輕把瓶塞打開倒上兩隻酒杯,遞給金龍洙一隻。金龍洙把酒杯接過來,喝了一口,跟他說謝謝。
這才是金龍洙第一次喝酒。之前在店裡做事,韓俊基也從來不讓他碰酒,提醒他說恢復期過了還是要忌口一陣子,店裡其他各位也是照顧著他。喝進嘴裡的香檳味道很清新,有一點酸。氣泡從舌尖上滑下去,有點刺刺的。像是喝汽水。金龍洙舔了舔嘴唇,試圖在腦海裡檢索到更多跟這味道相關的東西,還不等他想到,這一口酒就已經下去了。這就是酒的味道嗎?當然不全是這樣,他印象中的那些酒更苦更辣,舌頭碰到就會失去知覺。香檳是溫吞的,只是輕飄飄的,有點甜有點酸,可也不是軟飲料。不是劇烈沉重的,不是他印象裡的酒。也許這也只是汽水一類的東西,畢竟不是說要忌口麼?金龍洙都忘了恢復期是多長。總之酒應該不是這樣子軟綿綿,喝起來應該也不會給他這種——一時分不清是喜是憂的感覺。
可是韓俊基幹嘛要騙他呢,好玩嗎?金龍洙確信韓俊基沒那麼無聊。
韓俊基也喝了口高腳杯裡的酒,看著金龍洙,似乎覺得自己悟了。
他說:“你是第一次喝酒吧?”
金龍洙點頭,回答他:“是的,是第一次。”
韓俊基笑了,又說:“這不是太烈的酒。慶祝的話,不需要喝到那麼醉啦。”
他說得對,它確實是酒啊,喝下去的時候會覺得喉嚨下面微微發熱,然後會舒出一口氣來。還能教他的腦袋極舒服地稍微動搖一搖。金龍洙想起在樹蔭下乘涼,往上看,風有時候把綠色的樹葉掀開一角,漏下一條日光,然後風去了,樹葉的簾子合起來。他閉了閉眼,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韓俊基跟他聊天,說起這段日子裡的事,“都已經這麼久了,你一切都還好嗎?”韓俊基問他。
金龍洙低下頭,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再輕輕喝了一口。
“我現在很好,真的很感謝。”
“生日到了,有什麼想要的嗎?”韓俊基問他,頓住話頭一下,金龍洙還沒回話,他就繼續說:“不管送什麼,你肯定都會說‘謝謝’吧。”金龍洙輕輕笑了一下,再喝了一口酒。然後,放下杯子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動作有些不太利索。就好像在玩《突襲》的時候調低了滑鼠靈敏度,什麼都慢下來了。但金龍洙知道自己並沒有醉,他不想睡,只是有些微微的恍惚。
“我現在已經有了很多以前沒有、甚至沒想過能擁有的東西。”金龍洙一口氣說完,又把酒杯湊到嘴邊抿一口。
韓俊基點點頭,說:“這樣啊,那就等你想到了再告訴我吧。”然後舉起酒杯,示意金龍洙來和他碰杯。
金龍洙閉上眼,微微晃了晃腦袋,去和韓俊基碰杯。他確信那時候的自己依然很清醒,依然不想睡的。但是那時候像個孩子一樣,對韓俊基那麼說:“好吧,那等我想到了,一定告訴你。”
韓俊基聽到了,於是笑著說:“好啊,想到了可一定要告訴我哦。”他又給金龍洙倒上一些酒。
金龍洙記得那時候他自己也笑了,除此之外也就只記得最後有聽到碰杯的清脆聲音和香檳瓶塞被開啟的聲音。他睡過去了,韓俊基應該還自己坐著喝了一陣。現在他在倖存者酒吧裡面,剛剛大家才給鈴木太一先生慶生完,吹過蠟燭也一起唱了卡拉OK,還一起喝了點。接著大家都出去逛大街,剩下喝大了的他和老闆在這裡。金龍洙——他現在是韓俊基,坐在吧檯邊,手托著臉要趴下不趴,要睡不睡,也不算醒著。怪難受的。說來,他的酒量應該比從前好,可架不住今天什麼都亂喝一氣,高度低度的都亂七八糟過了一遍,結果自然喝得七葷八素。現在大概是快醒酒但沒完全醒,老闆給他拿了杯溫水來。他趕緊喝掉,然後像是認命一樣終於趴在桌子上。
韓俊基還是沒想明白,那時那地方那個真正的韓俊基何以要坐著自己喝那麼久。明明是在給自己慶生,可自己先喝醉過去實在遜斃。一個人喝,不是很沒勁嗎?他沒問過,也沒想過問。一直到後來的後來,黑衣人一槍過去,真正的韓俊基腦袋上炸出一朵血花。他才想起他以前一直忘了要問這個來。
韓俊基抬起頭來,趴著看老闆一眼。問老闆剛才喝剩下的香檳收在哪裡。
韓俊基還想自己再喝一點。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Mademoiselle
既然你看到这封信,想必已经作出了明智的决定,我期待明年在自由街25号见到你。
它本无需被见证,这是你的荣幸,也是我的。
██re
女人已经在面前的电影院门口站了二十分钟,除了怀里这封信之外,她的手里和脑子里全都空空荡荡,好像被抹去了一般。
自己是谁,被污渍覆盖下的人名是什么,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全是疑问,没有解答。
巨大的25 Liberté悬在墙侧,女人叹了口气,走向电影院紧闭的大门。
「L'œil nous est antinomique,Seul l'instant édifié peut atteindre l'éternité」
“那眼睛……与你我格格不入,唯有此刻带我们抵达永恒。”
颓败的电影院不知道已经停业多久,残破的座椅和落满灰尘寂静无声,只有崭新的横幅欢迎着唯一的客人,女人不明白,但是她继续朝前走去。
「这不是属于你的时间,但你可以将它收容」
她似乎曾被如此告知过,又或者有过同样的感慨,带着某种矛盾又忐忑的心情,女人拉开了一间放映厅的门,沙沙的放映机不知疲倦地运作着,屏幕上滚动着循环的影像。
一颗植物的种子翻滚,分裂,增殖,枝叶化为四肢然后退化为灰烬,被塑成面容模糊手持苹果的雕像,手中的苹果坠落变成种子,再次翻滚。
女人注视着屏幕中无限的轮回泪流满面,她伸手向屏幕,抓住了那颗苹果。
放映被关闭了。
咔嚓。
似乎有另一台放映机被打开了,女人循声而去,身后的荧幕完成了使命,陷入了永恒的寂静。
「这不是属于你的地点,但你可以进来看看」
整个房间的六面都被漆成适合放映的质感,大门被推开,沉寂的星海在周身旋转闪烁,炸裂又聚拢,彗星尾部漂亮的光编织行星间的联络,新生的光绽放开,吞噬覆灭凝聚起的黑暗,一团团的晕影从脚底升起,仿佛星辰的絮语在万籁俱寂中通过影像呢喃给女人。
她注视着那些星河的史诗和宏大的呐喊,她不属于此处,她不属于任何一处,这庞杂的生与死是她陌生平淡的路过。
女人离开了,像是从来没有来过。留下一室星辉,不属于她的星辉。
「你不爱她,这真遗憾」
女人在门外没有听到放映机的声音,这让她有点无措,如果放映厅里没有影片,那会有什么呢?她推门而入,苍老的妇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起来不算安详。
她是谁?是那个邀请自己来的人吗?她还活着吗?
女人有些畏惧地走了上去,想要试探对方的鼻息或脉搏。
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她。
“……帮我……”
老人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底不知道是否还能视物,只是一味发出渴求。
女人吓了一跳。
“……找到……宝藏……”
“……对不起……”
「这里是故事的起点」
女人逃出了房间,她不明白,她唯有继续走下去。
她终于看到电影了,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装饰复古的古堡里,身着精致燕尾服的男人拉开了厚重的帷幕,发现了地下的暗门,他循着暗道往下,越过厚厚的灰尘和漫长的漆黑,他在尽头看到了华丽的宝箱。
花体的图卢兹与古堡的装饰遥相呼应,揭示着这家人身份的尊贵,男人咽了一口口水,女人也咽了一口。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男人伸手向那个宝箱,咔嗒,他打开了……
影片在这里戛然而止,演职人员的弹幕开始滚出。
导演:我。编剧:我。服装:我。摄影:L'œil。主演:我&你。
“去寻找结局吧。”
片尾停在这样的一句话上,女人感到一些恼恨。
她起身愤愤离席,这家电影院好像一个有着无尽延展空间的迷宫,一个吞噬意识的怪兽,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了,她也忘了自己要找什么。
宝藏?结局?出口?
她看到那个男人在陌生的树林里奔走逃跑,却永远也逃不掉……他在逃离什么呢?
她看到老妇人以各种年龄各种状态孤独地躺在床上,她总是为对方感到难过,尽管每一个老妇人的房间门口都写着大大的“你不爱她”。
我凭什么不爱她?女人对房间的提示越来越不满,女人猜想她可能是自己的母亲,或者是挚友,也许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也许是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了,谁知道呢?但她觉得自己多半原谅对方了。
她看到那个男人疲惫地坐在一个山洞里,哭泣着说自己释放出了怪物。也许不是他的错,女人想,谁发现自己家里的暗道不会好奇去打开呢?更何况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宝箱。
「你被污染了」
房间的标语变了,所有的房间都是一样。
「我本来期待你是特殊的」
女人不再敢打开这些房间,她跑了起来,身体越来越沉重,脚步越来越阻滞,每一下前进都需要千钧的力气。
「邀请你是个错误」
「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
「杀了我」
无数相同的房间构筑的走廊来到了尽头,一面镜子上写着硕大的“杀了我”。从字迹的缝隙里,女人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她突然理解了一切。
结局、宝藏、出口,从来都是同一个。
自己也是真的不爱她。
女人看向自己漂亮的湖蓝色眼睛,她拿起镜子旁的匕首……
“哈……哈……哈……”男人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到时间了?”
“嗯,老师你感觉还好吗?你的表情好像一直很痛苦。”年轻的助手从旁边复杂的形似电脑的仪器前起身,帮他拔除身上复杂的仪器,“各项生命体征数值也都波动很大。”
“克莱尔……她是个天才,”被称为老师的男人大口喘息着,表情复杂,“很难想象在2025年她就做出了如此逼真的互动型VR体验……”
“正在解析您探索时的脑内画面,要公布吗?”助手看着已经呈现出的部分片段,有点犹豫地问,“您最后好像停在了她自杀前……”
“不,不能公布……”男人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有点迟疑地说,“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把它埋回去……”
【午间快讯】
麦克韦尔教授团队日前对三百年前天才计算机科学家、航天工程科学家、作家、艺术评论家克莱尔·罗什菲尔女士生前留下的遗物获得巨大进展,在她的故居发现由她本人亲自设计的VR体验设备,团队截取了其中关于星空和密室逃脱的片段发布,取得巨大成功。现已开放线上付费购买,一睹天才的奇幻巧思,购买热线:8888888!
作者:维克
Mode:随意
在度过出差发票开错、外卖吃出卷曲阴毛、公司厕所被人拉堵堆起高高草莓塔、地铁没找到座位硬站一个半小时的一周后,你决定按照灵性偏方呼唤守护天使。
你在网上找了一份对照表格,久违地用纸笔计算(还把77+33算成了100),操劳半天后对着那个奇异名字露出智力水平低下的微笑。事实上你并非关注神秘学领域的家伙,在互联网上搜索转运偏方时不看效果只看耗材,选择“与天使的灵性沟通”纯粹是相中了硬性需求只要一根蜡烛,伟大的灵性生物不远万里降临陋室只为给可悲社畜做心理咨询,多么的仁慈!
实际上你连一根合适的蜡烛都拿不出来。介于卖香薰蜡烛的商店起送费二十配送费九块,你翻箱倒柜找出半截停电时找的白蜡烛,凑合点燃,微黄的蜡泪中飘出黑烟袅袅,你紧闭眼睛,深呼吸,试图在物质世界或者精神世界找到灵魂之海的猎猎狂风。但直到手表响了十二声,下一个重复的七日正静静等候,蜡烛哧的熄灭了,你睁开眼,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吧,不出所料。你起身,将只剩下单薄一层的蜡烛丢进垃圾桶,踩上另一只拖鞋走回房间,在关上客厅灯的最后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嗯?“。
你缓缓转头,做好了看见一个不可名状遍布神谕圣灵吹拂无形无貌生物的心理准备,但这一切都仿佛一桩入室抢劫案,攻击你的钱包,进犯你的领域,溃败你的意志——意思是这一切都超乎你的想象,沙发上坐着一个手持餐盘的瘦削中年男子,两扇目测比漂泊信天翁还大的翅膀缩在他的背后。房间里有一股消毒水与野兽的怪异气息。
天使还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浅绿色洗手服,你甚至能看到他的腿毛,老天。
中年男子天使与你四目相对,你尴尬地下移视线,发现他的餐盘里躺着萎靡不振的几根青菜,其上有一条颇为珍贵的鸡腿。沉默无限延长,你的心情在立刻报警将这个蹬一双拖鞋擅闯民宅的家伙抓出去和问他自己何时能加薪之间摇摆不定,就在你直挺挺站着一话不说的时间里,天使咽下一口饭,略带惊恐地发问:
“我不是截单了吗?怎么还有外派?“
*没写完,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