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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水
免责Mode:笑语/求知
你好,女士,请让一让,我需要稍微进去一点,好的,足够了,谢谢。
我来自北方,不是那么远的北方,但相对这里来说要稍微偏北一点。
是的,我们出身的地方确实不算特别重要,但你现在知道我来自北方了,下次如果你再遇到我,至少可以记住,啊,这是那个喜欢喋喋不休的北方佬,不是吗?
记住喋喋不休也是可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住我了,哪怕只是我的一部分。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了解彼此,你也许可以记住我的很多方面,我也会记住你的,我记忆很好,况且,你的很多地方都令人映象深刻。
不,我不是在讽刺你,我确实认为你很特别,我知道我看上去可能不太着调,但我没有必要和你装腔作势,特别是在这么一个地方。
那我跟你说说我以前记住的人吧,一部分还是有点意思的,放心,我至少不会讲出比现在还要无聊的故事。
刚刚那是玩笑,可以笑的哦。
总之,我之前遇到过一个人,她特别胆小,很怕跟别人交流,也不敢出门,如果非要出门的话,就连打开房门也要犹豫很久。
不是哦,我没有在说她的坏话,重点是,虽然她是一个这么胆小,这么害怕他人的女孩,但她的家里却永远都会摆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手提箱,里面都是用来换洗的衣物和出游时会用到的物品。
每过几天,她还会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确认一遍,有时还会调换一些新的东西进去,衣服也会根据季节和流行来换上最合适的款式。
一边把它们规整地放进箱子里,一边幻想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真的去体验一次的旅行,你能想象她当时的表情吗?
不,我真的没有在说她的坏话,会这么以为是因为你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了吧?没有吗?那好吧。
她在笑哦,不是那种很张扬的笑,但也是几乎在其他时间见不到的表情,她的幻想让她快乐,让她能够短暂地脱离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所以我觉得没关系的,走不出去也好,至少她还有一个可以容纳她的想象的箱子。
如果能克服的话当然是最好的,但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不是吗?
结局也确实不算很好,虽然很遗憾,但有些困难确实是没办法通过想象来解决的。
但那也是一种勇气不是吗?我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我更愿意这样去想,她最终还是努力地迈出了自己选择的一步。
对我们来说当然不好了,但对她……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好呢?是因为同情她,还是担心自己也可能会有一天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抱歉,咱们聊这个可能有些扯远了,不过我认为是这样的,如果知道她坚持下去了,我们真的为此开心的时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实例告诉我们,坚持下去会有结果,对她安心的同时,也对我们自己的未来安心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不是吗?
所以真正难受的也不只是一条生命的逝去,她毕竟和我们没有那么直接的联系,几分钟以前你甚至不认识这个女孩,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没能撑住,换作相似的情景,我们也未必可以,这种担忧和彷徨会让我们更加不适,于是有了感同身受的错觉。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好吧,确实有些扯远了,我就继续说下一位吧。
嗯?不愿意听更多了吗?我这里还有喜欢旅行的少年,有收集癖的大叔,还有不卖座的作家,都没兴趣吗?
是的,都是我,我就是辗转在这些人之间的手提箱,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吧,反复利用是美德,也是我曾喜欢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
不好意思,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那你有什么想分享的故事吗?你知道,我也不是只喜欢一直说的,正因为我擅长观察和聆听,才能跟你分享各种故事不是吗?
别这样,内裤也可以有很多故事,我想你应该会有映像深刻的时候的。
记忆不重要吗?为什么?
是的,我们毕竟来到了这里。
但我不这么认为,是的,我们记住的一切都会随着我们的消失而消失,但我们感受过的这些事,是切实地发生过的,不是吗?
构成我们的一切在未来还会构成更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或许不会继承我们的记忆,但就像那些不同的人一样,他们会因为同一个我,同一个手提箱而发生跨越时空的交集。
总有一天,你和我还会再一次在别的地方,以别的形式相遇,对吗?
不,同一条内裤也会有不同的人穿的,这世界充满了可能性,不考虑他们的话,至少你和我是很合衬的,一条内裤放在手提箱里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兴许,过去装在我身体里的那些衣物里也有你的一部分,只是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
但这个世界还记得。
他们来了。
好的,内裤女士,再会。
希望下次,我们能在一个更好的场景里相遇。
捷径
作者:喵哩
评论:随意
——讲述Ben如何成为士兵男孩的故事。
(黑袍纠察队士兵男孩角色同人故事。因为剧中没有明确士兵男孩身世,所以用粉丝wiki上的1919年作为出生年份。根据他说他爹拥有宾夕法尼亚一半的钢铁厂这个线索,我推测他爹的原型是美国钢铁巨头安德鲁·卡内基。)
+还没写完,疯狂施工中,好了这句会删掉+
那个银色的手提箱被郑重的放在了桌子中央,负责运送它的娇小女人对屋里的军官点了点头,一边解开铐住左手和手提箱的锁链,一边微笑着介绍:“劳伦斯上校,这就是我们说好的秘密武器。”
上校轻哼了一声:“它最好有用,费德烈•沃特能不能得到豁免就要看今天的试验结果。”
“我们事先已经说明过,它还处于试验阶段,并不稳定,而且可能存在很强的副作用,甚至危及到生命。”黑发的女人挑了挑精致的眉,“但一旦成功,你们就会得到无比强大的战斗力。”
“我看过你们的报告——那些数据和录像。你现在要用我的人做人体实验,他们可不是小白鼠。”
“有的时候为了更加崇高的事业,我们不得不做出的牺牲。不是吗?”女人往前走了两步,抬头仰望远比她高的军人,漆黑的双眼里倒映出对方伪善表皮下赞同的表情。
她微笑了起来,伸出白皙的手指抚过手提箱的开关。咔哒一声,手提箱盖子弹了起来,露出卡在黑色缓冲材料中的十支蓝色玻璃瓶。
“我希望你有足够多的志愿者。”
***
托比趴在等候室的窗户上,脸紧贴着玻璃,这样他就可以看到走廊尽头那间主管室的一角。尽管窗户上挂着百叶窗,但从这个角度,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比如晃动的人影。
他是个拉丁裔的小个子,一头弯曲的卷发下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屋子里不热,但他额头上却全是汗——因为紧张。
“情况如何?”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问话的是那个把腿跷在椅子上,一个人占了三个座位的年轻人——也是屋子里唯一一个白人——本•史密斯。
他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有点无聊的开合着手里的打火机,手指关节上粘着一点血迹,属于瘫倒在屋角的另外两个人的。本打倒了他们,仅仅因为一个抢他想要的座位,另一个嘲笑他长的像个妞。
“有……有个女人,他们在谈话。”托比慌忙回答,“真的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本,你为什么要到我们这组?我们可是第一批试验材料。”
“关你屁事。”本啪的一下合上了打火机,踹了一脚椅子。金属在水泥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直接砸在了托比的屁股上,吓的他蹦了起来,一头撞上玻璃,发出了更加巨大的噪音。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可能是他们制造的动静把守卫给引来了。卫兵的脸出现在门口,看了一下等候室的情况皱了皱眉头,他们扭头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左边的那个用枪指了指屋子里唯一坐着的人命令道:“你,站起来。”
本慢悠悠的抬眼,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饱满的像女人一样的嘴唇弯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白的耀眼的牙齿让人联想到一只等待扑食的美洲豹。
“杰夫•摩尔,试验马上开始了,你和托比•马尔斯是第一组。”卫兵感觉到了空气中漂浮的危险粒子,立马大声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他看着手里的材料,目光在照片和真人之间来回比较。眼前这个漂亮的仿佛从电影海报里面走出来的模特的家伙虽然戴着杰夫•摩尔的胸牌,但和照片里面那个面目平庸的家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哪怕照片是黑白的。
“哦……”听清对方的目的,本终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好的,长官。”
按理说志愿者都是今年刚招入伍的新兵蛋子,可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一脸淡定,喊长官的音调听起来就像是在嘲讽。房间里另外的三个人,两个晕倒一个缩在墙角,看上去这里刚爆发过一场斗殴——也许是单方面的殴打。
于是卫兵明智的咽下了后面的疑问,转过头一把拉起了托比•马尔斯,催促道:“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
试验的房间在地下,他们路过主管室的时候,本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百叶窗挡住了视线,但他明确的感受到了来自玻璃后面的观察的目光。
他和托比被送进了相邻的两个房间,一进门卫兵就快速的带上了不锈钢的大门,好像生怕他逃出去似的。本没有伸手去拉门,这种胆小鬼才会有的吓破胆行为让人耻笑。
于是他挂着不屑的笑容,转过头开始打量所处的房间。这里看上去就像小型的手术室,纯白的墙面,冰冷的金属家具,门对面的墙上嵌有一块深色的玻璃,但从屋里看不到玻璃那边的情况。
屋顶上装了两排灯,照的到处都明晃晃的,角落还有摄像头,显然这里的一切会被录下来。房间中间有带着固定器械的手术床,手术床边的银色的推车上放着一件淡蓝色的病号服,下面一层的金属托盘里放着几只闪烁着寒光的针管。
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穿着护工的衣服,一左一右夹着他,与他心目中的护士形象相去甚远。本有六尺一英寸,已经算高的了,而身边两个家伙看上去还要高大半个头。肌肉虬扎的胳膊看上去有普通人的大腿粗,一看力量就不容小觑。
本戒备的盯着这两个家伙,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自从他被寄宿学校开除后,老爹就剥夺了他的姓氏,也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要不是老妈和姐姐偶尔的接济,他大概早就沦落到街边流浪的地步。
天性里躁动的血液让他不甘这么浑浑噩噩的当个靠女人活下去的软蛋,于是看到街上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张贴的征兵海报后,他立刻给自己编了个身世和名字顺利的当上了兵。凭着从小打架练出来的身手和天生的速度力量,他很快在新兵中崭露头角。不过他继承了父母双方所有优点的长相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总有人小瞧他,然后被他揍的心服口服——甚至成为了他的跟班。
原本他可以在军队里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偏偏在一次操练的时候,被老爹的高尔夫球友认了出来。毕竟高尔夫球被人割破塞进狗屎,并且在高速击打后爆开的经历很难让人忘怀。
戈登已经是个少将了,当年他在自己家球场打球的时候还是个准将。这位父亲的球友在把自己单独叫到办公室密谈的时候透露了美军正在进行的一项绝密研究,说军方正在和某个医药公司合作,研究一种增强体能的药剂测试。使用了这种药剂,可以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速度,现在正在招志愿者。而且他很愿意帮本介绍一下,让本顺利的进入到志愿者的名单里。
该死的!那个死老头一定记恨自己把狗屎装进他的球里,毁了他漂亮的新裤子和鞋——本忿忿的想着。自己居然为了第一批做上试验,还特地威胁了杰夫•摩尔,和他调换了队伍。
在他懊恼的时候,一个矮小的几乎被两个男护士遮挡的看不到的中年人咳嗽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他穿着医生的白袍,顶着一头支楞的白发,长了一张豚鼠似的脸,配上圆圆的小眼镜,看着就像个科学怪人。
“摩尔三等兵,我是海曼博士。不用紧张,你只需要换一套衣服,然后放松的趴在这里就好了。”
“要做手术?”本挑了眉毛,他当初可没听说有情况,还以为就是吃片药或者打个针。
“不,只是我们注射过药剂后,需要做一系列的检查,换成手术服方便点。”海曼博士看本的眼睛盯着那些针管,解释道:“我们需要抽一些血样,分析你的身体对药剂的反应。注射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但相信我,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试验,你很快就可以出去的。”
“我信你才有鬼。”本翻了一个白眼,确定眼前的试验果然大有问题,直接指着墙上的玻璃对玻璃后面的人喊话。“我不干了,这破试验谁爱做谁做。顺便说一下我也不是杰夫•摩尔,我是本•卡内基,那个卡内基。卡尔•戈登少将可以证明我是谁,我命令你们现在就放我出去。”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几秒钟后,那两个背着手站在门边的壮汉突然行动了起来,长开双臂试图抓住本。
年轻的士兵轻松的后跳了一步,让开了两个人的第一波攻击。然后毫不客气的用手肘重击了近处那个家伙的脖子,一般来说这样的全力一击就算不能让对方骨折,也至少可以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然而军队中永远都不缺肌肉强横的战士,被他打中的人只是摇了摇脑袋,然后立刻就挥拳反击。
本在进门的时候就估计过双方的力量差距,自然不会硬接这招,他猛的往下一蹲,伸腿狠狠的踹了对方的脚踝。他感到了脚底传来的震动,简直就像是踢到钢板一样。那人略微晃了一下,拳头失去了准头。
但另外一个护士并没有闲着,他利用本对付自己同伴的机会绕到了本的左后方,像熊一样扑了上来,试图把本从背后锁住。
本不得不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让开这两个强的不像话的变态护士的攻击范围。他站起来的时候,已经靠近了手术床。于是他顺手抄起了推车上的针,然后一把捞住了海曼博士的胳膊,把人圈在了身前,用又粗又长的针尖对准了人质的眼球。
“嗨!停下,如果你们不想这人死的话。我可以直接把针管捅进他的脑袋,然后把他的脑子搅成浆糊。”本威胁着,还没喊第二句,就感到肋骨一痛。
麻痹的感觉瞬时传递到了全身,他甚至来不及把针筒往前推进一厘米,就无力的摊倒在地。而那个奸诈的小老头则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早就藏在里面的针管,微笑着踹了他一脚。
巨大的轰鸣在耳朵里响起,四周都在晃动,仿佛马上就有地震会把整个房间碾碎似的。他模糊的目光里看到海曼博士走到了玻璃边似乎和人对话,声音像隔着很厚的水传来,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本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姓氏,科学怪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意外。
“该死的,放了我,你知道我是谁!”本以为自己大喊了,可麻痹的声带无法发出清晰的字句,只有嘶嘶的气音。不过从他的表情也能分辨出他想说什么。然而海曼博士并没有释放他,而是冷笑着下了命令:“把他扒光了捆好,我倒要看看打了药以后他是不是还能这么嚣张。”
本很快就被人拎了起来,那两个男护士高效率的扒光了他的衣服,给他套上了手术服——谢天谢地。把他像虾一样团了起来,然后侧身捆在了手术台上。
他听到金属门被重新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他们的脸,但从鞋看来的是一男一女。那个女人穿着条黑色的紧身裙,踩着一双高跟鞋,手里提着个银色的手提箱,绕着手术床走半圈。
本很想看清这群该死的杂种的脸,等出去以后好好弄死。但麻药让他不但无法支撑自己的手脚,就连眼皮都越来越沉,他徒劳的想要睁大眼睛记住仇人的面孔,但最后还是被黑暗拖入了深渊。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听到的是那个女人满意的声音:“这可真是一副完美的肉体,让我们期待五号化合物的成果吧。”
***
仿佛置身火海——这是本醒来后的第一感觉。灼热、痛苦缠绕着他的皮肤,撕扯着他的肌肉,一股岩浆般的洪流从脊椎涌入大脑和胸腔,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高温中沸腾冒泡。咕嘟咕嘟的气泡在胸口聚集,撑的他像一只过充的气球,下一秒就会炸的粉身碎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痛苦的吼叫了出来,眼前一片火光,但随着嘶吼,那无法宣泄的能量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他心胸大开,对着整个世界喷出他的愤怒。
***
录像的画面消失了,屏幕上只留下闪烁的雪花点。那场爆炸摧毁了地下的三个实验室,剩下的部分也有结构性的损坏,从建筑的角度已经变成了危房。劳伦斯上校用手指敲着桌面,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黑发女人。他们中间依然放着那个银色的手提箱,现在里面的药剂还剩下六支。
第一批试验的四个志愿者。一个死于排斥反应,蓝色的药物刚刚推进脊椎就全身抽搐,皮肤从注射针眼出开始大块大块的腐烂,巨大的脓泡破裂会爆出黄绿色脓液,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功能居然类似于王水。
另一个四肢长出了无数的荆棘,他无法承受变异的痛苦,在抱头痛哭的时候扎死了自己。
还有一个幸运一点,撑过了最初的48小时,看上去毫无异常,但是在瞬移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卡进了墙里,在别人发现他的逃脱之前就死于窒息。
最后一名,也是最先接受五号化合物注射的试验者。他整整昏迷了五天,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也失败了的时候,炸掉了试验基地。当人们用起重机和挖掘机好不容易挖到爆炸中心的时,却发现他在废墟里睡的像个白雪公主,而且自己还毫发无伤。
劳伦斯上校头疼的看着手里的资料,他已经从各种途径确认了眼前这个“成功案例”的真实身份。本•卡内基——世界钢铁巨头安德鲁•卡内基的唯一的儿子,是钢铁大王六十岁的时候才生的。这位几乎拥有美国一半钢铁产业的超级富豪虽然在几年前已经卖掉了自己的工厂投身慈善,但他依然是全美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卡内基对于家人的情况十分保密,以至于几乎没有人在公开场合或者媒体上见过他的一双儿女。
这个英俊非凡堪称漂亮的富二代到底脑子有什么毛病,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来参军,还自愿参加这种摆明了九死一生的药物试验?真他妈的见鬼了!上校握着资料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烫手山芋。
“劳伦斯上校,我已经证明了五号化合物的作用,你看我们的合作是不是可以继续推进下去?”黑衣的女人并不知道上校心中的风暴,笑的像一条诱人堕落的毒蛇。
“这也能叫成功?四分之一的成功率,如果那真的能算成功的话!而且完全无法控制,所有的能力也都是随机的,无法选择……”
“我们早就声明过它还不成熟,还在试验中,但它是有用的。”女人带着手套的手指在银色的手提箱上轻轻摩擦,“任何伟大的发明都需要漫长的研究和试验,飞机、导弹任何一种强大的武器,都需要无数次的试验和改进,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为美国服务。我们可以成为世界上最优秀最强大的种群。”
劳伦斯强忍着把眼前这个纳粹婊子推出去的冲动,这群该死的德国佬、科学怪人,眼看着战局对自己的主子不利,就开始对美国伸出橄榄枝,而上面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居然还真的试图接纳他们。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样品,也需要你们给出原始配方,让我们分析。”
“哦?那可不行,这是商业机密。”女人猩红的唇弯出了矜持的弧度,“所有的药剂必须经我的手,在我面前完成注射。在我们建立起更加深入的合作关系前,这不会改变。”
劳伦斯上校也把手放在了手提箱上,微微用力。
“沃特公司派区区一介女流来运送五号化合物,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们军方?”
“呵呵,怎么会,我保证我拥有足够的实力来捍卫我们公司的产品。”女人漆黑的瞳孔从中心开始散发出紫色的光芒,细微的电流从她的指尖飞溅而处,淡紫色的电弧在桌面围绕着手提箱跳跃着,带着危险的滋滋声。
“……你也是!?”劳伦斯猛的被弹开了,他握住发麻的手掌,震惊的问道。
“那是一定的。我的保镖以及我的博士也是,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又怎么可能站在一线完成测试呢?”女人甩了甩卷曲的黑发,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那么接下来,我们是先去看看我们的一号成果,还是继续第二轮试验?我有预感,那个黄金男孩会是一个顶级猎食者,试验至今我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的能力,如同一颗行走的炸弹。”
劳伦斯扯了扯嘴角,抚摸着依然麻痹着的右手委婉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那个三等兵还没恢复意识,与其等待,我们不如先进行第二轮的试验。请。”他招呼人护送自称X女士的女人去新的试验室,自己则驱车前往了费城另外一个军事基地。更加坚固的防御,更加精良的医疗设施,他们正在试图从本•卡内基身上调查出五号化合物的真相。
当他来到位于地下七层的试验室时,面露愁容的老友已经给他准备了一叠报告。
“什么情况?”他看着被金属锁扣扣在合金手术床上的本,此刻男孩的脸上带着呼吸面罩,“他呼吸困难?”
“那倒不是问题了。”莱德尔中校苦笑了一下,“我们在持续给他吸入麻醉气体,防止他醒来。”
“为什么?”劳伦斯皱起了眉头。
“你看到他胸口的红光没有?”
劳伦斯盯着屏幕一会,看到本赤裸的胸腔内部确实隐约有起伏的红光,就像他的心脏是一团火似的。
“那里的温度可以高达四百度,还不是峰值。根据爆炸现场损毁的情况看,当时的核心温度最少达到三千度,而这一切是由他引发的。”中校捏了捏眉心,疲惫不堪的解释道:“一旦他的身体指标显示快要清醒,他胸口那团火就开始燃烧,我们不能冒险让他完全醒来,在让他的身体冷静下来之前,绝不可以。”
“打镇静剂不行吗?”劳伦斯的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那也得有能穿透他的皮肤的针。恭喜你成功的制造了一个刀枪不入的人型炸弹,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控制他,不让他炸到我们自己。”莱德尔指了指桌上弯曲的针管,各种材质的都有,苦笑着回答。
“见鬼,他们到底是什么怪胎。”劳伦斯焦虑的踱了两步,“我们就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莱德尔无奈的耸了耸肩:“骨锯和电钻都用上了,他的皮肤简直比钢铁还要坚硬。虽然从X光看,他的骨骼和内脏与正常人没有区别,体重也和常人无异,可我们还是无法破坏他的表皮细胞。他身上只有体毛是可以切割的,已经送去化验了……其他的,我总不能用枪打他吧。”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致命。”劳伦斯看了老友一眼,低声的吩咐:“在小腿上来一枪,避开要害。”
莱德尔露出你疯了吗的表情,但在确定对方是认真的之后,认命的拿起了话筒,吩咐试验室的手下去测试。
这次糟糕的尝试以测试者被反弹的子弹打中右肩而告终,更麻烦的是因为疼痛的刺激(可能),本出现了剧烈的放热,要不是整个实验室都安排了液氮速冻喷头,他们差点就被另一次爆炸轰上了天。
***
右腿有点疼,像是被石头磕了一下。本想要弯腰去摸一下伤处,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很热又很冷,让他回想起来六岁那年,因为抢姐姐的马,被马一脚踹在了肩膀上,飞出去重重的倒在雪地里。肩膀像烧起来一样疼,但埋在雪里的脑袋却冷的要命。
父亲对自己的失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相较于哭的像泪人似的母亲和姐姐,那个父亲看到锁骨骨折打着石膏的自己,只是冷淡的丢下一句:“别像个小女孩一样哭哭啼啼的。”
本用力的挣扎了起来,手脚都被束缚着,眼前漆黑一片。上一次落到这种田地还是和好哥们爬墙出去鬼混,被小混混看出来是个富二代双双被绑票。
被救出来那会,叶子的劲还没过去,他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指着满地的红红白白拍手称快。据说那场营救死了两个警探,重伤三个,底特律东城的混混则被清扫了一半。
因为擅自逃学、吸毒、赌博和嫖娼等数条罪状,毫不意外的,他被学校开除了。而当他拎着小包回到自己家大宅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老管家拿着父亲亲笔的信,小心翼翼的一边道歉一边把他送出了大门。
那晚也是在下雪,他坐在门口的路灯下,拆开信看了半天。虽然信封里只是一张便条——当爹甚至不愿意多写几个字表达他对儿子的厌恶。
“你让我太失望了,本。我原本希望你可以成长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像我一样踏踏实实的工作,通过努力的奋斗成就一番事业。然而你却被骄纵成了如此一个愚蠢、懒惰、自大和懦弱的废物,你不配拥有我的姓氏。”
雪花落在外套上,慢慢的积了一层,落在头发上的则化成了水,不断的滑进领口。本并不觉得冷,被遗弃的愤怒和委屈像烧红的铁块,在雪水的刺激下发出刺啦的尖啸。
他不想表现的恋恋不舍,摇尾乞怜。
因为那他妈的不够爷们!
在那个雪夜,他拎着自己的小包,从费城东的大宅走到了西边的平民窟,发誓将来一定要成就一番事业,让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爹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他感觉自己还在那个漆黑的雪夜里,怀中揣着无尽的愤怒,身边飘着无边的雪花。
恍惚中一只温柔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带着熟悉的伍德玫瑰的香气。本被这温度和气息安抚了下来,怀疑自己正在一场混乱的梦之中。梦里他趟过了地狱的岩浆,爬过了满是刀片的山岗,而现在只需要睁开双眼,就会发现自己在家里柔软蓬松的大床上醒来,旁边是母亲亲手做的松饼和培根煎蛋。
***
琳达•辛格放下了手里的托盘,忍不住伸手帮床上的年轻人掖了掖被子。这个她奉命照顾的长的像天使一样的男孩,睡觉却像魔鬼似的张牙舞爪,这一次直接把半床被子掀到了地上。
“Mom?”随着一声低喃,她的手被床上的人按住了,男孩又长又翘足以让任何女人羡慕不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的抬了起来。然后她看到了一潭嫩绿的春之湖水,并因为其清澈动人而暂时忘记了呼吸。
刚刚苏醒带来的迷惘神情很快就消失了,床上柔软迷糊的天使突然变成了凶狠的暴徒,琳达的咽喉被对方一把掐住,狠狠的拽了过去,压在了床边。力量之大,让她以为自己的脖子要断了。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男孩的声音十分的沙哑,就像很久没说过话似的,不过从他带着呼吸面罩昏迷着被送到这里以来,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喝水了。
“我……我是照顾你的女管家。”琳达吃力的回答,“求你,放开我。”
“管家?”本困惑的看了看四周,一间装修豪华而舒适的客房,几乎和自己在大宅的卧室差不多了,只不过墙壁上多了一些照片和唱片,显示出屋主在这方面的收集癖好。
他嗅到了梦中那股熟悉的伍德玫瑰的香气,那是母亲最喜欢的品种,眼前这个年近六旬优雅温和的老妇人熏着相同的淡淡香味,一下子软化了本的敌意。
“我在哪里,你的主人是谁?”本放开了管家,一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发现自己就穿了条内裤,略有点窘迫。琳达立刻递上了挂在一边的丝质睡袍,并回答道:“我这就通知主人你醒了,他可以很好的解答你的疑惑。”
管家匆匆的离开了房间,在等人期间,本摸了摸好久没穿过的丝质睡袍感慨万千,他看到了茶几上的早餐,正是自己喜欢的搭配,闻起来又十分美味,于是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
他猜测肯定有人阻止了那项试验,并且因为父亲的原因把自己接到了某处修养,虽说自己已经被逐出了家门,但卡内基的姓氏还是有点分量的。
但想到又一次不得不仰仗他人的权势来保住自己的小命,本又暗自生气了起来,咒骂自己是个废物。
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很快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的十分摩登的中年人。他热情的张开了双臂,像个熟人一样的招呼起来:“嗨,年轻人,真高兴你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个十天半月呢。”
“你是谁?”本就算再自来熟也不会见面就和陌生人来个亲密拥抱,他戒备的往后仰了仰头,好奇的发问。“我从来没见过你。”
“哦,那是当然,不在我这个圈子的人确实很少知道我。我是传奇,这是个外号,我的本名不重要,反正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传奇。”
“好吧,传奇,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本翻了个白眼,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还有这里是哪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边吃早饭一边解释。”
本当然无所谓,他挥了挥手,邀请对方坐下。
“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这里是纽约,我家。”
本吃惊的抬了抬眉毛,立刻伸手掀开了窗帘,从这里看出去,他们的房子位于一座大厦的顶层,从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帝国大厦。那独特的房顶,任何一个美国人都不会认错。
“……”
传奇善意的保持了安静,等本整理好情绪。
“你认识我父亲?”本用叉子戳了戳培根,突然觉得早饭没那么香了,他绝不会承认心底泛起了一丝期待,这场营救是来自父亲的授意。
“你父亲是谁?”传奇好奇的歪了歪头,“我拿到的资料,你来自费城西边的贫民区,从小父母双亡,一个人在街头艰难的长大。在看到了邪恶的轴心国的暴行之后,一心想要保护这个世界的自由和正义不受侵害,所以毅然参军。本•史密斯是你的名字,我说的对吗?”
本皱起了眉头,对眼前的情况大为困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在你这里。我记得我参加了一个试验,然后……”
“恭喜你,试验成功了,你已经成为了超人。”传奇热烈的鼓起了掌,眼中带着真诚的祝贺。
“超人?你是说漫画里的那个超人?”本开始觉得自己不是遇到了一个精神病,就是还没睡醒。“耍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虽然我不是超人,你信不信我照样可以打的你满地找牙。”
“我可以证明的。”传奇刷的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在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对着他的胸口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后,本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真丝睡袍上的小洞和弹了飞出去射穿了咖啡壶的子弹。他扯开了睡袍,看到刚才感觉微微疼痛的地方,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
他举起手里的叉子,微微用力,立刻把它像绳子一样扭成了一团。用左手的刀切向右手,直到那刀因为受力断裂也没能在他的手掌上划出一条白印。
“我也能飞吗?”他在一番检测后,开心的问道。
“很遗憾,不能。”传奇惋惜的摇了摇头,目前我们还没有见到这种类型的超能力者。
“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本好奇的拆解着周围的东西,没有什么经得住他用力的一握,但如果他不是故意施加力量,他依然可以像以前那样正常的使用器具。
“不,就算在我们目前所有的超能力者中,你也是最顶尖的。”传奇不吝夸赞。
“你一直在说‘我们’,谁是‘我们’?”
“沃特集团。我们是一家跨国的医药公司,同时也经营其他的业务,其中有一项就是为拥有超能力的特殊人群提供帮助的服务。”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1.
女朋友离开以后,我在壁橱里找到了一副没有买过的模型。
每天都会少一块,不管我如何努力去找,都找不到丢哪儿去了。
先是手指,然后是手臂,然后是脚……
今天已经只剩下身体和头了,全部消失会发生什么呢?
2.
邻居家的孩子护身符丢了。
家长在大张旗鼓到处找。
已经第三次有人敲我家门问我有没有见过了,他们没有商量好分工的吗?
3.
镇子上没什么夜生活,但好处是很安静,晚上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在讲故事。
所以我在晚上的时候总是更有灵感,感觉好像不是我在写故事,是故事里的角色自己在动一样。
编辑也夸我文风有很大改变。
真不错。
4.
自己懒得做饭的时候,我喜欢去镇子上的小饭店,他们的粥做的很好。
我尤其喜欢莲子羹。
镇子上所有人都喜欢他家的莲子羹,早上必喝。
5.
小镇上来了一辆宣传遗体捐赠的广告车,被居民们一起赶跑了。
我作为外地人只敢在家里偷看,没敢出去。
大家说这样不尊重死者,镇上的人死了都要……
要什么来着?
6.
镇子上有个很大的菩提树,郁郁葱葱得很喜人。
女友在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下面一圈一圈地走。
她会时不时去捡掉下来的菩提子,最后捡的足够多了,她挨个打磨成珠子给我串了个手串,说是图个吉利。
7.
要是我知道不小心把手串丢了她会那么生气,分手都没说就直接消失,我肯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8.
邻居孩子的护身符找到了,说是在镇子外面的河岸上找到的。
找到之前总共敲了我的门五次,第一次我还开门仔细帮忙问了问细节,看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后面就门都懒得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后面来问的几个人声音都挺像的。
9.
镇子外面确实有条河,我刚来的时候图新鲜去看过几次。
水甚清,没鱼,没虾。
我甚至连水声都没听到,不过这河确实是活水。
女朋友倒是很喜欢,提着凉鞋光脚泡在河水里很舒服的样子。
我也想泡,被她阻止了。
她说我脏。
10.
脏就脏吧,谁让我是臭男人呢。
惆怅,习惯性地想点根烟,才想起来她之前监督我戒了。
她说我要跟她一起回来住就得戒烟,我之前还不信。
现在信了,因为镇子上的便利店压根没有卖打火机和烟的。
11.
是的,小镇是女朋友的故乡,她不说我都不知道有这地方。
当然我不知道不稀奇,我地理从来没有及过格。
12.
稀奇的是,女朋友会从这儿消失。
这儿不是她的故乡吗?
要走也应该是我走啊。
13.
晚饭懒得做了,去饭店喝莲子粥吧。
14.
镇子的环境挺好的,不仅有大菩提树,各种绿化做的也很好,就是路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落很多木屑。
但是镇子上做木工的只有搓手串的纪念品店,他们能产出这么多木屑吗?
15.
小镇原来应该是个景区,路上能看到很多废旧的指路牌,但是因为年久失修都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但看得出来是专门设计出来给外地人看的,指示很详细。
我的新小说就是以废旧路牌为主题写的,编辑告诉我故事很受欢迎,互相矛盾的路牌下究竟哪一条才是真的出路,大家很喜欢那种未知的诡异感,还有人专门开了帖子分析。
“所以能不能给我剧透一下?”编辑在电话里笑嘻嘻地问我。
“不能。”
16.
虽然我觉得这里怎么看都是个景区,但我从来没见过来参观的游客。
所以纪念品是卖给谁的?
17.
风很大的时候,家里家具上也会落很多木屑,甚至会落到键盘上,让输入也变得卡卡的。
在P键第三次卡住按不下去的时候,我把机械键帽拆下来清理,里面果然都快被木屑填满了。
18.
清理出来的木屑在桌上堆成了小山堆,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木屑包围了,浑身僵硬的不得了。
死宅就不应该有这种一鼓作气打扫房间的勇气。
19.
女朋友回来帮我处理了那一堆木屑,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还特意嘱咐我不要过分辛苦,打扫房间这种事交给她就好了。
她消失了我真的很难过。
20.
前天早上散步路过了纪念品店,里面居然没人。
透过玻璃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本来想推门进去看看的,后来觉得不太礼貌,就放弃了。
21.
镇子上的人不太爱出门,早上散步一个都碰不到,当然也可能是大家不愿意早起吧。
早上的河水很凉很甜。
不愿意早起的人也太亏了。
22.
女朋友消失以后,我也很喜欢围着大菩提树一圈一圈走。
会感觉内心很平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有菩提子掉下来了。
23.
镇子外新来了一辆宣传献血的车,这次大家倒是很热情去参加了。
晚上车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两袋黑色塑料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我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献血的人说我体重不符合规定,没让我献。
24.
莲子羹很好喝。
25.
在家躺着真是太舒服了,谁不喜欢一躺一整天无所事事呢?
已经懒到好几天没有去散步了,不过其他人也都没有散步的习惯,我没必要搞特殊。
好吧,如果懒惰是人类的罪,那我接受审判。
26.
这里的生活安静又充实。
真好啊。
27.
女朋友从纪念品店给我新买的键盘很灵活,再也不会卡键了。
28.
手机一直在震。
屏幕上显示着编辑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不知道有什么事。
不想接。
再躺一会儿再说吧。
再躺一会儿……
END.
作者:暑退
评论:随意
胡伦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身体像即将被风挂落的树叶一样抖动了起来。
“不……这不是我干的……”他哆嗦着往后倒去,一脚踩在了一个温软的东西上,低头一看,是一截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大腿。
他的防线彻底被击破,“啊”地一声大叫,瘫坐在粗砂颗粒的水泥地板上,被肢解成数十块的陌生人的尸体包围了。
这确实不是胡伦做的,他性格温吞,胆小、呆板又认死理,老板三番四次示意他在报表上做些小动作,帮公司节省点费用,他都没敢答应,生怕一招不慎将来做了老板的替罪羊。
一而再,再而三,老板觉得成日暗示个木头实在太累,挑挑拣拣了大半天,选择在平安夜的早上向胡伦宣布,他被开除了。
晚上和他一起约会吃饭的女友听闻这一消息,嘴角边的酱汁都没擦干净,就开始给他算结婚的礼金、买房的钱、买车的钱,恨铁不成钢地痛骂了他一顿后,以性格不合适为由,干脆利落地跟他分了手。
回家路上飘了雪花,他为了请女友吃这顿饭,钱包空得连网约车都叫不起了,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肩膀湿透,惨得像落水的猪。他以为这就是最谷底了,没想到半夜被远方母亲的电话吵醒,抽泣着说他爸出去赌又借了一屁股钱,债主正在哐哐哐地砸门,闹得不得安生。胡伦只好硬着头皮从银行卡里挤出了几千块,线上转了过去。
他看着卡里两位数的余额,呆愣了好一会儿。
钱,钱,钱……
钱像一座五指山,把他牢牢地压在底层,连翻身都做不到。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最终从衣橱里取出了一只袜子,挂在床前,希望传说中的圣诞老人能施舍他一点安慰。
没成想倒霉时喝水都能塞牙缝,胡伦郁闷地重新睡去,醒来时就变成杀人犯了。到底自己是怎么从床上迁移到这儿的也搞不清楚,掐了手背还给了自己一巴掌,疼得要命,如果是梦,早该醒来了。
手机突然响了,胡伦吓了一跳,惊恐地发现是自己的电话在响,他的手太滑腻,在手机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总算在最后关头接上了这通陌生来电。
“喂?”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你要的两百万现金我已经准备好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无助可怜,“求你了,让我听听我老公的声音吧。”
这人值两百万?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消失。女人不停地哭泣和请求令胡伦茫然地看向地面的碎尸块,不知道该怎么满足这个荒谬的请求。
他浑浑噩噩地跟女人约定好放钱的地点,随便找了个麻袋,把地上的碎尸捡了起来,连手都没记得洗,就出发去拿钱了。
一路偏僻无人,他脚步像踩在棉花上,有种不真实的绵软,约好放钱的垃圾桶里已经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黑色的旅行包就混迹在其中,像被人抛弃的二手旧货。
他抖着手把包的拉链拉开,血迹在包上绵延出一条暗红色的线,划开了沉甸甸的钱。
两百万是这样子的吗?他想。
两百万能干什么呢?够一个首付,一辆好车,一个女人的礼金吧。
他计算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悄悄围拢的警察门,等到他想要用黏腻的手拎包走人时,一根警棍重重地击中了胡伦的后脑勺,胡伦瞬间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胡伦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巷里,手上滑不溜秋的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微冲。
“你。”一个三大五粗的陌生刀疤脸给他下达了任务,“进屋以后拿着枪随便扫,注意点别扫死人,吓唬吓唬就行。”
“你。”那人又指着他身边的一个黄毛说,“直接到柜台装钱,让那些磨磨蹭蹭的柜姐快点,三分钟内装好就撤。”
“我们……我们这是要干嘛?”他感觉自己舌头都有点打结,手中的微冲很有点重量,眼前这两人年纪加起来估计已经过了古稀,他想骗自己是过家家都不行。
可刚才自己才杀了人,怎么现在又要去抢银行了?他脑子迷糊又爱打破砂锅的老毛病犯了,在原地踟蹰着不肯前进。
“还能干吗,当然是抢银行啊!”刀疤脸烦躁地点了一根烟,“别事到临头说你他妈的不想干了!早就在警察局留了案底的人了,不犯罪搞点钱,还能指望上哪儿赚钞票。”
刀疤脸狠狠地把新点的烟几口吸到底,吐在了地上,大步朝巷口走去。胡伦赶紧踩灭了烟头上的火星,和黄毛一起,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闯入、威胁、开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火舌在离自己半米不到的地方像蛇信子一样吞吐,纯白的天花板被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胡伦有种运动完汗淋漓的快感。
空弹壳在他脚下乒乓四溅,他打出了手感,看着四下瑟瑟躲藏的人群,他像小时候恶作剧用石头砸别人家窗户一样,把头顶一排排的LED灯打得稀碎,引得人群四散尖叫。
直到刀疤脸过来扯他衣领,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才把胡伦从神奇的快感中唤醒。
“傻逼,快走!还射个屁啊,等条子来拷你呢!”
胡伦如梦惊醒,哆哆嗦嗦地收起了枪,跟着刀疤脸和黄毛一起飞速撤离。
刀疤脸开车,胡伦和黄毛坐在后座。又厚又敦实的一麻袋钞票就横亘在他俩中间,胡伦伸手去摸,那崭新的成捆的钞票像有魔力一样,让他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把这些纸张的味道刻入肺里。
警笛在不远处开始轰鸣,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咿呜咿呜的声音,刀疤脸骂了一声,一脚油门飙起了车,方向盘打得飞起,红绿灯成了摆设,其他车道的车躲他们如躲炸弹。
天罗地网硬生生地被刀疤脸扯开了一个破口,他狂妄地大笑起来,又冲撞了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全然没有注意到直行而来的大货车。
“嘭————!”
胡伦的意识和被撞飞的纸钞一样,纷纷扬扬,四散而去。
疼……头疼……脖子疼……肩膀也疼……
胡伦的意识几经浮沉,终于挣扎着钻出了水面。
他像差点被闷死的人一样,猛地吸了几大口气,整个脸整个脑门上都是汗。他惊恐地环视四周,是又小又昏暗的一间房,黑灰色的墙壁,散落的机械零件,角落里堆着高高的纸张和油墨,几步路远的地方有一张打开的行军床,上面放着已经发黄的枕头。
而自己刚才趴着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操作台,上面立着一瓶威士忌,剩余的棕色酒液刚好盖住瓶底,旁边还放着一个八边形厚玻璃杯,肆无忌惮地挥发着酒精的味道。
我的钱呢!刚才的钞票呢!!
他发疯般地找了起来,把整个房间弄得鸡飞狗跳。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摸过那么多钱,有了这些钱,他可以买房子!买车子!让他那势利眼的前女友跪下来求复合!
房间里没有成捆的钞票,却有很多半成品的纸钞。他在行军床底下还发现了一个塞在挎包暗格里的笔记本,里面详细地记录着如何靠这些房间里的这些机器和工具,做出足以以假乱真的货币。
胡伦将信将疑地按照上面的提示,印出了几张红票子,十分心虚地拿去小店铺里买了点烟和酒。顺利地蒙混过关后,又多印了一些,拿到商超里用,一开始他很小心,一次顶多只用两三张,但日子长了次数多了,他胆子也渐渐大了。
他抽的烟越来越贵,喝的酒越来越好,一件衣服几千块是家常便饭,一块腕表的价格能把以前的自己惊呆,他在多家银行开设了多个账户,使用各种各样的假身份盘旋在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意里面,豪宅、跑车、游艇、美女……半夜的Party灯红酒绿,飞舞的钞票铺天盖地,每一天都过的死去活来,惊险刺激。
有一天,胡伦接到一单生意,让他带着货去码头,有一个大买主想跟他做交易,但是需要先看货。胡伦带了点新鲜货过去,买主验完后,非常满意,下了大单,约好了时间地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胡伦督促手下加班加点拼死干活,这曾经是他最痛恨的事情,如今却乐此不疲。手下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他把货封存在一个隐秘的地点,跟小弟交代好暗号,去和买主见面。
他咬着雪茄,哼着小曲,胸前的金链子晃荡来晃荡去,已经全然没有了过去那副低到草芥里的模样,双手被手铐反铐到身后时,他甚至还沉浸在那首曲子里没有回过神来。
……
Oh I m in pieces, it s tearing me up
一切都在将我撕裂成片
……
Hallelujah
哈利路亚
You were an angel in the shape of my mum
你就是位形神皆似妈妈的天使啊
You got to see the person that I have become
你应该好好看看如今的我呀
Spread you wings and I know
你爱的羽翼展开遍布你所到之处
That when God took you back, he said Hallelujah you re home
当上帝将你带走 我们亦安慰念起 哈利路亚
“嘭”。
一颗子弹飞旋而来,胡伦看到自己脑袋里崩裂的血花和脑浆,陷入黑暗。
一片血色蒙罩在眼球之上,红得发亮,赤得刺眼,胡伦一口气倒提上来,像濒死的鱼一样张大嘴急剧呼吸。
破旧的床,发霉的墙,歪着把手的衣柜,还有睡前挂在枕头边的那只没洗掉油点的袜子。
胡伦的肺里重新充满了氧气,他睁着浑浊的眼珠,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黑点,嘴一咧,笑了。
一切都一样,一切都不一样了。
Vol.210【仪式】仪式
(前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756/)
评论:现在不开放阅读。
“就算有一天你会成为别人的夏娃,今夜你也只属于我莉莉丝。”
“就算这世界上存在着亚当,我也会跟着你走出伊甸。”
我的回答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
她没有像我们曾经偷偷窥视过的其他女孩一样喜欢问“真的吗?”我们不需要那些。那样的月光下我们放肆了一整夜,玫瑰在碧海的泡沫上肆意迷醉流淌。第二天我曾经不安过会不会被人发现她留在我身上的红色,但是没有,我们没有被发现。只要该陌生的就陌生,该遵守的就遵守,我们都是无需担心的,只要留在伊甸就永远不会被污染的白睡莲。在夜色下描绘着各种颜色的我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每一朵白睡莲都有各自的芬芳花蕊,但仅仅吐露给特定的人选。
留给藤蔓潜滋暗长的春夏总是短暂,很快到了多雨的季节。长袖的制服换成了中袖,留给我们的画布缩小了,于是无处可铺开的色彩更加报复般地烈烈挤在了袖口之内,领口与裙摆之间。我们尝试过收敛,可现在毕竟是夏天。真神奇。在从前夏天从没有不同的意义,就像其他季节一样,只是季节而已。但现在夏天的气息和风里催人躁动的东西,我都感觉得到了。
但是有一天一直安静的学园突然有了现场的新闻,故事从事发地一直传给了我们班上的女孩们。她们说,有位学妹没有带伞而被雨淋湿,雨水浸透了制服,从背后的衣料透出了薰衣草的颜色。
“她明明那么乖巧!”
“可她竟然弄脏身体!”
“你之前说的颜料少了,说不定就是被这样的人偷了。”
“嗯?嗯、多半是吧。”被这么提醒的时候,我整个身体都被什么紧紧攥着。而她们说的“后背是够不到的,一定是有人给她画的。”“天哪!太恶心了!”我像是隔着水听见的,我好想去找她。我想立刻告诉她赶快去找水,快去把那痕迹洗掉。
但是在我找到机会去见她之前,就那个下午,我们就被集中在一起。发现了有人违规的老师们把那个女孩带到所有人的面前,问:“是谁在她的身上画了东西?”
她抓着裙摆一直在哭,低着头不愿意被人看见脸。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认领这幅‘作品’吗?”
于是有人上前强行将她的制服剥下来,要把开满在心口和背后的美人樱亮给我们看,在她的挣扎和哀求中有人吓得闭上了眼睛,我的心跳抵着我的咽喉。
“住手!是我!”爆发于人群的怒喝将所有人的目光拉过去,长发如同浪涌的学姐拨开两侧围观的人们,大步跨上台去,拉开两边撕扯着女孩衣服的人,抱住那可怜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她是我们公认的端庄的顶峰,比谁都更加稳重温柔,而现在她用可以杀人的轻蔑与嫌恶睨着周围的人们。
“怎么会是你?我们对你寄予了怎样的厚望啊!”主管礼仪的老师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声音,而舞蹈老师气得拿发颤的手指指着她:“你明明是同届中最出色的,以你的资质、你的成绩,你可以成为全世界的梦想。你、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
“对不起,老师、我的愿望不是成为高贵的天鹅,婚纱的纯白也不适合我。”众目睽睽之下,纽扣崩落,天鹅撕去白羽,大片明丽的金黄从白皙的胸口绽放,像太阳的光大刀阔斧杀出来。
在视觉上被砍伤的女孩们掩着唇发出尖叫,惊恐万状地想要躲藏到谁身后,有人移开目光,有人移不开目光。我是在窒息边缘的后者。
“我要做她的薰衣草。我也爱这片向日葵。”
“那孩子暴露了,是因为去给她送伞,淋湿的衣服被颜料染透了。”
“真可怜啊。”
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我都愿意爱你、安慰你、尊敬你、保护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这是作弊的分界线————————————
“今天您也如此慈悲端丽。我们年轻的主人啊,请前往举行仪式吧,正有可怜的人等着您的救赎。” 少年没多说话。跟着祭司往前走。穿过幽暗的石墙与长廊,走向穹顶下的祭台。
在那里,一位被疾病困扰多时的信徒已经等他很久了,家人为这位可怜人争取到了请来领受他的火浴仪式的机会。包裹在褐红色斗篷中的信徒佝偻着身体。因为痛苦而不断地痉挛着。而高华威也有如天神的少年救主披着初雪般的白衣,一点点走向了他。祭坛上摆放着放香烛与花朵。明天的火苗照亮他的金发让洁白的长衣好像白雪一般。纯洁的面容无比肃穆,透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庄严与崇高,玫瑰色的眼珠却有着晚霞般的温柔。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
备注:同人 / 背景:《驱魔少年》神亚
1、
亚连沃克第三次见到那朵花苞的时候,手上的洗碗泡泡从手腕上滑了下去,渗进衣袖和手腕的衔接处,黏糊又冰凉。
他盯着那朵花看了好几秒。
胡乱地冲了下手掌,带着一路水珠跑了出去。
花蕾的生存期总是不算长。
有些花白日盛开,夜晚蜷缩,第二日绽放如初。
有些花朝生暮死,绚烂不过一刹。
而剩下最后一种,早在开放前,就已死在干旱或寒冷中。
它们从未拥有一秒花期。
——这朵花早该死了。
这是亚连沃克在昨天夜里下的结论。
近日入冬,前夜里下了霜。这种娇嫩又脆弱的漂亮东西总扛不过这种天气。
可奇怪的是它还活着。
沾水的手,指尖微微触碰花朵的边缘。寒冷中人的感知能力会减少。少年人却目光专注,指尖触碰时,隔着一点虚无的空气,他古怪地感觉到一阵少有的温暖。
一如水汽漫上眼眶。他忽然笑了起来。
-
【战后】一个简单又尘埃落定的词汇。
它意味着战争结束,胜负已定,继往开来。
这是属于幸存者的新世界。
他们高呼着属于胜利,同时歌颂圣洁持有者们在最后战役中的勇敢与奉献。
战后的世界产生巨变——诺亚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存在于人间上千百年的圣洁与恶魔。
最后战役那夜,沉睡的似乎神明睁开了双眼。
祂平等地收回了对人类全部的祝福与诅咒。
像是遵从了“某个人”的愿望,赋予了世界全新的安宁,与之对应的,祂切断了全部人类可以了解神和触碰神的路径,永远地离开。
无论是第一次大洪水中留下的诺亚,还是人类。
神赐予了最后的祝福,让他们继续平凡又孤单的继续生存在这个星球上。
像是某种爱,又像是某种惩罚。
驱魔人失去了神赐予的力量,沦为普通人,黑色教团的存在变得诡异又稀薄,在圣战后的几年,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想来人们总是健忘的。
忘却痛苦,重拾笑脸,他们在曾经用鲜血筑起的土地上幸福生活,放声高歌。
也许在不久的百年后,他们将彻底忘记这场战争,忘记这世界上曾经存在过那些怪异和守护者,和那些暗无天日血淋淋的岁月。
然而,这也是那些曾经的牺牲者们共同的愿望。
2、
亚连沃克在战后,选择了离开教团在国外定居。
最后的落脚点不是英国,而是远在东亚的日本,同行的还有同在黑色教团的前元帅神田优。
为什么两人会选择一道,个中缘由许多人都不明白。
毕竟当年剑拔弩张的两个死对头,如今决定在彼此的往后余生低头不见抬头见。
想来也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亚连沃克这个寄生型的驱魔人,在失去圣洁后左眼在第二天就彻底失明,被寄生的左手被医疗班努力救了下来。但由于长期寄生化,他的左臂比常人脆弱许多,上面布满大大小小面积的红色纹路。像是某种新生血液流淌的痕迹。
许多寄生型驱魔人在战后,都不得不开始思考身体衰弱这个问题。
长期负荷圣洁后的身体脆弱不堪。
如果战争没结束,他们可以选择和带着圣洁的躯体一起消亡在战场上,而现在,他们必须坠落人间,思考怎么重新作为一个普通人该怎么生活。
亚连沃克第一次洗碗的时候,因为左眼失明,估算错了位置,盘子啪地一下,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神田优插着手在后面嘲笑他。“白痴豆芽菜,你让我想到了水里的水藻,勾不住东西的那种。”
暖和的初秋光线落在白发少年人的脸上,他神色不虞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呐,神田。”他银色的头发长了,落在肩上,松松扎了个马尾。他挑眉走过去对上神田优对的视线。“你刚刚,难道,是在嘲笑我吗?”
“啊,虽然身体是没用了点,但智力还没有完全退化到不能用呢。豆芽草。”黑发的同居人此刻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是神田优和亚连沃克相遇以来,少有的表示肯定的口吻。
亚连沃克闻言笑了笑,下一秒飞速将手上洗碗的泡泡糊了对方一脸。
泡沫反射着日光,神田优一脸面无表情地恼火。
亚连沃克则手背捂着嘴哈哈大笑。
秋日正好,他银色发丝在阳光下晃动泛着亮色,像是一道道从天上落下的星星。
-
战争后的几年内,黑色教团的整体属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世界战力中心,如今在军方政府间平衡调整,教团的力量渐渐下沉至各个政治中心。
哪怕战争结束,他们依旧时刻掌控着世界的脉络。
只不过失去能力的驱魔人被彻底当成了弃子。
哪怕拥有考姆伊一干人的极力争取,被遣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年,亚连沃克当年获得了一笔足以还清库罗斯欠下的借款,还能让他后半辈子随意挥霍的遣散金。他对此很平静,但不用在为了库罗斯的借金东奔西跑确实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曾经在他身边金色小家伙,这次却没法再和当初一样,将这些金币往嘴里塞。
它不存在了。
一如某些摇摇欲坠的乌托邦。
“有用吗!哪怕是最后一点让步呢?凭什么连个家都不给他们留!”
那天亚连沃克抱着本部战亡成员的名单,站在会议大门外,听着考姆伊暴怒的声音,他伸出自己脆弱苍白的左手,伸向日光的位置,看着他们眨了眨眼。
想来这世界不需要失去力量的英雄,哪怕剩下唯一一两个让历史铭记。
人类只需要属于人类的历史。
世界已经开始朝着属于人类的新未来脚步大步向前。他们是前时代车轮下的残渣,理应被清除。
是时候走了。
他对自己说。
3、
初次搬到这座小镇的时候,亚连沃克身上还包着绷带。
房东幸田太太是个独居的老妇人。
刚搬家的第一天,神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少有的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因为是少有的西方面孔,房东太太看着亚连沃克,有些好奇地问了他和神田的关系。
想来,这一黑一白的发色,说彼此兄弟,遗传学都不支持。
亚连沃克自然地笑了起来。“他是我恋人。”
他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房东太太,后者露出了慈爱的神色“原来是这样。”
她摸了摸亚连沃克的脸颊。”虽然有些辛苦,但祝福你们。”
-
神田优和亚连沃克最后选择定居的地方是一个南部的边缘小镇,
连绵的山脉和稻田,远远能看见被供奉的老神社。
搬来那天,亚连沃克就和神田优在附近的小镇里逛了一圈。
那是祭典后的第二天,山脚下还残留了一些烟火燃烧后的残灰。他们逛了好一阵,靠在附近的长椅上休息。
四周都是和煦的风。
那时亚连沃克手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像半个木乃伊似的在长椅上“啊——真是累死我了。”
身旁的神田优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带着点上扬的笑意。
风和日丽,春光融洽。
想来神田优和亚连沃克第一次接吻,似乎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只不过,回想起来当天死对头的心情都不太好。
一些鸡毛蒜皮的口角,下一秒自然而然进阶成了剑拔弩张的战斗,还顺带砍坏了教团食堂的桌椅。这已经是无数次神田优和亚连沃克的彼此日常了,只不过残留一丝理智的两人还是秉承着不破坏公务伤及无辜的原则,飞窜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嗞啦————!”
神之道化对上六幻,嗞啦窜出一阵火花,光影穿梭间又像是钢琴上的黑白键。然后,不知是谁担心刀锋过身子偏了方向,于是擦身而过成了空中撞车,两个死对头噼里啪啦就抱着彼此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那大概也算不上一个吻。
两排牙磕在一起,顺带撞了半边脸,没面瘫已是万幸。
接着两个脑袋上冒着蒸汽似的热气,然后他们给了彼此一个仇人似的眼刀。
他们怒不可遏地分道扬镳,在离开的的道路上越走越快,然后感应到了某种奇怪的心跳声。
“可恶!”一切都很正常。
-
“神田!你敢相信吗!?”
亚连沃克第一次看到那朵花的时候,从厨房窜到客厅把这件事告诉了神田优。
他们平日是靠猜拳决定谁洗碗的。
那天胜利的神田优正躺在屋子的长椅上,对着全家冬天唯一有阳光直射的地方放松身心。
亚连沃克过去的时候对方正睡着了。
一把木质的长刀放在对方身侧。亚连沃克俯下身,听见了神田优平稳的呼吸。
他蹲在躺椅边,小心压低了声音。“呐——神田,你敢相信吗?我刚刚看见了一朵花,就在我们家窗外。”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对方似的。“你说冬天要到了,它能活下来吗?”
经历过死亡的人总是浅眠。
神田优亦然,平日里亚连沃克总是怕吵着他。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将那点温暖渗透进皮肤,血液。墨色的双眼睁开,落在亚连沃克身上。“白痴豆芽菜,你刚说什么?”
亚连沃克看着神田优,下意识用目光去描摹对方的轮廓——异于常人的苍白皮肤,凛冽的眉峰。失去圣洁的寄生型驱魔师如今的视力只剩一半,为此能装下的东西也原来越少。
世界已经如此陌生。
于是,总会让人祈祷那些美好的东西能够长长久久。
沾着水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眼前人的鼻尖。少年人笑了起来。“花。冬天里的花。”
他一灰一浅的眸子在阳光里几乎透明,光落在他眼里。神田优静静看着,眉目里透出几分温柔。
“你说它会活下来吗?”亚连沃克问。
“什么?那朵花?”
“嗯。”亚连沃克点点头。
“会的。”神田优如是说。
4、
亚连在离开教团的前夜,在空旷的露台上见到了李娜丽。
少女的墨绿色长发在风中扬起,映着身后的银色月光,让人想起无数次她踏着黑靴恣意起舞的身影,而此刻她失去的飞行的能力,张开手臂扑进了他的怀里。
“亚连君!”
李娜丽拉近了和亚连沃克仅剩的几步距离。
贴近的胸膛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近在咫尺的啜泣声不容忽视。亚连沃克下意识伸手轻拍对方的后背。谁都曾为这样的女孩心动过,即使此刻也会将她温柔地放在心上。
亚连沃克垂下眼,他手上抱着厚厚的纱布,只能用残存的一点力气,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亚连君,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少女轻柔的声音却在质问。
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人们总爱向神明祈祷。
祈祷明日的口粮,祈祷灾厄远离,祈祷所爱之人复活。而他呢?
亚连轻笑了起来。“我想和神明再做一次交易。”
“什么?”少女在他怀中抬起头。
少年看着她。“我曾经一直在遵循着某个人的要求活着。李娜丽。”他喊了少女的名字。“你试过作为另一个人存在吗?走在不属于自己的路上,遵循着某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期待,一路往前。直到消失。”
墨绿色的瞳孔带着悲伤和疑惑,白发人笑了起来。“可我没有消失,一些意外,或者说,一切幸运,我本该消失却最终活下来。于是,活下来的我,这一次贪婪地要些更多一些——比如踏上一条不被任何人暗示,只遵从自己内心的路,而在这条路上,我希望能和我爱的人一起……”
“你爱的人……”少女微微一怔,她旋即目光掠过高高的教团塔楼落向某个方向。“是……”
银发少年将食指抵住嘴唇,有些耍赖似的笑了起来,他微微眨了眨左眼。
“秘密。”
-
秘密,就是这世界上永不会为人知晓的真相。
比如亚连沃克和神田优成为情侣这件事。只要亚连沃克不说,神田优能把这真相憋上一辈子。
神田优曾经逃离过教团。
在亚连沃克的帮助下,带着支离破碎的阿尔玛消失在诺亚方舟中。
从那一刻起,他真正逃离了两辈子都禁锢着他们的束缚,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可就在所以有人以为他将远走高飞的时候。
他回来了,并且成为了教团的新元帅。
那时候亚连沃克“叛逃”,被神田和提艾多尔找到的时,银发少年忍着圣洁的暴走的危险当场和神田优来了个标准又亲切的“会晤”。
六幻和退魔剑,咔嚓咔嚓地在空气里载歌载舞。
那股热闹,令人厌恶地就好像属于亚连沃克的所有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那仅是一秒的错觉。
下一刻,神田给亚连沃克送来了一玻璃瓶子的金色碎砂——蒂姆更比。
那个小时候他拥抱着的,玩偶一样柔软的同伴,会在他难过时用翅膀抚摸他脑袋的朋友,此刻变成了陌生又细碎。
亚连沃克怔怔地看着它,呼吸有很长时间的停滞。
下一秒,他逃走的动作简直来的毫无犹豫。
可惜一段时间不见神田优步步紧逼的能力渐长。
那人缠住他进了方舟,两人瞬移落地之后的争吵像是扔进油桶的炮仗。
该死。逃不过,又逃不掉。
于是所有悔恨痛苦不甘和担心杂糅在一起。
属于亚连沃克地小丑的面具被揭开,露出笑脸后狼狈不堪的内里。
乱糟糟,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那是第一次,亚连沃克在神田优面前如此狼狈的哭泣。黑发孑立的男子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他,亚连沃克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直到白发少年平静下来,他们四目相对,神田优收了手里的六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高马尾眼里是低沉沉地宿醉微醒般的杀意。居高临下连天灵盖都是黑的,唯有一双眼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亚连沃克看着眼前这个“死敌”,不知怎么地,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沉稳地坠落。
恐惧依旧未散去,可莫名心不甘情不愿地找到了依凭。
但这是神田优,他的死对头神田优。
——他接受了那个本不该再出现的,神田优的帮助。
于是在某次战斗里,亚连沃克正踩着恶魔将退魔剑扎进对方脑袋,头顶的神田优一身而过,替他挡下了从身后来的攻击。对他说了一句。“我不会比你早死。”
那时,黑发在空中扬起,散着荷花香气,“死对头”的目光依旧冰冷。“亚连沃克,在我死之前,我的命都归你。”
那一刻,属于亚连沃克的所有感官能力被无限放大,又好像被无限收缩塌陷,最后一场大爆炸将他的心碎成镜面般的漫天雨幕,每一片都映上了神田优的样子。
被诅咒地眼眶一阵滚烫。
他回头看着神田优,微微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神田优这人不爱欠人情,面瘫又嘴臭。但因为锱铢必较,所以放弃了自由,放弃的所剩无几的光阴,仅将他所有剩余的一切都交给了他。
世界上有一个为亚连沃克而来的人。只为他而存在。
可恶,混蛋,简直强买强卖。
“你简直……”少年人呼吸滚烫又咬牙切齿。
……你简直犯规,神田优。
5、
亚连沃克曾和神田优畅想过未来的日子。
说不清好坏。
只是刚巧在战斗结束后,他们靠在残垣断壁里看月亮。
负伤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身边人的手腕,皮肤相触,意外地冰凉。
那次,平日里有点别扭的神田优一反常态地伸出握住了亚连沃克的指尖。
银发少年愣了愣神,他浅灰色的眼睛看了四周,发觉没有人注意,嘴角忽然扬起了笑容。
“神田——”他便自顾自地说。“要是能活下来……我是说,如果我们都还能活着,要不要去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看看。就像我小时候跟着我师傅那样,走到哪里算哪里,如果万一遇到了喜欢的地方就住下来——”
“住下来做什么?”
后来的话被平静的声音打断。
少年人上挑的尾音上扬着,他好像是笑了。“在一起。”
那一刻,他并没有听到神田优的回答,只是感觉被握着的指节慢慢收紧。
下一刻视线被什么遮挡。
温吞的呼吸间。
亚连沃克只觉得墨色的发落在他身侧,他周身被荷花的香气密密匝匝笼罩着,他扣住神田优握着他的手,任由某个贴近的亲吻达成一个长久有效的誓言。
-
亚连沃克和神田优在小镇上住的三年,迎来了第一个访客。
书翁拉比。
这个把驱魔师当副业的人是他们教团里少有的几个还有“工作”的人。
忙忙碌碌不知道走了几个国家。这次似乎是特地过来的。“亚连——你们也太无情了,这么久了都不和我们联系。”
被人揣了个满怀的感觉并不算太差,但亚连沃克觉得不太好喘气。“拉……拉比,松点……”
“不要,我想你了!”
这些年,亚连沃克有断断续续和教团里的伙伴来过几封信,不过真人真是一个都没见。
久违的家人到来,红色的头发依旧扎眼,让亚连沃克心里少有的暖和。
拉比带着伴手礼,糯米团子打开的时候,亚连沃克像是长出了并不存在的猫耳朵,一秒窜了过去。
万年不变的胃口依旧是亚连沃克的标志。看着像仓鼠一样把嘴塞得满满的亚连,拉比伸手比了比他的脑袋。“亚连,你这几年又长高了吗?”他说话总是带着些鼻音,此刻熨帖地让亚连沃克翘起尾巴。
“有吗?”银发少年勉强从食物里抽开眼,朝一旁的人道。“神田,拉比说我长高了。你有觉得吗??”
“没。”插着手臂的黑发青年对着新来的“客人”一脸不爽。
拉比惊讶地迟疑了片刻。
随即,露出了投降的表情。“优……还是和以前一样嘛。”
“嘁。”
亚连沃克看着神田扭头的不耐烦样,咬着糯米团签子,勾着拉比往屋子里走。“不要理他拉比,他平日里对房东太太态度就好的很。装!”
拉比打了个哈哈。大概是他们离开教团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亚连和神田的关系,以至于他看着多年见面就鸡飞狗跳的两个人,就这么成了老夫老妻,心里着实有些颠覆。
但书翁不愧是书翁。
片刻后他开始愉快地参观这两人的小屋。
几年下来,亚连沃克和神田优屋子被改造地很有人情味。
装潢风格都很朴素,只是一楼却被摆了两张欧式躺椅,此刻面对着向阳的落地窗,简直就是专门用来犯懒晒太阳用的。
“房东太太说,不出门晒太阳容易骨质疏松。”亚连准备着午饭,在他身后解释。
“……骨质……疏松?”年轻的书翁的内心跌宕起伏。他给这两人的年龄做了个加法,思考了半天都扯不上骨质疏松这种话题。
“呐,亚连,你才18岁,你有这种自觉吗?”他觉得亚连沃克真的是,从骨子里冒出一种养老的气息。
后者面不改色。“就身体状况来说,我不止18咯。”
——寄生形驱魔师圣洁消失后,平衡打破,衰老也会快与常人。
“所以啊,预防一下骨质疏松是正常的。”顺便他指了指在一旁帮忙洗菜的神田优。“神田也是,他更不爱动。”
拉比掠过厨房忙碌的身影,看向正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神田,忽然觉得神田优和亚连沃克简直是绝配。
-
说起来,亚连沃克第二次见到那朵花的时候,正是冬日倾盆的大雨。
那时候狂风席卷着雨水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砸出一道道水痕,接着雨水河流一样覆盖了玻璃表面。那时候他站在厨房的窗子边,静静地看着那朵柔弱的花在大雨里被砸的东倒西歪。
亚连沃克忽然觉得心烦意乱。
忽然神田优站在他身后问他。“亚连,你在看什么?”
他不知怎么的转过身,紧紧拥抱住了对方。
他忽然问。“你会死吗!”
其实亚连沃克有很长时间都不恐惧死亡。
【一只手为了人类,一只手为了恶魔。】
那些自毁似的牺牲,将他放在了救世主的位置上,他将所有的伙伴护在身后。面对死亡和痛苦也巍然不动。所以哪怕遭受了“教团背叛”,哪怕遭受了“自我毁灭”,他依旧遵循着那条贯彻牺牲的道路一往无前。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背负着神之枷锁的殉道者忽然有了私心。
于是那些遥远的死亡变得紧迫又可怕。
亚连沃克开始恐惧,开始患得患失,想着哪怕多一日也要努力呼吸。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的是一双墨色的眸子,跳跃的生命,还有铺天盖地的冷冽的荷花香。
【我被你拉入人间,拥有了双脚,站在了真实之上。】
“白痴豆芽菜。”那时候的神田优明明在嘲笑他,却用了温和的语调,他说。“放心,我会活着,活很久很久。”
于是莫名其妙的眼泪落了下来。
亚连抱着眼前人,下意识不停说谢谢。像是对着上天,又像是对自己。
那是一种祈祷。
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是所有悲伤都被避过后的万分之一。
“谢谢你还活着。”
6、
拉比在神田优和亚连沃克这儿住了三天。
期间,亚连给拉比介绍了那朵角落里的花。
那朵花近来还不错。它在寒冬里舒展着他柔软脆弱的身子,青色的花苞托着里面浅黄色的花瓣。瞧着像是要开了。
“也许再过两天就要开花了。”拉比说。
“是啊。”亚连沃克洗着碗,嘴里还嚼着拉比递过来的食物。这是现在唯一剩下的几个“伴手礼”了。还是今天早晨拉比在行李箱里发现之前忘给的。——估计马上就要没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李娜丽要结婚了。”拉比靠在窗边看着花,忽然道。
洗碗的少年微微一愣。下一秒,他被吓得糯米丸子卡了嗓子。“嗯……唔!”他满脸通红地好不容易咽下去,满手泡泡的手指着书翁直发抖。“拉……拉比?!!”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他的眼神暴露了一切。
“嘛~我忘了。”红发损友挠着脑袋,一脸不能怪我的表情。
“你,你在我们家三天!”
“啊啊……还不都怪亚连你做饭太好吃了,所以我一开心就忘记了。这不是才想起来。”
亚连沃克满脑子都是考姆伊哭出大海的画面,瞬间一头黑线。“……那个,我能问问,准新郎,还好吗?”
“还,好吧。”拉比摸着下巴点点头。“被考姆伊追杀了三天,躲过了几次投毒和暗杀。最后被新娘子找借口安排来找朋友参加婚礼了。”
亚连沃克愣了几秒,眼睛眨巴眨巴两下。“你——”
“对的。”逃过一劫的书翁摊开手抖了抖。“我还活着哦亚连~”
意外冲击着少年的心脏。一切有点意料之外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亚连沃克急于找人分享此刻的喜悦,忙探出身子朝客厅的神田喊。“呐!神田——有个好消息!”
对方还在躺椅上晒太阳,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拉比却拉住了他的手。神情有些严肃,他问。“我问,你愿意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我当然愿意了。”本来愉快的少年忽然愣了愣,慢慢挣开拉比的手。“……所以我要告诉神田啊。这么重要的事情……”
“优的话,我会想办法的。”
少年怔了怔,随即,他笑着挣开拉比往客厅走。“……我问问他。”
“我是说!”身后的手又用力拉住,脑子里像是有刺耳的嗡鸣声,极刺耳地一下。亚连沃克转过头时趔趄了一下。
要赶快走。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身后的声音却依旧喋喋不休,手被拉住了,要挣开才行。
“亚连,我是说,你,愿意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少年低着头,片刻极慢地挣开对方的手。“我说了拉比,我得问问他……”
“问谁呢亚连?”祖母绿的双眼里满是悲伤。亚连沃克忽然想起自己见过这样的眼神。
“优他听不见了,你该知道的,我是来找你的!”
那一刻,濒死的冬日的花朵,在暴雨中苟延残喘,折断了嫩枝,又遇上了冬日的霜降。
亚连静静看着站在拉比身后的神田,那人一如既往清冷的神色,只是目光偏向了屋子的另一个方向。他如有所感地顺着方向望去,客厅躺椅上正躺着一个人。
那人眉目清冷,却有些消瘦,此刻正沐浴在阳光里,睡得平静又安稳。
是啊,他又听不见。
——亚连君,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因为想和神再做一次交易。
——那是我恋人。
“神田,我看见了一朵花,在我们家窗外……”
如果它都能活下来,你是不是也能睁开眼,再看看我呢?
7、
那一天,亚连沃克在时间的边缘中,遇见了被囚禁的神。
那是一个洁白,残破,又诡异的人形。
祂没有嘴,却发出了声音。
灭世之日。千年伯爵利用梦之使徒罗德创造了无数个逆转时空吞噬空间。
心之圣洁持有者亚连沃克迎战当场,首当其中。
在那个被吞噬亚连沃克的空间里,神明纯白的躯体流出鲜红的血液,血液途径适格者的脚下,和亚连沃克亚连体内圣洁发出共鸣,从他左肩上长出沉重又巨大羽翼。
无数悲鸣笼罩而下。
他惨叫着跪地,在数不清的刺耳叫声中,他忽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被无数人的声音堆叠在一起。他们是第一次洪水中死亡的“人类”。
他们问他。想活下去吗?
那瞬间,他眼前像是划过了无数的时间,目光掠过生死,掠过古老的战场和残垣断壁。
少年透过时间看见了死亡和战争。无数的血淋淋的哭嚎,以及所有即将实现的未来。一个个圣洁整齐排列铺展在他头顶上方,形成等边的十字,一如诺亚头顶上的圣痕。
——过去的“人类”给予了人类救赎,他们要挟了“神”,将祂拉下神坛。
给予渺小生灵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神对他说,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完成你一个愿望。
那是仅剩的一个愿望。
亚连沃克把这个愿望送给了世界。他祈愿创造一个没有神明和恶魔的未来——一个只属于人类的世界。在那里会有无数新生命在此诞生,再平静消亡。
只是对应的,他没法再许另外一个愿望。
一个关于拯救那个遥不可及的,鲜血淋漓的,在神降夜前夕几近濒死的,他的爱人的愿望。
-
亚连沃克是在昏迷的第四天醒来的。
临时搭建的医疗中心只有一个薄薄的顶棚,大雨中顶棚的缝隙下雨水落在他的指尖。
治疗结束的神田优就躺在他隔壁的床上睡着。
抽离圣洁的左手满是绷带却没有一点力气,他体内的涅亚消失了,剩下一个空荡荡又残破的自己。
亚连沃克努力伸出右手,指尖触碰着神田优。说了声“早。”
却没有人再回应他。
第二驱魔师,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六幻吞噬着神田优所剩无几的生命,却也给了他活下去的能量。而如今圣洁消失了,似乎也连着神田优灵魂一起剥离殆尽。
谁也不知道神田优为什么留了一口气。
也许是为的不比亚连沃克早死。
亦或者,只是心有不甘,没和这个获胜的人说一句“干得漂亮。”
只有亚连沃克,这个如今自保都未必够格的人,顶着教团里所有人的反对,独自带着神田优离开了。
他想,神田优遵守了他的约定没有死去。
那他也该遵守诺言,带神田去别的地方看看。走一步看一步,哪怕走到再也坚持不下,多一天也是好的。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往前走。一个虚弱的前任无默认,失去了左眼,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另一半,路并不好走。
他曾想,就这么和神田优死在一个陌生城市也不错。
结果某天,神田优“活了”。那天亚连沃克在处理早饭,锅里的热油和噼里啪啦的鸡蛋叫的聒噪。神田优靠在一旁的墙上,和他说“你这傻子,鸡蛋都煎焦了。”
亚连沃克愣了几秒,任由锅里的鸡蛋变成了焦褐色。
——神田优还在床上睡着。
他张了张嘴,古怪地笑道。“你不能醒过来吗?用那身体和我说话,你看看你现在瘦得就剩下骨架了。”亚连沃克面对“神田优”如是说。
后者看着他,一脸面瘫道。“豆芽菜,我回不去。”
他想,是的,他回不去,也醒不来。
可有一个神田陪他说说话总是好的,他就能坚持地更久一点,再久一点。
久到他甚至忘了,他一直是一个人,狼狈地,可笑地,无妄地,固执地守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心上人。
书翁此刻的手是冰凉的,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亚连,我是来找你的。”
8、
李娜丽的婚礼选在原黑色教团附近的礼堂。
亚连沃克将神田托付给了房东太太,这么多年,第一次踏上了只有他一个人的旅程。
华丽的教堂,从穹顶还能看见黑色教团的旧址。
婚礼那天,许多旧时的伙伴都出现了。亚连笑着和他们拥抱,回头他意外看见“神田优”正站在拉比身边,嫌弃地打量他。
因为李娜丽的坚持,拉比穿的礼服有一套加了东方元素。
中式的红礼服配上拉比红色的头发,让对方此刻看上去像个红晃晃的灯笼。
——这兔子是疯了?穿的这么丑?
亚连沃克猜到了神田要说什么,他瞪了神田优一眼,便走到拉比身边和人祝贺。
拉比大力拥抱了他。“亚连!我还担心你不来了。”祖母绿的眼里带着歉意。“抱歉,那天我不该……”
亚连微微摇了摇头。“拉比,垂头丧气可不像你。”
红发书翁闻言笑了起来。“这是第一次。”
“什么?”
“从你把优从教团里带走,来见我们的第一次。”
亚连沃克朝他笑了起来。他目光掠过拉比落在不远处的李娜丽身上,对方眸子里映着礼堂的光,但看着他喜悦地像是要落下泪来。
“对不起。”他说。“让你们担心了。”
-
礼堂的钟声响起,亚连沃克和神田优在一起,看着李娜丽被考姆伊牵着走进礼堂。一片玫瑰花雨里所有人陷入欢腾。神田优看着前方,忽然轻声道。“你该答应他的。”
“什么?”
“你该把我送回去。”神田优目光沉沉看着远处。
伤重的驱魔师,本该被送去教团集中治疗中心,哪里会有政府的支援,让驱魔人安安稳稳度过余下的一生。如果不是亚连沃克强行带走他,神田优此刻也应该在那里。
是他硬生生把神田优的一切背到了自己身上。
“亚连,你太钻牛角尖了。”神田不常叫亚连沃克名字,哪怕他们在一起后也是豆芽菜豆芽菜的叫。亚连沃克内心一怔,眼前的神田“身体”渐渐透明,在空气中消失了。他说。“别让自太累。”
阳光透过教堂穹顶落在少年人伸出的空空指尖。
亚连沃克怔了片刻,回过神,台上的旧友已经开始交换戒指。耳边是热闹的欢呼声,白鸽被放出礼堂,掠过一片自由的影子。
【你是否愿意,和他相伴一生,无论富贵,贫穷,疾病还是健康……】
“……我愿意。”亚连沃克阖眼,低头按住自己的心口。
我愿意。
9、
小镇入了冬了,所有的树木被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
亚连沃克洗碗的时候,看到屋外的花也被埋在了雪下。
差了几天,它终究是错过了花期。
拉比和李娜丽度蜜月在赤道边缘享受着他们冬日里没有的阳光。他们给亚连和神田寄来了信,少年从字里行间想象出了那两个人美好的蜜月生活。
新年后的那几天,亚连沃克在整理家里旧物的时候,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是他们曾经的团服。
当初离开的时,他把一些旧物小心翼翼折好塞在了箱子底下,本想着再也不会打开,而如今,被尘封着,除了多了些褶皱和沉甸甸的时间味道,依旧是熟悉的手感和模样。
他有些怀念地试穿了一下,发觉衣服竟然大了些,回过神才注意到胸前纽扣背后神田优的字样。
脸上没来由地一阵发烫。
明明相处了这么多年,可好像他们之间的亲密都停留在了遥远的战前。
他似乎还来不及和神田优有多亲密。
少年人一下在蹲在地上,羞赧地将头埋在膝盖和手臂里。
鼻尖嗅到了旧衣服的气味,却带着那一点弱不可闻的莲花香。
他小心伸手拥抱住自己。胸前却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他伸手去检查。发现神田衣襟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是亚连沃克的照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
上面的亚连正靠在教团的餐厅桌上睡着,似乎是饿太久直接睡着了。
亚连举起照片在阳光里看着,想着神田优这种闷骚人少有的浪漫——这是他们是战斗前夜穿的那一套衣服,那是他们赴死前唯一相伴的东西。
亚连笑着将手中的照片放在心口,就好像那人在某次战前,在死亡之前将他藏在胸前一样。
那天,他走下楼梯。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子,照在神田身上,是温暖的淡黄色。
少年人走至神田优面前,将双手撑在躺椅两侧,表情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古怪。
“我开始后悔了。”
躺椅上的人依旧安稳地熟睡着,亚连沃克看着神田的眉眼,有些自嘲的说。“这几年我常会有一个想法,如果当初我许愿让你活下来该多好。想了好几次,那是我曾经,绝不可能有的念头。”
曾经的亚连沃克愿意为他人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于是神明给予了世界一次全新洗牌的机会,也给予了亚连沃克爱和自私的权利。
所以他后悔了。
他终于明目张胆地贪婪,后悔没向神明乞求另一个愿望。
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你呢?
多么过分的念头。
让人觉得自私又恶心。
少年眼中泛着水色,他张了张嘴,有些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混蛋神田。”
这么自私的我,不完整的我。如此卑劣的我。
被你丢下的我。
他将照片抓在心口,难以抑制地放声大哭。“快点醒过来吧。否则,我永远只能是一个人。”
那日是落雪后回暖的天气。
阳光照在户外有冰雪消融后苏醒的生命。
就好像神明亲吻世间给予的一次复生。
少年眼角的泪落在爱人枯瘦的指尖,温暖地顺着指缝一点点落下。在这里的三年,每一年的孤独每一年的期待,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温暖的午后。
熟睡多年的人动了动指尖,像是遵循着某种指引,慢慢扣住了属于他的那人的手腕。还太多虚弱的身体,连触碰都没有力气。却让少年浑身一怔。
他低头,对上一双有些陌生却熟悉的墨色眸子。“……A……llen”
他来不及呼吸,甚至来不及喜悦,只是一瞬不瞬看着那双久违的眼。 “上次你说的那朵花……开了吗?”神田问他。
这是他们分离的第四个年头。
也许会有第四年,第五年,在那些遥遥无期的孤独未来里。
有人从一片昏暗中醒来。
于是,那些期待,在心头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所有的分离被光阴眷顾。
那就今天吧。
入春的天地一片生机,窗外冬日枯死的花朵正抽出细嫩的芽。
远处山上,小镇老旧的神社香火鼎盛。
在那绵延的群山后,春日出海渔船,越过洋流,跨过大西洋;在那更遥远的西方,异国年轻的小姐靠在窗边品着当日的下午茶,空无一人的黑色教团外,曾经举办过无数次婚礼的礼堂,今日又响起了属于新人的钟声。
这是被神明眷顾洗礼后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战争,日复一日,生机勃勃。
而他们存在于此。
“好久不见。”
于是自此后,人间万千美景,千万人群。
他们都可以一起去看了。
-END-